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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到底是哪两支友军“不打招呼后撤”,陷180师于绝境?

作者:忘情

前些年曾有个流毒甚广的网络谣言,说是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第三阶段,因为朝鲜人民军“不打招呼后撤”,导致志愿军180师两翼暴露,被敌合围,招致重大损失,所以彭总为此怒扇朝方领导人耳光。

造谣和信谣的人,可能只是凭借志愿军战史中“友军后撤”的表述,就想当然地认为“友军”指的就是朝鲜人民军。实际上,只要看看公开出版的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作战经过要图,就可以发现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整个朝鲜前线自西向东,中朝方面依次展开的是人民军第1军团、65军、64军、63军、60军、15军、12军、27军、20军、人民军第3军团、第5军团、第2军团。

试问,人民军又没掌握时空穿梭黑科技,怎么可能在战场上横向机动上百公里,穿过志愿军数个军的防区,猬集到60军身边呢?退一步说,早在志愿军入朝之初,无论是毛主席,还是彭总本人,对部队强调得最多的就是政治纪律。尊重朝鲜党、政府和人民,摆在了志愿军思想政治工作头等重要地位。诚然,中朝两党、两国、两国在大方向上高度一致,但确曾在一些事情上有分岐。但都在精诚合作的这个大框架下,通过友好协商的方式得到了妥善解决。经历过几十年风雨历炼,已然成长为我军最高领导层重要一员的彭总,其大局意识是勿庸质疑的。很难想像他会如此对待朝方领导人。所以这谣言编得十分离谱和弱智。

那么,既然180师被敌合围确信与朝鲜人民军毫不相干,那么又是哪些友军“不打招呼后撤”?这种行为客观上对战争全局、以及对180师处境造成了何种影响?从志司到19兵团、3兵团,再到60军及180师自身,都在这事上负有何种责任呢?要厘清这些问题,还得从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说起。

经过第四次战役的迟滞,到1951年4月下旬,美伪军北犯的势头被遏制,战线稳定在38线附近。由于第一批入朝部队克服久战疲劳、粮弹两缺等诸多困难,用鲜血和生命争取到了2个多月,近3个月的时间,因此不仅由国内抽调的4万老兵、8万新兵得以入朝补充先期入朝志愿军各军缺额,而且第3、第19这2个完成苏械改装的新锐兵团,以及恢复了元气的第9兵团已进抵前沿,替换下久战疲惫的第38、第42、第50军(第66军已于1951年3月15日调回国内)。

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志愿军参战兵力以第3、第9、第19兵团为主。首批入朝的第13兵团下属各军中,只有39、40军还留在前线,配属给第9兵团,用于保障该兵团右翼安全。

从1951年4月20日至29日,中朝联军在西线发起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战后,40军和9兵团26军分别被后调到沙里院和平康以北地区,准备对付敌人可能发起的登陆作战。

鉴于西线美伪军队形密集,难以分割,中朝联合司令部遂决定第二阶段以人民军第1军团和志愿军第19兵团在西线佯动,牵制当面之敌,以志愿军第3、第9兵团东移至战线中部,会同东线人民军前线指挥部下属的3个军团,对当面4个伪军师团实施突击。

需要指出的是,志愿军入朝之初因为形势紧迫,彭德怀遂直接让第13兵团部升格为志愿军总部。前四次战役,志愿军总部直接指挥的各军,最多时不超过6个。二次战役前紧急入朝的第9兵团因为事实上负责一个单独的战略方向,因此志愿军总部只是给予其战役指导,并不涉及该兵团下属各军的具体指挥。到了第五次战役,由于参战的志愿军各部增至11个军,再要由志愿军总部直接指挥各军就力不从心了,必须充分发挥兵团一级的指挥作用。

所以,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中线和东线作战计划,是在第9兵团驻地召开的第3、第9兵团和东线人民军前线指挥部联合作战会议上作出的,时间是5月8日。在这个作战计划中,第9兵团担负主要突击任务。原属该兵团的26军在四次战役时提前结束休整,紧急奔赴前沿阻敌北犯,伤亡较大,因此在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结束后已经奉命后调。有鉴于第9兵团实力锐减三分之一,所以将第3兵团战斗力最强的12军,以及60军战斗力最强的181师临时配属给了第9兵团。

第3兵团的任务,是在第9兵团右翼实施辅助突击。在调出12军后,该兵团得到了39军2个师的加强。由于第3兵团司令员陈赓尚未入朝,主持工作的副司令员王近山决心在兵团进攻正面并肩展开第15、第60军。其中,左翼的15军与第9兵团实施并肩突击,力求割裂美伪军联系,争取歼灭美2师一部。右翼的第60军在揪谷里至大龙山地段积极钳制美10军,力求歼敌一部。第39军2个师集结在春川地区,作为第3兵团的预备队。

1951年5月16日18时,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打响。15军于17日晨攻占沙五郎峙、双德洞、古约洞及三年洞地区,歼美2师一部。18日,15军再接再厉,攻占板项里、大水洞及德田岘地区,并在大水洞将敌2师第38团团部及第1、第2营大部歼灭。美2师与陆战1师在寒溪、也是垡里、都十里一线继续顽抗,15军前进受阻,未能进一步实现战役割裂任务。

这个时候,王近山没有动用位于春川的兵团预备队发展进攻,而是从第60军战斗队形中,调出179师,横向机动到春川以东,增强第15军方向上的突击力量,歼灭寒溪及其以东之敌。

这个决策是值得商榷的。重兵云集的战场上,部队作横向机动容易引发一系列指挥、通讯及后勤供应方面混乱,加重作战困难。39军的2个师无论是与美伪作战的经验,还是对朝鲜地形、气候的适应程度,都远强于新入朝不久的第3兵团各部队。在有不少新锐部队入朝,前线已不缺部队的情况下,这2个师仍留在前线,证明它们在补充了新老战士后,仍然保持了相当战斗力。让其中1个师从春川向15军进攻方向作纵向机动,不仅距离较179师作横向机动更近,而且不易产生混乱,也不会削弱60军力量。将179师调走后,60军军长韦杰手中,此时只剩下该军战斗力最弱的180师。虽说该军此时处于次要方向上,可战场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韦杰手里将无预备队可用。

战功赫赫,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王近山为何偏偏这么做?他本人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如果从其战前表态来揣测,不能排除有本位主义的考虑在内。

不过,因为当面敌军主力已经靠拢,王近山这次调整部署并没有产生明显效果。日后的悲剧主角,60军战斗序列中战斗力最弱的180师在第二阶段作战中表现却可圈可点。该师于16日夜攻占汉谷、塔洞、鸠岩里一线,19日攻占洪川江以北法所里地区,牵制了当面之敌美7师无法东援。

第二阶段作战,虽说中朝军队在战线中段、东段缴获了李伪军4个师团的大部分装备,但因山高林密,残敌溃入山中搜索不易,因而歼敌数量并不算理想。鉴于粮弹将尽,彭总于5月21日决定结束第二阶段的作战,令各兵团留1个师至1个军兵力,从现在位置起,采取机动防御,节节阻击,杀伤消耗敌人,掩护各兵团主力转移至渭川里、朔宁、文惠里、山阳里、杨口、元通里一线及其以北地区休息。

其中,第19兵团主力转移至渭川里、涟川以北休整,留1个军(或4个师)从议政府、清平川之线布防,利用东豆川里、抱川、机山里南北有利地形,采取纵深配备,阻击敌人。

第3兵团主力转移至铁原、金化地区休整,留1个军从加平、春川(不含)之线开始布防,利用华川以西山区节节阻击敌人,该兵团与第19兵团以机山里、文岩里、汉滩川为分界线。分界线以西(含线上)属第19兵团,以东属第3兵团。

第9兵团主力转移至华川、山阳里、金化(不含)以东地区休整,留1个师利用昭阳江及华川湖节节阻击。该兵团与第3兵团以新延江、芝岩里、白积山、大成山、金化线为分界线,以西属第3兵团(线上含),以东属第9兵团。

彭总特别强调,各部队统一于23日晚开始向指定地区移动,担任机动防御的部队必须确实掌握兵力前轻后重、纵深配备的原则,注意加修工事,以减少自己的伤亡。尤其需要严密组织与发挥炮火的威力,予进犯之敌大量杀伤。对突出之敌,在有利我出击的情况下应即行组织反击,每次以消灭美军1个连至1个营,李伪军1个营至1个团为目标,以迟滞敌军进攻,争取更多的时间,利于我主力部队休整。

以往,很多著述都说彭总指挥上粗枝大叶。但从以上命令看,他对大部队转移过程中可能遭遇敌军反扑有充分估计,而且应对举措也很严谨。但这些举措是否能真正落到实处,就很考验兵团指挥员的水平和应变能力了。

从理论上说,各兵团最为稳妥的做法,是让兵团第二梯队或预备队先期占领预设阻击阵地,再组织前沿部队与敌脱离接触,节节后撤。但是,此前19兵团将65、64、63军自西向东呈一线展开,没办法这么做。杨得志将19兵团机动防御任务,交给了此前参战较少,同时也是兵团战斗力偏弱的65军,并规定该军在议政府至清平川地区阻敌15至20天。

第3兵团倒是有2个师的预备队一直没动用,但王近山仿佛忘了这茬,将断后任务交给了60军。此时的60军军长韦杰手中,只掌握着180师。加强给15军的179师,和配属给12军的181师要等撤退行动开始后,才能摆脱当面之敌,再作横向机动才能就位。只有位于3兵团右翼,屏护着第3与第19兵团结合部的180师,可以立即投入阻击作战。

几乎就在彭总下决心撤退的同时,已摸清志愿军弱点和作战规律的美伪军,发现中朝联军攻势明显减弱,即于21日开始组织部队实施试探性反击。

5月22日,彭总为避免我军后撤时部队拥挤,令担任第3兵团预备队的第39军2个师提前于22日黄昏转移。这是个不太明智的决策。大兵团作战,军令要严,这是统帅应知的基本常识。既然21日志司下达的作战命令,规定各部于23日晚统一后撤,那么位于第3兵团纵深的39军2个师就没有非提前行动不可的必要。而且这也使日后3兵团形势恶化时,将无新锐力量可供稳定战局。

虽说照王近山在五次战役第二、第三阶段的表现来看,就算彭总不令39军2个师提前后撤,它们在王近山麾下无所作为仍是大概率事件,但这事本身会给中高级指挥员造成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也会让一线将士更加归心似箭,这就难免造成疏漏和混乱。

果不其然,见志司直接令兵团预备队提前后撤,王近山也令第15军提前于22日黄昏转移。这个缺乏必要性和紧迫性的决定,几乎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23日天刚亮,美伪军就集中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沿汉城至涟川、春川至华川、洪川至麟蹄公路两侧地区,兵分多路向我实施猛烈反扑。

其中,美1军沿汉城至铁原轴线实施反扑,19兵团顶在最前沿的65军首当其冲。美9军向春川、华川方向进攻,扑向第19兵团63军和第3兵团60军。美10军向麟蹄、杨口方向进攻,意图切断我第9兵团各部的退路。

因为扼守第3、第9兵团结合部的15军奉王近山的命令提前撤退,美10军得以从这个战役空档鱼贯而入,寒溪、于论里、玉山里、鹫峰,迅速进逼县里、麟蹄,导致在第二阶段作战中突入敌军防御纵深最远的27军和12军被隔断在敌后,而且也让180师左翼暴露无遗。

雪上加霜的是,23日临近中午时,位于180师右翼,扼守着加平这个要点的第19兵团63军,军长傅崇碧在未得到志司或19兵团部命令的情况下,因为下属3个师的师长都声称正面敌军压力过大,“左右邻友军均已后撤”,故而要求本军也急速后撤,所以他不顾63军军部里的不同意见,下达了提前后撤的命令,直接将180师的右翼暴露给了美伪军。

23日早晨,19兵团的态势是,65、64军自西向东,并肩展开于议政府至清平川一线,63军位于64军左侧后,扼守加平地区,左邻60军180师。其防线呈西南至东北走向,既要屏护19兵团左侧翼,又要保持本兵团与第3兵团的联系。美伪军上午的反击压力,实际上主要落在了正面的65、64军肩上。63军承受的压力并不大。63军右邻的64军先63军一步撤退是事实,但其左邻的180师却在原地不折不扣地执行60军的阻击命令。所以,傅崇碧在未经核实,轻信了部下夸大其辞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决定后撤。

大兵团正规作战,要求令行禁止,局部服从全局,不能拈轻怕重,和上级讨价还价。63军无令提前后撤,客观上是一种游击习气。但也恰恰因为如此,63军建制和实力保持得较为完整,而且一路后撤到铁原附近,刚好被因手中无预备队可用,正着急上火的彭总“抓了差”,打了场为期半个月,惊天地、泣鬼神的铁原阻击战,为稳定战线作出了贡献。所以,事后无人追究该军5月23日未接命令擅自提前撤退之事。但功是功,过是过。只讲功劳,不谈过失,这与我党历来强调的“实事求是”原则相悖。

左邻的15军,右邻的63军先后后撤,导致180师两翼暴露,这是历史事实。不过要说这2个军的后撤 “没和180师打招呼”,倒也值得商榷。同兵团的15军奉上级命令后撤,是无需向60军通报的。而19兵团和3兵团之间的协同,是在两个兵团部之间沟通。其下属的军、师只接受兵团垂直领导。我军通讯手段的落后,以及通讯器材的极度缺乏,客观上也不允许不同兵团的军、师之间发生横向联系。当然,如果63军后撤时,本着阶级友爱精神,想办法知会180师一声,提醒他们注意保护自己的右翼,180师乃至60军都会很感激。但63军却没有必须这么做的义务,因此不能在这一点上过于苛求。

那么,左右邻相继都撤了,180师的态势变得孤立突出,他们为何不急速后撤,摆脱不利局面呢?因为该师在当天接到60军军长韦杰的命令,仍是按计划于23日晚间开始,将该师位于北汉江以南部队转移至春川以西地区继续防御。

180师师长郑其贵,新近由政工干部转为军事主官不久。他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军部命令。为此,他还派出2个连的兵力,占领了原63军防区内2个阵地,以掩护本师右翼。整个白天,180师主力在北汉江以南的汉谷、正屏山地区抗击着美7师和李伪军第6师团的进攻。179师则在大龙山及其以东地区抗击着美陆战1师、美2师的北犯。

23日晚,180师主力开始北渡北汉江,准备向春川转移。就在此时,王近山急电60军:“

……由于运力缺乏,现战地伤员尚未运走,12军5000名伤员全部未运;15军除已运走外,现水泗洞附近尚有2000名不能行动之伤员;60军也有1000余伤员,为此决定,各部暂不撤收,并于前沿构筑坚固工事阻击敌人,运走伤员之后再行撤收。望各军以此精神布置并告我们。”发出这条电文后,第3兵团兵团部撤收电台,向后方转移,因而与各军失去了联系。

接到这则电报的60军军长韦杰,将电报中的“各部”误解为“60军必须掩护全兵团的伤员转运”,因而向180师师部连发5封急电,要求该师立即停止北撤,继续在北汉江以南掩护全兵团的伤员转运,而且应争取坚守5天时间。郑其贵再次遵命执行。

5月24日,孤军顽强战斗在北汉江南岸汉谷、正屏山地区的180师,形势迅速恶化。在该师右翼,美24师和李伪军第6师团突至春川西北之济宁里、城隍堂、并控制了加平以东北汉江南岸之江村里渡口。在该师左翼,美7师、美陆战1师一部已接近春川及春川以南之新延江。背水而战的180师退路受到严重威胁。

直到24日下午,180师才收到60军军部命令其撤到北汉江北岸,继续沿江布防的命令。如果韦杰仅从本军局部利益出发,大可令180师过江后继续后撤,与179师防线平齐。这么做,180师的处境固然得以大大改善,但美伪军却可以迅速沿公路北进,攻击正在后撤中的第19和第3兵团主力及后勤机关。因此,180师主力于24日夜间北渡,在鸡冠山、明月里、九唇垈山、北培山、上下芳洞地区构筑新的防线,继续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是在为全局作出牺牲。

25日白天,180师继续抗击优势之敌的疯狂进攻。至少有4个连队的指战员践行了战前誓言,与阵地共存亡。当天,60军181师在华川以南坪村、大加马尹布防,179师在西上里、梧口南里、马坪里展开,全军呈一个梯队打阻击。战至25日黄昏,由春川方向进攻之的美7师占领了179师西上里、退洞里阵地,李伪军第6师团占领了180师鸡冠山阵地,由城隍堂进攻的美24师占领了180师右侧后烛台峰、间村阵地,180师被半合围在北培山、驾德山、梧月里地区。

60军军长韦杰发现180师处境急剧恶化,遂于25日17时电令该师以2个团迅速向北沿公路进至马坪里北侧占领有利地形,继续阻击敌人,以1个团后撤驾德山阻击敌人,掩护全兵团伤员转移。同时他还电令181师和179师主力转移至史仓里、滩甘里、马坪里地区,继续抗击敌军进攻。

不过,仅仅10分钟后,失联了40余个小时的第3兵团电台重新出现,王近山电令韦杰,要求180师应以2个团兵力坚守驾德山。

此时,180师已按538团、539团、540团的顺序北撤。撤退途中接到60军转来的兵团命令时,部分中级指挥员认为部队已经断粮数日,应急速后撤摆脱困境,但师长郑其贵却忠实地执行了上级指示,于26日拂晓时分令部队停止后撤,迅速抢占梧月里、驾德山、芝岩里布防。

5月26日天亮后,加平、春川方向之敌继续向我180师和179师阵地进攻,并突入我军阵地背后。在180师右翼,美美24师占领松亭里、滩甘里。李伪军第6师团占领鸡冠山后继续北进。在180师左翼,美7师已占领梧口南里、马坪里、方下桥。180师几乎完全被敌合围。

26日16时30分,韦杰回电同意了180师向西北鹰峰方向突围的计划,同时令179师536团迅速占领马坪里,向芝岩里方向出击,令181师从华川向滩甘里出击,共同策应180师突围。

鉴于60军为救援第180师,已不能执行在场岩里、国望峰、史仓里一线阻敌北犯的任务。志司改令15军负责该线防御,并令其将防御地区西延至自逸里。

26日18时30分,180师兵分两路,郑其贵率538团、540团由驾德山,经蒙德山,向鹰峰突围。539团因为和师主力身处两地,因此经纳实里、马场里、芳确屯向鹰峰突围。战至27日拂晓,180师两路突围队伍,以伤亡、被俘、走散三分之二的代价,突出合围圈,进抵鹰峰山下汇合。然而,由于连日暴雨,179师和181师救援部队均未能赶到指定位置,而美24师先遣队却凭借机械化优势,先期占领了鹰峰。已不足2000人的180师突围队伍再次陷入苦战。

韦杰闻讯,电令180师集中力量向史仓里方向突围。180师指挥部将幸存战士重新编组,各级指挥员层层下放,亲自带队冲锋。但由于敌人于27日抢占了史仓里和华川,180师最后的突围行动失败,建制被全部打散。师长郑其贵迟至28日凌晨,才下达了部队分散突围的命令。

180师入朝时有1.1万人。经过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到第二阶段作战开始时,全师已不足万人。在第二阶段进攻作战中,该师也有一定程度的减员。第三阶段的5月22、23、24日这三天,180师在北汉江南北两岸顽强阻击,伤亡不小。到5月26日夜间突围时,该师连同伤病员和配属的部队,已不足8000人。最终部队收容的先期撤退的后勤单位,合围圈外的单位以及零星突围陆续归建人员,加起来将近4000人。也就是说,180师在突围中损失了3000至4000人左右。

通过上述梳理,笔者认为王近山一系列有待商榷的决策,是导致180师遭受重大损失的主要原因。尤其是他令15军提前后撤,就全局而言比63军提前后撤造成的后果更严重。60军军长韦杰手头长时间无预备队可用,面对180师的危局心有余而力不足。180师师长郑其贵的独立指挥能力在60军,乃至整个第3兵团中明显偏弱。但自他以下的全体180师指战员,执行上级命令不打折扣,不打滑头仗,为顾全大局宁可牺牲自己,是非常值得肯定和钦佩的。

郑其贵唯一被人揪住不放的,是在鹰峰突围失败,建制已乱后决定部队分散突围的决策。加之配属180师作战的38军1个骡马炮兵连得以完整破围而出,予人口实,因而被一些人扣上了“右倾”帽子。

但是,曾怒不可遏地扬言要撤180师番号,将郑其贵送上军事法庭的彭总,在志司对180师遇挫一事进行详细调查后,不仅依然保存了180师番号,而且对郑其贵从轻发落,仅将其行政降级,调离指挥岗位了事。反倒是王近山,不仅没敢去志司开第五次战役总结会,而且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疯”了。可见究竟谁该为180师受挫负主要责任,当事人都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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