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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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180章 边境巡逻三

当我返回崖壁下,赵干事为答谢我,特为我拍了张人像艺术照:在夕阳的金色光线的照射下,我身背钢枪,背对苍山,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略带微笑注视前方,注视着祖国的边防线。那个瞬间,凝聚了一个边防军人单纯和忠诚的神采。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赵干事也很喜欢,团长、政委都喜欢。赵干事特意洗了好几张,分别送大家留念。

当我再次爬上陡坡,我看赵上尉已经相当累了,什么都没说,抢过了他的行囊,背到了肩上,高高竖起,超过了我的头。背着如此重心靠后的负重,爬这个陡坡着实危险,可有什么办法呢?再险阻也得爬过去!

我运了气,使出内力,极小心地攀爬在崖壁上,手指和脚扣在小小的石突上,远比特种兵试训考核那次攀崖更险更难,更是费尽了力气。不管崖上的崖下的干部战士都为我捏了把汗,指导员作为带队干部,负有领导职责,这时心里一个劲地骂我:“你小子瞎逞什么能,不知你的鲁莽行为会要了老子的命!”

我快到崖顶时,排长、班长都趴到地上,伸出手臂助我一臂之力,不让我出事在最后一步上。

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到崖顶,刚放下宣传干事的背囊,指导员劈头盖脸地骂将下来:“晨旭,你能啊!你再能也不能乱逞个-人-英雄主义。”

他是一字一字地吼出来的啊!能够想象指导员有多气愤了。

接着上尉又严肃地批评道:“你如此蛮干,有没有集体的观念,有没有请示报告的观念,你是个战士,一切超出条令条例和规定的事,你必须先请示,得到批准再干,不得擅自行动。否则,你置首长于何地,置全队的集体力量为何地,将安全当儿戏吗?!”

然后,指导员缓了缓口气:“你的动机是好的,但过程很不好,让你的指导员、排长、班长担了多大的心,你出事,我们三人都有责任的。你来部队时间尚短,这次违犯纪律,只作批评不再处分,但你得记住教训。”

排长说:“小晨,你想想,赵干事累了,背那么大的行囊上山有危险,咱们排有那么多人呢不是?帮同志带行囊上山顶,在这么陡的山崖上也有很多办法的,完全不必靠人背上去,你说是不是?晨旭同志你得记住:部队安全观念很重要!”

我低下了头,脸红着,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错了,指导员、排长,你们批评的对,我会记住教训的。”

“好了,该继续前进了,不要让大家在山顶吹风。”赵干事见指导员和排长批评完,为我打圆场。

……

因为宣传干事的工作,影响了巡逻队的前进,那天晚上我们就宿营在另一座山的山顶,用野战炊具做饭,还点了篝火取暖。指战员们坐在篝火边,篝火映红了战士们的脸,都是那么的年轻,说着笑着,以苦为乐,不带丝毫的惧态。

看到了战友们的热情洋溢,我有些低沉的情绪被触动,又想起了我牺牲的四班兄弟,不禁哼唱起了《怀念战友》。

指导员听到,喊了声:“晨旭,大点声唱!”

我不再压抑,放声高歌,那深沉激越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我想在天国的他们该听得到吧。

一曲唱完,让新的同伴刮目相看,战友们都鼓起掌来,要求我再多唱几首。战友们的心愿自然得满足,而且到部队这么多日子,军旅歌曲远比是老百姓时会唱的多了,然后我就一首接一首地唱起来。

光唱军旅歌曲也不行,战友们又要求我唱几首好听的流行的,说:“那在边境线上听才有味道。”唱呗!爱情的歌曲,思乡的歌曲,我一路唱下去,三四首歌后,便被指导员叫停了,他说:“小晨啊,你的歌唱得确实好,有专业的水准,听着都有总政歌舞团的水平了。可你再唱下去,我们就都思念起家乡亲人,想着那温柔富贵乡,可没有力气下山了。”

这兴头被指导员生掐断了,宣传干事看着我直笑,但什么也没说。

可实际不然,再次走上难行的山路,战士们的精神面貌格外地好,走起路来格外地有力,有股一往无前的劲头。赵干事对指导员说:“老郑,大概是你想歪了,看战士们被那些歌声激发得情绪如此高涨,那温柔的,情意绵绵的歌也是种政治工作,看吧,也是有效的政治宣传。”

宣传干事,在宣传上就是看得准!

“好你个老赵,你在这等着我!可你在夜里好像那个了吧?”说得旁边的战士会意,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

他俩私下沟通,指导员还是坚持,“靡靡之音不是会消磨意志么?”“不,你知道什么是愉悦么?”赵干事说,“愉悦就会使人产生力量。好听的歌,让人愉悦,让人产生对美好的向往,便化作了有形的力量。”

这是他们政工人员的讨论,我们当小兵的就不掺和了,但我的看法是:所谓消磨意志,得看场景,在以正面教育为主的基层连队,有点靡靡之音是种调剂,况且战士们也不会去欣赏那些真正的靡靡之音,顶多就是些曲调优美、情意绵绵的爱情歌曲,对于青年士兵更是需要了。战士们向往美好的爱情,就会珍惜现在的服役经历,肯定会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去迎接爱情吧?不管是不是会来临。

最后一天,在我们巡逻即将结束时,发生了有战友被蛇咬的情况。

“救命啊!救命啊!”大声的呼唤从山崖下传来。

徐立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我们赶快跑到悬崖边,从高处看下去,刚好看到徐立动弹不得地坐在地上向上面招手,旁边的6班战士白玉京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意识到不妙的我,急切间攀着崖壁,很快爬到了悬崖底下,立刻上手为昏迷不醒的白玉京诊脉!

“徐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希盛一会也爬下了悬崖,对徐立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在你们下来前的不久,我们两个看见有蛇,都怪白玉京说要吃蛇肉,打蛇不成,触怒了那些毒蛇,迫不得已跳崖避蛇,我跳得匆忙,落地时用力不好,导致右脚脱臼,无法走动。白玉京因为在跳崖的时候,抓住了蔓藤没事,却在想办法让我出去的时候,踩到一条蛇,咬在他的小腿上,没几分钟就晕倒了。我动不了,只好大声呼救。”

我已经看了老白中毒的情况,接口说道:“他估计是吓晕的。”

说着6班副班长也下来了,我对他们说:“二位班长,你们一起把老白搬到旁边那条小溪去,按照我说的帮他清洗伤口,我去摘点解蛇毒的草药。”

和丁希盛他们分开后,我在徐立说的被蛇咬的地方,就是那个崖壁的中间,找到了具有解蛇毒和治疗热淋小便不利的白花蛇草。

我那时是徒手攀壁,被过来的指导员看见,好家伙,有个小子不想活了,不带保护就爬到崖壁上,紧张得了不得。

我衔着白花蛇草攀上崖壁,看到了指导员,赶快把草药拿离嘴,向他报告:“排里有人被蛇咬了,我在找解毒的草药。副班长知道我攀崖。”

指导员见我没事,救人要紧,赶紧打发我去找其它的配药。很快我就在山坡上拔了几株半边莲和紫花地丁,都是清热解毒药物。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白玉京的身边,这时候丁希盛、6班副已经按照我的吩咐,舀了冰凉的溪水清洗好老白的伤口。

看到我回来,从崖上下来的指导员他们都很期待,看着我把白花蛇草和半边莲捣碎,敷在了伤口上,撕开随身携带的纱布为白玉京包扎伤口。

很快白玉京就苏醒过来,我对他说:“老白,没事了,别害怕,蛇毒给你解了。”看到白玉京苏醒后,指导员算是松了口气,张罗着让战士绑个简易担架,把不能妄动的白玉京抬到崖上。

我又照顾在不远处的徐立,脱掉他的军靴后,把手放在了他的脚踝和脚掌上。

“徐立,你是学武术的,应该知道复位会疼,你忍着点!”

看到了我忙活全过程的徐立吐了句:“我相信你!”

徐立的话刚落,我就熟练地用力一扭,在他的一声尖叫声中,将他的脚踝复位。在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后,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能用伤脚站起了。

“谢谢你,晨旭!”徐立由衷地表示了他的感谢。

“不客气,对我这是小事一桩!”

“晨旭,你也练过武吧?”

“没有,我学过中医,有家传的正骨手法。”

“那你这么能打?”他问的不在正骨上。

“哪里,我就捕俘拳学得好,从小练的;还有就是力气大,也是从小练的,没有你们幸福哇。”

“我从小不是也练。”从他的话里,我听不出他是说:从小也练,练的没有我练的好,还是从小也练,并不比我幸福。

为了让他的脚踝伤尽快恢复,我要他把右腿放在冰凉的溪水里浸泡半小时,达到冷敷的效果。这让班里其他战士不解,那时不懂治疗扭伤的人以为应该热敷的。

最后一日,排里出了伤员,指导员与排长商量一下,决定巡逻队分兵,主力按时按计划前进到边防站;两名伤员由丁希盛副班长带三名战士作为收容队,按可行的速度,为第二梯队前往边防站。我自然被安排在了收容队,从卫生勤务上负责两位伤员的安全。

山路难行,尽管是往山下走,抬担架的战士仍挥汗如雨,气喘吁吁,十分吃力地行进着。关键是往下行,抬个担架,战士落脚不稳,让担架左摇右晃地。抬着还不如背着,我主动背上白玉京,几十里路,一路走去了边防站的营地。

我为伤员所做的一切,看在指导员和赵干事的眼里,当然也被全排同志看到了,都不由地在心中称赞我是个“好兵”,没有因为立过两次二等功,有一丝的傲气;也没有因为挨了批评,就缩到后面,一如既往地勤勤恳恳地在巡逻时像个老黄牛,说我和老丁是一对。

是说我们傻么?

不过经过一次长途巡逻,我就被班、排的弟兄和战友真正接纳了,被他们真正认识了……

通宝推: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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