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纪事】海峡上空,那一条无形的中线 -- 天涯浪子

共:💬27 🌺49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家园 【纪事】继续

  美军在弗洛里达州曾进行过一次4对4的模拟超视距空战。4架配备美军现役最好中距导弹AIM120的F15与4架模拟米格29配备俄罗斯R27中距导弹和R73近距导弹的F15对抗。结果,飞行员反映,他们在空战中根本没有真正“看到”敌机,也根本无暇关照僚机,飞机更没有做什么大规模机动,过载也从没有超过3个G。在整个战斗中,让飞行员忙活的全部是座舱里的各种按钮和显示屏上的各种信息。

  这是一个几乎全世界空军都研究过的案例。我面对这个案例时深深陷入了沉思:在现代高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到底是技术在主宰人类?还是人类在主宰技术?

我也曾膜拜在技术的脚下,认定技术决定一切。刚分到部队时,我曾和几个同样血气方刚的伙伴一起“激扬文字”。我们认为,未来空战的决定权在飞机的座舱里面,只有座舱里的微电子技术的革命和信息技术的革命,才是未来空战的真正曙光和希望。当时,我还没有飞上苏27,可是我已经在文章里把苏27的座舱技术批的“体无完肤”了。看看人家美军的飞机座舱,“一平三下”全数字显示的“玻璃座舱”!飞行数据、敌我状态、威胁程度、导弹情况……所有数据一清二楚,发射导弹更是轻松自如地一个按钮!反观苏27,一拉溜圆不溜秋的落后的机械仪表,发射导弹还要扳这个开关,选那个按钮……这在现代空战中,肯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自己很自信地认为我的这篇“宏论”肯定会在部队引起“轰动”。但是,论文交上去却如泥牛入海。几个和我一样翘首期盼消息的“哥们”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一致认为:部队头头这些“老家伙们的”花岗岩脑袋绝对属于顽固不化级的!一个冲动一点的弟兄绝望地说,中国空军交到这些既看不到差距又不愿意承认差距的人手里,完了!

  可是,我们的这些愤怒随着一个人物的到来全部化为乌有了。

  那是部队请来做报告的一位歼8团功勋团长。

  他飞的是歼8II高空高速战斗机。这种飞机在我和我的“铁哥们”的眼里,几乎落后世界一个世纪,而它的座舱技术更是被我们数落的一无是处。可是,这位团长却用这“落伍”的歼8II建立了传奇般的功勋。他曾经成功排除双发空中停车的险情,他曾经编制出第一本新机改装和训练手册,他曾经第一个使用新机的中距导弹击落靶机……更为传奇的是,他在一次和轰炸机协同进行的空中对抗中,竟然发现了机载雷达被性能说明书湮没了的下视功能!这一发现,不仅让战机上的超视距火控雷达理论上的下视能力变成了事实,而且更全面提高了国产新型战斗机群的整体作战效能。

  “我们的装备确实与我们的未来主要对手有着不小的差距!”传奇团长在报告会上讲,“可是,作为一个军人,我们不能只看到这种差距进而被这种差距所吓倒,更不能消极地等待我们装备的升级和换代!我们必须去想办法缩短这种差距。有人说的好,剑不够长怎么办?跨前一步!现实要求我们,就是要在怎样跨好前出的这一步上下功夫!我们电脑不行怎么办?我们的回答是――练人脑!歼8II座舱里有数百个电门、开关、仪器、仪表,我闭着眼睛可以做到‘一摸清’!飞机的2000多个数据我可以‘一口清’!我发射导弹的准备时间不到训练大纲要求的三分之一!”

  一开始,这个功勋团长的报告只是让我震惊,并没有让我服气。我没想到我的前辈中还有这样“不讲科学,闭眼蛮干”的主儿。虽然我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向来有“用劣势装备战胜优势敌人”的光荣传统,但我更认为在信息技术、电子技术、高新技术主宰下的现代战争中,保持这样的传统无异于自杀!我开始扎到部队资料室里寻找我的新的证据,以便再发表一篇更加严谨科学的“宏论”,来让我的那些“顽固不化”的前辈和头头们开开窍!

  可是,随着我“研究”的深入,我却越来越对自己的观点没有了自信,反而越来越向我的前辈和头头们靠拢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就联想到了我的“走神”。

  在学习上,我的最大特点就是走神。如果,我不注重自己的这个特点,盲目地套用别人的“行之有效”的“集中精力、全神贯注”的诸多学习方法,那么就不会有我取得的良好学习成绩。我的成绩的取得,恰恰是将自己“走神”的特点善加利用的结果。战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纵观战争发展的历史长河,改变的只是战争外在的“形态”,不变的却是战争内在的“神韵”!古往今来的战例也雄辩的说明,战争的胜利者常常并不一定就是战争中拥有优势兵力和先进武器等等“形态”的一方,而是能够灵活应用战术战法、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特长等“神韵”的一方。解放军“用劣势装备战胜优势敌人”的光荣传统不就是这种战争所特有的“神韵”的一种具体体现吗?现代战争,虽然用导弹、雷达代替了大刀、长矛,可是,有一项内容却永远也无法取代。那就是人!不管多么现代化的科学技术,不管多么高精尖的武器装备,如果不与人相结合,那么就永远不可能发挥其作用和价值。

  当我飞上苏27战机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思想。现代化装备,能够给你带来的只是战争机器形态上的变化,却不可能给同时你带来先进的、无敌的战术战法。雷达和导弹,只是增强了你获取战场信息、攻击战场目标的能力,却不可能取代你成为战场的主人公。相反,任何人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到现代化的仪器仪表等机器上的时候,实际上他也就越来越危险了。自从越南战争人类空战历史上有了最早的超视距攻击以来,虽然飞机雷达和导弹的性能日新月异,有的机载雷达的探测距离已经达到了数百公里,一些远程空空导弹的射程也达到了数百公里,可是即便是在最近的海湾战争和其后的各种大小空中战斗中,真正成功击落对手的超视距攻击仍然全部发生在30公里以内!为什么?因为雷达和导弹不会思考,不会分析情报,不会随机应变,不知道什么叫阴谋诡计,不知道什么叫狡猾和欺诈……总之,再现代化的装备,再电子化、“玻璃化”的座舱,他只是为你提供信息和资源,却不会替你下定决心,也不会替你作出决断。即便未来科学的发展可以达到所谓的“智能化”,可是那仍然是辅助决策手段,而最终决策的仍然是人!否则,人类似乎也就失去了继续生存和发展的价值。

  我把自己对“走神”的理解全部应用到了苏27的飞行上。苏27虽然是我们中国空军的最现代化战机的代表,可我更应该看到它与世界先进战机的差距和不足。我开始借鉴那位歼8团功勋团长的做法,将SU27座舱里的所有仪表、开关、电门全部“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将所有的飞行数据“印”在了脑海里。然后,苦练各种飞行基本功,让飞行成为自己的一种本能,让座舱信息成为自我大脑意识的有机组成。这样,当这一切“有形”的东西几乎变成自已“无形”的一部分的时候,我就能够解放出更多的精力去“走神”思考座舱外和飞行动作外空中战场的信息和状态了。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雷达成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导弹成为了自己的臂膀,自己才可能抢到战场的先机,自己才真正成为了空中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对自己“走神”能力的罗里罗嗦的“神吹”是否精彩,反正当时师长什么也没说。不过,经过战术考核后,在最后确定的参加武装突袭海峡中线的正式参战人员名单中却很幸运地有我。

  ……………………………………………………………………

  “嗒嗒嗒!”

  飞行头盔内的耳机里突然传出几声清脆的敲击声。

  我连忙定神一看,发现自己和编队的距离有点拉远。看来是长机在提醒我注意了。

  我微微有点脸红,暗暗咒骂自己的走神。看来自己长期养成的“大考大走神,小考小走神,不考不走神”的毛病要好好纠正一下了。

  我检查了一下GPS和惯导的显示,现在我们还是飞行在北部湾领域,距离我们到达突袭海峡中线的转折点还有一段距离。这次突袭为了达到隐蔽的目的,我们起飞后并没有直飞海峡,而是低空迂回到北部湾海域,到转折点后再突然杀向海峡中线。这样,即便我们万一不幸被哪部灵敏的敌方雷达发现,那么他们也会认为我们的飞行目标可能是南海那些散落的岛屿。这也是副师长敢于打破无线电静默提醒我的根本原因。不过,回去后挨?w肯定是难免的了。

  “这小子就是进入状况慢,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他那脑子里灌的是什么?”这是我的几任飞行教员的共识。看来我不能再大意下去了,满足于自己的小聪明取得的成绩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随着突袭转折点的邻近,我的心开始紧缩起来。那是一种大战来临前的激昂和亢奋!

  如果把海峡中线比喻成一场竞技比赛的终点线,那么我们出击的航线无疑就是一条直指目标的射线。不过,这条射线不是笔直的,而是一条有着接近九十度转角的折线。我们师长形容说,那是拳击场上最致命的右勾拳!

  就像拳击手的出击一样,我们要想达到击倒对手的目的也必须做到:隐蔽、准确、凶狠。截止到目前,我们没有收到指挥部的任何指示、指令和通报,这说明我们前期的隐蔽出击效果很好,我们的对手还没有任何察觉和异常。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而是我们自己――我们能不能准确无误地到达作战空域呢?

  苏27象鹰嘴一样下俯的机头让我在座舱里拥有良好的视野。他的前下方视野可以达到15度,而在水平方向,我更可以借助后视镜进行360度的环视。但是,在这茫茫大海上进行超低空飞行,海天一色,人的空间感、方向感几乎全部没有了,越是良好视野的座舱反而越容易让你产生错觉。今天海面的低空气流比较稳定,飞机在自动控制状态下的飞行状态也非常稳定。即便如此,我从前风档看出去仍然觉得飞机在往海里钻。我将自己三分之一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副团长的飞机上,另外三分之二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仪表上。这时候,仪表比自己的判断可靠,相信仪表就是相信自己。

  前方副团长飞机垂尾的航行灯突然闪烁起来。我急忙调整视线越过副团长寻找长机,发现副师长的长机正带着轻微的坡度左转弯。看来,我们前半程的欺骗航线该结束了。按照预案,我开始检查自己的导航系统,对照放在腿上领航夹板上标注的航路点的经纬度坐标,验证长机确定的转折点。毕竟,海上超低空飞行,没有任何地标做参考,只有依靠多余度的导航设备来确保航向和航线的准确。

  从多功能显示器的导航画面来看,给定的航路点正确。我低头核对备用航道罗盘,突然发现罗盘指示值和预期角度不一致。我一下子警惕起来,急忙检查导航计算机和惯导控制板,上面灯键指示正常,通用信号盘和语音告警系统也没有故障提示。这说明这些系统工作正常。我再一次检查备用罗盘,发现其指示仍然和预期的角度不一致。备用罗盘和多功能显示器上的航行计划器是两个独立的随动系统,只要无线电导航台正常工作,无线电指针就会指向导航台。为了这次神圣的突击任务,有关部门专门在我们航路点的海面上部署了隐蔽的导航船只为我们定位作参考。看来,备用罗盘的指示是可信的,我的飞机导航系统很可能发生了危险的“航路点漂移”。

  航路点漂移是指整个战术导航画面上的点、线、参数相对机场发生平移,漂移的显示画面与正常画面没有明显区别,航迹、位置偏差也从给定的航向上看不出来,而实际上航路点已经漂移,显示的导航画面并不正确。从目前的备分罗盘看,目前漂移的幅度并不大,可是如果继续累加下去,那么很可能就会发生偏航和迷航。

  我将操纵杆交到了左手,虽然飞机仍然在自动控制系统的控制下,但在这距离海面不到100米的超低空,影响飞行的大气紊流随时都会发生,万一遇到强气流,我必须能够迅速上升高度,尽快脱离紊流区。我用腾出来的右手迅速在右操纵台的导航计算机控制板上将印在脑子里的机场和航路点坐标参数进行重新输入。输入完成后,将操纵杆交回右手,低头与腿上的领航夹板核对无误后,按压下了惯导重复准备键和磁校正键。3分钟后,导航画面重新出现,我对照备分罗盘,发现指示吻合,故障排除。我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发现自己微微有些出汗。

  前面副团长的飞机轻轻摇晃了一下翅膀,那是进一步下降高度的提示。

  我切断了自动控制系统,右手轻轻推杆下降高度,然后紧紧地盯着地平仪,轻轻晃杆消除坡度。这时,高度报警灯亮了,语音也同时提醒我高度太低。我重新将无线电高度表的报警高度定在了50米,报警灯和语音信号便都安静了下来。我们距离那条著名的海峡中线越来越近了。

  线,在地理学上是最重要的概念之一。经线、纬线、北回归线、南回归线……世界似乎就是由他们所构成的。可是,现实又是那么残酷,因为在客观世界中,这些被人津津乐道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存在。那完全是人们的臆想和设定,为的不过是控制和征服这个世界的梦想。线,在军事学上似乎也同样地重要。边境线、38线、停火线、麦克马洪线、禁飞线……这个世界的战争几乎全部因为“线”的争端而开始,也几乎全部因为新的“线”的诞生而结束。

  地理上的“线”,人们可以设定,也可以改变。比如,大家觉得哪条线划得不够精确,人们就会不断地修正。可以说,地理上的“线”完全是人们对世界的假想,人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一切由此而来的纷争。军事上的“线”,也是人们所设定的,也可以改变,不过这种改变却很少没有屠杀和血腥。如果说地理线两端争论的全部是温文尔雅的学者,那么,军事线两端对抗的就是冰冷的杀人武器和沸腾的仇恨热血。

  海峡中线,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孩提时代的“课桌中线”。

  我第一次在课桌上划线是初中入学的第一天,因为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同学同桌。女同桌很漂亮,大眼睛的魅力绝对超过现在走红的那个大眼睛演员。全班的男同学几乎同时害了红眼病。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和清高,我立刻用小刀在课桌的中间划上了一道深深的沟痕。全班同学纷纷效仿,我急忙又在我们共坐的长条??上也来了一道。不过,我的这些坚决而明确地行动并没有起到任何实际效果。在第一节课上,我就收到了女同桌的字条:“我们不要像他们那样不友好好吗?”于是,我的所有清高和清白就变成了表演给全班同学看的“作秀”。那时的老师和学生“清纯”得让人流泪,我和女同桌的举动在当时的班级环境下是极端危险的。我决定和坐在我们后面的男同学进行一次谈判,因为他那里是唯一可能发现我们隐蔽信息通道的角度。那个男同学答应得非常爽快,承诺得信誓旦旦,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你能不能让你的同桌劝劝我的同桌和我好?”。

  我的第一条“课桌中线”随着我的女同桌在第二学期的转学而寿终正寝了。新来的男同桌外号叫“黑熊”,他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把大刀将“课桌中线”向我的方向移动了25厘米。不过,一个小时的激战后我让那条“中线”回到了原位。我明白了两件事:一、线实际上是实力的象征;二、划线的权利掌握在优势一方。不过,我更加怀念我的漂亮的女同桌,直到现在。虽然,她的脸上现在可能已经多出许多“中线”;虽然,她和我的中间已经有了无数条无形的更结实的“中线”。

  人们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聪明到不用这一条条的“中线”来阻隔我们的青春和快乐呢?

  现在,有一点最明确:在海峡中线的后面,等待我的肯定不是什么浪漫和温馨,而是艰难和凶险。

  自从海峡那边一个叫嚣“两国论”的家伙上台以来,离经叛道、穷兵黩武,试图将海峡中线变成与祖国大陆的永久“分离线”。而一个挥舞着绿旗的家伙继承他的衣钵之后,更是变本加利,加快了分裂的步伐,甚至企图将海峡中线变成自己独立王国的“边境线”。

  近年来,海峡那边已经完成了第三代战斗机和先进地面防空系统的更新换代。F16、幻影2000、IDF战斗机已经全部装备部队,4架美国的E2T“鹰眼”预警机和“强网”自动化指挥系统构成了先进完善的预警指挥体系,“爱国者”导弹、“天弓”系列导弹和各型火炮形成了连绵密集的防空网络。海岛已经形成以西海岸为主,环岛配置、高低搭配、强弱互补的现代化防空体系。随着手中“资本”的增加,海峡那边早已经不满足于过去“本岛作战、专守防卫”的口号,而是提出“先制反制”的新“思维”,企图“固守外岛,控制海峡,确保主岛”。

  大凡跳梁小丑,总是要在自己有了一些新道具的时候鼓噪一番。对于海峡对面这样的蠢蠢欲动,中国人民解放军岂能坐视不管?否则,焉能对得起“解放军”的响亮称谓?焉能对得起13亿炎黄子孙对“解放军”的殷切期盼?

  轻视敌人,是对敌人的最大帮助。我仔细研究过我即将面临的对手,那同样是一批杰出的精英之士。

  那是一批只有25岁到30岁的年轻飞行员,可是他们的飞行小时数却在1000小时到3500小时之间。高起点的培训、大强度的训练、充足飞行时间的保证,使得他们的飞行技术、战术水平和整体素质都比较高,绝大多数具有较强的作战能力。他们的训练可谓刻苦,年飞行小时平均保持在220小时左右,而其中夜间训练就有95~110小时,占到整个飞行小时的43%~50%。他们的战法可谓先进,E2T预警机可监视600个空中目标,引导90批飞机空战。如果两架预警机和地面“强网”系统协调工作,可一次指挥引导230批飞机进行空中作战。他们的精神可谓顽强,他们不仅喊出“以硬碰硬,以精对精”的口号,更号称要“前沿作战,由海到陆”。几年来的磨练,他们自称已经具备全时域、全空域、全天候的攻击能力。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也是活生生的挑战。我渴望与这样的对手交战,就象斗牛士渴望遇到一头凶悍强健的公牛。一头凶悍强健的公牛可以成就一名斗牛士的一世英名,一批这样的对手能够完成我成为“空中王牌”的夙愿。

  “02、03、04!”

  耳机里突然传出副师长洪亮的声音。

  “02收到!”作战处长回答。

  “03收到!”副团长回答。

  “04收到!”我回答。

  “保持编队,上升高度到10000米。”副师长命令。

  “明白!”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回答。

  发动机的加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苏27象一头展翅翱翔的苍鹰高傲地扬起机头。阳光从侧后方照射到座舱前的飞机蒙皮上闪闪发亮。我抬起左手放下了头盔上的护目镜。

  好了,就让一切开始吧!我将用行动实践自己的座右铭:

  “我一升空,只有一个敌人――我自己;我一升空,只有一个王牌――我自己!”

  在我的座舱右下角,有一块面积不大的显示器。那是SRO-15型雷达警戒接收机的显示器。它主要用于为战机提供360度全方位告警,能自动识别威胁信号并对其分类,自动连接干扰箔条/红外诱饵弹以供自卫,其告警频率能覆盖目前绝大部分脉冲和连续波雷达,有多重威胁告警、自动分类及识别、自动警告和记录等功能,是我们这些飞行员的安全“守护神”。

  平时,当雷达警戒接收机发出告警提示的时候,我的内心难免一阵阵地紧张。因为,那说明你正在被一部或多部敌对雷达发现和跟踪。今天,我却满怀期望地紧盯着雷达警戒接收器的小屏幕,期待着那上面的反应和变化。

  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场上。只不过,今天的我不再像那惴惴不安的考生,而更像一个得意洋洋的考官。

  做学生,最痛恨的敌人首推考试。我的学生时代,就是在这种刻骨的痛恨中度过的。痛恨的根源,当然是自己的成绩总不大如意。我总闹不明白一件事情,自己的学习不可谓不努力,自己的努力不可谓不勤勉,自己的勤勉不可谓不刻苦,而自己的成绩却总是差强人意。我开始观察那些考试成绩的优异者,我发现他们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善于学习者。他们的头脑聪明、学习灵活,接受知识能力强,创新能力也强,对付各种考试易如反掌。这类人,只占考试成绩优异者中的10%。第二类,是善于考试者。他们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和创新能力一般,但有丰富的考试经验和技巧,对各类试题有很强的预见性和适应性。这类人,占考试成绩优异者的大多数,约70%。第三类,是善于钻营者。这类人分三等――第一等是政治钻营者,他们首先把自己搞成这样那样红得发紫的“标兵”,那沉甸甸的“称号”和“荣誉”让那些考官们都不好意思让你的考试成绩不优秀。第二等是社会钻营者,他们往系主任、导师、任课教师家里跑的时间远远超过往阅览室里跑的时间,最后,他们的成绩当然得到了理所应当的关照。第三等是考场钻营者,他们的“发迹”完全靠下三滥的“作弊”手段,手法虽然不齿,成果却不可忽视。其实,三类人中,只有第一类善于学习者才可能真正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毕竟,在人生的考试中虽然由别人决定的“考不由衷”的考试占了绝大多数的比重,但最终决定你事业和荣耀的“人生终结考场”却完全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和虚荣。在这场“终结考试”中,出题者、监考人、主考者、参试者都只有你自己。那些得意于自己一生游刃于别人设置的考场的成功者最终难免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不会考自己!当你失败于自己的考场的时候,你已经失败于整个世界了。由此,我更琢磨出一个真理――再聪明的学生也较量不过笨拙的考官。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完全把握考官的兴趣、爱好和内心。所以,你永远掌握不了别人主宰考场的主动权。

  战场如考场,要想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就必须自己来当战场的“主考官”!战场如考场,要想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就必须货真价实地来考验自己,而绝对不能为了首长、为了面子来糊弄自己!战场如考场,没有科学规范的考试规则,就不可能诞生真实可信的考试成绩,就不可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杀敌立功!

  “嘟!……”

  座舱里突然响起雷达警戒接收机的告警声。

  我看了一眼显示屏,看来我已经被对岸远程对空警戒雷达发现了。

  “01,01,00号呼叫!00号呼叫!”

  几乎就在座舱告警信号轰鸣的同时,一个清晰而洪亮的声音也在座舱里萦绕起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是我们指挥部的呼叫。看来,我们刚刚爬升就已经在指挥部的视线内了。

  “01收到!”副师长马上做出了回应。

  “00命令:小号!00命令:小号!”这是指挥部在用密语指示我们。估计编制这次行动密语的参谋是个管弦乐迷,我们所有的动作都被他编成了管弦乐器。

  “01明白!”副师长回答。

  “02、03、04,小号!小号!”副师长迅速对我们下达了作战命令。

  “小号,04明白!”我大声回复着副师长的命令,耳机里同时响起了其他人的回应。

  我眼睛紧盯着前面副团长的飞机,用右手握着操纵杆,跟随着他一个120度的大坡度半滚,一压机头俯冲了下去。

  飞机呼啸着向海平面斜插了下去。

  我的脸皮感觉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下坠,两腿也象灌了铅似的沉重。抗荷服开始加压锁紧我的腹部和四肢,氧气面罩也开始施加20MMHG的氧气压力。左上角过载表的指针显示过载达到了4.5个G,而且指针还在上升。我的左膝突然钻心地疼痛起来,那里是抗荷服的“盲点”,而我很不幸地在半年前的一场足球赛中被对方后卫的鞋钉留下了3个疤点。这时候,那三个疤点就像三个蓄势待发的火山口,只等着过载的进一步加大后好让我的鲜血从那单薄的疤面后喷涌而出!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选飞时对身上有没有疤痕要求那么严格!

  我们在距离海平面200米处恢复了编队平飞,座舱里雷达告警的声音也消失了。我们摆脱掉了对方的雷达搜索,这是我们给对岸出的第一道考题,目的是考验一下对岸的雷达预警和指挥能力。

  对岸的对空预警系统号称“强网”,他们在3万多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上,修建了40多个雷达站,部署了100多部探测能力几十公里到几百公里不等的各种型号雷达。“强网”的核心是一部“长山”相控阵雷达,它对2万米高空的目标探测能力达到450公里,但对于300米以下低空目标的探测能力就只有区区的30公里了。当然,对岸有先进的可以有效探测低空目标的预警飞机E2T,据说,它甚至可以发现258千米外的巡航导弹。不过,由于害怕我先进战机和机动型地空反辐射导弹的攻击,通常情况下他们主要使用地基雷达对空监视,只有在关键时刻才将E-2T升空。我们的编队爬升就是要触动对方“强网”的神经,而紧接着的俯冲则是希望对手起用更多的“神经细胞”。

  “01,01,有人买票,有人买票!”

  耳机里再次传来指挥部的声音,这是对岸有战机起飞的提示。

  看来对方的“强网”确实不是吃素的。他们已经判明我们在高空的密集编队不是民航班机,对我们瞬间消失在低空更是神经紧张。他们的战机终于出动了。我瞄了一眼仪表板中央的计时器,距离我们高空机动时间不到5分钟。这样的成绩,说明对方的战备意识很强,而且快速反应能力不错。

  “01,156,180公里,高度800米,小型机4架!”

  耳机里指挥部的通报洪亮而清晰。这些年来,我们在雷达、通信、指挥引导等方面下了大力气,沿海绵密的雷达网已经覆盖了对岸几乎所有的空间。对方起飞的飞机,我们不仅能够迅速掌握其航向和高度,即便其在1000米下的低空,我们的低空补盲雷达也能有效进行监控。

  现代空战,首先打响的就是信息战。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你在空战中拥有的信息量,常常决定着你在战场上的主动权。反过来,你在战场上的主动权也决定着你在空战中的信息量。客观地讲,对岸的信息获取手段在有些方面比我们先进。比如,他们拥有现代化的空中预警飞机。可是,由于我们相对来说拥有战场的主动权,什么时候开战,用什么方式开战,这些主动因素掌握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充分发挥这些主观因素,那么我们就完全有可能掌握信息战场的主动权。对岸的预警飞机,平时用怕暴露,这就是被动的代价。真到了战时,我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飞起来了。

  我注视着平显仪上的航向数字,操纵着飞机对正156航向。

  现在,在我们地面雷达指挥部的标图上,我和对手的飞机都是几个相对移动的点。一台台高速运算的计算机正在不停地解算着我们的相对角度、速度和距离。我的机载雷达,现在只是接收机在被动地接受着空中的信号。谁都知道,在这么远的距离打开雷达搜索不仅一无所获,而且你那雷达发射的雷达波,就像你在黑夜里打开的手电筒光柱一样醒目和扎眼。

  “03,04,双簧!”

  耳机里传来副师长的命令,这是要我和副团长保持双机编队。

  “02,长号!”

  “长号!02明白!”

  作战处长答应副师长指挥口令的话音未落,我就见他们的双机一个跃升没有了踪影。

  一个高明的棋手,心中绝对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一步棋,而要最少想到对手的下一步和自己的下下一步。所以说,一个优秀的棋手常常是替别人操心最多的人。一个王牌飞行员,也注定要成为一个替敌人操心最多的人。一名过分专注于自己飞机的飞行员可能是一位优秀的飞行员,他可能将自己的飞机飞出眼花缭乱的特技动作,但他很难成为一名优秀的王牌飞行员,因为他不会“走神”!

  “眼睛死盯在一点,你就失去了全局!”说这话的,是一个为中国第一个摘取奥运金牌的优秀射击运动员――许海峰。他有一个奇怪的射击“近视”理论,他认为近视眼更适合当射击运动员。于是,在当上中国射击队主教练之后,他所选拔的射击运动员几乎全部和他一样是近视眼。更奇怪的是,这批近视眼射击运动员却都接二连三地拿下了一个个世界冠军的头衔。中央电视台曾经对许海峰有过一次专访。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近视理论”,一个视力好的运动员,常常过分关注靶标的情况而忽视了枪的准星、缺口和稳定,成绩提高很困难。视力差点的运动员,反正远处的靶标也看不清,反而能科学地分配自己的注意力,成绩相对能够稳定提高。他说,在国际比赛中,有些视力特别好的运动员还专门给自己配上一副特制眼镜让远处视线模糊。

  空战,同样要求飞行员的全局观念,要自觉地把自己放到由信息、人员、战机、武器等要素组成的空战系统中去。在整个系统观念中,去发现自己的长处,发现对手的短处,发扬自己的长处,捕捉对手的短处,这样才能扬长避短,才能牢牢把握空中战场的主动权!

  我们现在已经由原来的4机作战编队变成了两个高低空搭配的双机作战编队。副师长和作战处长的双机前出到3000米的高空从180度的正迎头方向接敌,副团长和我距离10公里低空跟进。

  在超视距空战中,最基本和最常用的战术就是迎头进入,抢先攻击。迎头进入相对于尾后进入可以使机载脉冲多普勒雷达发现同样目标的距离增大2~3倍,同时,迎头进入也加大了敌我双方的相对速度,这就相当于提高了导弹的发射初速,使我们可以从更远的距离发射中距导弹攻击敌人。当然,迎头攻击对交战双方都是对等的。在战机性能、雷达性能和导弹性能相当的情况下,这种攻击需要首先比拼的就是双方的空中预警指挥能力或地面指挥所的指挥引导能力。一般来讲,在整个空战大系统中预警和指挥能力上相对占优势的美军更喜欢用这样的战术。

  凭心而论,我们在预警和指挥系统的硬件质量上与对岸相比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但是,我们在天时地利方面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们一方面在沿海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相互补充和衔接的绵密的地面雷达网,这是地利之一;另一方面海岛狭长的树叶形状、近距离直面大陆的地理特点都使得其所有的机场尽在我方严密监视之下,而我方大陆后方纵深的二三线机场则尽在对岸雷达视野之外,这是地利之二。在时间上,首先我们拥有选择开战时间的主动权,这是天时之一;同时,我们绵密的雷达网可以对海岛进行全空域、全时域的无间隔监控,而对岸算上他那拥有卫星预警能力的背后支持者也无法对广袤而复杂的大陆做到这一点,这是天时之二;再者,既然我们拥有开战的主动权,那么我们就可以充分利用对方懈怠和麻痹的时机,比如我们这次出击就抓住了对方预警飞机没有升空的间隙,这是天时之三。这样,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空中预警飞机的指挥和支援我们,但我们最少在开战临界点这一瞬间,通过我们的运筹帷幄,完全可以形成对对岸敌手的压倒性优势。我可以想象,当我们四机编队最初从超低空跃升到万米高空出现在对岸雷达屏幕上的时候,对方空防指挥部里的紧张和忙乱。我也同样可以想象,就在我的身后,在我军的地面指挥所里,无数个雷达的扫描在监视着敌人的动态,无数台计算机的运算在解算着敌人的姿态,无数名空情人员在默默奉献着自己的聪明和智慧。这当然就是我们的人和!

  如果说副师长和作战处长的双机高空编队是一对鱼饵,我和副团长的低空双机编队就是一对鱼钩。当对手注意力集中到我们高空编队的时候,我和副团长的低空双机编队将机动到对手90度~120度的方向对其攻击。我们这是充分利用现役机载雷达的弱点进行的战术安排。以美国F16A装备的APG―66雷达为例,其对雷达反射面积5米目标的仰视发现距离为60―90公里,俯视只有46―65公里,而探测范围为方位×俯仰=120°×120°。这样,我低空双机编队不仅处于对方机载雷达的搜索范围边缘,也处于其机载雷达的下视杂波区域。同时对手飞机的侧面投影比较大又处于我机载雷达的上视范围,这就为我先敌攻击提供了有利条件。当然,我高空双机编队也不是被动挨吃的“香饵”,而是同样危险的“毒饵”。只要对手先我对高空佯动编队构成威胁,他们将立即实施变载机动摆脱并同时施放干扰。通过不断调整战机姿态,我们可以有效地破坏敌机的稳定跟踪;通过接敌过程中的交叉换位,也使得敌机不得不不断转换攻击目标,难以实现中距攻击。更何况,我们还可以利用SU27优异的加速性能和机动性能进行主佯转变,由佯动编队担任主攻或两编队连续攻击。

  “01,176,120公里,高度2000,两架确认!”

  指挥部的通报声再次传来。两架?刚才不是通报四架敌机?

  “00,重复一遍!”副师长要求。

  “01,176,120公里,高度2000,两架确认,两架下滑丢失!”

  “01明白!”副师长回答。

  两架下滑丢失?看来对手也要来个高低编队搭配,我们双方可谓不谋而合呀!难道,这就是相同血脉的共同思维和智慧?

  “03,竖琴!”副师长对我们下达了命令,这是要我们注意观察,自主寻找战机。

  我不知道对手发现我们的低空编队没有,但我绝对不能将情况设定为对手未知。“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我们现在的必然选择。目前的状况下,我们和对手的低空编队都已经失去了外界的信息和指挥,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来决定胜负了!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我要想先敌发现,就必须使用机载雷达进行主动扫描。但使用机载雷达扫描,也就意味着我有可能先敌暴露自己。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呢?

  “03明白!04,黑管!”副团长高声对我下达了命令。

  “04明白!”我一面回答,一面一推油门推杆挂上加力跟随副团长的长机冲了出去。

 

 “黑管”意味着副团长选择了后发制人。“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将像端着刺刀冲锋跃阵的陆军士兵一样去搏杀敌人。只要对手不开雷达,我们也不开雷达,只要不被对手雷达发现,我们就一个劲地猛冲过去。条件合适,我们就在中距给他一家伙。条件不合适,我们巴不得突破中距进入近距格斗,那样,我们飞机上独有的光电跟踪设备、头盔瞄准具和离轴发射角达到60度的红外格斗导弹将更有把握将对手送到西方极乐世界!

  “嘟!”

  伴着一声轻响,雷达告警装置的红灯闪了一下。

  我警惕地盯着雷达告警显示器。雷达信号出现在我的左前方45度角方向,是机载脉冲多普勒雷达的信号。信号很微弱,时断时续,看来对手是大开着机载雷达一路扫描过来的。对于中距空战,这无异于愚蠢的自杀行径。可是,这并不是对方飞行员的过错。我们在先期的几次试探性出击中,都遇到过这样的情景。然后,当我们返回基地后,就会在对岸的若干政府报刊上看到对岸空军成功“吓阻”我们人民空军的醒目报道。对岸的空军,在对岸那些跳梁政客的眼里,首当其冲的还是“吓阻”我们的道具和招牌。当然,在那些政客眼里,由于他们背后主子所拥有的世界上最强大航空母舰编队的有效“吓阻”作用,我们人民空军也只能是大陆政府“吓阻”他们的道具和招牌。

  “嘟!嘟!……”

  雷达告警器的声音清晰起来,看来对手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密集编队。

  “04,长笛!”

  副团长命令。我立刻进一步推动油门推杆加速。看来,副团长并没有把对手的雷达扫描太往心里去。毕竟,第三代战斗机的机载雷达角分辨力一般为3度,距离分辨力在150米左右。对手即便发现了我们的密集编队也很难判明我们的数量。

  “嘟!嘟!嘟!……”

  雷达告警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03,11点钟,70公里,高度300,两架敌机!”关键时刻,指挥部的通报无疑是水浒上的及时雨!

  “04,解散!”

  耳机里立刻传出我期盼已久的命令。

  “04明白!”

  我兴奋地回答着,看到副团长一侧机翼,消失在我的座舱右上角。我有力将操纵杆回拉,飞机听话地昂起了头颅,我紧盯着迎角表的指针,保持10度迎角的同时压左杆让飞机带着左坡度上升。机动,是空战中永恒的主题。对面那个小子刚才即便已经发现了我们,我们现在的快速机动分开也在瞬间使它的雷达波信号发生急剧变化,破坏了其机载雷达的稳定跟踪,达到了我们让他看得见、判不明、跟不上的目的。

  我上升到200米高度迅速打开雷达进行扫描。

  两个光点先后从左上角10点钟方向滑进了我的平显画面。我屏住呼吸用操纵杆上的球形操纵钮将雷达荧光屏上显示的“截获波门”符号移动到最前方目标光点下沿,按下了油门杆上的“锁定”按钮。以我们现在的接近速度,每秒钟双方的坐标都有300米以上的变化,出现在我平显上的光点并不是敌机的真实位置,而是我的计算机解算出来敌机的前置位置,我的锁定,也是锁定敌机“未来”到达的位置。

  “03,截获大提琴!”我高声向副团长报告。

  “攻击!小提琴归我!”副团长让我放手攻击,他来对付后面的僚机。

  我紧盯着平显空战跟踪画面上的目标数据变化。现在,对手已经进入了我的中距导弹的最大射程。任何一个飞行员都不会相信厂家所给定的导弹最大射程的,因为那是导弹在靶场所测得的数据。这种最大射程,都是针对正对头状态而言,且目标不做机动。实际上,如果目标侧向或置尾机动,则导弹最大射程将减小1/3到1/2;如果目标再进行左右60度以上的剧烈机动,则射程还要减少约1/3。美军的AIM-7M“麻雀”中程导弹,号称最大射程45公里,而美军飞行员实战中的发射距离均在18.5公里。

  我左手轻轻推动油门推杆,让平显画面上高出十字瞄准线的油门符号和十字线重合,同时右手轻轻晃动操纵杆让导向符号也与十字线重合,这样,我的机头就能够在飞机电传操纵系统的控制下始终保持指向目标。

  我的雷达告警器还在“嘟嘟”响着。不过,对手仍然是在断续扫描而没有进入连续扫描。这说明他还没有稳定地截获我。好了,先机在我手里,他要想稳定截获我就必须保持相对稳定的飞行状态,而这时候,就该我痛下杀手了!我紧盯着平显上面的空战画面,我的飞机火控系统,将自动完成对目标参数的测量,并计算发射导弹的各种要求条件是否已经满足。

  在无数次模拟训练和实弹发射中,我已经将我的导弹的最佳发射距离牢记在心。那是对手的“不可逃逸区”!在这个区域,我中程导弹的火箭发动机能够提供强有力的推进动力,导弹具有远超过目标飞机的机动能力。换句话说,在这个区域发射我的中程导弹,对手就是进行剧烈机动也几乎无济于事了。

  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导弹是有生命的。

  这一会儿,当我的平显上“武器准备信号灯”不停闪烁着的时候,我分明地感觉到我的导弹正从沉睡中苏醒。弹上电源被接通,导弹的陀螺仪开始加速旋转达到稳定,导弹的导引头开始进行雷达调谐,弹上计算机开始接受飞机火控系统的指令和信息。当“允许发射”的信号灯在瞬间点亮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战士”已经做好了杀敌的一切准备。

  我看了一眼平显上的目标光点,他距离我的导弹“不可逃逸区”还有不到3公里。我将右手食指扣到了操纵杆扳机上面,心中开始为前面的对手倒计时:“5……4……3……”

  突然,当我心中的默数进行到2,右手食指已经开始加力的时候,平显上被我套牢的目标光点却一下子消失了!再看画面,另外一架飞机也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我的座舱里那闹心的敌机载多普勒雷达搜索我的告警声也停止了。

  “好小子!技术不错嘛!”

  我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一股莫名其妙的失望一下子从头顶贯穿到了我的脚后跟。敌手从我的多普勒雷达中消失,最大的可能就是进行了90度的机动。他要回到我的雷达波束中还要几秒钟的延时,但不管对于我们任何一方,中距攻击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继续推动油门杆加速,接着在武器系统控制板上将头盔瞄准具、红外瞄准系统、激光瞄准系统等一一开通,准备进入下一步的近距格斗。

  “04,竖琴!”耳机里传来副团长的命令。

  竖琴?爬升?我来不及细想一个抱杆爬升到了1000米。再看平显信号,却同时出现了4个光点,仔细看它们的运动方向,全部是在远离我们。

  “跑了?真他妈不够意思!”我脱口骂了出来。

  “03,3000米集合!”副师长的命令跟着下了下来。

  “嘟嘟嘟嘟!”

  当我在3000米完成4机编队的时候,我的座舱雷达告警装置也乱成了一锅粥。我懒得去看那些都是什么信号,反正无外乎对岸的预警雷达、地空导弹搜索雷达等等之类。平时,觉得这些信号响起来是那么地揪心和烦躁,现在,却像听到了贝多芬的《欢乐颂》。

  “闹什么闹?”我不耐烦地撇着嘴,“老子就是来找事的,怎么了?有本事你就打呀,老子巴不得出事呢!”

  “圆号!重复,圆号!”副师长的口令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于是,我们在“欢乐颂”的交响乐中来了一个编队加力水平盘旋!

  “00,01请示低空通场!”

  我们距离机场只有不到10公里了,副师长慢条斯理地向塔台请示。

  “01,同意150米通场!”

  塔台沉默了一小会儿同意了。

  “02、03、04,谢幕!”

  我抿着嘴笑了。这是我们四个起飞前小小的秘密,如果我们胜利返航,我们在距离跑道3公里处将组成两个高低编队,从地面上看过去,那是一个大写的“V”字。

  一名荷枪实弹的空军士兵伸手拦下了我们来到外场门口的机场通勤车。

  那同样是一张布满青春痘的年轻的脸。我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我驾机突破海峡中线出发时,在前线机场的那个年青的列兵。

  对于我们的那次突破,我们和海峡对岸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不过,对岸一个权威的军事杂志还是在不久就嗅到了一点动静。他们的记者在一篇文章中悲哀地承认,在解放军空军的字典里,已经没有了海峡中线这个词语,他们现在紧盯的是太平洋上的第一和第二岛链!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对我们的行动最敏感的,竟然是我们佯动方向的那个二十年多前在边境给我们交过手的那个邻国。我们出发的机场由于与他们毗邻,加上我们行动前的密集训练,着实将他们吓得不轻。他们的外交部几乎天天照会我们的外交官员,一再强调现在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希望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发展两国的传统友谊出发中断这种不友好的军事行动。突破海峡中线行动结束后,我们为了安抚这个邻居焦虑不安的心情,主动宣布放弃使用紧邻他们边境线的那个机场。那个邻居表示了由衷地感激和高兴。

  经过例行的消洗后,我们来到了空军某基地的滑行道上。我在这里将接受国产新型歼击机――歼十的改装训练。

  一架矫健的雄鹰轰鸣着滑出了停机坪。那是副团长,他比我早来20天接受改装,今天是他的第一次改装飞行。歼十优美的身姿在滑行道上轻盈地舒展着,仿佛已经不耐烦地面对他的约束和羁绊。副团长在座舱里向我挥了挥手,我笑着向他翘起了大拇指。

一阵滚雷从跑道尽头响起,歼十从那里拔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我没等滑回停机位的副团长的歼十完全停稳,就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

  “怎么样,这飞机?”

  副团长刚走下扶梯,我就急切地询问。

  副团长酡红着脸摘下了飞行手套,他爱惜地用手抚摸着歼十的蒙皮:“我想起了蔡琴唱过的一首歌!”

  “哪首歌?”我追问。

  “《我的天啊》!”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