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易经》中的动物—前言 -- 东学西读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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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7:远去的白鱀豚,中孚卦辞解

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周易·中孚》

很多人把豚魚解释成猪和鱼, 这样的解释未得古人取象的原意,应该是不对的。多看看青铜器铭文,就会发现, 周人写字歪歪扭扭, 大大小小,不一定是方块的, 有时候一个字写得很散, 容易误读成几个字,其实也不是误读, 因为象形文字本来就是表意的符号, 一组符号画进一个方框里面还是画得松散一些都没什么要紧,读的人看作一个字还是看作几个字也随他便,怎么发音也是次要的。

水里的猪们

 豚鱼=鱼豚=鱁

豚、豕皆指豬,豚鱼就是水里的豕,胖的像猪一样的鱼。写成两个字是豚鱼,写成一个字就是(这字念逐,二声)。

据《尔雅》记载,鱁又叫鱀。东晋的郭璞在《尔雅注》中详细叙述了有关鱀的生活习性与形态特征的注释。

鱀,[鱼昔][cuò][què]属也,体似鲟,尾如鱼。喙小,锐而长,齿罗生,上下相衔,鼻在额上,能作声,少肉多膏,胎生,健啖细鱼,大者长丈余。江中多有之。--郭璞《尔雅注》

根据郭璞的描述,今天的人们认为鱀就是江湖上已经绝迹了的白鱀豚 (学名:Lipotes vexillifer)!据说长江沿岸的渔民百姓们就将其称为“江猪”。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 水里面象猪一样的“鱼”还有江豚(学名:*Neophocaena phocaenoides*),但我认为从语言学的角度来将, 白鱀豚同江豚差别不大, 有很多时候并没有严格的区分, 江豚的外延大, 白鱀豚的外延小, 只不过白鱀豚们在语言的王国中独立以后, 就不愿意别人再叫它们江豚了。北宋孔武仲作有《江豚诗》,诗中既有“江豚” 也有“白鱀” (白鱀豚)。

中国的河豚还是日本的河豚

古汉语文学作品中大部分的河豚,都应该是白鱀豚或江豚,而不是那种小小的剧毒的在日本因为好吃而出了名的“河豚”。日本式的河豚实际上应该写作河鲀鱼。

同易经有什么关系

白鱀豚雄性的发情期每年普遍在3至6月和10至12月分别有两次。这期间雄兽肤色发紫红,不耐烦地时常突水换气。--wikipedia

豚鱼每年到了同样的季节,就从水里浮出来换气(平时也换,只是人不易见),它的位置正处于水和风之间, 吐出水汽,吸入风气,正是风泽中孚的绝佳的物象。

其实前人对相关的卦辞,早有正解:

豚魚`象也。豚魚,澤中之物,似豬,俗謂江豚。澤將有風則浮出水面,有南風則口向南,有北風則口向北,舟人稱為風信。唐人詩曰: “江豚吹浪夜還風”。風澤之卦故取以為象:中實之孚其信如豚魚。`吉`占也,信如豚魚則吉也。`

-- 欽定四庫全書 | 易纂言卷二 |元 吳澄

了解了江豚 ,《中孚》卦中暗含的逻辑就很好理解,但是没有这个知识,作在书斋里瞎猜,就只能牵强附会,感情用事了。比如朱熹解释成人的信义都遍及到动物身上了因此就吉了云云。(朱子我是景仰的,但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在此不必为圣人讳。知识尚不足道,最好是体验,《易经》本身就讲体验,这一点恰恰是朱子教导的。)

不谈玄学谈谈诗歌谈谈环保

千百年来,河豚一直就生活在我们周围,许许多多的人看到了,思考了,感动了。周人看到了,唐人看到了,宋人也看到了:比如下面这首大家都熟悉的诗歌,描绘的是同样的事物。河豚上浮作为春天即将到来的信号,被画家惠崇捕捉到,反映到了画里。我猜想在整个画面中,这一细节应该不太醒目,作者应该是由近及远,先写近景的竹外桃花,然后是水边嬉鸭,再点染一些似有似无的蒌嵩和芦芽,而河豚大约是不可見的,可能只在远景中江水会有一些异样的浪花,最多会有几笔见首见尾若有若无的轻描淡写。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同样有着丰富自然体验的诗人苏东坡的眼睛,千百年后,透过文字,再次传达到我们的眼前。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其一》

今天的小朋友们看不到了,笔者小的时候白鱀豚还没绝迹,邮电部曾发行过一套保护白鱀豚主题的纪念邮票,我本以为,纪念邮票都发行了,人类还能让它灭绝吗?没想到事实相反!现在世上已无白鱀豚,那套纪念邮票倒真的变成了一种纪念。

再过一百年,当其他的河豚们也同龙一样,成为一个传说的时候,《易经》,就更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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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處村塾,不盡覩遺文祕籍之傳,不盡聞老師宿儒之論。師心自悟,偶有所得,遽夜郎自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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