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再贴一篇介绍邓稼先的,还提到于敏。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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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邓稼先亲自去查看了弹坑

邓稼先亲自去查看了弹坑,当然弹片不是他发现的。

最近看了一些有关邓稼先的纪念文章和影视作品,都提到了他的英年早逝与一次核试验事故有关。这次事故是发生在1979年9月13日,那是空投氢弹核试验,大降落伞未打开,核弹落地时在戈壁滩上炸了一个大坑。使周围空气和地面被极毒的放射性核素钚严重污染。包括邓稼先院长在内的多位参试人员先后进入化爆后的弹坑区,受到钚气溶胶的严重的内照射剂量。在提到这次核试验事故时,有些报道是失实的(包括许鹿希的回忆),不但没有给邓稼先加分,反而有损邓稼先的形象。当年,我参加了这次核试验,我和另一位同事罗元璞受邓稼先院长之派,先后三次进入弹坑区。我是那次核试验事故亲历者,因保密原因我一直没有说,直到最近在网上看到有那次核试验事故的报道,电影也有那次核试验事故的镜头。既然解密了,我就把这那次核试验事故的真实过程写出来,以正视听。

夜里,我在睡梦中突然被敲门声警醒,听到门外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叫我快起来。我一听声音是我的同事罗元璞在叫我,这时我一切都明白了。因为他这次的参试任务是在“后面” 负责产品装配时现场辐射监测与安全.。他从几百公里外的“后面”连夜赶上到“前面”,半夜来敲我的门,肯定有事。当我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时,看到邓稼先院长院长也站在门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在不远的地方还站着几个人。邓院长直接对我说:“老刘(我虽然比邓院长小十多岁,可他总是这称我),你和老罗两人立即去寻弹落的地方,了解弹体的情况。现在面条已经煮好,你吃了面条就和老罗一起去”。

同去的是一辆向导车。罗告诉我:白天,基地司令部派出七个架次的直升机去寻找弹落的地方,己经找到弹落的大概位置,所以基地司令部派车带我们去,具什在哪里要我们去找到它,找到后,把那里的情况回来再向邓院长汇报。

罗元璞是负责装配时的辐射安全的,所以他与邓院长都在”后面”,罗告诉(大意)我:当确定核试验失败后,邓院长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眼睛里含满了泪花。二机部付部长和科工委付主任自动承担起这起核试验失败责任,并不断安慰邓院长。领导们立即在实验组会议开会,基地也立即派出直升机侦察。

邓院长心里十分焦急,一定要亲自要去寻找核弹的下落。因为核弹落下后的情况不明,所以首长们坚决不同意邓院长亲自前去。邓院长只好服从命令。但决定派两位同志前去,基地派出向导车。

罗元璞是负责核辐射安全的,是邓院长首命之列,当场有多名同志申请愿同他前去,但都被罗拒绝了。罗知道我在“前面”,就建议邓院长派我与他一同前去执行这项任务。邓院长同意罗的建议,于是连夜乘数小时的车赶到“前面”来找我。

我们从车上把仪器和手电取下,先把仪器打开让它们预热几分钟,穿好防护服,戴上囗罩和手套,准备出征。先在原地测量本底,发现没有异常,我们拿着仪器,打开声响,往向导指的方向进行探测。我们两人基本上成“V“形前进,走了一段距离,仪器没有异常反应,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仪器的α计数增加, 心里一阵高兴。我俩靠近了一些,选择一个计数强的方向前进,愈往前走α计数愈强。再往前走,音响不再是“叭,叭,叭”的间断声了,而变成“鸣------”的长鸣声了。我赶快把量程转换到计数率表头,一看我吓了一跳,计数率表的指针己经指示在4~7计数/秒(几十年来这个数字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这个数字表明,这里空气中钚气溶胶浓度可能已经超过钚的导出空气浓度的(DAC)数万倍以上。在地面上看到已有一层薄薄的尘土和爆炸后碎片。这表明核弹己经爆炸,并且离弹坑(爆坑)已经不远了。我们清醒地知道,离弹坑愈近,钚放射性气溶胶的浓度也愈高。我们是不见弹坑不回头。此时仪器侦察功能己经完成,再往前走,仪器可能会超量程而损坏。为了争取少停留一秒的时间,为了防止仪器损坏,我关掉了仪器,用手电带路,看到地面上的尘土一个个脚印留在我们身后,真是“一步一个脚印”。

总于看到弹坑了,我们站在弹坑边上察看了一会,弹坑大概有一米多深,弹坑的直径大约有十多米,弹坑里还留有爆后的残骸。环顾弹坑周围,没有看到降落伞,不远的地方有较大的“弹片”。

“萝卜!这里剂量太大了,我们快撤!” 我们沿着来时留下的脚印快束回撤。在回撤的路上,一块黑色的小弹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线度大概有我第一小母节指那么大,我打开仪器靠近一测,计数率一下达到最大,估计是一块钚的碎片。我拾后用手套把它包起来,我跟罗说:我们把它带回去,回报时可作为核弹己经爆炸的物证(后来我很后悔,不应带回这个碎片),罗点点头也同意了。回到车傍,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我们把取下的口罩丢在了戈壁滩上,小碎片放在我的座位底下,仪器放上车后就开车了。

汽车直接开到基地司令部,那时首长们正在吃早饭。我们带着仪器和那块小碎片来到食堂的小园子里,首长们看到我们回来了,都放下碗筷走到小园子里。我们向邓院长汇报了核弹情况和弹坑的状况,为了说明确实已经爆炸了,我打开带回的小碎片,托在手里,用仪器测量给他们看。邓院长听完汇报,点点头说:你们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紧张过后的放松,我很快就睡着了。我也不知睡了多久,在睡梦中又有人把我叫醒,一看又是“萝卜”,问他又有什么事?他问我:“你还记得去弹坑的路吗”?我说:记得。他说:“邓院长要亲自去弹坑看看“。我说:那你带他们去就是了。罗说:“我不认识路,你快起来,他们都在等着”。我赶快穿好衣服,因为没有“干净”的防护服可换,我只好仍旧穿上那套已经“脏了”的防护服,带上手套和口罩。走出房门,我把放在门口的小碎片也带上,准备把它丢回弹坑区。

我们是向导,走在前面,朝弹坑走去。到达弹坑附近 ,因为是白天,弹坑内和它周围的情景就能看得很清楚了,我眼睛向弹坑周围环视,在寻找降落伞。要是大降落伞没有被引导伞带出来,肯定会炸毁并散落在弹坑附近。但是,在弹坑附近我还是没有看到降落伞,这一点我想他们也会特别注意到。

邓院长站在离弹坑不远的地方察看,我注意到有两人正走到弹坑边上后准备往弹坑里去。“不要下去!不要下去!”我的喊声未能阻止他们。他们下到了弹坑里,我看到有一位还用脚踢了几下残骸。我赶快跑到邓院长身傍,请邓院长喊他们快上来。邓院长对他们喊了几声,他们终于上来了。这里空气中的钚气溶胶浓度肯定极高,此时又有微风。我建议邓院长:我们赶快离开。

我们按规定走的“回收路线”(经洗消站)返回。汽车先开到了洗消站,我们都下车。车辆由战士进行洗消,我们上洗澡车上洗澡,我和邓院长两人是在同一辆洗澡车上洗澡。洗澡车上的水有点凉。我对邓院长说:“邓院长,这水不好,有点凉,我们得快点洗”。邓院长说:“好”。我们从洗消站开车出来,直奔居地。

在我居住地方的小院子里,我又遇到了邓院长,他看我后,向我走来,问我:“老刘,你把那块小弹片打算怎么处理”?我告诉他:“我们一同去弹坑区时,我把它丢回弹坑区”。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好,这就放心了”。

老天爷知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它开始赶我们走了,所以开始刮起风来,我们又在弹坑的下风向,很不安金。我在房里,听外面有人在说:“基地己经测出我们这里空气里的α气溶胶浓度愈来愈高了,大家做好撤离准备”。

我在房间里听到风声愈来愈大,好像风暴就要到来了。有人在喊:“邓院长叫我们立即撤离,院子里有卡车,乘卡车先到机场,乘飞机回马兰”!喊声不断重复着。同室的人都出去了,我赶紧提起小行李包,打开房门向院子里跑去。风暴己经到来,风沙打在脸上很痛。那人看到我过来,指着在小院子停着一辆卡车对我说:快上那辆卡车。正当我从卡车后面向上爬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我后面把我拉下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邓院长,他二话没说,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卡车的付驾驶室门口,打开付驾驶室的门,看到王XX己经坐在付驾驶室的座位上了。邓院长对王XX说:“你下来,坐到卡车上面去,老刘太辛苦了,这个位置让老刘坐”。王XX下来后,邓院长把我推了上去。我回头从驾驶室的窗外望去,邓院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昏暗的戈壁滩上沙尘中。汽车己经开动,我还是坐在那里发呆:他要送走最后一个人后他自己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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