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穷则思变富必亡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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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老王村长

两面性不是两面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人的两面性指的是顺风的时候趾高气昂,逆水的时候垂头丧气,说通俗点,把钱放兜里装的时候毫无阻力,从兜里往外掏钱的时候一百个不愿意……

“等等,我认为你说得不对呀,有人花钱如流水,没有不愿意啊。”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花钱如流水的人往往挣不到钱?花钱轻松,挣钱得有本事才行啊。所以说,人的两面性从最根本来看,还是那四个字:胜骄败馁。从绝对角度来看,人人有两面性,人的两面性不可客服的,因此,挫折过大、胜利过大都不是好事,没有人能顶得住。从相对角度来看,有的人自身修养强,两面性表现得不明显,破坏力十分有限;有的人相反,修养不够,两面性很明显,破坏力惊人,而显而易见的是,修养高的人并不是多数。有一种情况是需要我们注意的,就是说有一些人已经认识了自己身上的两面性,所以他胜不敢笑、败不敢哭,这叫过犹不及。并且往往就是这样的人认识不到过犹不及,过了等同于不够,他们还坚持说“保守一点不是坏事”。

这一基本情况就介绍到这,现在要问的是:如果你是村长,你村里的村民多数修养不高,你打算怎么办?

(1)

“我要是村长,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胜骄败馁改成八个字:顺骄逆馁、胜骄败馁。”

这是何故呀?

“好多村民他的认知水平有限,你跟他说胜骄败馁他往往是“嗯,我明白了”,其实没用。为什么呢?多数村民都自觉“我就是过我的小日子,什么成功、失败的,那些都跟我无缘”,他们老认为成功和失败是对大人物而言的。”

有道理,很有道理,继续说。

“但如果你跟这些村民讲顺骄败馁,他的认同会强一些。比如说,晚上出来活动的人少,有的村民开起车来就让他那个马跑得飞快,这就是顺呐,然后就顺骄了,出了交通事故。”

我看啊,还是你来当村长吧,我这个村长不如你啊。

“考我了,是不是?你这夸我就是在测试我,看我禁不禁不得起夸,我才不上你这个当。”

我夸也就一分钟嘛。

“这个,其实跟时间关系不大。我们说表扬不超过一分钟,批评不超过一分钟,那只是一种口诀,关键是看力度,你说让我当村长,这个力度太大了,引起了我的警觉。”

那就更应该让你当村长了。

“真的?这么说吧,假设我是村长,如果大家伙过得顺风顺水恐怕我就有担心了,我觉得还是有内忧外患的好。”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人为的制造出内忧外患?我对此并不认同。

“哦?”

你看啊,就我们这个村,这么多人要吃饱要穿暖不是一件容易事啊,天然就有外患。你再看,多数村民修养水平一般,互相之间那矛盾是少不了的,并不缺内忧啊。

“得亏我刚才收着点了,还得是你当村长,我不行,我这认识水平不如你啊。”

我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从战略层面 来看,人为的制造出内忧外患,达成是一种效果,不是那么的顺,也不是那么的逆,这是不可取的。但是从战术层面 来看,在某些情况下,则是必须。

“愿闻其详。”

你还记得吧?五年前,有一伙强盗闯到咱们村里来了。当时那是什么情况?大家要做鸟兽状散。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处在逆境当中,很大的逆境。我当时是怎么做的?我其实没干别的事,我就跟村民们说,要打跑强盗,还得看你们,你们是这世界上最靓的仔、最美的妞。我这么一说,大家伙的心气就上来了,斗志就上来了,最终就把强盗打跑了。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有人反对我这么做的。

“我记得,那个人叫王日月,他一直想当村长。”

那不是我瞧不起他,他真不能当,他虽然认识到了人的两面性了,但在他看来,两面性是个坏东西,谁有两面性谁就不可靠,谁就不值得信任,他这想法那岂不是要人人都成圣人吗?

“你今天一说我想起来了,这王日月如今在哪呢?”

他如今在养病,说是因为我,当时我不是把他狠狠的批评了一通吗?并且后来开会的时候我经常说不要再犯王日月所犯过的错误。

“嘿嘿,看来他还是不肯认错啊。”

是这样的,有的人恐怕一辈子也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但你不要太担心。单独看一个村民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你还真拿他没办法,但是把所有的村民放在一块来看这就不足为虑了。

“我明白了,就是你刚刚说的内忧,自己人跟自己人斗。”

其实内斗这个词我认为不太妥帖,还是说有矛盾比较好。这些矛盾是存在的,难以化解的,但并不是坏事,不要全盘否定。

“依你这么来说,你前面提到的战术手段是不是指的就是做加减法?”

我觉得还是你来当村长好,年富力强,又有悟性,就是做加减法。过顺过逆都是坏事,扛不住,因此,如果遇到了处于特别大的逆境,你就得想办法给大伙鼓劲,提振士气,让他们觉得还是有希望的;如果处于特别大的顺境,你就得想办法“泼凉水”,让大伙不要头脑过热。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奥秘,就跟穿衣一样嘛,过热,减衣服,过冷,加衣服。

“你的意思是说春秋两季适合多数人?所以到了夏季要减衣服,到了冬天要加衣服。我以前就没有想到呢?我以前一直认为夏天穿短袖,冬季穿棉袄。”

嘿嘿,很多事都是这样,你换个角度来看那就不一样了,甚至会发生质变。不是那个事情 发生了质变,事情没有变,而是人发生了质变。

“我总结 一下,两条,战略上不能人为的干预,战术 上该干预就得干预,这就好比说,夏天要来你阻止不了,你的办法就是准备好短袖衣服。今天听了村子一番话,我突然发觉治村也不难嘛。老子说治国如烹小鲜,治村是不是就可以说如穿衣呢?”

这个话呢,既对,也不对。

“哦?哪里对,哪里不对。”

其实啊,前面聊的都是指导原则,或者说叫指导思想,就是一个大略,实际上干起来那可就不容易了。你比如说,某年夏天特别热,你怎么办?你光有短袖那是不够的,你还有绿豆汤,酸梅汤。

“某年冬季特别冷,光有棉袄是不够的,还得准备好羊肉萝卜汤。”

对,所以,还得要发展,你发展得越好,你手里牌就越多。你到了夏天,不光有短袖,还有绿豆汤、酸梅汤,还有空调,还有游泳池;你到了冬季,不光有棉袄,还有羊肉汤,还有暖气。除了这些物质型的,还得有精神食粮,夏季天热,你就给大家伙唱一点不温不火的小曲,晚风再一次,凉快了,心里凉快了;冬天天冷,你就来一场热舞,大家伙在一间大屋子里看,又保暖气氛又十分热烈,这人的心里边就暖和了。

“还得发展!”

是的,还得发展。

“嗳,村长啊,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发展得太快或者太短,那是不是都不是好事啊?”

其实啊,发展得快与慢,不是谁能想出来的,我想发展得快我就发展得快,我想慢我就能慢,不是这样的。应该这么来认识,假设说,咱们村发展得快,那你是能预见好多村民跟不上的吧?他一跟不上,他就不高兴了,这样矛盾就上来了,矛盾一上来你不就自然减速了吗?假设咱们村发展得慢,几十年不变,那还是有矛盾啊,肯定很多村民也不高兴啊,这样就会逼着你发展。

“你是说矛盾其实是一个指南针?”

是这样的,矛盾太大或太小,都指北了,矛盾不大不小,这就指南了。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假设说,原本村民之间有一点矛盾,不大,情况很好,但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机会,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大力发展一下,遇到这种情况那该怎么办?”

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抓住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你还要做另一手准备,接下来有一个阶段矛盾会加剧,但不要紧的。因为你抓 住了机会,你得到了发展,你就手里有牌啊,有更多的牌啊。这就好比说股市也不会天天涨,上涨阶段你赚到了钱,下跌的阶段你读读书,散散心,这不就好了。

“妙啊,简直就是妙不可言。可是,如果很长时间没有出现机会,那怎么办呢?”

所以你得有储备啊,丰年你就大干,这样你的收获 就多,但不能全花了,一方面要去解决因为发展速度一时之间比较快引发的矛盾加剧,另一方面还要储备一些,这样你就能平安度过荒年了。

“不是我要抬扛啊,村长你说,有没有这样两种可能,一个是连续好多年都是丰年,一个是连续好多年都是荒年,那怎么办?”

那要真遇到这两种情况,恐怕就得靠人口来调节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人,如果连续出现荒年,储备也吃光了,那恐怕就要减员了;如果连续出现丰年,仓库全装满了还有很多装不下,那恐怕 就要增员了。这个人口的事吧,战略上,我们都说了不算的,它是会自然而然发生的。

“可是村长啊,不是我要抬杠啊,你刚刚说,一切都离不开人,我假设,连续荒年,人口减员,减到一定程度人口太少了,那是不是就有可能没有劳动力了呢?”

嘿嘿,你就别说连续荒年人口减员,光是老龄化你就吃不消了,你看咱们村现在的情况就跟之前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老人不多,现在就不一样了,老人多,劳动力少,吃饭的人多。

“那怎么办?”

机器人。

“机器人?”

是的,我已经找人去设计机器人了,人不够,机器人来凑。

“我的村长啊,你真是一个天才啊。”

我不是天才,这些事啊,老村长比我明白,我是跟他学的。

“哎呀,那我就觉得遗憾了,老村长故去很多年了,那会我还是小娃娃,啥也不懂啊。”

有啥可遗憾的?老村长的智慧也是从老老村长那传下来的,如今已经传到我手里了,接下来我就传给你,只要有人,这种智慧就一定能传下。但是吧……

“但是啥?”

光是有智慧是不行的,这个智慧前面说了,是指导原则 是指导思想,并不是具体的事。前面我也讲了,咱们手里就得牌多,想要牌多就得搞发明创造,可是这人吧,如果安然度过了几个危险期,他就懈怠了,觉得万事无忧了,有的是办法,就没有人搞发明创造了。所以……

“所以又说回胜骄败馁、顺骄逆馁了。”

就是这个意思,你看,这把话又给说回来了。

(2)

夜晚,老王村长坐桌前自斟自酌,喝上几小口,他就抬头望望屋顶,然后又喝上几小口。正喝着,他的老伴坐了过来。

老伴:老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老王村长嘿嘿一笑:啥事也瞒不过你。

老伴:还是为新村长人选的事?

老王:是啊。

老伴:那个王小虎不是挺合适的吗?我看你还夸他年富力强,悟性高。

老王:年轻人嘛,得多鼓励。

老伴:你的意思是他不中?

老王:老太婆啊,这村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王小虎赶上好时候了,念过书,给他讲道理一讲就通,但是啊,他没有真正干过什么事,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知道这个村长有多少棘手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不知道还有好多事前想都想不到的拦路虎等着他。

老伴:那……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老王:有倒是有,就是他的大哥王德成。他是干过实事的,知道做人有多难,但可惜王德成只念过小学,一看到书书本本就害怕,老觉得自己不如王小虎聪明。其实王小虎哪里聪明呢,他只是念的书多,熟门熟路。

老伴沉默了一会,说道:要不你把王德成叫来,你给他开小灶,多开导开导他。

老王村长:老太婆你真是糊涂啊,我要给王德成开小灶,王小虎会怎么想呢?

老伴:那要不就让村民投票,谁的票多就让他当村长。

老王村长:你怎么越发糊涂了呢?王小虎长得帅,又念过书,在别人眼里是一表人才,村里支持他的很多。但是老村民都不稀罕王小虎,觉得他只会说不会干。要是投票选村长,那会怎么样?

老伴:那会怎么样?

老王:那会造成大家的不和。不管是谁当选,另一方自然是不服气的。如果上任了之后事情办得还不错,不服的人也就少了,可是王小虎和王德成各自都有明显的短板。

老伴:那能怎么办?叫你给王德成开小灶,你说不行;说投票,你说也不行,难道你一辈子都当村长?就算你当一辈子村长,你也有走的一天,迟早还得找人接着干。

老王:唉,所以我很发愁啊。

老伴:知道你愁,但你也别喝了,喝醉了就不愁了,睡着了也不愁啊,走,睡觉去。

老王:让我再喝两口。

老伴:不行,这事你得听我的。

老王:好吧好吧,听你的,不喝了。

第二夜晚,老王村长又喝上了,但这一次他是大口大口的喝,喝完还砸吧砸吧嘴。不一会,老伴又走了过来。

老伴:老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妙计了?

老王村长:你就是如来佛,我就是孙猴子,无论如何跳不出你的手掌心。

老伴:那你给我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妙计。

老王:王德成书念得少,叫他去多读书他死活不去,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上次我就托人给他安排了一次培训,结果他没去。我当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人。

老伴:这事我记得,那阵子你也是在家喝闷酒。

老王:我后来也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让王德成去念书怕是不成了。

老伴:那王小虎呢?

老王:王小虎缺乏历练,道理他都懂,可是真遇到事他能不能扛得住,我心里没底。

老伴:你这不又把话说回来了么?你的妙计呢?

老王:我决定了,让王德成当副村长,我呢,就退居二线。

老伴:为啥是个副的?那王小虎呢?

老王:我要把王小虎赶出村去。

老伴:啊?这是为啥,你是担心他们俩争斗?

老王:你想错啦。王小虎缺历练,就得让他出去闯。如果他能闯出来,再回来当村长。

老伴:那要闯不出来呢?被困难打败了呢?

老王:所以还有个王德成啊。王德成没有什么大主意、新想法,但是勉强守成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的。

老伴:一段时间?

老王:老太婆啊,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让我把这么多年没有想明白的事想明白了。我以前老是觉得这个念过书的人往往不知道事情办起来有多困难,看起来道理都懂,其实弱不禁风。我又觉得没念过书的人能吃苦,不怕困难,但是办法不多,遇到困难一筹莫展。我就老在这俩里面打转,不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昨晚我在梦里想通了。

老伴:是哪个仙女给你托的梦吧?

老王:你咋还开上这种玩笑了呢?我明白了,念过书的人还是要好一点,他们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你给他说一,他能反三。但还缺一关,就是去干实事。中不中,全看会不会被困难打倒。没有念过书的,没有办法发展,只能吃老本。

老伴:这下我就明白了,你让王德成先当副村长,再叫王小虎出去闯。如果王小虎不成,还有王德成,如果王小虎成,王德成就让位给他。

老王:除此之外,还得多培养娃娃。王小虎万一不成,王德成也支撑不了多久,得让更年轻的人顶上来。我们村吃亏就吃亏不在重视教育,要不然会有更多的人选,我也不用这么愁了。

老伴:看来真的是有仙女给你托梦。

老王:嘿嘿嘿,也许吧。

(3)

老王村长走了,很突然。

村里有人说并不突然,老王村长是让王小虎给气死的。王小虎出去没三个月就回来了,听说在外面跟人打架,还被关到派出所里了。如今村长的位置空着,王德成是副村长。

老王村长出殡那天,全村人都去了,独不见王小虎。有人去他家叫他,拍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个村民忍不住骂起娘来:“这就是一个怂货,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一个怂货”,另一个村民接嘴说道:“那是老王村长看错了人”,没承想,两个人吵了起来,旁人去劝也没劝住,最后还是老王村长的老伴说了一句“你们就不能让我家老头消停会吗”,这才罢休。后来有人说,是因为大家心里都不痛快,觉得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自打王德成当了副村长之后,往常的太平就一去不复返了。王德成很是任劳任怨,脾气也很好,别人说话再怎么冲他也不恼,可惜他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想法,别人提,他也不敢拿主意。有一回在村民大会上有村民提议不要再种苞谷了,苞谷不值钱,别人村都改种水果了,王村也应该走这条路。王德成没有表态,让大家伙讨论,结果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也没有个一致,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还有一回也在村民大会上,有村民提议办农家乐。这次王德成表了态,说城里人不好伺候,并且要把农家乐办起来还得修路,村里没有这么多钱。总而言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以前怎么过现如今还怎么过。眼看别的村越来越富,村里人就坐不住了。有的把姑娘嫁了出去,自己村里光棍越来越多。有的跑到城里去打工,一开始还经常回来看看,后来回村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村里如今就没几个人了,能出去的都出去了,留下来的全是老人、妇孺。

今天县里来了人,带着镇书记,呼拉一大帮。县里的人说王村怕是留不住了,以后就合并到邻边的李村去。说完县里的人就走了,头也不回。晚上,有人发现了王小虎,他喝了农药,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气绝。王小虎就死在老王村长的坟头上。

老王村长是不是给王小虎气死的?文中已有交待,走得很突然。但我相信有读者就是会“确认”老王村长是给王小虎气死的,否则王小虎最后会怎么自杀呢?这样的读者恐怕已经完全接受西方那一套所谓的历史事件分析法,表面看是他们不接受突发事件,实质反映了他们不愿意承认【天有不测风云】。王小虎确实自认为对不起老王村长、对不起王村,但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老王村长有理论有实践,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王小虎可能不中,不大可能被王小虎气死。

西方那套历史事件分析法,从最根本上讲还是在搞【个人主义】,不承认个体、集体都有可能因为突发事件全军覆没。反过来讲,如果每一个人都老老实实承认这一点,那么我相信全人类就会有足够的战略纵深,不论遇到怎样的情况,都会有人活下来,都能绝处逢生。之前我也讲过,【个人主义】走向极端必然就会追求个体或集体天下无敌,而如果真的无敌了,内忧外患也就不存在了,那么就必定胜骄。人之所以会团结,并不是道德高尚,而是因为需要力量,团结起来才有力量,需要力量就说明自己相对弱小,相对弱小就意味着既有内忧亦有外患。所以,这是一个逻辑问题,个人主义是无法自洽的,不攻自破的。事实上,小说中已经有明确的交待,老王村长已经感受到捉襟见肘,接班人之人选太少,他明确表态要加强教育,要培养孙子辈,这就表明王村的战略纵深不够,禁不起一场意外。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意外,如果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老王村长怎么会因为接班人选一事愁眉不展呢?

我自认为我写得合情合理,并不是故意写出一个反转剧,故意制造出戏剧冲突,我本人对这样的创作手法是非常不屑的。我写的任何文字都不大受欢迎,这我早就知道了,因为我的文字“冷酷无情”,计划得再好,但在我的故事中还是有几率破产。我甚至敢打赌,如果把我的文章放到高考卷里去作阅读理解的材料,估计没有考生能答对,这是因为出题人给出的ABCD选项全是错的。你要问我写的文字有什么模板,那就是这四个字,冷酷无情。人虽然不能找到万全之策,但一定会想方设法活下去,所以在文中机器人是做为战略储备、应对人口数量巨变而登场的,这跟很多人的看法大相径庭。我一直在想,如果人类一直能活下去,而不会因为一次突发事件全军覆没,那肯定说明我们对生命到底是什么并没有真正的了解。

天地视万物为刍狗。贪生怕死是没有出路的,越是追求无敌越是贪生怕死,只能面对人类确实有可能灭绝这样一种现实,基于这样的现实,追求人类一直活下去之理想。

我只对生死存亡这一问题感兴趣,因为在我看来,没有别的问题,只有这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所有的问题都是因生死存亡而演化出来的。我这样一种生活态度,尽管不是绝无仅有,但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不论谁向我提问,找我问计,我给出的答案永远让对方失望:我可以尽大努力给你想出一个对策,但仍然无法排除意外的发生。

强与弱这样的概念只存在于人类社会内部。如果你面前有一座山挡住了你的去路,要么你绕着走,要么你翻山越岭,要么你在山体中打个洞修条隧道,有人认为修隧道就叫强,但其实不然,没有需要是不会修隧道的。因此,一味慕强的人,其实已经把生死存亡问题交给了别人处理,我这里当然说的是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我个人很难理解普通人慕强,既然是普通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士兵呢?只有士兵才整天想着打败别的人。最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大部分慕强的普通人并不愿意当兵,他们会坚持说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只想把小日子过好。这是多么的自相矛盾啊,所以我时常觉得滑稽可笑,有时候我甚至认为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喜剧演员。

这或许和城市化有关。我遇到的大部分农民对强与弱没有概念,他们天天跟大自然或者说老天爷打交道,麦子熟了就得赶紧割下来,因为老天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这关乎生死存亡。城市像一个家,住在城市里的人像父母的孩子,搬进城市可能想的就是变成孩子。我遇到的绝大部分城里人,表现得都跟孩子一样,不论他们从事的什么职业,什么收入,什么学识,一名大学教授跟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听着听着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他的话在我听来就是一个孩子在跟我哭诉:叔叔,我二哥欺负我,抢走了我的棒棒糖,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流鼻涕,鼻涕还给吹出一个泡,很大一个泡。于是我脑海中浮出了一幅画面:我找了他的二哥。他正坐在矮墙上,两腿悬空,一晃一晃,他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他正在舔。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抢你弟弟的棒棒糖?他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哈,你又让他给骗了,棒棒糖是我的,他想吃,我不愿意给他,他就跟别人说是我抢了他的棒棒糖。城里人整天都在谈棒棒糖的问题,他的棒棒糖被谁抢走了,他的棒棒糖是他自己的但别人说他是抢的,整天都在谈论这些。城里人几乎没有不慕强的,人人都想当头,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自己挂着鼻涕,后面的一排小跟班也都挂着鼻涕。后来的事大家都很熟悉了,他们会分成两个或者三个阵营,然后约架,然后扭打在一起,用这样的方式来亲近大地,然后回家,然后等着被父母罚做家务。他们的名字叫二蛋子或者汤姆。

我不喜欢城市,从未喜欢过,这里距离生死存亡太遥远了。城里人就像树叶,离根太远,离秋很近。秋风扫落叶,一岁一枯荣。

我有一种怀疑,我怀疑城里人是有意把孩子间的嬉戏打闹升级为战争,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腰杆挺起来,大模大样的说自己是在跟命运搏斗,所做的一切都关乎生死存亡。但这样的表演终归是表演,农民的父母盼着农民的孩子快快长大,家里需要劳动力,城里的父母想尽可能留住孩子的童年,他们羡慕孩子,并不愿意成长起来。可戏这种东西是给人看的,老天爷不看戏,对吗?所以我有一个更想不通的问题:城里人为什么还要去看戏?戏中戏是不是另一种更高境界的表演呢?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看腻了,戏这种东西是必要的,但也只是偶尔看一下,看多了就倒胃口。

自我辩护到此结束。如果有人看了我写的东西感到悲伤或者有了什么别的情绪,那是你的事,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不是我的用意,这里没有什么阅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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