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存点资料:中共中央秘书长和秘书工作部门的历史演变 -- 老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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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这邓和毛有一点一致?嘿嘿。

1975年下半年,邓小平的全面整顿开始从经济领域扩展到科教领域,整顿逐渐触及一系列本质问题,已经有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倾向。

8月13日和10月13日,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等人两次上书毛泽东,反映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和副书记谢静宜这两个“文革干将”在生活作风和违反党纪等方面的问题。这两次上书,都是由邓小平转呈毛泽东。

毛远新也向毛泽东汇报:“对文化大革命,有一股风,似乎比1972年批极左而否定文化大革命时还要凶些。”“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讲话,我感到一个问题,他很少讲文化大革命的成绩,很少提批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毛泽东肯定了毛远新的看法,说:“有两种态度,一是对文化大革命不满。二是要算账,算文化大革命的账。”

毛泽东提议召开小范围的会议,当面向邓小平谈出以上意见。“四人”抓住此点,迅速向邓小平发难,指责全面整顿的各方面政策。邓小平不得不一边坚持工作,一边力争。

11月20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讨论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问题。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提出由邓小平做一个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决议,总的看法是“文化大革命”基本正确,有所不足。对此,邓小平表示:“由我主持写这个决议不适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邓小平引用《桃花源记》的古文,是7天前毛泽东在一个批示中引用的。实际上,邓小平是用毛泽东的话婉拒了毛泽东。

对邓小平的批评,迅速发展为声势浩大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1976年2月2日,邓小平被停止中央的领导工作。4月7日,中央做出《关于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并提出“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邓小平是否意识到政治风险。邓小平经历多年的革命风雨,他有敏锐的政治嗅觉,精确的分析判断,果断的行事风格。而当时在要求做决议之前,毛泽东已经多次点名批评邓小平,“四人”也抓住一切时机对其进行攻击,从清华大学开始的大辩论,矛头也是指向邓小平。

1972年8月3日邓小平给毛泽东的信中说:“关于我自己,我的错误和罪过,在一九六八年六七月间写的‘我的自述’中,就我自己认识到的,作了检讨。到现在,我仍然承认我所检讨的全部内容,并且再次肯定我对中央的保证,永不翻案。”

“对我这样的人,怎样处理都不过分。我保证永不翻案”。

毛泽东首先定下了基本肯定“文革”的基调,然后提议由邓小平主持做这个决议。而邓小平在面对“四人帮”的攻击时,保持坚定的强硬立场,最后婉拒了毛泽东的提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或许这也在毛泽东意料之中。

 1978年3月18日,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开幕词中说:“‘四人帮’胡说什么‘四个现代化实现之日,就是资本主义复辟之时’,疯狂进行破坏,使我国国民经济一度濒于崩溃的边缘,科学技术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愈拉愈大。”

1975年的12月份,中央政治局连续开会,批判邓小平。会上气氛十分激烈,“四人”批判邓小平和他所领导的全面整顿。

批判邓小平的会议,仍由邓小平自己主持。

邓蓉回忆,父亲后来形容这些会议时说:“我主持会,也就是开始时说声‘开会’,结束时说一句‘散会’。”其他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会场里,一言不发。

  12月20日,邓小平在政治局会议上作“检讨”。在政治局会上作“检讨”,他正式的文字稿子都没有写,可见对于这次“检讨”的态度。

邓小平这次的“检讨”,只留下了一个会议记录。

在“检讨”的开场白中,他说:“首先感谢主席的教导,感谢同志们的帮助,特别是青年同志的帮助。我自己对这些错误的认识也是逐步的。”接着他说:“先谈谈我的思想状态。”他说,九号文件以前一段时间,看到相当部分工业生产上不去,事故比较多,不少地方派性比较严重,确实很着急。二三月间铁路运输问题很多,影响到各方面的生产,所以我提出首先从铁路着手解决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除了在管理体制上提出强调集中统一以外,特别强调了放手发动群众,批判资产阶级派性,强调了抢时间,企图迅速解决问题。因此,在方法上强调对少数坚持打派仗头头,采取坚决调离的方法。徐州问题的解决,铁路上的面貌很快地改观,我当时觉得,用这种方法的结果,打击面极小,教育面极大,见效也最快。同时我还觉得江苏运用铁路的经验解决了全省其他问题,也得到较快较显著的效果,所以我认为这个方法可以用之于其他方面。紧接着,把这样的方法用之于钢铁,用之于七机部,用之于某些地区、某些省,用之于整顿科学院的工作。在这次会议之前,我还自认为这些方法是对头的,所以,当有同志对这些方针和方法提出批评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突然,有些抵触情绪。邓小平在这次“检讨”中,谈了对派性,对工业生产,对文教系统,对老、中、青三结合,对新生事物,特别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他谈到,检查原因,最主要、最根本的,是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他说,“桃花源中人”,八年未工作,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思想认识问题。

“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开始了。12月8日,邓小平到医院看望了周恩来。同日,汪东兴、王洪文、李先念、陈永贵及王海容、唐闻生等看望了周恩来。

周恩来在与王洪文的谈话中,提醒王洪文要记住毛泽东1974年在长沙谈话时关于“江青有野心”的告诫。

周恩来身在病中,这是他能为邓小平所做的事情。

周恩来看到批判的烈火越烧越旺,他为他的老战友担心。他担心邓小平是否能够顶住这一次批判狂潮,特地把邓小平找来,郑重地问邓小平:“态度会不会变?”邓小平明确答复周恩来:“永远不会!”周恩来听了以后说:“那我就放心了!”

第一个指示中汪东兴说:

  “陶铸、陆定一的问题中央讨论了,也定了。彭真、杨尚昆、薄一波闹翻案,不理他们。目前专案组要好好学习一下,总结一下专案工作,以阶级斗争为纲,学习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和中央75年发的23、24、25、26号文件。要坚持原则、实事求是。有的人站出来工作,错误还是有的。不能一说从宽处理,什么问题都没有。过去审查他们,那是党中央决定的。你们怕什么?你们不要怕打击报复。在中央领导下怕什么?有些人闹翻案,不是反你们专案组,而是翻党的九大、十大的案,反九大、十大的路线。你们一办对翻案风是顶住了,顶住了当然是中央指示的。对案子该肯定的就肯定。处理从宽,但写结论不能含糊,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要好好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不能搞折中主义。折中主义就是修正主义。文化大革命老同志受冲击有好处,很有必要。但冲宽了些。从冲击的角度来看,70%是有成绩的,30%不那么准确。”

  在第二个指示中汪东兴说:

  “现在要集中力量批邓小平,反击右倾翻案风,对敌人不能宽大。陆定一现在放不放,还要看看时候。现在有的案子要重新考虑,搞造谣的要追查。邓小平为什么搞翻案?因为他儿子在北大跳楼自杀,他能不仇恨?有的受审查的人员老婆死了,像薄一波这些人能不仇恨?”

他频繁地笔写书信。

在信中,他屡次提到:“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留在党内,做一个普通党员”。“我请求在可能的时候分配我一个小小的工作,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给我补过自新的机会。”

毛说:

邓小平在抗日与解放战争中付出了极大的贡献,对党也十分忠诚。不如保留他的党籍,哪怕让他负责一些简单的整理材料的工作,那也是很好的。

在1969年10月22日,他接到了一条指令。

  为了平稳与苏联边境尖锐的武装冲突,海陆空三军已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根据备战需要,中央决定把一些人疏散出北京。邓小平的名字位列其中。

 

“小平同志,接下来你要到江西参加劳动,接受再教育。这是中央下达的指令,不日会有人安排你在江西的住行。”

“我能在离京前,再见主席一面么?”

“你可以给办公厅主任汪东兴写信,他会将你的信件转交给主席。”

在临行前,他给毛泽东写下:

  “我保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劳动中,向工农兵学习。好好地用毛泽东思想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从头做起,重新做人。”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整顿行装,携妻子卓琳、继母夏伯根,登上了赶赴机场的漆黑轿车。

  随着苍灰色的机翼冲向垂铅苍穹。

在周恩来的安排下,邓小平三人入住了江西新建县。

“林彪夫妻,和他们的几个追随者连夜逃往苏联。飞机在中途坠毁在内蒙古,机上无一人生还……”

当晚,邓小平夫妇接到命令,前往修造厂食堂,听取中央重要文件通知。

  “关于扩大传达林彪叛国出逃的通知——”

  “这件事发生得非常突然,我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愤慨。我遵照主席指示,努力通过劳动和学习,进行自我改造。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有一天还能为党做点工作,使我有机会能在努力工作中补过于万一。”

在陈毅去世后的几个月里,邓小平积极地同北京联络。

他为家人们的请求,得到了明确的回应。

  在这一年的四五月份,他的儿子邓质、女儿邓榕,被准许进入学校读书。而他和妻子卓琳的工资,也恢复到了原有水平。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中央音讯全无。

在结尾,他强调道:“再次肯定我对中央的保证,永不翻案。我只想为人民再做一点事情。”

1973年2月20日,邓小平挥别了修造厂朝夕相处三载的工友们,与家人踏上了返京的列车。

毛曾经找邓小平谈了两次话,邓小平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谈话不欢而散。

从此,他越来越相信毛远新的汇报和判断,认为邓小平对“文化大革命”一是不满意,二是要算账。

邓小平说:“这样做,无非有人讲‘还乡团’来了,复辟了。”“让他们骂好了,打着反复辟旗号的人自己要复辟,打着反倒退旗号的人自己要倒退。”“老干部要横下一条心,拼老命,‘敢’字当头,不怕,无非是第二次被打倒,把工作做好了,打倒了也不要紧,也是个贡献。”

对毛远新说:你的描述,中央是整个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而且是在所有领域都没有执行主席的路线,这个话不好说。我主持中央工作三个多月是什么路线,全国的形势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实践可以证明。

毛泽东还让毛远新开会,嘱咐此事“不可告诉江青,什么也不讲”。

毛希望邓小平“有个转弯”,按照他的“三七开”的基调,对“文化大革命”做个决议。邓小平拒绝了。

邓榕在《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中,对此有过一段记述:

毛泽东让邓小平主持作这个决议,一是让邓小平这样对“文革”有看法的人来作这个决议,可以堵住对“文革”持异议的人的嘴,让人不敢再唱反调。二是毛泽东再给邓小平一个机会,让邓小平改变观点。

。。。。。。

令毛泽东悲哀的恰恰却是,邓小平具有和毛泽东一样的性格,也是一个在原则问题上绝对不会让步的人。

毛泽东终于下决心“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

1975年11月2日,毛泽东认定邓小平的问题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并且决定让毛远新主持召开“四人会议”(即有毛远新、邓小平、汪东兴、陈锡联参加的会议),批邓小平。正是在这次会议上,邓小平与受毛泽东之命负责召集会议的毛远新顶了起来。邓小平不屈服于毛远新给他施加的压力,不承认自己主持中央工作三个多月是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邓小平的话使毛远新无话可说。他向毛泽东汇报说,邓小平不接受批评。

11月3日,毛泽东决定再召开八人会议(即有邓小平、汪东兴、陈锡联、毛远新、李先念、华国锋、纪登奎、张春桥参加的会议),批评邓小平。毛泽东在会前说了带有指导性的话,他说:“文化大革命是干什么的?是阶级斗争嘛。”“对文化大革命,总的看法:基本正确,有所不足。”

尽管会前有毛泽东的这一指示,但邓小平不说“文化大革命”正确,不承认他主持中央工作以来是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

毛泽东听了毛远新的汇报之后,让毛远新转告邓小平,让邓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起草一个肯定“文化大革命”的文件。邓小平回答说: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遑论魏晋,由我主持起草这个文件不适宜。

这使毛泽东决定发动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

他决定,发起“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之前,要开一个“打招呼会”,向一些思想上有抵触的干部“打招呼”。开“打招呼会”,也要邓小平主持。这次邓小平没有推辞。但邓小平主持开的“打招呼会”,也并没有使参加会议的人想通,没有达到毛泽东预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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