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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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纳西州西区一座拥挤的美国法院里,勒布市长看着他的律师为禁令辩护,该禁令将领导大会排除在了孟菲斯市中心的任何游行活动之外。消防和警察联合部门的主任弗兰克.霍洛曼(Frank Holloman)作证说,假如领导大会卷入罢工,孟菲斯市与金都不会安全:“目前孟菲斯的白人公民发给我的信和电话非常激动。昨天晚上还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的枪支和弹药被盗。”霍洛曼列举了许多威胁,认为金如果留在孟菲斯肯定活不成。他还列举了罢工游行将会危及他所负责的五十万市民的十四个理由:“第一,我相信马丁.路德.金博士、他的领导人或者其他人无法控制在这个城市或其他地方举行的如此大规模的游行……”贝利.布朗法官(Bailey Brown)认为,霍洛曼有资格提供专家意见,因为他曾经在联邦调查局担任首席检察官。但是法官又尖锐地要求他提供证据证明净增的暴力的确源自金对于这场合乎宪法的示威造成的影响。“我宁愿由当地人领导游行,”霍洛曼的一名下属回答说。

回到洛林汽车旅馆,芝加哥律师昌西.埃斯克里奇在星期四上午十一点左右来到306房间报到。金吩咐道:“昌西,先把行李放我这儿,然后马上去法庭。”他催促埃斯克里奇快去支援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的律师们,向法庭阐述自己在塞尔玛游行期间精心设计的立场:既要主张抗议的权利,又要接受合理条件以便促进安全与非暴力。埃斯克里奇前脚刚走,查尔斯.卡贝奇与其他三名入侵者就闯入了金的下一场员工会议,宣布要采取更加咄咄逼人的姿态。他们要求对领导大会对入侵者的预算作出具体承诺。另一方面,他们表示愿意接受战术性非暴力原则以及接纳金的员工在入侵者当中担任临时职位,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希望入侵者的“战术性暴力”学说在领导大会也能得到同等尊重。金以自己的方式坚决拒绝了这项要求:“我不和兄弟们谈判。”既然身为兄弟,那就应该本着良心相互帮助,不该讨价还价。四位入侵者走后,金把矛头指向了何西阿.威廉姆斯,认为他受到了入侵者的蒙蔽。金表示威廉姆斯确实应当与入侵者求同存异,但是决不能损害领导大会员工的非暴力核心原则。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冲着威廉姆斯抛出了一篇布道词一般的批评,堪比比尔.卢瑟福在华盛顿遭受的责骂。威廉姆斯离开时愤愤不平,他认为明明是金流露出了自相矛盾的用意;而且与其向自己发火,金其实更应该去训斥贝弗尔与詹姆斯.奥兰治,因为这俩人干脆跟着其他入侵者一起开车兜风去了。

阿博纳西派人到汽车旅馆的厨房买了两份炸密西西比河鲶鱼,金派遣了一部分员工回到亚特兰大,他还派伯纳德.拉法耶特前往华盛顿参加星期五在“反贫困运动”全国总部举行的开幕新闻发布会。与其因为孟菲斯而推迟开幕活动,金认为还不如让拉法耶特代替自己出面。他们讨论了拉法耶特在发布会上应该说什么。金还指示拉法耶特先不要退掉洛林酒店的房间,因为他需要在周末赶回来帮助培训游行风纪纠察员:“在下一场运动当中,我们必须将非暴力制度化,并将其推向国际。”拉法耶特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他还没有来得及询问金为何如此乐观,为什么不担心孟菲斯和华盛顿的艰难险阻,金就微笑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阿博纳西正在房间里与汽车旅馆的女服务员艰难交涉。她不断地送来两份错误配菜,但是作为主菜的炸鱼却仅仅送来了一盘。金对此倒是毫不在乎,他乐呵呵地决定与阿博纳西分着吃送来的这一盘鲶鱼。旅馆的老板娘洛琳.贝利(Lorene Bailey)很看重金这位客人,因此这次服务失误令她颇为烦恼。

在下午的庭审当中,代表孟菲斯市政当局的律师质问詹姆斯.劳森,鉴于他一周前作为总指挥未能在游行中维持和平,任何关于非暴力的未来保证究竟是否可信:“你是否想告诉法庭,除非进行游行,否则就一定会发生暴力?人们也一定会违反法律去抢劫、放火、投掷燃烧瓶,等等?” 劳森与律师们据理力争,认为避免暴乱的最好办法是针对不公正现象进行创造性抗议。在交叉质证环节提出的另一个问题是环卫工人罢工究竟有没有道理,毕竟环卫工人的年薪足有三千七百美元,相当于孟菲斯黑人平均家庭收入的两倍。劳森愤怒地回敬道,且不说该不该拿着孟菲斯黑人的普遍贫困来安慰环卫工人,就算只看这笔年薪本身也依然非常微薄,以至于环卫工人全都有资格申请食品福利券。布朗法官插话问辩方是否愿意接受不再使用棍状物支持标语牌的限制,对此劳森满口答应了下来,而且还在证人席上对于上次的失误表示遗憾。“今后的任何游行都不会出现棍棒或者任何其他潜在的武器。这种标语牌居然会出现在游行现场,这一点本身就是极大的错误。”

在306房间这边,阿博纳西吃完鲶鱼后不久就睡了过去。可是金打完一系列业务电话后仍然坐立不安,于是下楼去找弟弟以及201室的两位肯塔基州女士聊天。四人聊了一阵路易斯维尔的政治和八卦。A.D.担心到哪里才能熨裤子。金承认自己非常焦虑,因为他可能不得不在下周一违抗联邦禁令而不是州禁令,这样做恐怕将会玷污罢工运动通过遵守国家契约获得认证的首要希望。他还断断续续地抱怨说一整天都没有听到安德鲁.杨汇报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现。为了放松一下心情,他和A.D.给亚特兰大的金妈妈打去了电话。兄弟俩与母亲交谈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开始还玩心颇重地伪装成彼此的声音与母亲通话,听到她讲述与金老爹一起生活的家长里短时常常笑得前仰后合。然后金老爹也接了电话。通话结束后,兄弟二人高兴地回顾了一番刚才的通话内容,认为父亲这些日子以来也开始与时俱进了,尽管他每周依然仅仅舍得付给女佣二十五美元,而且就这点钱依然让他感到肉痛。金打电话叫醒了楼上的阿博纳西,向他复述了刚才振奋情绪的家庭通话内容:“当A.D.和我在一起时,她总是很高兴。她平时没有多少机会和我们俩一起说话。”

金提醒阿博纳西,比利.凯尔斯安排了他们俩在五点钟提前吃晚饭,然后再去参加当晚的弥撒大会。当然他们会晚一些才到,因为现在又来了额外的客人,例如埃斯克里奇与肯塔基的女士们。但是金声称他最担心的还是菜单。他想确保他们能吃到一顿扎实的油炸大餐,而不是娇滴滴不顶饿的芦笋青菜。“你给她打电话再核实一下,”金带着笑意连声催促阿博纳西,直到这位气急败坏的副手给凯尔斯家打电话。家里的女主人格温.凯尔斯(Gwen Kyles)表示饭菜量大管饱,不过晚餐开饭时间是六点而不是五点(透露了实际开饭时间的格温无意当中泄露了她丈夫对付金的迟到习惯的手段)。至于金最关心的菜单问题,她迟疑地提到了几道菜,然后才听出来阿博纳西正在向金复述每一道菜品,于是兴奋的情绪终于在她家里发散开来——烤牛肉、牛羊杂碎、鸡腿、猪排、颈骨、炸鸡与火腿等肉类,加上六种沙拉,包括凉拌芜菁缨子与蜜饯红薯,主食包括蛋卷、玉米面包、玉米松饼、饼干和玉米贴饼,至于各种甜食更不必说。格温从她的教会招募了最好的厨师,还有许多女佣、受宠的女儿以及穿着最漂亮衣服的女主人都来帮忙,为大家准备了一场盛宴。(“她们真的为那顿晚餐下了大力气,”事后她回忆道。)阿博纳西在转述菜单的时候还特意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通,使得金非常满意。不过A.D.表示自己更喜欢独自留在汽车旅馆吃晚餐。他经常回避与他那举世闻名的兄长一起出席社交活动,同时也不愿因为自己酗酒恶习让兄长难堪。

下午三点钟左右,安德鲁.杨作为联邦听证会的最后一位主要证人走上法庭,经受了关于“所谓的非暴力学说”的严厉诘问。在孟菲斯市政当局的律师看来,非暴力无非是一则疯狂的神话。“现在我们要把非暴力学派与所谓的消极学派区分开来吗?”一位律师问道。他想知道温顺的概念如何匹配好战的话语。杨设法抵挡了一则关于非暴力运动在1963年如何“困扰”伯明翰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当时的手段包括每天前往市政厅游行,大约坚持了四十五天,再就是举行祈祷会。”他承认自己从未见过金因为难以维持非暴力纪律与精神而如此沮丧:“我认为历史表明,美国的大多数种族暴乱都发生在战时或者战后,当时整个国家都在适应暴力。”市政当局的律师又问他,为什么罗伊.威尔金斯等知名黑人认为金不能控制示威活动。杨很不屑地回答说,因为有色人种协进会“几乎没有组织大规模行动的历史……而且我认为威尔金斯先生非常像我的父亲。”

闻听此言,盘问律师自以为抓住了破绽,随即要求杨解释一下这句回答对于自己父亲的隐含批评。杨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他的父亲是新奥尔良建制派黑人群体当中的舒适一员,并不觉得一千三百名吃不饱的垃圾工的困境是什么火烧眉毛的要紧事。然后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补充说道,社会变革的需要既迫切又真实:“我想提醒你们,除了马丁.路德.金和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人认为这种变革应该以非暴力的方式实现。在世界其他地方,在劳工界,甚至在我们自己的政府的大多数领域,都没有非暴力的传统。”话说至此,杨的话锋变得愈发犀利起来。“当然,当年美国人感到遭受英国压迫时,他们并没有倚靠非暴力来申诉冤情。所以我说,我们可能是美国社会当中唯一一批非暴力的既得利益者,而且我们打算发扬非暴力的效力,我们不会让非暴力承受任何不必要的风险,因为这会殃及金博士为自己塑造的人生道路。”

盘问律师木然地挨过了杨的滔滔不绝。“你说完了吗?”他问。

“是的,先生,”杨说。

下午四点钟,一场颇为乌龙的情报危机导致雷迪特侦探被调离了2号消防站的监视岗位。他的上级在市中心与美国参议员约翰.麦克莱伦派来的一名来访调查员讨论了针对雷迪特的威胁,后者的任务是查看孟菲斯的危险是否可以证明联邦有理由采取行动遏制金的华盛顿运动。这位调查员感叹他刚刚消息称有人密谋在孟菲斯杀害一名黑人警员。事实上,正如此人很快在档案当中发现的那样,所谓的袭警阴谋针对得是诺克斯维尔而不是孟菲斯,源自密西西比州某线人的不可靠消息。尽管如此,黑人社区内展开双重阴谋的前景往往会致使敌视民权的情报人员过度兴奋。接下来,一份似是而非的“杀人合同”宛如坐着火箭一般层层飞速上报,来到了刚从联邦法庭赶回来的消防与警察局长霍洛曼面前,吓得他赶紧命令一名警察以假名将雷迪特及其家人藏进一家汽车旅馆。雷迪特的搭档威利.里奇蒙德警官(Willie Richmond)独自接管了监视岗位。有一两个消防员过来使用储物柜和自动售货机,他还邀请他们通过望远镜偷看了两眼。

同样在四点钟,一名逃犯在主街的约克武器公司买了一副布什内尔望远镜,该公司是3月28日橱窗被砸的企业之一。然后他开车返回自己的藏身处,利用类似雷迪特前一天使用的方法搭建了一个正对着洛林旅馆的监视哨。这名犯人从亚特兰大开车过来——当地报纸提到金要去孟菲斯游行——并且在昨晚深夜赶到了孟菲斯。这一天他大概能通过头版头条新闻得知金住在洛林酒店,也许还听到了广播报道提到的306房间。他找到这家汽车旅馆并且研究了一番。一小时前他在2号消防站隔壁的贝西.布鲁尔旅馆以每周八点五美元的价格租了一个房间。他随身带着七倍放大的博士能望远镜,可以读出七十码外汽车旅馆门上的房间号码。他还带了一支同样放大倍数的雷菲尔德瞄准镜,能让洛林旅馆门前的人影看起来只有三十英尺远。瞄准镜安装在一杆30.06毫米雷明顿猎兽枪上,这杆枪发射150格令弹头,射到洛林旅馆阳台时的高度损失不到0.01英寸,2370磅的击倒力足以撂倒一头犀牛。然而隔壁一栋遮挡建筑物的奇怪角度意味着这位罪犯必须半身靠在窗外才能发射长枪。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必须等待,直到他能从自己的房间里看到金,然后立刻带着步枪跑到走廊上的公共浴室——当然,浴室里还不能有旁人——并且希望金在阳台上停留足够长的时间,以便能从浴缸上方的后窗获得清晰的射界。

大约五点,安德鲁.杨从法庭回到洛林旅馆,发现乔金娜.戴维斯的201房间正在进行会议。金摆出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迎接了他,一把将他按倒在两张床之间。阿博纳西、何西阿.威廉姆斯、伯纳德.李以及A.D.金随即一拥而上,不要钱似的将杨浑身胳肢了个遍,因为他一整天都没有向“我们的领袖”通报情况。奋起反击的杨也逮着谁就胳肢谁,场面很快就演变成了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枕头大战。金有时特意挑出A.D.单挑,就像小时候那样。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一空之后,杨表示他认为听证会进行得相当顺利。汽车旅馆的电视从关注昨晚龙卷风的当地新闻(“昨晚在中南地区……有多人死亡与财产损失”)转到了国家级电视台,这时昌西.埃斯克里奇也结束了与布朗法官的律师会议,赶回了旅馆。金开玩笑说他尊敬的律师甚至比电视名嘴沃尔特.克朗凯特更可靠。埃斯克里奇告诉金,布朗法官将允许领导大会在金与劳森希望看到的限制下领导下周一的游行:预先规定路线,严禁携带武器,游行队列必须收窄,为法警在侧翼流出充分空间来阻止围观者。这则宽慰人心的消息促使众人下定决心在本周末做好筹备工作。杨声称罢工游行终于得到了肯定。金看了一部分全国新闻,看到约翰逊总统在纽约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出席了特伦斯.库克枢机主教的就职典礼,当总统走进教堂时得到了罕见的起立鼓掌欢迎。金表示大家都应该准备好吃晚饭。里士满警官在五点四十分通过望远镜注意到他和阿博纳西一起轻快地走到了楼上的306房间。

在穿衣服的时候,阿博纳西怯生生地向金透露,他不能与金一起前往华盛顿参加反贫困运动的造势游说,因为4月29日这个新的开始日期与他在亚特兰大预定要主持的春季复兴活动相冲突。金表示这可不行。他告诉阿博纳西,反贫困运动在华盛顿的发起地点是西亨特街浸信会,这是一个规模壮大的教会。当年要不是金老爹邀请他去以便以谢,他兴许就去华盛顿了。而且阿博纳西的执事们也肯定会明白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也就是复兴整个国家的灵魂。阿博纳西的态度有所软化,但是并未松口,直到金答应帮他找一位足够分量的同工来代替他主持亚特兰大这边的事务。金给新奥尔良的一位复兴教士打去电话,展开了外人全然听不懂的讨价还价,期间金和阿博纳西还使用了他们在私下里为对方保留的鲜为人知的代号——金是米迦勒,阿博纳西是大卫——两人谈得性起,忽略了外面的骚动。在楼上,何西阿.威廉姆斯大声地将最后一批入侵者赶出了领导大会在谈判期间为他们提供的两个房间,因为他生气地发现两个房间里总共挤进了十五个人。在楼下,杰西.杰克逊排练了一段“面包篮行动”合奏,还有些围观者也挤进房间唱起了赞美诗,例如《莫向诱惑屈服》(Yield Not to Temptation)以及《万幸困苦不久长》(I’m So Glad Trouble Don’t Last Always)。

比利.凯尔斯牧师离开杰克逊的歌会,敲了敲306的房门,催促金赶紧走。阿博纳西将凯尔的到来当成了解决困局的信号。他问凯尔斯:“要不然你来帮我主持一下复兴活动怎么样?”凯尔斯巧妙地回避了这项邀请,表示自己大概已经被安排到了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金也加入打趣凯尔斯搞不清两份邀请孰轻孰重:“任何人都宁愿来亚特兰大也不愿去哥伦布。”接下来他换上了更加严肃的语气,想知道孟菲斯教会如何在环卫工人身后实现了如此团结,毕竟环卫工人并不算是特别有声望的教会成员。不过阿博纳西很快又在饭菜问题上重新开起了玩笑:“比利,你可别愚弄我。”他警告说,如果他大老远跑到凯尔斯家却只能吃道瘦巴巴的T骨牛排或菲力牛排,那么“我非得给你打个不及格。”金也不寒而栗地回想起了自己在亚特兰大某位同工家里做客的经历。此人买了一栋极大的房子,但是待客却很小气,仅仅为金摆上了冷带骨火腿、冷土豆、冷面包和酷爱汽水。阿博纳西补充道那顿饭的汽水甚至都不甜。

“所以说,比利,”金说。“如果你买得起这么大的新房子,却喂不饱我们,我就要让全国的人都知道。”

凯尔斯很有信心地反驳道,今晚的饭菜绝对丰盛,就怕金的腰围装不下。

“反正你老婆不会做饭,”金调侃道。“她太漂亮了。” 接下来他发表了一番大男子主义的宏论,论证了姿色平庸的妻子有什么好处。阿博纳西则从另一个角度恭维了格温.凯尔斯的美貌。他带着调侃的笑容退回卫生间,声称需要往身上洒一点阿拉米斯古龙水,只为她一人。

金走在凯尔斯的前面。从外面的扶手上看下去,停车场里一片热闹的景象。警方卧底马雷尔.麦卡洛几乎把车停在正下方,他和詹姆斯.奥兰治、詹姆斯.贝弗尔一起从购买工作服的地方回来。奥兰治在麦卡洛的蓝色小大众汽车上展开了他那健硕的身躯,与贝弗尔扭打在一起,安德鲁.杨见状往前凑了几步,在旁边一招一式地给贝弗尔支招。金从楼上招呼奥兰治手下留情,毕竟他的身材顶得上两个贝弗尔。麦卡洛和奥兰治走回去与两个女大学生交谈,她们的车就停在他们后面。杰西.杰克逊从排练室里走出来,这提醒了金要延长两人之间的和睦关系,于是他喊道:“杰西,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吃饭。”

凯尔斯在下阳台的路上听到了金的话。他告诉金不要担心,因为他已经邀请了杰克逊一起来吃饭。阿博纳西在306室喊话,让金跟杰克逊说好,别把面包篮乐队的全体人员都带来。昌西.埃斯克里奇则告诉杰克逊,晚餐之前他应该换掉高领毛衣,再扎一条领带。杰克逊叫来了金:“博士,你还记得本.布兰奇(Ben Branch)吗?”此人是面包篮乐队的首席萨克斯手和歌曲负责人,也是孟菲斯本地人。

“哦,是的,他水平真不错,”金说。“你好吗,本?”布兰奇挥了挥手。金回想起了布兰奇在芝加哥的招牌曲目:“本,今晚的集会上一定要来一段《亲爱主牵我手》,吹得漂亮点。”

“没问题,博士,你瞧好吧。”

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志愿司机所罗门.琼斯(Solomon Jones),想要叮嘱金夜里清冷,别忘了带上大衣。没有人接电话。阳台上的些许光阴陡然显现出了致命的本相。人们正在合唱一首关于庇护的福音歌曲,但是最后几个词却悬在了半空。金驻足停留了片刻,然后他在这人世间的羁旅就步入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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