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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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632章 研究生班

研究生入学教育结束,研究生班就开始上课了。

99级研究生编一个班,年龄最小的24岁,最大的34岁,来自全军各种各样的部队和单位,有来自高等军事学府的教员、基层部队的指挥员、指挥机关的参谋、各类政工军官,都是军队和地方大学军事、哲学、政治、理工、经济、外语等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已经没有以同等学历入学的军官了,军队研究生入学的正规化标准已到新的程度。

同样,这种多元构成,是研究生班的特色,也是学力突出的标志。正因于此,班里会有很多思想碰撞,闪现出的火花甚为灿烂,拿美国的全球进攻战略与混乱中的大国俄罗斯的防御战略相比,是对独霸咄咄逼人的态度而担心,是对衰落大国单凭巨量核武库立国而悲惨,不一而足;对我军的发展,是以海外战争中美军所展现的各类先进技术标准作为模式,还是依照传统在提高军事技术水平的同时按照积极防御的战略建设强大而有特色的军队,相互取舍;开学伊始我们大多同学就讨论热烈,并发现了这个极富意义的现象,为之兴奋,思想火花的闪亮会开启研究生的思路嘛。

第一学期我们要学习军内外专家教授的课程,有国际军事、军事辩证法、外国军事思想、美俄概况、现代管理学、军事运筹学、心理学、军事气象学等等。

这些是硕士研究生的公共课,几个研究部的硕士生会一起上大课,每天都要集合,然后列队走到教室,在值班员的口令下按秩序进入,按高矮依次坐在每人固定的座位上。这和地方大学截然不同。军人嘛,即使是研究生也该做到如此的整齐和有秩序。

好处也有,在授课教室的讲台上,老师可以一目了然地掌握哪一个学员未到堂,也就不用点名了。嘿嘿,我这样想有错么?

不过,数个军种的军装混在队列里,加上文职装,当然着装就不能整齐划一了。我恶作剧地去设想,这是不是队列条令所不允许的?但各军种的军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肯定不愿换装。所以,走在队列里,我会冒出恶趣味,如果穿上“影子”的非制式迷彩,是不是队列里的味道更变了?一个民工混进了国防大学的研究生队列!嘻嘻,那个“民工”就是我。我还想哪天让大队给我邮寄一件,就当是我的体育运动装了!

离开战场,重回课堂,我没有不适,为我能够回到文明社会而高兴。说句牢骚话,谁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中呆久了,都会有离开的想法,我也不能例外。

我不会为课程多每日上课的时间长而沮丧,而是觉得每天能看书的时间不够长。嗯,我们每天平均学习超过10个小时,要想看完规定的书,仍然紧紧张张。每天晚上,各宿舍的灯光很少有在12点以前熄灭的。对我来说,这个正常,可是对其他的同学,其中一些人如果没有军人训练有素的顽强意志,很难承受学习的压力。

可是,一段时间过后,我发现没有受过正规军事院校的培养,很多基本的军事基础知识获得的不完整,这还不是关键的,而提高指挥能力,对于参谋业务技能的欠缺才是最重要的,必须在国防大学补上这一课。所以,我又去旁听了军事地形学、战术标图、作战指挥、司令部工作综合演练等课程,回到寝室便是做标图练习。

舍友问:“你练这个干吗?这个是作战参谋的技能,嗯,说是吃饭的本事也没错,与你现在搞理论研究关系不大吧?”

“你忘了我来自哪里?不会这个在单位不行啊!”我接着说:“对这个事你应该是科班,给我作辅导老师吧,还得给我的作业评分,严格点哈。”

老黎干标图很有道行,既讲得清清楚楚,还手把手地教我,让我很快掌握,嗯,没他的指导我肯定弄不清其中的门道,在“影子”都是由彭涛等参谋作业,我就看看,自己做过方知光看是不行滴!

显然我得向班上的同学讨教,人家毕竟过去在自己的领域里干得不错,远比我行。那就“现拜佛”吧,认识和熟悉他们,求得同学的帮助。

我是这个班的后来者,也是个另类,感兴趣的东西常让同学们不解,所以我刚加入这个集体时让同学们把目光都投向了我,那种目光说不出是友善,是戴上了“眼镜”,让我有些窘迫呢。

我是希望自己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不料一个同学提出:“陈胥同学,报到时班上的同学都介绍过自己,你给我们说说自己的事呗。”

这个大概是应有之举,也不是单独为难我一个。可是怎么介绍自己,没法说真话,我硬着头皮说:“我毕业于地方大学,到部队工作两年,凭着在大学的基础,对总部的一个指挥系统的研发操作比较、比较那个干的好,受到上级的重视。因为我是文职,要转武职,没有军校培训经历,怕是不好办,所以单位让我考研究生的。”

“什么是武职吖?”同学觉得我说的新鲜。

“比如参谋是武职,技术员就是文职。”

“你不应该是技术员了吧?”

“是,还是。”

“那你怎么报考的,战略研究部的研究生至少也得是副营职,你的技术级够么?”

“我在大学搞的东西很尖端,我在作战部是两个项目的联系人,所以应该符合报考条件吧?”

“你个搞技术的,为什么做战略学的研究?不合理耶。”

“那英语专业的为什么做战略学的研究?况且我来学还是单位推荐的,否则我到哪知道考国防大学的研究生?要考也是该考国防科技大学的吧。”

“大家别乱问了,能混到作战部的会简单么?陈同学军事学上懂的不多,英语上却不错,同学们互学互帮吧。”管班长帮我说话了,而我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女同学发话了,“陈胥,你在哪个大学毕业,专业是学什么的?我觉得你信息技术方面肯定不错,遇到计算机、信息技术方面的课,你得多给大家辅导。”

“对,对,我是学遥感遥测的,信息技术是我的本行,我愿为大家服务,尤其是数字图像处理。”

“我们懂数字图像处理有什么用!”一个看上去担任过指挥员的男少校说。

“也对,技术装备的工程师该掌握这个。”我认同地应道。

“计算机系统的知识多传授些吧。”那个女同学仍坚持着。

我看向了她,盯她几眼,让她脸红了。我赶忙说:“没的说,我会帮助大家的,可能很多同学在这科需要我。”嗯,这个女同学见识挺超前的,有空该多和她交流。

不过这个介绍,留给同学们的印象就是个技术男+书呆子,在战略研究部非主流,或说有可能是“拉郎配”的例子。正好,乐得让大家如此看待我,所以第二天就到中关村买了个当年最高配置的手提,拿到班里吆喝,“有感兴趣的同学,我免费咨询,这可是科研工作的必备。”

“你够能显摆的啊,这台手提怎么也得有一万五,你不过了?”一个学理科的同学痛心疾首地说我。

“基本建设,基本建设,总不能把单位的手提拿到大学来吧。”

“写个论文,收集个材料,用得着这么高的配置么?”

“你有所不知,这玩艺发展太迅速,几年就落后了,用这个怎么也可以让落伍推迟段时间吧。”

“你可真够嘚瑟的,服了你,陈胥。”那个学理论物理的同学说,他该是来自二炮的大单位或是其研究机构,否则哪能用上他那样的大能?

实际我很想对我的同学灌输技术+军事=新军事方向的观点,搞战略也该不会从此基点偏离,可看同学们的反应,这个观点的贯彻不会那般容易。

军事学研究生,具有许多与其它学科不同的特点,但涉军则需要从未来战争的实际出发搞研究,所以我还得往这个方面使力……

或许,我想的有偏差,学校在我们入学之初,强调抓的是学生们的理想、纪律教育,“你们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研究生”是最早要记住的信条。这个对我来说,相比大多数同学并不是问题,战火已经把我从骨子里刻画成军人,即使我已经到了地处和平中心的大学仍改变不了。

可是这个原则,对我的意味则是,在大学要执行严格的作息制度,按时起床、出操、打扫校园;吃饭、上课要集合排队;就连床下放几双鞋,书桌、书柜、录音机怎么摆,吃饭时穿什么衣服,都必须按规定办事。

我对舍友老黎说:“这不就是重过新兵生活么,还说首先是军人。”

他是从基层来的,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别发牢骚了,你当过兵,可其他同学,可能很多喔,早就没兵味了,重新回炉是有必要的。”

我不得不认可他的看法。

“哒哒嘀嗒~”校园里响起了起床号声,这便是研究生们“当兵”生活的开始。

号声即是命令,也是召唤,我“噌”地坐起身,套裤、穿衣、蹬鞋,三下两下便穿好衣服,然后叠被,快速地整理好床铺。

黎卫疆闻号声,很快地起床、穿衣、叠被,动作也很麻利,但毕竟落后我一步。

我顺手抓起腰带和军帽,还多了个无用的动作:取枪!抓了个空。但我丝毫没有停顿,只是苦笑了下,拉开房门,在楼道中戴帽、扎上皮带,像跑一样下楼,来到楼外等候集合。

我是第一人!

9月下旬的晨光,灿烂,温和,向是对我问好。

明媚的清晨,校园的空气格外清新,没有硝烟的味道,也没有子弹破空的响声,和平的生活向我召唤。

我立正站在集合点,一如在基地那样,等候部下跑来列队,有所变化的是现在我得站在队列里。

不容我多想,同学们一个个排好了队,区队长喊起了口令,大家立正、看齐、报数,如同普通连队。

“跑步走!”大家齐迈腿,跑向了大操场。

研究生的一日生活从早晨的出操开始。

通宝推:青青的蓝,夜郎国主,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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