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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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伏击战3

2月7日星期五,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几位年轻人乘坐的专机降落在了以罗伯特的兄长命名的约翰.F.肯尼迪机场。震惊的记者们眼看着无数妙龄少女冲上街头,争抢着捡拾披头士乐队吉他手保罗.麦卡特尼从豪华轿车的车窗里弹出来的烟蒂。两晚后,七千五百万美国电视观众目睹了披头士访美以来的首演。演出地点是《埃德.苏利文秀》的演播厅,观众席上持续不断的尖叫声几乎淹没了乐队的演唱与演奏。当然,这七千五百万名电视观众当中并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领会伦敦《周日泰晤士报》的论述——这份报纸的乐评版块干脆将约翰.列侬与保罗.麦卡特尼称作“贝多芬之后最伟大的作曲家”——但是年轻一代歇斯底里大爆发这一现象本身就引起了全国上下的关注。

披头士乐队的问世恰逢美国人口增长的浪潮。1964年庆祝十七岁生日的美国少男少女们将会比1963年多出一百万,在他们身后是汹涌高涨的战后婴儿潮。假如按照年龄将刚出生到十七岁之间的美国未成年人划分成十七个群体,那么每一个群体在1964年的数量都会比1963年多出一百万人有余。美国青少年的数量在四十年代一直在下降,在五十年代则停滞不前。可是到了1970年这个数字却几乎翻了一番,达到了两千万人。福特汽车公司总经理李.艾柯卡预见到了他所谓的“史上最热衷购物的年龄群体”即将登场,于是在4月推出了史上首款专门为青年人设计的汽车,也就是著名的野马牌。这款汽车价格合理且动感十足,从头到尾充满活力,而且顾客还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安装安全带。从化妆品、软饮料到政治,各行各业的营销人员也紧随其后开始拉拢这个庞大的新兴客户群体。

只要研究一下音乐界的流派渊源,人们就会意识到在披头士音乐的本质其实是一股在大西洋两岸之间来回流淌的跨种族文化潮流。作为爵士乐的众多后裔之一,摇滚乐化用了黑人福音歌曲圣洁与放纵并存不悖的独特气质——就根本而言,摇滚乐削弱了福音音乐的宗教意味,转而歌颂浪漫爱情,并且将原本指向上帝的炽烈热情转向了青春。最早从1952年起,最迟不超过1955年,这一配方通过许多脍炙人口的名曲跨越了种族之间的鸿沟——在1952年,克莱德.麦克菲特与多米诺乐队一起录制了《怜悯我吧宝贝》这首歌,用“宝贝”一词替换了标准福音歌曲标题当中的“主”;在1955年,盲人钢琴家雷.查尔斯更是将福音歌词“我找到了救主”改成了“我找到了女人”。

披头士将跨界音乐带回了美国,*也带来了一股丝毫未受到刺杀阴霾沾染的清新活力。在他们面前,白人青少年就像大觉醒仪式当中的五旬节派教徒那样神魂颠倒。“披头士狂热”席卷了2月份的文娱新闻版块,顶替了原本的头条:金斯曼乐队的歌曲《路易路易》正在全国遭到封禁。(印第安纳州州长马修.威尔士(Matthew Welsh)声称,尽管这首歌的歌词含混难辨,但他就是知道歌词内容涉及色情,因为歌声听得他“耳朵发麻”。)哈佛大学社会学家大卫.利斯曼(David Riesman)在接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采访时表示,披头士四人组“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太规矩’,但在其他方面却又非常‘规矩’……对于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欣赏这些英国人是很安全的。”

*【当初披头士乐队还在利物浦混地下圈子的时候曾经录制过一批“模仿”性质的歌曲。他们的效仿对象不仅包括查克.贝里与小理查德这样由福音音乐养大的跨界歌手,还包括名声没那么显赫的跨界先驱,例如率先在乡村音乐与灵歌之间进行混搭的阿瑟.亚历山大。】

披头士乐队是后世所谓“英国入侵”的先锋队。在他们的冲击下,众多美国音乐人的事业纷纷陷入了长期衰退,甚至就连萨姆.库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库克的父亲是芝加哥一位著名的“圣滚者”布道人,他本人曾是美国第一支福音乐队“灵魂煽动者”的少年明星。1957年,他凭借一首跨界作品《你使我神魂颠倒》打入了白人摇滚乐坛。库克的作品宛如一座桥梁,一头是边远地区的教会复兴仪式,另一头是纽约市里豪华的科帕卡巴纳俱乐部。他的作曲风格也十分多变,时而走的是派对流行音乐路线(例如《扭转黑夜》(Twistin ' the Night Away)),时而又在糖衣的掩护下控诉种族隔离(例如《带镣囚犯》(Chain Gang))。库克的童年朋友卢.罗尔斯曾经是福音乐队“朝圣行者”的成员。1962年,库克推出了满怀深情的《为我带它回家》(Bring It on Home to Me),并且邀请罗尔斯演唱了这首歌的背景人声。1963年底,惊讶于鲍勃.迪伦这样的“白人小子”居然能写出《飘在风中》这样的歌词,不服气的库克也写了一首歌,灵感来源于他本人奔波于自由游行与教堂爆炸案之间的巡演生活,看似单纯的歌词描述了树木如何在河畔弯下身姿。这首宛如预言的歌曲吸引了黑白双方的无数听众。

未来的评论家们将会把这首《改变即将到来》(A Change Is Gonna Come)奉为萨姆.库克艺术才华的巅峰体现,但是歌手在当年的运气却很不好。正当库克在国家电视台上表演新专的同一个周五,披头士乐队也带着最新单曲《我想牵你的手》(I Want to Hold Your Hand)抵达了纽约广场酒店。此时库克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与新作的风头都会被来自大洋彼岸的同行们盖过去。他飞到南方,拜访了他的朋友小凯瑟斯.克莱在迈阿密的训练营。克莱与现任重量级拳击冠军桑尼.利斯顿的比赛很快就要举行了。尽管博彩界认为利斯顿将会大获全胜的赔率已经达到了十比一,克莱却是一幅毫不介怀的样子,依然信心饱满斗志昂扬。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披头士也在库克之后不久来到了迈阿密。在咯咯笑的众多记者面前,四位年轻人一起爬进克莱的拳台,与克莱进行了一轮商业互捧。“你们不像看上去那么蠢!”克莱向披头士大声喊道。“不,但你很像,”约翰.列侬面无表情地答道。佯装动怒的克莱挥动双拳猛击胸口,摆出一副人猿泰山的姿态。披头士们则纷纷躺卧在地,假装自己刚刚被一拳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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