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235-Daryl Davis:黑人怎样与三K党谈笑风生?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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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 补充帖

于是我开始邀请他参加我的演出现场。我在周边演出的时候他总会过来,还会把夜鹰也带上。他甚至还会上台跳舞。我请他到我家里做客,他也很乐意登门。每次他会在我家呆上一个半小时左右,坐在我家沙发上,夜鹰坐在他身边。有时夜鹰觉着无聊,就把手枪掏出来在手指头上转着玩,与此同时我与凯利则在咖啡桌旁聊天。有时候我们还会在我家里吃晚饭或者吃午饭。要记得,在他的认知当中我是个劣等人。而他来到了劣等人的家,坐在劣等人的沙发上,在劣等人的餐厅里吃劣等人的晚饭。有时我还会邀请其他黑人朋友、白人朋友或者犹太人朋友一起过来聊天,让他与其他人也打打交道,因为我不希望他认为我是个个例。这个过程进行了好几年。如果我要去他家附近地区办事,我也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这两天忙不忙?”他要是回答“不忙”,我就接着问:“要不然出来聊聊?”“没问题,咱们在什么什么地方碰头。”他总会指定他家以外的其他地点,因为他不希望我去他家。我们一般都在270号公路边上的停车场见面,他总会带着夜鹰比我先到。等我到了之后,夜鹰就坐在我的后座,凯利坐在我的副驾上。然后我就按照原本安排去某人家里送一份CD或者音乐合同。两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有邀请过我去他家。两年之后他获得了提升,从大龙提升成为了帝国巫师。然后他才请我去他家。我可以在他家旁观三K党分支会议,还可以拍照做笔记。

然后他又邀请我去参加三K党集会。我之前也在其他三K党成员的邀请下参加过其他集会,不过这里我们讲的是凯利的故事。集会场地中间是一个大木头十字架,上面缠满了油布,浸透了所谓的“三K党古龙水”。男男女女的三K党穿着白袍子以十字架为中心围成一大圈,沿着顺时针转圈。主持集会的帝国巫师或者大龙举起火炬高呼:“党人停步!”每个人都高举火炬停下来,主持人高呼:“为我的神!”然后他们向十字架鞠躬。“为我的种族!”二鞠躬。“为我的国家!”三鞠躬。“为我的党团!”四鞠躬。“白人权力!”五鞠躬。“党人向前一步!”然后他们就聚拢到十字架底部。“党人点燃十字架!”然后他们就扔下火炬将其点燃,十字架立刻就熊熊燃烧起来。然后他们欣赏一下火势,发表几篇演讲,再然后集会就结束了。

CNN听说了这次集会。他们知道我在音乐圈里算是一号人物,因为我和查克.贝利一起弹钢琴。我为他担任了三十二年的伴奏。他去年去世了。你们都知道查克.贝利发明了摇滚,没有查克.贝利就没有猫王,没有披头士,没有滚石,没有齐柏林飞艇,没有艾尔顿.约翰。凡是玩摇滚的人们的艺术基因都要追溯到他身上。CNN知道我是个音乐家,也知道凯利是三K党。他们认为黑人音乐家与三K党领导人之间居然有联系,着实非常有趣。因此他们就问我:“能不能采访一下你们?”我说:“没问题。下次三K党集会你们过来就行。到时候我通知你们。”时候到了之后我通知CNN:“本周六我要去参加集会。”他们说:“好的,我们想和你一起去。周五晚上你还要表演吗?”我说:“是的。”于是CNN来到我的演出现场,拍摄了我平时的演出情况。周六早上摄制组来到我家,跟着我驱车两个小时来到集会现场。他们问我:“你认为凯利先生会和我们说话吗?”我说:“我可不止能让你们采访到他。集会结束后我会邀请凯利先生到我家里来,你们可以在黑人家里采访一名三K党领导人。”他们说:“哦,好啊。”他们拍摄了集会全过程。集会结束后我问凯利行不行,他说没问题。他也开车两个小时来到我家,坐在我家地下室里接受了CNN采访。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这段采访视频每小时都会在CNN播出一遍,传遍了全世界。我请大家特别注意凯利在采访当中说了什么。他说:尽管他与我还会继续一起活动,但是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他对三K党的看法。因为这个看法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固定了许多年。然后他继续说他如何相信种族隔离,因为他相信这样做符合各种族的最大利益。这番说辞几乎与马蒂斯.科欧许多年前对我的说法丝毫不差……

我们全都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在篱笆这一边,其他人在篱笆另一边,他们是你的对头,是你的反对者。你们的争端未必在于种族问题。咱们这次讲座的主题与其说是种族,倒不如说是交流、沟通与斡旋。我们必须学会如何沟通。学会沟通之后,斡旋就容易多了。我只是举了一个两极相遇的例子——一个黑人,一个三K党首领,你找不出比这两者更加天差地别的极端。就算抛开种族因素,还有很多其他争议激烈的话题,比如堕胎、核武器、中东战争、目前的总统、全球变暖。你在这一边,其他人在那一边。给你对手一个平台,允许对方表达自己的观点。有时他们的观点如此极端,让你感到切骨之痛。相信我,我在全国各地的三K党集会上听到过各种让我感到切骨之痛的说法,但是我依然听了下去。如果你同意你的对手的说法,那很好;你不同意他们的说法,那也没什么问题。你当然可以挑战他们,但是不能粗鲁无礼,而是要从知性与感性两方面下手。你事先要做好准备工作,听他们说话的时候你要这么说:“我希望你能说得更清楚一些,进一步解释为什么我应当按照你的方法来思考。”这样的话,对方很可能也为你提供表达观点的平台。这时候你必须确定你的事实没有问题。观点可以争论,事实不会改变。然后你要在平台上兼顾知性与感性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样到头来你们两人都需要考虑对方说了什么。如果某人的言论让你怀疑自己一开始相信的东西,你们两个之间就擦出了火花。你会心想:“嗯,他确实有道理。”你可能会从此倾向那个方向。反过来对方也一样。

所以倾听别人说话很重要,如果你能够主动倾听其他人说话,那么你同时也会被动地向对方输出关于你自己的信息。当你积极学习别人的时候,也在消极地向别人传授你自己。所以永远要透明,永远要诚实,要将你的人品与尊严摆在当面。因为你在人际交流当中所拥有的最重要的资产就是你的可信度,并不在于你打算销售的产品,而在于你的品牌。如果他们不认为你这人可信,那他们根本不会购买你的产品。无论你打算卖什么,你永远都希望招揽回头客。你只有一次机会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你有两三次机会留下进一步的良好印象,但是良好的第一印象只有一次机会。大多数人出于某种原因——你要是不服气的话单就这个话题我们就能聊一天,但是这一点的确是事实——都会根据第一印象来评论你。如果他们第一次就不喜欢你,那你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你的可信度必须无懈可击。如果对方接受了你的可信度,那么即便他们不同意你的话,即便你们身处篱笆两边,只要他相信你,你就可以说:“下个礼拜咱们继续讨论。”对方会说:“没问题,下次接着聊。”可信度意味着你的对手愿意继续与你见面。

你们需要理解一点:我并不尊重凯利说的话。我不是种族主义者,我不是白人至上主义者,我不是隔离主义者,我不是民族主义者,我并不尊重他说的话。但是我尊重他说话的权利,这两者区别很大。即便我的书出版之后,我们依然一起出去吃饭,有时我们会讨论三K党,有时候我们根本不讨论三K党,而是聊别的,例如最新上映的007电影。这个过程进行了很久。随着时间推移,他脑子里面原本用混凝土砌成一整块的理念开始浮现裂隙。他开始经历思想斗争,因为事实证明我所说的某些内容要比他以为的更加正确。因此他开始产生了矛盾思想。他相信原本的理念这么久,今后还要继续生活在谎言当中吗?还是说他应当转而相信事实?这是一场持久的斗争。我们越是见面讨论,这些裂缝就越是变得更宽,最终混凝土就粉碎崩坏了。如今罗杰.凯利早已退出了三K党,如今他再也不相信自己在CNN采访时所说的话了,再也不相信他在酒店房间里告诉我的话了。他甚至还专门给我道了歉。

罗杰.凯利脱离三K党之后把他的袍子与罩帽送给了我。我手里拿着的就是帝国巫师的袍子,正是他在接受CNN采访时穿得那一件。上面有他们的徽记:红圈白十字,中间一滴血。至于尖顶罩帽,三K党将其称作头盔。罩帽前面这块布是面罩。想要隐藏身份,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谁,他们就把这块布拉下来,通过两个窟窿来看你的脸。他们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们。如果他们不关心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就把面罩摘下来——面罩用三个摁扣或者粘扣固定在帽沿上——露出自己的脸,只戴尖顶帽子。这两种三K党在视频里都能看到,有些人挡着脸,有些人露着脸。我现在收集了四十五到四十七套这种服装,全都来自脱离三K党的前成员,因为他们和我说过话。我还收集了很多其他三K党物品,大概有三百多件。

全部与我交谈过的三K党人当中已经有二百多人脱离了三K党。我不会说是我转化了他们。新闻报道经常说什么“黑人音乐家说服二百名党徒改过自新”——不不不,我没有说服任何人,我甚至没有说服哪怕一个人。但是我确实是二百个三K党人脱离三K党的契机。我更愿意认为他们转化了自己。我和他们谈话,他们反思谈话内容,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种生活方式不合适,我应该改变一下。”结果我得到了袍子、罩帽、旗帜、万字纹等等各种物品。早晚有一天我要建立一家我自己的博物馆。这一切都是对话的结果。我们在这个国家花了太多时间来谈论他人,反对彼此,或者各说各话。我们不妨花一点时间展开对话。我们不必非得达成共识,但是我们都有可以教给别人的东西,也都有需要向别人学习的东西。所以我才能拿到这些物品。我并不天真地认为所有人都会退出三K党或者放弃白人至上主义。总会有些人一直到死也依然满心仇恨暴力,依然认准了种族主义,而且这种人到处都有。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坐下来与我交谈,那至少是迈出了第一步,也是积极的一步。整个过程可能会花不少时间,人们不会在一夜之间回心转意,思想不是可以随意开合的开关。接受一种意识形态需要时间,放弃这种意识形态同样需要时间。

身为一名美国人,有一件事令我非常不安。我们自称自己是地球上最伟大的国家,显然如此。我爱我的国家,我很爱国,但是我确实对于这一主张抱有保留意见。我们或许确实是最伟大的科技国家,因为我们美国人创造了将人类送上月球的技术,这项技术是我们创造的。尼尔.阿姆斯特斯特朗在月球漫步,发表名言:“这是一个人的一小步,全人类的一大步。”我们可以身在地球与月球通过卫星电话实时交流,我们发明了这种技术。在座各位都发过电子邮件,都用手机。输入几个词几个数字,点击发送,你就可以与隔壁邻居或者弗吉尼亚州、宾州、加州、欧洲、南美、亚洲、非洲的随便什么人进行交流。我们发明了这种技术。所以为什么有这么多美国人尽管能够与月亮上的人说话,与全世界任何角落的人说话,但是让他们与隔壁邻居、马路对面的邻居说话却这么困难?仅仅因为邻居和他的肤色不一样,信仰不一样,政治观点不一样?在我看来,在我们自称最伟大的国家之前,我们的意识形态必须跟上我们的科技水平。只有两者都提升上去,我们才能以伟大自居。为什么我们已经生活在了二十一世纪,这种袍子居然还有人穿?这东西不属于任何世纪。我们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们进入了太空时代,但是我们依然在沿用石器时代的思考方式,这让我非常担忧。所以我才会在演出间期不断进行这项事业。

现在你们大约理解了我的背景以及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当你打算挑战某人,最有效的工具就是你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是关于你自己的信息,而是关于他们以及他们的信仰的信息。要花些时间理解他们的立场。无论是关于什么主题的立场。不仅局限于种族,而是可以关于任何立场。要尽可能理解对手的意识形态,然后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看看你能否为之辩护。你必须尽可能理解对方的立场,这样你才能更恰当地应对对方的质疑。我最喜欢的一句名言来自马克.吐温。许多美国人并不像欧洲人那样经常旅行。欧洲人喜欢到处走,大多数欧洲人都有护照,而没有护照、从没出国过的美国人数量之多肯定会令你惊讶。马克.吐温说得好:“旅行能够杀灭歧视、偏见与心胸狭隘。许多美国人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迫切需要旅行。要是一辈子都像蔬菜那样呆在某个角落不动弹,那就不可能养成开阔、健全、宽厚地看待人事物的观点。”平心而论,如果我并没有在小时候就走遍全世界,那么我今天还会不会这么想?我希望我依然还会这么想,但是很可能我并不会。正因为我从小就暴露在众多不同的文化当中,所以白人至上主义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另一种文化而已。我并不会接受这种文化,但是比起未曾接触过这么多陌生文化的另一个我,现在的我可以更加放松地谈论这种文化。这份暴露在不同文化当中的经历才是让我能够坐下来与观点完全相反的其他人面对面谈话的底气。

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不肯和我说话,也有人肢体攻击过我。在某些特别不幸的情况下我甚至必须为了自我保护而伤害对方,以至于将对方送进医院乃至监狱。但是这种情况远比你以为的更少见。大多数时候他们只会躲着我。我最早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是黑人。玛丽打电话过去,他们就会把我请到他们家,最后才知道我是黑人。我一敲门就会吓他们一跳。有些人继续与我交谈,有些人会把我赶出去,有些人想打架,什么人都有。幸运的是,许多一开始不肯跟我说话甚至想打架的人们后来还是会跟我说话甚至向我道歉,因此谈话很有好处,尽管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点。最有力的武器就是信息。即便有些人因为我的肤色而不喜欢我,但是他们依然尊重我,因为我非常了解他们。很多情况下,我对三K党的了解甚至比某些三K党人自己更深入。举个例子,你们要是看过两年前的PBS纪录片《偶然礼仪》(Accidental Courtesy)应该知道这个故事。有这么一名三K党人——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他是一个崇高独眼巨人,也就是地区领导人。这人很懒,从来不做家庭作业。后来他被提升成为了大泰坦,也就是县级领导人,但是他一直懒得研究所谓的党人必读教材。他被提升的那个周末之前原本有一两个月时间来让他备考,从而通过晋升测试,可是他一点都没复习。眼看时间快不够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去询问大龙或者帝国巫师“现在我该怎么办”,因为他们肯定会痛骂他,甚至还会将他降级。你们猜他打电话找谁求助?他找上了我,因为他知道我对于三K党知根知底。我帮他临阵磨了磨枪,让他通过测试顺利晋升成为了大泰坦。他并不同意我的意见,并不喜欢我,但是他相信我有真材实料,所以他尊重我。

交流的主题未必非得是种族问题。不管怎么说,你都要注意对面的人来自哪里,因为不同地区的人们的行为方式也不一样,只要你在美国多走一走就能意识到这一点。比方说在咱们这里,东海岸北部地区的人们,纽约与华盛顿的居民,我们过得是快节奏的生活,我们希望有什么事都三下五除二地全部做完,然后赶紧在合同上签字。要是往南走一点,到了佐治亚州、加州与弗洛里达州,那里人们则比较慵懒。至于到了南方各州,假如你与某人达成协议之后拿出一纸合同让对方签字,他们会觉得你在骂人。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说出去的话就足够有约束力,跟你握手发誓就等于签了合同。你要是坚持让他们白纸黑字立字据,他们只会认为你这人不可交。这样一来你们的关系就疏远。你必须知道你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对面这人可能来自密西西比州,后来搬到了华盛顿州。在你向对方有所求的前提下,尤其有必要按照对方的方法来做事。在我的家乡中西部地区,人们非常友好,但是不喜欢跟外人多说话,我们并不信任陌生人,直到我们了解对方为止。一旦我们了解之后,我们就是最忠诚的朋友,但是你必须首先赢得我们的信任,因为我们很难信任别人。比方说密苏里州的俗称就是“让我先看看州”,因为他们必须眼见为实才肯相信你的话。你必须要理解对方家乡的风俗人情,然后才可以展开辩论或者对话。

我一般不喜欢辩论这个词。我不喜欢说“我想和你围绕这个话题辩论一下”。一听到辩论这个词,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提升戒备,准备迎接你的攻击。正确的说法是:“我想和你谈一谈,我想多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当然,就算你这么说了,到头来你们两个还是要展开辩论。但是如果你把辩论包装成对话,人们总会略微更放松一点。我听你说话,你也听我说话,咱俩都不以吵架为目的。这样一来你很可能会发现你与对面的共同之处。有人问我:“你觉得你和凯利有哪些共同之处?”我们两个都相信儿童需要更好的教育孩子,都相信你应当扫清街头的毒品。首先找到共同点,然后培养共同点,从而巩固你与对方的关系;随着不断培养共同点,你还会发现更多的共同点。即便你要与最糟糕的敌人共处五分钟,也会发现不少共同点。要是花十分钟的话发现的共同点还会更多。不断培养共同点,最终就会收获一份交情;不断培养这份交情,最终就会收获一份友谊。你们两个在关键问题上依然相互对立,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方说肤色,或者你做礼拜的时候是去教堂、会堂还是清真寺——将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你需要找到这些关于对方的信息,了解他们他们的背景。这样一来即便他们不同意你的观点,他们依然会尊重你,也会更乐意听你说话。

我想再向大家展示另一段视频。刚才我提到夏利斯维尔,我现在给大家看一段当地拍摄的视频。我不会让大家看完全片,我只是让大家想一想你会怎么做?你的方法会是什么。所有人都有特定的立场,立场基于他们自己的观点。一个人的观点就等于他的事实,观点和事实对于某人来说是一回事。某人对你说某些话,而你完全不相信,你要理解那是他们的事实,可能是错的,但是依然基于他们个人的经验,或者他们的父母就是这么教给他们的,或许几代人都是这么教导下来的,这是他们的事实。要改变事实很困难,因为你也有你自己的事实,你必须要去除一切个人因素,不要因为他向你展现事实而生气,哪怕这些事实与你所相信的一切都截然相悖。要把自己从对话当中摘出来。做到了这一点,你就更能听进他们的言论,更能影响他们的心思,给他们提供新的视角,甚至让他们改变想法。视频里的场景大约有三十秒,发生在夏利斯维尔。顺便说一句,罗杰.凯利离开三K党的时候并没有将当地分会交给别人,而是把他作为帝国巫师监督的这片地区解散了,其中有二百多名党人。这并不意味着种族主义在马里兰州就此绝迹,种族主义依然很常见。只不过三K党在这里失去了组织,在接下来十到十一年年都是一盘散沙。后来有人决定在这里重建分会,这个人就是现任的马里兰州帝国巫师。你们很快就会在这段视频里面看到他。可以看到,党人从邦联公园的台阶上走下来,罗伯特E.李的雕塑就位于这里。

播放视频之前我想先问问大家:去年人们究竟为什么要在夏利斯维尔的邦联公园举行集会?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抗议李的雕塑被拆除?谁同意这个说法?你们是这么听说的吗?谎言。我告诉你们这是谎言。我知道这是谎言,因为我认识视频里的白人至上主义者们。我认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我认识活动现场的演讲者——杰森.凯斯勒(Jason Kessler)与理查德.斯宾塞(Richard Spencer)。我经常去夏利斯维尔,还跟视频里的一部分人聊过天。他们告诉了我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之前早就知道了。移除雕像只是申请集会许可的借口。有些人确实是为了抗议石墙杰克逊与李的雕塑被移除,但是组织者与发言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发动种族战争的第一步。他们承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久了。夏利斯维尔是个容易得手的目标,因为当地警察局的人手严重不足。当地警察也不像纽约、洛杉矶或者华盛顿那样接受过培训。尤其是华盛顿的警察已经习惯了抗议,因为每天到处都有人抗议,他们很清楚要怎么应对,怎么分隔开相互冲突的人群,怎么维持秩序。偶尔还是有人会违反秩序,但是他们得到的培训要比夏利斯维尔多的多。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夏利斯维尔的警察就是一帮菜鸟。但凡你想占用公共空间,无论是为了进行示威还是设立一个热狗摊子,都要得到许可。你要先去市政厅申请,填写你的姓名与目的。如果你直接填写“我想发动种族战争”,那么肯定得不到批准,所以你需要某些说得过去的理由。因此你说“我们是邦联战士的后代,我们不想让雕塑遭到拆除。我要进行抗议。”这倒也算是个理由,尽管这些雕塑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种族融合趋势来到南方之后才树立起来,从而给吉姆.克劳法案张目。总之这是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们得到了许可。有了许可之后,你想怎么利用许可就随你的便。移除雕像是他们举行集会的借口,但是并不是大多数人聚集在那里的理由,除了两眼一抹黑的极少数人之外。

任何了解美国历史的人们都知道,当时联邦与邦联双方的军队里都有黑人与犹太人士兵。黑奴曾经为奴隶主打过仗。南方有不少犹太裔奴隶主不想放弃自己的奴隶,所以他们也为保护奴隶制而战斗过。南方的黑人、白人、犹太人对抗北方联邦的黑人、白人和犹太人。讽刺的是,南方的黑人、白人和犹太人在军队内部混合编制,但是在北方军队里却是隔离编制。这一点值得好好想想。今天有些黑人——甚至在蒙哥马利县也有,我还认识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我们都是朋友——如今他们主张他们支持邦联。别误会,他们并不支持奴隶制。他们支持邦联是因为他们的奴隶祖先曾经效忠邦联。我之所以生在芝加哥,唯一的原因在于当时我父母碰巧身在芝加哥。不过我父母是从弗吉尼亚州的塞勒姆搬过去的,弗吉尼亚州又是邦联的大本营。我是奴隶的后代,我的奴隶先辈也曾经为邦联打过仗。所以我同样继承了邦联的历史遗产。就我个人来说,我并不支持邦联,我完全不关心邦联。但是我有些黑人朋友确实支持邦联,因为他们要尊重自己的祖先,从他们的观点出发这就是他们的事实。还有不少犹太人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支持邦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们再来看看夏利斯维尔集会上的这些人,他们走过UVA大学来到夏利斯维尔。如果他们真正的关切是保护这些雕塑,那么他们为什么不邀请黑人与犹太人后代和他们一起前进?这样做难道不会更加加强他们的可信度吗?就连黑人和犹太人都主张:“这也是我们的历史遗产,别碰他们。”这只会加强他们的立场。但是他们非但没有将黑人与犹太人拉进自己的队伍,反而将他们排除在外。他们走过大学校园,走过夏利斯维尔的街道,叫喊着反犹的种族主义口号。因此他们的集会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文化遗产,而是为了仇恨。一百五十年前,黑人白人犹太人曾经为了共同的遗产而战斗。如果真是为了保护历史遗产,一百五十年后他们也应该一起游行。所以他们不打算保护历史遗产,只打算发动种族战争。

第二,他们主张他们要向自己的先辈致敬,尽管他们从没见过这些先辈。内战在1865年结束,视频里在夏利斯维尔集会的那些人当时根本都没有出生。出生在那个时代的人早就死光了。当然你可以尊重你自己没见过的人,这么做没问题。但是他们在尊重这些先辈的同时,还在蔑视距离他们更近的先辈,他们认识的先辈,也就是养育他们的父亲与祖父。幸运的话他们应该见过他的祖父。为什么说他们不尊重父辈与祖父辈?因为许多父亲、祖父与曾祖父都曾经在二战战场上捐躯,而我们在二战期间对抗的是纳粹。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既要敬重你的先祖,同时又要践踏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为国作战对抗纳粹的遗产?你现在凭什么带着万字符袖标、举着万字旗走过夏利斯维尔?话又说回来,纳粹和邦联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有邦联那会儿还没有纳粹,希特勒那时候根本没出生。那么纳粹在夏利斯维尔干什么?他们跟这个地方这八竿子打不着啊。因为关键不在于文化遗产,而是在于仇恨。所以下次再在媒体上听到什么说法,一定要自己检查信息来源。

没有单一的解决方案来解决反犹、种族主义或者恐伊问题。必须采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协同努力。我惯用一个比喻。假设你的邻居和他老婆吵架,你听到他们家里摔锅砸碗的声音。你首先要打电话报警,警察一般会来敲他们家门,一个把老婆拉到东屋,一个把丈夫拉到西屋,然后对比两个人的问讯口径,看看究竟是谁行为不端,然后就将这个人带走拘留。如果两个人都没问题,警察就说“别让我们再回来了,下次我们再回来你们就要被拘留了。”但是也有另一种情况。有些丈夫抑郁了或者精神失常了,因为他丢了工作或者其他什么。他回到家里拿出枪支,把老婆孩子当成了人质,然后开始冲着路人与家人开枪,最后开枪打死自己。这时候再上门的就不是两个警察了,而会是特警队。他们会逼近前门、后门、房屋两侧与窗户,有人还会爬到对面房顶上架起狙击枪。然后还有穿制服的警察拿着大喇叭冲着房子喊话,劝说劫持者赶紧出来投降,结束对峙状态。还有一个人在电话边上跟屋里聊天:“我是来帮忙的,一切都会好的,你让老婆孩子赶紧出来,好让我们帮助你。”这是人质谈判员的工作。所有这些不同方面共同努力,目的都是为了拯救人质的生命。如果谈判员能够说服劫持者把人质放出来,那当然挺好。如果高音喇叭的施压能把劫持者逼出来,那也挺好。如果狙击手能确保不至于伤到老婆孩子,那么打死劫持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主要目标是保护人质的生命。

所有这一切都必须组织起来达成唯一的目标,这一切都是可行的方法。我要添加的组成部分则是防患未然,在平时就促进邻里之间相互关照。上述这些手段都非常重要,但是我会多走一步。如果我听说某人做出了种族主义行为,这个人对于犹太人、黑人、白人、移民或者随便什么人抱有负面看法,那就把这个人请到你们的团体,给他留出一席之地,让他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感觉。你肯定会听到非常不爱听的话,但是你知道你是谁,他定义不了你。而且他并不认识他所讨论的那些人,或许今天他才遇到一个黑人、穆斯林或者犹太人然后闹的不愉快。他也可能遇到白人然后同样闹的不愉快。但是给他一个平台,让他说出自己的观点,然后你才能更好地应对他的问题,否则所有人都只能呆在自己的泡泡或者回音室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你除了原地踏步什么都做不了。假设房间这半边都是非种族主义者,那半边都是种族主义者,这半边的人们每隔一周的周三来讨论种族主义多么糟糕,那么我告诉他的情况他都知道,他告诉我的情况我全都知道,我们无非是在冲着唱诗班传教而已。有这么一群人来支持你固然很重要,但是同样重要的是从另外一边请人过来发言,理解他怎样养成了现在的立场,他看到了什么,而且在观察他的同时也让他观察你们。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你在主动研究对方的同时也在被动地教导对方来研究你。当他们回家时,你已经在他们心里种下了种子,促使他们不得不反思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要凭借你自己的可信度继续不停地邀请他们,这样一来或许——仅仅是或许——那个人的想法将会受到影响,你可以看到他改变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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