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3月13日星期六,约翰逊总统一大早就做起了接见华莱士州长的准备。首先他向国防部长咨询了意见。昨天前来游说的教士们强烈要求他向阿拉巴马州派遣美国士兵,他想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否明智。“他们都说,‘我们想要部队’,”约翰逊告诉麦克纳马拉。但是在总统看来,动用军队实际上意味着派遣“一帮应征入伍没几天的愣头青们”去处理复杂的种族诉讼与纠葛,而他们根本没这个能力。“部队干不了这些事,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部队的人数究竟够不够,但如果他(华莱士)把所有他能动用的人都叫来,那么肯定能与部队相媲美。” 约翰逊补充说,卡岑巴赫手下有“三十三名律师”正在研究在塞尔玛部署军队的法律后果,“他们都是这个领域的行家,他们都建议不要这样做。”
麦克纳马拉表示赞同。“除了您给出的所有论据之外,总统先生,我们还要记住塞尔玛只是一个点,您还有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和阿拉巴马的其他地区需要料理。投票权法案下周就要在国会闯关,这时候派遣部队肯定会招致全体三州人民的强烈反感,也会让全体参议员非常反感。"
越南和塞尔玛都体现了政治与战争之间深刻而又诡谲的区别。约翰逊同样也反对向塞尔玛派遣平民身份的美国法警,尽管这是马丁.路德.金一直强烈要求的方案。金认为法警的执法任务是纠正性与建设性的——动用法警来约束暴戾的种族隔离主义者意味着将这些人视为犯了错但是依然拥有平等权利的公民同胞——而士兵的军事任务则倾向于将对手当做非人化的敌人。对于金来说,即使是武装法警也比士兵更容易与非暴力原则并存。但约翰逊考虑问题的角度是实际经验而非抽象概念。尽管人们一提起法警就会想到怀特.厄普(Wyatt Earp)这样的传奇人物,但是总统却认为典型的美国法警没有受过多少训练,只会摆样子唬人。他向麦克纳马拉吐槽道:“法警只是替参议员拎公文包的家伙,而且话说回来全美国也只有百十来号这样的人。”
约翰逊希望尽可能长时间地依靠经验丰富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来解决问题。他的联邦调查局联络员、副局长德克.迪洛克曾向他承诺,联邦调查局将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起诉一百名在周日对游行者横冲直撞的州骑警。总统告诉麦克纳马拉:"“有一位联邦调查局探员被棍子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依然还在拍照……他把他们骑马的样子都拍下来了。我们无法识别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但我们拍下了他们的马。现在我们正在识别他们骑的马。”这番说辞在麦克纳马拉听来完全就是瞎扯淡,不过他并没有当场表示任何保留意见——调查局也会在压力减轻之后放弃这套说辞——他或许觉得约翰逊罕见地轻信了一回,但是他并没有明说。相反,他向总统保证,他手下有好几支部队都处于警戒状态,随时可以动员起来。与此同时他也赞同约翰逊不愿意在政治危机当中使用这些部队的做法。麦克纳马拉在谈到曾经的伯明翰危机与密西西比大学危机时认为:“如果说过去两三年里我们在这方面做错了什么,那就是过早地引入部队,从而促使暴力升级。”*
*【麦克纳马拉的观点其实有悖事实。在1957年的小石城事件以及1962年的密西西比大学事件当中,大部分暴力袭击都发生在美军下场之前而非之后。】
当华莱士州长在内阁会议室等待时,约翰逊把司法部长卡岑巴赫单独叫到他的私人盥洗室,并且坐在马桶上跟卡岑巴赫谈了起来。这是卡岑巴赫第一次接触到传说当中的约翰逊作风,权力分析家们认为总统这是在针对麦克乔治.邦迪这样拘谨敏感的助理进行服从性训练。出身于常春藤盟校的卡岑巴赫确实也有可能被总统当成训练对象,但是这一回约翰逊似乎完全是因为感到事态紧迫才会在他面前抛开一切客套。“我应该要求他干什么?”约翰逊问道。
卡岑巴赫结结巴巴地答道:“我不知道。您打算让他干什么?”
“你先给我写出六条要求,”约翰逊命令道。他让卡岑巴赫开列一份清单并且标上数字。“你放开了写,不管多离谱都无所谓。”
卡岑巴赫在椭圆办公室抓起一本便笺就奋笔疾书起来。几分钟后,总统走出盥洗室,瞥了一眼这份匆忙编制的清单,将其揣进兜里,然后就前去迎接了华莱士一行人。与州长见面之后,他首先极力铺陈了一番自己的妻子伯德夫人在阿拉巴马州的家世渊源,然后向州长介绍了著名的特勤局特工、土生土长在佐治亚州的鲁弗斯.杨布拉德,并且一拍脑袋想到今天应当要找一位出生在阿拉巴马的特工负责安保工作才对。接下来他隆重宣布,乔治.华莱士与马丁.路德.金至少有一个共同点:在所有接受过总统接见的人们当中,只有他们两个的脸皮足够厚,以至于事前竟敢主动要求总统接见自己,而且在走进白宫之前就敢通知媒体——金在2月份离开塞尔玛监狱之后就这么干过。双方调笑了几句关于南方礼仪与总统特权的话题,约翰逊挥手打发了华莱士的歉意,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很高兴见到他。这时被传唤的特勤局特工也到了,约翰逊笑着说:“莱姆,来认识一下你的州长。”
总统很快就邀请华莱士带着一名助手与他和卡岑巴赫一起私下详谈。他引导身材矮小的华莱士来到椭圆办公室,眼看着华莱士深陷在沙发软垫里面,然后将他最喜欢的一张摇椅拉近到沙发旁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促膝长谈之势:“好吧,州长,你要见我?”
华莱士主张当前的问题全都是心存不满的示威者们惹的祸,而且这帮示威者全都是莫斯科或者纽约训练出来的:“和这帮街头革命者根本没法打交道,你永远无法满足他们。首先他们要求公交车上的前排座位,接下来闹着要接管公园,然后是公立学校,现在是选举权,今后肯定还会要求提供工作,最后想要的肯定是不劳而获的财富分配。”在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华莱士详细描述了颠覆性民权示威给阿拉巴马州与华盛顿带来的困难,然后劝说约翰逊总统与他一起组成尽职尽责的联盟来恢复公共秩序。“最后,总统先生,我想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到这里,”华莱士最后说道,他对白宫以及其他国家象征的评价近乎敬畏。
在这十五分钟里,约翰逊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华莱士。当华莱士表达自己对于示威活动的厌恶时,他的口音越来越重,以至于华莱士的助手后来声称州长直接说了“黑鬼”一词。“那些该死的黑人们每天晚上也吵得我的女儿们睡不着觉,”约翰逊附和道。然后他逐渐将话题从示威者的缺点转移转向了他们的苦情:“就算在头上敷上冰袋,高烧也不会消退,”而且野蛮暴力也肯定无助于“铲除病根”。“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赞成暴行,”约翰逊说。华莱士对于“暴行”一词很不服气并且振振有词地辩驳了几句。总统闻言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工作人员送上了一叠佩特斯桥暴力袭击现场照片,将州长的抱怨堵了回去。在这些照片面前,约翰逊与闷闷不乐的华莱士勉强取得了共识:无论华莱士如何认定暴力的根源所在,暴力毕竟总会伤害到美国。然后总统话锋一转,哀叹起了州长如何偏离了他在公共服务方面的进步记录。*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黑人问题上出手?你本来应该走访基层养老院,为苏西老太太打电话寻求帮助。”
*【华莱士就任州长期间显著促进了阿拉巴马州的工业发展。他曾亲自赶赴北方各州的大型企业总部提供减免税政策,游说这些企业前往阿拉巴马州投资建厂。此外他还在阿拉巴马州推行社区大学体系,极大地普及了高等教育。】
谈到民生问题,总统的思绪如同插翅翱翔一般回到了罗斯福新政时期。当年风华正茂的他为艰苦贫困的得克萨斯州农村接通了第一条电线,照亮了当地家庭的夜晚,让农民可以活过四十岁,让农妇再也不用依靠火烧铁板来熨衣服。他畅谈了自己建立医疗保险以及解决阿巴拉契亚山区的极端贫困问题的计划。他表示华莱士可以做很多事情来教育阿拉巴马州黑白双方的穷人——“在这方面你的总统肯定会帮助你”——但是首先华莱士应当放眼未来而不是沉迷过去,不要一心只想着回顾1865年,而是应该思考他打算为2065年留下怎样的遗产。“你死后想留下什么?”约翰逊沉吟道。“你想要一座巨大的大理石纪念碑,上面镌刻着‘建设者乔治.华莱士',还是想要一小块破烂松木板,上面涂抹着‘憎恨者乔治.华莱士'?”
华莱士的助理西摩.特拉梅尔(Seymore Trammell)护主心切地插嘴说道,自己的上司今天前来主要是想讨论日益严重的共产主义示威威胁,但是他的挺身而出丝毫没能撬动约翰逊对于局面的掌控。日后特拉梅尔回忆道,当时总统慢慢地转过身来“盯着我,就好像正在打量一滩狗粪那样”,然后从咖啡桌上捻起一支铅笔递给他,冷然命令道:“我们说,你记录。”他在卡岑巴赫的清单上挑选了最牵强的一项抛在华莱士面前:“你我二人现在就走出门去,站到电视摄像机面前”,然后让华莱士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公开承诺在阿拉巴马州所有公立学校取消种族隔离。这样一来,“一切示威活动不出一分钟就会全部偃旗息鼓。”
华莱士的神情好似挨了当头一棒。他辩称自己当然想要更宏伟的墓碑,但是根据阿拉巴马州的法律,有些事情他并没有权力去做。
接下来约翰逊与华莱士围绕着卡岑巴赫清单上的其他项目争辩起来。这些项目包括:州政府保证服从联邦法院的命令;州政府承诺不使用暴力执法;州政府宣布支持受保护的和平集会权利,以及州长呼吁阿拉巴马州白人和黑人之间举行跨种族会议。“你都记下来了吗?”总统催促特拉梅尔,最后他建议华莱士直截了当地确认普选原则。
华莱士回答说阿拉巴马州的每个人只要完成选民登记就可以投票。约翰逊不依不饶地逼迫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包括黑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登记。“我没有这个权力,总统先生,”华莱士说。“根据阿拉巴马州的法律,批准登记的权力属于县级登记员。”
“你少跟我扯淡,乔治.华莱士!”约翰逊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然后他咧嘴一乐,提起了1964年选举当中的一个痛点。“当初可是你不允许美国总统参加(阿拉巴马州)投票,你当然有权力告诉几个可怜的县登记员该怎么办。”
三小时十五分钟之后,总统与州长并肩出现在西翼大厅,告诉拥挤的记者们,二人坦诚地交流了意见。华莱士称总统是“一位一如既往地伟大的绅士”,然后离开了白宫。在回程的飞机上他黯然地对助手们诉苦道:“要是总统打算对你下手,你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另一方面,白宫幕僚们则如释重负地搁置了用来在“会议进程一塌糊涂”的情况下控制丑陋场面的应急计划。后来他们又记录道,约翰逊的表现让华莱士“有点胆怯和软弱——当然,这一点没有持续超过两天。”约翰逊本人在送走州长之后首先狼吞虎咽地喝了一碗汤,然后才来到户外主持了他就任总统以来的第三十八次新闻发布会。他在会上宣布他将在下周提交投票权立法。有记者问他对华莱士说了什么,总统透露了卡岑巴赫的最后三条建议:”首先,我敦促州长公开宣布他支持普遍选举权。”又有记者问他为什么等了一个星期才公开回应周日的暴力事件,约翰逊声称他在几个小时前才收到一份合适的建议:“现在我已经计划好了我的路线。”身在玫瑰园中的众人依然可以听到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大门之外传来的一千名纠察队员的自由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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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自称“邦联空军”的小型飞机连续第五天低空掠过塞尔玛被封锁的警戒区并且投下传单,建议白人公民解雇当地的黑人——“失业的煽动者自然不会继续煽动”——还主张要为涉嫌谋杀詹姆斯.里布的嫌疑犯设立辩护基金。在地面上,战线两边的士气都受到了持久战的消磨。一群群沮丧的示威者耐不住等待,试图偷偷绕过威尔逊.贝克的前排警队直接前往法院大楼,结果却遭到了潜伏在警队后方的更多敌对白人的袭击,全靠贝克亲自出面解围才脱离险境。另一方面,许多制服警员在非暴力自由歌曲的长期近距离轰击下偶尔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两句——“我爱四十七号警徽……”;有些警员开始回答示威者的好奇提问,向对方介绍了警务工作的各种日常细节;有些警员公然表示自己实在想不明白这几天究竟在忙些什么;甚至据说还有几位指挥官要求赶紧派遣阿拉巴马州国民警卫队来替换他们。3月14日,民权阵营举行了纪念里布的游行。克拉克治安官召集民团成员与林戈的州骑警,阻止了游行的第一波浪潮。但是鉴于贝克已经与民权阵营达成了休战协议,克拉克也只得手下留情,允许小股游行队伍通过警方防线,前提是这些人只准前往市中心参加周日礼拜,别的什么都不能干。两位刚刚在守夜活动中认识的熟人原本安排在第一长老会教堂门前碰头并且一起在这里做礼拜,没想到却被引座员拒之门外,因为其中一位是黑人。在中央浸信会教堂,大量会众撤离或者回避了这座圣所,直到执事们安全地回绝了好几个种族融合的礼拜团体之后才返回来。
在圣保罗圣公会教堂,弗兰克.马修斯牧师(Frank Mathews)因为胃溃疡发作而错过了自己的礼拜。而且一想到将会有二十名来自“柏林墙”隔离线的礼拜者跟随神职人员到来自家教堂,他的胃溃疡就更加疼痛难忍。在正式上门之前,带队的约翰.莫里斯牧师和其他人就礼节性地向他通知了他们的意图,马修斯回应道,他希望这些人好好想想,将明知患有麻疹的客人请进教堂里是不是基督徒应有的行为。双方展开了一场内容尴尬的辩论,论题是将多种族礼拜团体类比成为传染病人是否合适。现在莫里斯带领的种族融合礼拜团体终于来到了圣保罗圣公会教堂的门前台阶上,不过马修斯并未露面。在本堂牧师缺席的情况下,之前的尴尬辩论很快就升级成为了教会执事与莫里斯一行人之间的对抗。神学院学生乔纳森.丹尼尔斯承认周围的紧张气氛意味着真正的精神冲突,但是这其中的神学问题对他来说如此紧迫,以至于他坦率地表示自己很为圣保罗圣公会教堂的领导人感到担忧,因为此人居然指望圣公会教规法支持他的立场;在干出今天这种事之后,他居然还想从信仰的更深层次要求当中获得任何个人安慰。
整个星期都留在塞尔玛的波士顿神学院学生除了丹尼尔斯之外就只有朱迪思.乌法姆。与丹尼尔斯相比,她的苦恼更多地集中在战术劣势方面:他们的礼拜团队中有许多穿着肮脏蓝色牛仔裤的当地人,而且这些人并不太尊重圣公会的传统。她希望团队当中的所有黑人都能像受过良好教育的非学委员工艾凡赫.唐纳森一样——他是在牙买加长大的圣公会教徒——不过与此同时她又为自己的愿望感到尴尬。最后,圣保罗教堂的执事与教区代表炮制了一项“非种族”政策,允许所有神职人员进入,但不允许包括唐纳森在内的平信徒进入。被封堵在教堂台阶上的民权礼拜团不肯屈从于对方的强行划分,于是集体撤退到了布朗礼拜堂。推迟的礼拜终于开始之后,圣保罗教堂的三名正式成员起身走出了门外,以此抗议自己的教堂拒绝接受礼拜信徒。这场风波在塞尔玛的许多会众群体内部开启了全新的民权战线,而且这些群体还包含了许多最显赫的塞尔玛市民。
在华盛顿的圣马克圣公会教堂,威廉.巴克斯特牧师(William Baxter)向包括约翰逊与汉弗莱家族成员在内的会众宣讲了他自己的塞尔玛之旅,以此纪念佩特斯桥暴力袭击一周以来广泛展开的民权活动。两批游行者分别从加利福尼亚州的圣何塞与威斯康星州的贝洛特出发,开始了长达五十英里的跋涉,纪念从塞尔玛到蒙哥马利的受阻历程;二十七位牧师在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的阿拉莫举行了和解仪式;在新奥尔良有一千人在敌对的人群当中游行,倡导选举权普及;在马萨诸塞州,两万人参加了在波士顿公园举行的“自由集会”,而反对者则在传说中的革命名城列克星敦焚烧了一座十英尺高的十字架;十八名自由跑者进行了一场接力长跑,起点是纽约的乔治.华盛顿大桥,终点是华盛顿;纽约慈善修女会的修女们排着军事队形,身穿清教徒款式的装束,加入了一万五千人的游行队伍,这支队伍穿越哈莱姆区,前去听取了约翰.刘易斯、詹姆斯.福曼以及贝亚德.拉斯廷的演讲;在华盛顿的万灵一神论教堂(詹姆斯.里布直到1964年都一直在这里担任助理牧师),上午的礼拜仪式演变成了自发游行,会众们纷纷走出教堂,沿着第十六街向前行进,一路上又吸引了一万五千人加入队列,这些人聚集到拉法耶特公园听取了一系列演讲人的发言,其中包括来自密西西比州的范妮.路.哈默。一向文风古板的《纽约时报》报道说,“她那张丰满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用她那洪亮的嗓音喊道:‘时候终于到了!现在别再乞求他们去做一百年前就应该完成的事情了。我们已经站起来了,上帝知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来自拉法耶特公园的喧嚣穿过街道,传进了白宫内阁会议室,约翰逊总统周日下午在这里召集了七位国会领导人。“你们说这个白宫啊,光防火不隔音,”总统在严肃讨论之余开了个玩笑。他冷静地预测道,在政府确保“精神病院住院者之外的”全体公民的选民登记权和投票权之前,还会有更多人像里布一样死去。参议院领导人麦克.曼斯菲尔德与埃弗雷特.德克森分别从党派分界线的两边向约翰逊施加压力,要求他在面对示威时不要显得慌张。“这是一届行事慎重的政府,”德克森说。“不要让那些人说,‘他是在我们的恐吓之下才这么做的’。”也许是事先安排好的,各位国会领导人都认为总统的全国讲话会给人们带来安慰而不是恐慌。俄克拉荷马州多数党领袖卡尔.艾伯特表示:“我认为这样做将有所帮助。”约翰.麦科马克议长也邀请约翰逊在国会联席会议上讲话。他们认为周二晚上是总统将自己的倡议通过演讲表达出来的最早可行时间,但是司法部长卡岑巴赫指出,“无法预测的”金可能试图在同一天早些时候恢复塞尔玛游行。为了避免被金抢走风头,国会领导人们决定将总统讲话日期提前到星期一——也就是第二天晚上。比尔.莫耶斯赶紧找来了教会领袖罗伯特.斯派克以及政治战略家路易斯.马丁提供紧急帮助——后者曾是黑人报纸出版商,自富兰克林.罗斯福以来一直为民主党总统工作。约翰逊征召了一批笔杆子忙碌了一整个周日通宵,这些写手当中就包括约翰逊万分珍视的1963年葛底斯堡民权演讲的作者贺拉斯.巴斯比——他将司法部提供的草稿斥为“垃圾”。但是周末的改稿进程很不顺利,以至于总统只得拽来一名惊惶的新人写手理查德.古德温(Richard Goodwin),让他周一早上从头另写一份演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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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是三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一,也是阿拉巴马州法律规定的选民登记日。在位于海恩维尔的朗德斯县登记站,仅仅在两周之前,登记员还会一脸惊讶地告诉有志于完成选民登记的黑人赶紧走人,这一回的登记员卡尔.戈尔森(Carl Golson)却广泛征求意见,以求准备万全。他不再要求申请者提供由现任选民给出的人品证明,因为这一习俗被选择性地施加在黑人头上,而且高度关注投票问题的司法部与报界都认为这样做是刻意设置法律障碍,特别是对于一个至少在过去六十年都没有黑人成功登记的县尤其如此。与威尔科克斯等邻近县的登记员一样,为了制衡这一让步,戈尔森采用了一项针对黑人申请人的特殊新安排。这一天早上,二十多位选民资质申请人第二次来到县法院门前——所有这些人都是从3月1日在登记表上签名的三十七位先驱者当中挑选出来的——戈尔森让他们在离法院大约两百码的一条小街上排队,这条小街位于旧县监狱外面。
所有申请人都从来没有进入过这座早已废弃不用的惩罚设施遗迹。约翰.胡莱特和弗兰克.迈尔斯率先打探了一番,没有发现暗藏的陷阱或者明显的埋伏迹象,但是这些情报并不能平息人们的忧虑。登记办公室是监狱的死刑室,办公室正门左侧竖立着古老的室内绞刑架,架子的横杆上还挂着绞索。杰西.费沃斯(Jesse "Note" Favors)报告称有一位治安副官对他说:“我想知道那个老东西还能不能用。” 另一位申请人马蒂.李.穆勒(Mattie Lee Moorer)注意到,除了绞索之外,屋里还有几件似乎是新近放置的物品,投射着粗陋但却相互呼应的威慑力:一把猎枪靠在墙上,一张光秃秃的桌子摆在房间正中,桌面上搁着一品脱没贴商标的威士忌。一位新闻摄影师后来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登记员坐在桌旁,头顶上挂着三个裸露的灯泡,他正在灯光映照下测试桌子对面孤零零的申请人。上周二独自前去见证了塞尔玛“回转”游行的西德尼.罗根(Sidney Logan)留在外面,安抚着那些不得不在路人注视下排队等待的人们。在当天结束前完成登记测试的申请人共有十七名,其中罗根与其他十四人将在数周后遭到拒绝,剩下的两人——约翰.胡莱特和盲人牧师约翰.C.劳森则会成为自从维多利亚女王登基以来第一批成功登记的黑人选民。这个数字显然微不足道,而且很可能是县政府官员为了抹除绝对种族排斥的耻辱而采取的战略举措。然而在朗德斯县,即使是那十五个坚持到底的失败者也证明了西德尼.罗根从塞尔玛发来的侦察报告:奇迹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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