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革前夕重点批判的电影《逆风千里》(编辑) -- 超级影迷
1956年3月开始筹建的原广州电影制片厂,进入“大跃进”时期全省各地遍地开花成立制片厂遭受波折之后,又与武汉厂、山东厂等合并,更名为“珠江电影制片厂”。曾先后汇集了上影厂、长影厂、八一厂,还有峨影厂、新疆厂的部分演职人员,加上珠影厂自身的人马,组成了地方厂最具实力、阵容强大的电影艺术创作队伍。自1959年到1993年短短五年时间,拍摄出了《南海潮》《72家房客》《跟踪追击》《逆风千里》《大浪淘沙》等多部质量上乘、艺术价值颇高的深受广大观众由衷喜欢和欢迎的优秀影片。
1963年珠江电影制片厂出品的《逆风千里》,以用一种当时中国影坛从未涉及的新颖角度,描写了在1946年秋,我军歼敌“千里驹”师,指导员带领小分队,奉命押送俘虏的校级以上军官,前往辽东军区驻地,在敌强我弱、腹背受敌险境中,我小分队克服种种困难,粉碎了敌人的捣乱、破坏和种种阴谋诡计,终于胜利的到达目的地。之所以说这部影片的新颖,则是指它的角度而言,像这类归属于反映革命战争题材的影片,在当时已构成中国影坛震撼人心的“主旋律”,然而,描写这样押送俘虏的戏却尚是空白。当时,长影厂与之几乎同年推出的反映解放长春的《兵临城下》,则是“文革”前17年同《逆风千里》一样,是以国民党将领为主角、反派人物推至前后的两部作品。
冥冥之间大约是应验了影片片名之意,剧本在审查时,就曾发生过不止一次的激烈争论。当时有位副厂长在对待国民党俘虏的政策问题上,提出明确的修改意见:“对解除武装的俘虏,我们是讲优待政策的,但对待放火指引敌机的俘虏,则是反革命,讲优待是完全错误的。”还有领导也提出了这样或那样的批评性意见,甚至有人对此极为反感,进行发难。在1962年――1963年间,珠影厂根据文化部领导肯定《逆风千里》的文学本和“全厂要面向生产”的指示精神,开始全厂动员,这部影片便是在当时良好的创作氛围中,又峰回路转,重新上马。
影片编剧周万诚,是广州军区战旗话剧团的一名部队剧作家;导演方徨则从上影厂调到山东厂,又合并到珠影厂,曾执导过《闵江橘子红》《谁是凶手》《两个巡逻兵》等影片。方徨执导影片有两大特点:其一他感情厚重,人情味浓郁,在他所执导有限的几部影片中,都启用了上影厂著名反派老演员白穆,以及上影厂的张子良、兰谷、束夷、傅伯棠,这些演员除了白穆之外也都调往珠影,此次都被重新招至《逆风千里》的麾下;其二则是他识才爱贤,姚士泉一流的黑白摄影,使他倍加珍爱,故这两人一导一拍,多次合作。
影片的外景地在东北辽宁的奉城、丹东一带,剧组人员边体验生活,边实地拍摄。影片中塑造的我军指导员、胡排长、女卫生员、还有两名战士五个角色,和敌方师长、副师长、医官、政治部主任、敌工处长、军长、骑兵连长共七人的人数比例,也有人以我方少敌方多而提出质疑,从而招致了外界势力的严重干扰。影片中国共两党将领的人物群像,性格鲜明,人各有貌,先天剧本的成熟,再加上所选演员自身的努力,《逆风千里》终于在1963年12月底拍竣。影片在送到上级审查时,中央领导邓子恢、军队领导罗瑞卿、刘亚楼观看后,都表示了肯定;对审查时一些领导提出的不同意见,当时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则表示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并且三次提出若干条具体的修改意见。
然而,文艺路线的斗争始终是一个运动紧接着一个运动,“文革”前的1964年,文艺界又开始了整风运动。《逆风千里》在全国上映之后,好景不长,时任中央领导要职的康生就这部影片大加批判:“这是动国民党之心,动共产党之愤”,由此宣判了影片的死刑。此后,1964年的7月29日,康生在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总结会上讲话,公开点名批判影片《逆风千里》《北国江南》《早春二月》《舞台姐妹》等影片是“坏电影”。随后,全国各大新闻媒体相继发表批判这些作品的文章。8月29日,中宣部发出《关于公开放映和批判〈北国江南〉和〈早春二月〉的通知》。毛泽东主席在该通知的报告上提示:“应在几十个至一百多个中等城市放映,使这些修正主义材料公之于众,可能还不止这两部影片,还有些别的,都需要批判。”领袖一怒,万众皆惧,《逆风千里》《兵临城下》《红河激浪》等影片顿时连带而出,《人民日报》等全国各大报纸用了整整一版文字,彻底地、全面地对《逆风千里》逐条逐段地展开批驳,使其成为“文革”前最早被列为“大毒草”、“反革命”的首批“反动影片”之列,上映时还在其片头上特意加上了上千字的前言,其大标题即是:“反革命影片《逆风千里》”,接着便是播音员充满火药味的大声领读。
一部影片一旦被定调为“反革命”,那这部影片本身连同他的主要创作人员、剧组演职员,一下子全部受到了牵连,何曰为“反革命”?那就是文章中“义正辞严”地提出:“国民党形象突出,人物气焰嚣张,而共产党却一味迁就,软弱无力。”强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尊重历史事实、用艺术形式表现出来的一部电影作品,被政治阴谋家大加挞伐,剧组人员人生的悲剧便由此血淋淋的被无情撕开。
编剧周万诚被遣送回山东老家,“文革”中多次挨批挨斗,牙齿全部被打掉。导演方徨是1938年参加新四军的老干部,1941年“皖南事迹”曾坐过国民党“上饶集中营”的监狱,后来在赤石暴动越狱。这样一位九死一生的老革命,却被扣上“反革命”、“叛徒”的大帽子,经常被串联到珠影的红卫兵、厂内工宣队、军宣队造反派们拉出去公众批斗;但是方徨始终倔强地没有低下高昂的头,他一生经历过地狱般的煎熬和战场上的横飞弹雨,对一部《逆风千里》所带来的灭顶之灾,以其坚韧的毅力去据理力争,作为一个在硝烟战火中锤炼出来的电影工作者,他是受苏联名家邦达丘克《一个人的遭遇》与众不同揭示战争的艺术表现手法,加之自身在战场上的亲历,从而成功地执导了《逆风千里》。他认为自己没有反党反人民,更没有去歌颂、美化国民党。反复的批斗,肉体的打击,“文革”期间又被强行送到干校劳改,他曾患过脑脓肿,做手直肠癌两次大手术,但,方徨以80岁高龄至今健在,然而在“文革”期间他的老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厂里的大喇叭对准他的窗户,彻夜的高声喧哗,使她终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惶惶不安,终于在一天晚上高音喇叭突然响起,使她受到猛然惊吓而猝死,这是方徨最感难受心中永远也抹不掉的痛。
血淋淋的悲剧在“文革”期间不断上演,没有休止。资深摄影师姚士泉在40年代后期就从事电影摄影,他因《逆风千里》身带“特嫌”、“反革命”的诸多罪名,感到万念俱灰,终于在批斗他的又一次大会之后,偷偷的跑到厂外的一片茂密的柑遮林里,用刀切开动脉割腕自杀。1962年当年有珠影厂招收的五名品学兼优的学员丁铁宝、林书锦、杜熊文、方文献、黄伍钟返回厂后,被由香港长城公司调来珠影担任业务副厂长洪由重点培养成拔尖人才,旨以培养本厂自己的演员队伍,可是,这一最具有前卫性的“造星”意识,即被不久后的“文革”运动而彻底的粉碎破灭。怀着一腔爱国热忱从印尼返回的青年华侨黄伍钟,相貌英俊,酷似《柳堡的故事》《霓虹灯下的哨兵》中的男主角廖有梁,他曾在《逆风千里》中扮演我军侦察员,但是,“文革”的魔掌却将这一小人物牢牢抓住,不肯放过,这个单纯、幼稚、刚刚涉足新的社会,却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政治运动无情的冲击,这个从上海电影专科学校毕业、偕同新婚妻子一起回厂闹革命的年轻人,却被冠之“间谍”、“特务”的莫须有罪名,遭到残酷的批斗、审查。黄伍钟不久就从厂行政办公楼三楼跳下殉命,成为了“文革”无数冤魂的又一个无辜的殉葬品。他突然死亡,也成了一桩至今未了的无头历史悬案。
批斗在升级,迫害在继续,就因为一部《逆风千里》,红卫兵、工宣队、军宣队、造反派的野蛮镇压,大字报的铺天盖地,还有让所谓的“反革命”分子自己敲锣打鼓,痛骂自己是“反革命”的首创。导演方徨、摄影姚士泉、美工张云乔、副导演之一张捷、制片陶轶、演员傅伯棠等人不止一次这样的遭罪。方徨不服气经常被打,而红卫兵们强迫演员傅伯棠反复要念叨自己在影片中的那句著名的台词:“我要吃鸡”。傅伯棠也是在40年代就踏入上海影界以专业配角的老演员,他后来臃肿的身材、滑稽的相貌又开拓了他的反派、喜剧的戏路。可是傅伯棠也是同方徨一样的倔牛脾气,一天在红卫兵们再次强迫他说出这个台词的时候,傅伯棠是一脸的愤怒,一脸的倔强,仍是按照剧中人物的神态和表情大声说道:“我要吃鸡”,看着眼前这么“蛮横”的“反革命”分子,气得红卫兵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硬是强行塞到他的嘴里,并叫嚷着:“我让你吃,让你吃。”这一情景,令人悲喜,令人心酸。后来,北京101中学大串联的红卫兵们再次来到珠影,仍是到处用铜扣皮带乱打人,其中还有两个剃了光头的女红卫兵头子勒令《逆风千里》剧组人员交代问题,演员丁铁宝作为“后起之秀”历史清白,无处挑剔,但红卫兵仍不放过,她只好一遍又一遍讲起拍摄过程中的轶事,红卫兵听着听着入了神,这种对拍电影的好奇,也多多少少减弱了批斗围攻的残酷性,后来丁铁宝主演《扬帆》,其中一场正好有红卫兵批斗她主演角色的戏,往事的回首,岁月的磨难,这令丁铁宝大有人世恍然之感。
如今,《逆风千里》早已平反,影片也曾多次复映,然而那些因此剧蒙难和侥幸活下来的人,对这部影片的前前后后,却是浸入骨髓般的记忆犹新。
内容简介:1946年初,东北人民解放军一举歼灭 了国民党“千里驹”师,俘获了一批 将校级军官。某连指导员宋志刚奉命 率一个排,押送战俘通过敌我交界地 带前往辽东军区驻地。伪装成被俘士 兵的敌特工处长杨子鸣逃跑求援,被 俘的敌师长孙振戍则把一枚勋标丢在 路上,给前来救援的敌军指示方向, 并暗中指使部下无理吵闹、装病,以 便拖延时间。解放军指战员巧妙地制 服了无理取闹的战俘,并将勋标放到 另一条大道上,使救援的敌军走错了 路。当敌人的飞机前来侦察时,孙振 戍又企图用火给敌机发信号,其阴谋 又被及时识破。为能得到真实情况, 杨子鸣冒充解放军的伤员,打入解放 军内部,并与孙振戍密谋,指使一个 骑兵连抢占解放军必经之处双龙江大 桥。宋志刚将计就计,诱骗孙振戍写 信调守桥的骑兵连前来抢劫,并派侦 察排长刘春海冒充敌人去送信,将守 桥的敌骑兵连引入解放军包围圈。少 数战士乘机押送战俘,在县大队的接 应下,顺利通过大桥,进入解放军防 区。待敌骑兵连和援军发现时,大桥 已被解放军炸毁,他们束手无策,无 法过河追击。
影片表现的是一个特殊的题材,它把视角移向战争片中一个不易被人重视的方面,即战俘问题。
该片在描绘我军指战员机智勇敢,临危不乱的英雄气质的同时,把更多的笔墨放在塑造敌师长等国民党军官的形象上。遵循现实主义的原则,创作霆没有把敌战俘写得不堪一击,而是着力刻画了他们不甘失败和垂死挣扎的精神世界,让敌我双方在严酷的环境中斗智斗勇,再现出生活的真实。
正是基于忠实于历史的创作思想,影片在渲染战争气氛、描写战场环境等方面,都作了有益的探索。
导演: 方徨
副导演: 张捷、兰谷
编剧: 周万诚、方徨
主要演员
马奕 (饰 指导员)
张子良 (饰 胡排长)
李键林 (饰 纪鹏飞)
丁铁宝 (饰 朱小玲)
白穆 (饰 敌师长)
兰谷 (饰 敌特工处长)
刚晓光 (饰 刘春海)
傅伯棠 (饰 敌副师长)
王滟 (饰 敌政治部主任)
宋德望 (饰 敌医官)
蒋锐 (饰 敌军长)
关鹏 (饰 敌骑兵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