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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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医学衷中参西录005

原一、二、三期合编第二卷

治喘息方

参赭镇气汤

治阴阳两虚,喘逆迫促,有将脱之势,亦治肾虚不摄,冲气上干,致胃气不降作满闷。

野台参四钱生赭石轧细,六钱生芡实五钱生山药五钱萸肉去净核,六钱生龙骨捣细,六钱生牡蛎捣细,六钱生杭芍四钱苏子炒捣,二钱

一妇人,年三十余,劳心之后兼以伤心,忽喘逆大作,迫促异常。其翁知医,以补敛元气之药治之,觉胸中窒碍不能容受。更他医以为外感,投以小剂青龙汤,喘益甚。延愚诊视,其脉浮而微数,按之即无,知为阴阳两虚之证。盖阳虚则元气不能自摄,阴虚而肝肾又不能纳气,故作喘也。为制此汤,病人服药后,未及覆杯曰:吾有命矣。询之,曰从前呼吸惟在喉间,几欲脱去,今则转落丹田矣。果一剂病愈强半,又服数剂全愈。

【按】生赭石压力最胜,能镇胃气、冲气上逆,开胸隔、坠痰涎、止呕吐、通燥结,用之得当,诚有捷效。虚者可与人参同用。

一人,当上脘处发疮,大如核桃,破后调治三年不愈。疮口大如钱,觉自内溃烂,循胁渐至背后,每日自背后以手排挤至疮口,流出脓水若干。求治于愚,自言自患此疮后,三年未尝安枕,虽卧片时,即觉有气起自下焦上逆冲心。愚曰:此即汝疮之病根也。俾用生芡实一两,煮浓汁送服生赭石细末五钱,遂可安卧。又服数次,彻夜稳睡。盖气上逆者,乃冲气之上冲,用赭石以镇之,芡实以敛之,冲气自安其宅也。继用拙拟活络效灵丹(在第四卷),加生黄耆、生赭石各三钱煎服,日进一剂,半月全愈。

一人,伤寒病瘥后,忽痰涎上涌,杜塞咽喉几不能息。其父用手大指点其天突穴,息微通(点天突穴法详第三卷),急迎愚调治。遂用香油二两熬热,调麝香一分灌之,旋灌旋即流出痰涎若干。继用生赭石一两、人参六钱、苏子四钱煎汤,徐徐饮下,痰涎顿开。

一妇人,年近五旬,得温病,七八日表里俱热,舌苔甚薄作黑色,状类舌斑,此乃外感兼内亏之证。医者用降药两次下之,遂发喘逆。令其子两手按其心口,即可不喘。须臾又喘,又令以手紧紧按住,喘又少停。

诊其脉尺部无根,寸部摇摇,此将脱之候也。时当仲夏,俾用生鸡子黄四枚,调新汲井泉水服之,喘稍定,可容取药。遂用赭石细末二钱同生鸡子黄二枚,温水调和服之,喘遂愈,脉亦安定。继服参赭镇气汤,以善其后。

一妇人,连连呕吐,五六日间勺水不存,大便亦不通行,自觉下脘之处疼而且结,凡药之有味者,入口即吐;其无味者,须臾亦复吐出,医者辞不治。后愚诊视,脉有滑象,上盛下虚,疑其有妊。询之,言月信不见者五十日矣。然结证不开,危在目前。《内经》谓:“有故无殒亦无殒也。”遂单用赭石二两煎汤饮下。觉药力至结处不能下行,复返而吐出,继改用赭石四两,又重罗出细末两许,将余三两煎汤调细末服下,其结遂开,大便亦通,自此安然无恙,至期方产。

友人毛仙阁曾治一妇人,胸次郁结,饮食至胃不能下行,时作呕吐。仙阁用赭石细末六钱,浓煎人参汤送下,须臾腹中如爆竹之声,胸次、胃中俱觉通豁,至此饮食如常。

友人高夷清曾治一人,上焦满闷,艰于饮食,胸中觉有物窒塞。医者用大黄、萎实陷胸之品十余剂,转觉胸中积满,上至咽喉,饮水一口即溢出。夷清用赭石二两、人参六钱为方煎服,顿觉窒塞之物降至下焦。又加当归、肉苁蓉,再服一剂,降下瘀滞之物若干,病若失。

友人李景南曾治一人,寒痰壅滞胃中,呕吐不受饮食,大便旬日未行。用人参八钱、干姜六钱、赭石一两,一剂呕吐即止。又加当归五钱,大便得通而愈。

门人高如璧曾治一叟,年七十余,得呃逆证,兼小便不通,剧时觉杜塞咽喉,息不能通,两目上翻,身躯后挺,更医数人治不效。如璧诊其脉浮而无力。遂用赭石、台参、生山药、生芡实、牛蒡子为方投之,呃逆顿愈。又加竹茹服一剂,小便亦通利。

历观以上诸治验案,赭石诚为救颠扶危之大药也。乃如此良药,今人罕用,间有用者,不过二三钱,药不胜病,用与不用同也。

且愚放胆用至数两者,非卤莽也。诚以临证既久,凡药之性情能力及宜轻宜重之际,研究数十年,心中皆有定见,而后敢如此放胆,百用不至一失。且赭石所以能镇逆气,能下有形瘀滞者,以其饶有重坠之力,于气分实分毫无损。况气虚者又佐以人参,尤为万全之策也。其药虽系石质,实与他石质不同,即未经火煅,为末服之,亦与肠胃无伤。此从精心实验而知,故敢确凿言之。

或曰:赭石质甚重坠,故《别录》谓其坠胎,诸案中如此重用赭石,以治他证犹可,以治妊妇恶阻,肠胃坚结,纵能治愈,独不近于行险乎?答曰:此中理甚精奥,非细心研究不知也。赭石之原质,系铁七氧三化合而成,其质原与铁锈相似(铁与氧气化合则生锈)。铁锈善补血,赭石亦善补血。故《本经》谓其主赤沃漏下。《别录》谓其治带下养血气。《日华》谓其治月经不止。《普济方》用治血崩。统视以上主治,则赭石善于理血、养血可知。既能养血,其血足不自能荫胎乎?而《别录》谓其坠胎者,指五六月以后之胎而言也。盖五六月以后之胎,已成形体,赭石重坠有压力,故可迫之下坠。若恶阻时,胞室之血脉初次凝结,无所谓形体也。此时惟过用破血之药可以坠胎。岂善于养血之赭石,服之亦虑其坠胎乎?且恶阻至于肠胃坚结,百药不效,惟重用赭石,犹可救挽,纵有坠胎之弊,犹当权其事之轻重缓急,而放胆用之。此孙思邈所谓“心欲小面胆欲大”也。况用之又断不至坠胎乎。

【按】赭石色赤,氧气与铁化合之色也。其原质类铁锈,故与铁锈同色。铁锈研末服之,不妨肠胃,故赭石生研服之,亦于肠胃无损也。铁锈之生,层层作薄片,而赭石亦必层层作薄片。且其每片之两面,一面点点作凸形,一面点点作凹形者,方为真赭石。

故有钉头赭石及龙眼赭石之名。仲景旋覆代赭石汤,赭石、人参并用,治“伤寒汗、吐、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气不除”。参赭镇气汤中,人参借赭石下行之力,挽回将脱之元气,以镇安奠定之,亦旋覆代赭石汤之义也。

一妇人,年二十余,因与其夫反目,怒吞鸦片,已经救愈。忽发喘逆,迫促异常,须臾又呼吸顿停,气息全无,约十余呼吸之顷,手足乱动,似有蓄极之势,而喘复如故。

若是循环不已,势近垂危,延医数人,皆不知为何病。后愚诊视其脉,左关弦硬,右寸无力,精思良久,恍然悟曰:此必怒激肝胆之火,上冲胃气。夫胃气本下行者也,因肝胆之火冲之,转而上逆,并迫肺气亦上逆,此喘逆迫促所由来也。逆气上干,填塞胸膈,排挤胸中大气,使之下陷。夫肺悬胸中,须臾无大气包举之,即须臾不能呼吸,此呼吸顿停所由来也(此理参观第四卷升陷汤后跋语方明)。迨大气蓄极而通,仍上达胸膈,鼓动肺脏,使得呼吸,逆气遂仍得施其击撞,此又病势之所以循环也。《神农本经》载,桂枝主上气咳逆、结气、喉痹、吐吸(吸不归根即吐出),其能降逆气可知。其性温而条达,能降逆气,又能升大气可知。遂单用桂枝尖三钱,煎汤饮下,须臾气息调和如常。

夫以桂枝一物之微,而升陷降逆,两擅其功,以挽回人命于顷刻,诚天之生斯使独也。然非亲自经验者,又孰信其神妙如是哉。继用参赭镇气汤,去山药、苏子,加桂枝尖三钱,知母四钱,连服数剂,病不再发。此喘证之特异者,故附记于此。

喻嘉言《寓意草》中有重用赭石治险证之案数则,与上所载之案参观,其理益明。

薯蓣纳气汤

治阴虚不纳气作喘逆。

生山药一两大熟地五钱萸肉去净核,五钱柿霜饼冲服,四钱生杭芍四钱牛蒡子炒捣,二钱苏子炒捣,二钱甘草蜜炙,二钱生龙骨捣细,五钱

前方治阴阳两虚作喘,此方乃专治阴虚作喘者也。方书谓肝肾虚者,其人即不能纳气,此言亦近理,然须细为剖析。空气中有氧气,乃养物之生气也(氧气详解在后补络补管汤下)。人之肺脏下无透窍,而吸入之氧气,实能隔肺胞,息息透过,以下达腹中,充养周身。肝肾居于腹中,其气化收敛,不至膨胀,自能容纳下达之气,且能导引使之归根。有时肾虚气化不摄,则上注其气于冲,以冲下连肾也。夫冲为血海,实亦主气,今因为肾气贯注,则冲气又必上逆于胃,以冲上连胃也。由是冲气兼挟胃气上逆,并迫肺气亦上逆矣,此喘之所由来也。又《内经》谓肝主疏泄,肾主闭藏。夫肝之疏泄,原以济肾之闭藏,故二便之通行,相火之萌动,皆与肝气有关,方书所以有“肝行肾气”之说。今因肾失其闭藏之性,肝遂不能疏泄肾气使之下行,更迫于肾气之膨胀,转而上逆。

由斯其逆气可由肝系直透膈上,亦能迫肺气上逆矣,此又喘之所由来也。方中用地黄、山药以补肾,萸肉、龙骨补肝即以敛肾。芍药、甘草甘苦化阴,合之柿霜之凉润多液,均为养阴之妙品。苏子、牛蒡又能清痰降逆,使逆气转而下行,即能引药力速于下达也。

至方名薯蓣纳气汤者,因山药补肾兼能补肺,且饶有收敛之力,其治喘之功最弘也。

或问:氧气虽能隔肺胞透过,亦甚属些些无多,何以当吸气内入之时,全腹皆有膨胀之势?答曰:若明此理,益知所以致喘之由。人之脏腑皆赖气以撑悬,是以膈上有大气,司肺呼吸者也。膈下有中气,保合脾胃者也。脐下有元气,固性命之根蒂者也。当吸气入肺之时,肺胞膨胀之力,能鼓舞诸气,节节运动下移,而周身之气化遂因之而流通。

且喉管之分支下连心肝,以通于奇经诸脉,当吸气内人之时,所吸之气原可由喉管之分支下达,以与肺中所吸之气相助为理也。下焦肝肾(奇经与肾相维系)属阴,阴虚气化不摄则内气膨胀,遂致吸入之气不能容受而急于呼出,此阴虚者所以不纳气而作喘也。

滋培汤

治虚劳喘逆,饮食减少,或兼咳嗽,并治一切阴虚羸弱诸证。

生山药一两于术炒,三钱广陈皮二钱牛蒡子炒捣,二钱生杭芍三钱玄参三钱生赭石轧细,三钱炙甘草二钱

痰郁肺窍则作喘,肾虚不纳气亦作喘,是以论喘者恒责之肺、肾二脏,未有责之于脾、胃者。不知胃气宜息息下行,有时不下行而转上逆,并迫肺气亦上逆即可作喘。脾体中空,能容纳诸回血管之血,运化中焦之气,以为气血宽闲之地,有时失其中空之体,或变为紧缩,或变为胀大,以致壅激气血上逆迫肺,亦可作喘。且脾脉缓大,为太阴湿土之正象,虚劳喘嗽者,脉多弦数,与缓大之脉反对,乃脾土之病脉也。故重用山药以滋脾之阴,佐以于术以理脾之阳,脾脏之阴阳调和,自无或紧缩或胀大之虞。特是脾与胃脏腑相依,凡补脾之药皆能补胃。而究之脏腑异用,脾以健运磨积,宣通津液为主。

胃以熟腐水谷,传送糟粕为主。若但服补药,壅滞其传送下行之机,胃气或易于上逆,故又宜以降胃之药佐之,方中之赭石、陈皮、牛蒡是也。且此数药之性,皆能清痰涎,利肺气,与山药、玄参并用,又为养肺止嗽之要品也。用甘草、白芍者,取其甘苦化合,大有益于脾胃,兼能滋补阴分也,并治一切虚劳诸证者,诚以脾胃健壮,饮食增多,自能运化精微以培养气血也。

一人,年二十二,喘逆甚剧,脉数至七至,用一切治喘药皆不效,为制此方。将药煎成,因喘剧不能服,温汤三次始服下,一剂见轻,又服数剂全愈。

或问:药之健脾胃者,多不能滋阴分,能滋阴分者,多不能健脾胃,此方中芍药、甘草同用,何以谓能兼此二长?答曰:《本经》谓芍药味苦,后世本草谓芍药味酸。究之芍药之味苦酸皆有。陈修园笃信《本经》,谓芍药但苦不酸。然嚼服芍药钱许,恒至齼齿,兼有酸味可知。若取其苦味与甘草相合,有甘苦化阴之妙(甘苦化阴说始于叶天士),故能滋阴分。若取其酸味与甘草相合,有甲己化土之妙(甲木味酸,己土味甘),故能益脾胃。此皆取其化出之性以为用也。又陈修园曰:芍药苦平破滞,本泻药非补药也。

若与甘草同用,则为滋阴之品,与生姜、大枣、桂枝同用,则为和营卫之品,与附子、干姜同用,则能收敛元阳,归根于阴,又为补肾之品。本非补药,昔贤往往取为补药为主,其旨微矣。按此论甚精,能示人用药变化之妙,故连类及之。

西人谓心有病可以累肺作喘,此说诚信而有征。盖喘者之脉多数,夫脉之原动力发于心,脉动数则心动亦数可知。心左房之赤血与右房之紫血,皆与肺循环相通(理详后定心汤下)。若心动太急,逼血之力过于常度,则肺脏呼吸亦因之速过常度,此自然之理也。然心与肾为对待之体,心动若是之急数,肾之真阴不能上潮,以靖安心阳可知。

由是言之,心累肺作喘之证,亦即肾虚不纳气之证也。

西人又谓喘证因肺中小气管痰结塞住,忽然收缩,气不通行,呼吸短促,得痰出乃减。有日日发作者;又数日或因辛苦寒冷而发作者;又有因父母患此病传延者。发作时,苦剧不安,医治无良法。应用纸浸火硝水内,取出晒干,置盆内燃点,乘烟焰熏腾时,以口吸氧气入肺(火硝多含氧气)。或用醉仙桃干叶当烟吸之,内服樟脑鸦片酒一二钱,更加姜末一分半、白矾七厘共为散,水调服。虽未必能除根,亦可渐轻。

【按】此证乃劳疾之伤肺者,当名为肺劳。虽发作时甚剧,仍可久延岁月。其治法当用拙拟黄耆膏(黄耆膏在后)。

【按】醉仙桃即曼陀罗花也,其花白色,状类牵牛而大,其叶大如掌而有尖,结实大如核桃,实蒂有托盘如钱,皮有芒刺如包麻,中含细粒,如火麻仁。渤海之滨生植甚多,俗呼为洋金花。李时珍谓:“服之令人昏昏如醉,可作麻药。”又谓:“熬水洗脱肛甚效。”盖大有收敛之功也。西人药学谓用醉仙桃花、实、叶,俱要鲜者榨汁,或熬干,或晒干作膏。每服三厘,能补火止疼,令人熟睡,善疗喘嗽。正与时珍之说相似,然此物有毒不可轻用。今人治劳喘者,多有取其花与叶,作烟吸之者,实有目前捷效,较服其膏为妥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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