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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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575章 去边防哨所的路上

第二天上午9时,还属早晨,清清爽爽,新训队及保障人员、军事记者一行52人集合登车,10辆越野车和指挥车、电源车、运物资的卡车组成一个车队,在我眼里,那是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从昆仑山下来,只见千里戈壁平坦而宽广,好几辆车并驰在这样广阔的戈壁上都行,烟尘滚滚,景象十分精彩。队员们坐在车里,心情仿佛也被这宽广的地域所感染,分外舒畅。或许是当时的一种错觉!

我坐在首车后排座位的左侧,同车的还有总教薛健民上尉、作训参谋李文歆少校。车开出去不久,看见前排副驾驶座位上的薛教官正看地图。

他穿了特种兵的沙漠迷彩作战服,与我们穿的普通陆军的肯定不一样,所以他就突出在了记者眼中,记者一来就对他有蛮大的兴趣。

我发现薛教官看了看地图后又陷入沉思,于是随口问了句:“薛参谋,到神仙湾,咱们得走多长时间啊?”

“至少三天吧!”他回答。

“三天?不是说神仙湾就在皮山县境内吗?”我似乎不解地问。

薛建民笑着指着地图道:“咱们得先到喀什,从喀什出发,先后在叶城兵站、库地兵站、三十里营房兵站、红柳滩兵站和多玛兵站停留或宿营,途中翻过库地达坂、黑卡达坂、界山达坂、狮泉河达坂等高山,这路也是千奇百怪,出了叶城就没柏油路了,那‘天路’跟上天差不多,况且还得先经过好长的搓板路呢!”

薛上尉这段绕口令似的路线介绍,很有水平地把我和李文歆逗笑了。然后薛参谋一本正经地为我解答:“‘达坂’是蒙语,意思是一座高高山峰的山口处,刚才说的几个达坂,全都是在高山上,很高的山,很难行的山路!”

我看了李文歆一眼,对他说:“看来这次对新训队的部分队员是个严酷的考验。”

李参谋有些看笑话地反应,“谁叫你那么喜欢大学生的。”说得好像他不是从大学生入伍开始似的。

“那些消磨掉大学生稚嫩的军官口气咋都这样呢?你们不会也嫌弃大学生兵吧?”我有些呆呆地想。

“是啊,我也有所考虑。”薛教官在前排座上也开口了。

我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感觉他在担心什么,“路上会有什么问题?”我直接挑明。

“军区的车和车上的记者是最大的担心。”

“军区的车有什么问题?”

“那辆车说是不错,却没有进行过任何针对超高海拔的改装,怕是到了那些达坂车会出问题,考验驾驶员啊!”

“那个驾驶员驾驶上有弱点?”

“我问过,他还没来过这边,所以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他没上过神仙湾,那边的山路对车辆的影响司机不大熟悉。”

“薛教,你驾车行么?”

“行,怎么不行。”

“开始上山后,我们换到长丰上去,你来驾驶。”我有些像下命令似地说。

“也只有这样了。前面就到喀什了,我们停下休息么?”他没有计较我的语气,还像请示地问。

对于喀什,我去过了两次,那是南疆的中心,民族情绪比较重的地区,所以我对薛总教说:“喀什不要停了,直奔叶城。”

“我也有这个考虑,在好走的路上走快些,进到喀喇昆仑山再车行稳些,让内地来的队员比较缓和地适应高原地理气候。”

对于薛参谋比较全面的考虑,我内心为他点个赞。

可一进喀什,新闻车就用步话机要到首车,要求在城里停下,说女记者要买些个人的东西,我要李参谋回话,说整个车队停下影响不好,新闻车可自行停下,到叶城兵站追上即可。午饭在兵站,不用着急,会给他们留好。

没有甩掉,新闻车说司机不识去叶城兵站的路,实际是记者不愿脱离大部队,对喀什还是担心。没法了,让第9车张进立留下陪宗记者的新闻车,车队开到喀什市外等。

车停后,车箱里好热,但我只让各车打开车窗,人不能下车,不能让过往的当地人注意到我们。我也受到左处长的潜移默化,对待下属十分严格。我年轻,懂的不多,最容易受上级影响,按照上级的管理方式行事。

反正于海洋、于书明对我了解,能够坚决地按照我的要求约束大学生班和导弹班,柳海东带特种兵班,也得按照新训队其它班的做法严格地执行我的规定,况且那两个空降兵纪律性很强。我听说当年15军转隶空军改为空降兵就是看上了该军官兵无条件服从命令敢于赴死,空降兵的英雄邱少云宁可死也不违反潜伏纪律暴露自己,就是遵守纪律的标杆。

在1号车,我旁边的车窗没有落下,李文歆跟着我,车窗也是关着的,一会儿薛教官发现了,很自觉地升起了车窗玻璃。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了,跟着升起车门玻璃。这时我喊了一嗓子:“老孙,你不用关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汗从我的脸上流下往车厢地板上淌,讪讪地说:“我留条缝就行。”老薛想了想,也稍微留了条缝,让外面看不出车里面是否有人。

好在新闻车并未在市里久滞,很快开上来,自作主张要插进2号车前,当新闻车从车队尾开到车队前头,宗记者突然发现整个车队的车窗玻璃都落下了,就是首车的车窗玻璃是关着的。他对另两位记者说:“首车上的人很厉害!”

沐记者看了一眼,也发现了首车的车窗关着,便说:“不会是开了空调吧?”

“其它车没开空调,首车可能会么?停车这么长时间,一定会关闭发动机的。”宗记者肯定地说。

在宗记者阐述他的看法时,沐记者把照相机伸出照了一张像,又回头对着车队又拍了几张其它车都开窗户的。她做这些时新闻车就开到首车旁,步话机响起宗记者的话声,“首车,首车,新闻车请求加入车队,跟在你车后面。”

宗记者的职位相当于上校、大校之间,他提出这个要求,我们无法拒绝。李参谋只得向2号车发出指令,让新闻车插进车队。突然,步话机里传出女声:“请问首车,是否开了空调?”

没人理她!

西疆行车,每个城市不大,很快走过,可出了城,便是没有尽头的路,走啊走,路上车越走越少,给人造成了旷野无边的印象,因为外面的景致以荒野为多,很多地方是沙漠戈壁,远比在俄罗斯穿行时更无聊,无趣,无语。

我是这般感受,新训队员恐怕走这种路更是憋闷。

10辆小车、三辆大中型车沿着公路行驶,才是一道真正的风景线,为没有生气的旷野添上了发动机声,“隆,隆,隆!”好似说着:“嗯,怎么没人烟哦!”不再让荒野寂寞,不再让公路孤独。

可惜没有捧哏的,就是各个车的发动机在私语,有的毫不忌讳,凭着个头大而嚎叫。嚎叫的大卡车在车队尾,尽情地把自己的热情留给了广袤的原野。

出了叶城,薛建民参谋指了外面的路,“马上就到了搓板路了。什么是搓板路?一开始这地方全是石子路,因为跑的车多,软的地面磨掉,剩下坚硬的,路面就形成像搓衣板一样的沟沟坎坎,司机们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字——搓板路。在这样的路上行驶,只能把速度放到最低,缓慢前行,不然很容易损害汽车减震!”

果然,很快就开上了“搓板路”,汽车只能缓行,人在车内一会往上颠、一会左右晃,后排尤其甚。在汽车颠簸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摇晃得让人晕,颠簸得使人万分难受,比在藏蕃山南行车更是不如。好在我们的车是新车,经住了“搓板路”的蹂躏,比人还能耐受那颠簸起伏的折腾,人都叫苦不迭,车却很正常地哼哼着向前行,妹的,有些得意啊!

日落前,我们才到达第一个宿营地。

车停后,我没第一时间去见兵站的官兵,而是和汽车班班长老孙一起指挥将13辆车停放整齐,然后组织司机和修理工检查车辆经过“搓板路”后的状况。检查车辆状况,做到对车况心中有数,是长途艰险路途行军必须做的事;发现车有问题,还得组织赶快维修,兵站也有这方面的维修条件。

这是一个较低海拔的边防兵站,站里的官兵得到我们宿营的消息,此时集体走出来迎接,高兴地看着我们下车,看着我们这一溜越野车队。在他们心目中只有高级机关才乘越野车上来,而看到我们穿的普通陆军军装,一点也不特殊的样子,心想他们咋乘的不是卡车呢?我们看这些夹道欢迎的边防战士,一共才十五个人,由中尉排长带着,一个个精瘦枯黑,典型的高原长住居民。

薛建民、柳海东、于海洋、李文歆、于书明上去与兵站的排长握手,表示对他们的感谢,而我则像个车队队长跟着修理工忙活着,还要求长丰的司机加入行军后车辆的保养。这个场景被新闻记者看到,有些纳闷,最后过来问我,被我搪塞过去,说是我管保障工作,组织长途行军,必须监督车况,否则不安心。

排长对着三个队领导、军区同行和宗记者说:“老大哥部队路过宿营,给我们带来了外面的新鲜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还有军报的首长也随行,更是大好事了。”姓祝的排长很热情。

晚饭,哨所准备得很充分,食物充足,野战餐桌铺开,新训队和兵站的所有人员来了场野外大会餐,双方各尽所能,罐头加馒头,鲜菜配咸菜,吃得十分开心。双方边吃边聊,善侃的队员活跃起来,神采飞扬地给兵站的战士掰话开了,讲着山南海北各地的种种见闻,让那些封闭在高山上的年轻战士眼花缭乱,一片向往。

“哎,大家应该向边防的同志学习,让人家传传经。”柳教导员向我们的队员招呼了一声。然后我便拉了兵站的老司务长扯起高原做饭的方法和经验,一旦我们单独在这边活动,这是头等大事。在来的路上,我们已经在洞嘎弄巴遇到过就餐的困难,没办法在4000米处做饭,热饭都困难。

南疆军区边防高海拔地区的单位在这方面肯定有办法的,司务长说:“一般在有条件的地方是用高压锅做饭,没有条件嘛,也要有合适的灶具,有一种煤油炉自带压力锅,你们可以试试。”他还带我到灶上看这两种炊具,演示给我看。

我在厨房学习着就听见外面喊:“同志们!抓紧时间补充给养!明天就要上山,路就难走了,山上的物资比山下困难多了!”是边防站排长站在人群中大声说道,提醒我们做好上山的准备。

好负责的基层干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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