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和中虎步兵】由宝剑说开去 -- 雪个

不好意思，这包子可做的时间久了点。

＝＝＝＝＝＝＝＝＝

看了中虎步兵兄贴出的宝剑，让我想起了我一直喜爱的一个关于宝剑的故事。《史记。吴太伯世家》里就有这则“季札挂剑”的记载，而西汉刘向的《新序节士》描述得更为详细：“延陵季子将西聘晋，带宝剑，以过徐君。徐君观剑不言而色欲之，延陵季子为有上国之使，末献也，然其心许之矣。致使于晋故，反则徐君死于楚，于是脱剑致之嗣君。从者止之曰：‘此吴之宝也，非所以赠也。'延陵季子曰：‘吾非赠之也。先日吾来，徐君观吾剑不言而其色欲之，吾为有上国之使，未献也然，吾心许之矣。今死而不进，是欺心也。爱剑伤心，廉者不为也'。 遂脱剑致之嗣君，嗣君曰：‘先君无命，孤不敢受剑。'于是季子又以剑带徐君墓树而去。徐人嘉而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下面的白话解释抄自网上：

春秋名士、吴王诸樊之弟季札奉吴王之命佩带赐剑北行出使齐、晋等诸侯国，途经徐国（今睢宁）时，给予他隆重礼遇的徐国国君对他的随身佩剑爱慕不已，季札心中遂生相赠之意。但因还要出使中原诸国，剑为其身份标志，不可无，所以季札心中虽已暗暗把剑许给了徐君，但当时却没有奉赠宝剑，意待完成使命后敬赠；不料，出使归来又经徐国时，徐君已经病逝，季札闻之，悲痛欲绝，亲往徐君墓前大哭而祭，同时，为践“心诺”，季札解下宝剑挂到了徐君墓前的树上才离开。见此情景，季札的随从人员甚为不解，就劝阻说：“此剑是吴国之宝，如今徐君已死，那宝剑还给他干什么呢？”季札回答道：“不能这样看啊！当初我们初到徐国，徐君视我们如手足，真诚相待，嘘寒问暖，那时，我内心就已答应徐君赠剑于他。现在怎能因为他已故去我就违背自己的心愿呢？”此事传开后，忠厚朴实的徐国百姓感念季札的真情为人，把他的嘉言懿行编成了歌谣广为传唱：“延陵季子啊不忘故人，解下宝剑啊挂于墓前！……”并在季札挂剑之处修一台，曰“季子挂剑台”，作为真情相处、诚信待人的象征。

此时引用这个发生在公元前五四四年并让几千年后的我心仪的故事，并不是为了歌颂有着让国、观乐、挂剑等美德的吴国季子，而是在看了步兵贴的宝剑图后开始理解为什么一国之主的徐君会如此垂涎季札随身佩戴的宝剑。再由此想开去，这个故事倒是间接说明了在西周初年还被视为文化极端落后的荆蛮之地吴越，到春秋时期就已完全改变了面貌，具有了超越中原地区的铸剑工艺。干将莫邪的故事流传几千年，让我们相信吴越确为宝剑之乡，青铜剑质精物美自是毋须怀疑。

先来看看这柄代表了吴越工匠最高铸造技术水平的勾践剑。

注意越王勾践剑的刃部，外形上有两度弧线的弯曲，这使得剑体造型看上去有变化。但据懂行的人说，在当时这个做法却并不是为了装饰性的美学意义，而是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兵器的功能。春秋时剑以直刺为主，与后世多用于斩杀不同。

一九七三年在日本举办的中国出土文物展览中，这把剑和东汉的银缕玉衣等都是展出的精品，当时郭沫若先生曾题诗: “越王勾践破吴剑，专赖民工字错金。银缕玉衣今又是，千秋不朽匠人心。”并指出：“剑铭‘自乍’，实赖民工；衣被王躯，裁成匠手。创造历史者，并非英雄帝王，乃是人民工匠。”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关于这柄宝剑的所有花絮了。

值得注意的是，夫差矛和勾践剑，都发现于楚墓。

这就不得不说到楚。据《史记·楚世家》记载，春秋时楚还一点不脸红地说：“我蛮夷也”。在中原各国的心目中，它也确实不过是缺乏文明的南方蛮夷。那个著名的问鼎故事，实际上也是在对楚表达无比的贬意，借王孙满之口讥讽楚人无德。

那是发生于公元前六○六年的事情，时为东周的定王元年。“（楚王）伐陆浑戎，遂至洛，观兵于周郊。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王。楚王问鼎小大轻重，对曰：“在德不在鼎。”庄王曰：“子无阻九鼎！楚国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王孙满曰：“呜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远方皆至，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桀有乱德，鼎迁于殷，载祀六百。殷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必重；其奸回昏乱，虽大必轻。昔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楚王乃归。”

不过，骄傲的中原人瞧不起的楚国，在春秋时期的文明其实早已不亚于中原各国。虽然王孙满以漂亮的外交辞令给了野心勃勃的楚王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是楚国的文明发展却是不以中原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越国灭掉吴国，也只得到了一时的繁荣，到战国时期，就被楚国给吞掉了。这柄“越王勾践破吴剑”也就被当做战利品归于楚国。而吴越精湛的铸剑技术也随之传入，使得本来水平已是不俗的楚国铸剑工艺更上层楼。于是，过去种种关于吴越神奇的铸剑传说，渐渐转而落到了楚国的头上。在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中，那篇先生自己最满意的《铸剑》所写，眉间尺的父亲也是为楚王铸剑；以先生之才，这一写自非无意而为。是为一证。而湖北江陵和湖南长沙一带楚墓中出土的大量铸制精美的青铜剑，是另一证。

历史就是这样，谁也不能永远唱着主角。用红楼梦里的话来说就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而更含蓄更与本文相关的，还是李白的《越中怀古》：

越王勾践破吴归

义士还家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

只今唯有鹧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