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三国评论】从法正报复杀人说开去 -- 萨苏

诸葛亮是中国历史上公认的大政治家和法家代表人物，但是在刘备入川后，这样一位贤相却有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那就是当时的蜀郡太守法正，徇私报复，睚龇杀人，有人要求诸葛亮加以约束，而诸葛亮却一反一贯的“法律高于一切”原则，对法正采取了放纵宽容的态度，反过来用法正的功绩劝说对方，表示对于法正的理解。这段史实，反映了蜀汉政权在用人策略上的一些独特之处。

法正其人气度狭隘，睚龇必报，谋略精准，才华过人，属于三国中非常有特色的人物。

蜀汉多有如此心胸不足的人才，比如张裔，魏延，莫不如此，这和它作为弱势政权不得不招降纳叛有关。纵观蜀汉历史，刘备和诸葛亮作为蜀汉的灵魂人物，处理这些人才有非常默契的地方，刘备有魄力，敢用人，能够恩威并施，诸葛亮善于观察，细处着手，调和五味。针对有关人物的不同地位和影响，处理方法也不同。对法正，是略带放纵，对张裔，是诚心劝说，对刘巴，是慢慢感化，对秦毖，是因势利导，对魏延，是节制使用，对廖立，是挥泪处罚，对彭漾，是果断诛杀。真正是该软就软，该硬就硬，有效的维持了蜀汉政权的稳定和发展。这些不同情况不同处理的用人策略，简直可以作为后世用人的典范。

具体到法正身上，诸葛亮和法正的关系处理得相当好，一内一外，良好的协调了刘备征讨汉中等战役的进行，诸葛亮入幕早于法正，其威望和治政水平是法无法比拟的，但是诸葛亮很好的支持刘备对法正的重用，单从官职上看甚至在诸葛亮以上 -- 蜀汉的官制是个有趣的话题，刘备的亲信将相，如诸葛亮，赵云等，官职都不如半途投奔的马超等，但是实权始终控制在刘备的亲信集团手中。这种奇特的用人体制就是当时，也不是人人理解，这也是关羽对黄忠等“火箭式干部”大发牢骚的原因。而这种做法显然有效的安抚了新进人员，扩大了蜀汉的统治基础。以法正的狭隘，汉中战争期间诸葛亮的亲信杨洪代其为蜀郡太守，法正也没有认为这是“乘机夺权”而有什么不满的举动。蜀汉在管理上带有相当大的灵活性和实用性，放纵法正的事件也是如此。

萨以为诸葛亮如此做法是正确的，这后面隐含着两个内容。

首先，当时的蜀汉政权，主要由刘备传统的荆楚部曲和新归顺的益州集团组成，法正，属于益州集团中亲刘备的典型人物，这时惩治法正，很难被作为一个单纯的事件处理，而很容易引发两大集团的内讧。同时法正作为蜀汉的第一军事家，用人之际处理他，即使刘备也未必会支持。所谓要辨明主要矛盾。同样的事情，可以参见汉朝大将陈汤，彻底消灭西匈奴的西域名将，汉家豪雄，但是此人有两大罪状，第一，矫诏，第二，贪污，前者可以算是军事上的从权处理，而后者显然带有个人品格问题，汉朝政府当时没有惩罚他，而且赦免了他矫诏的罪名，为他封侯。我们现在想想，廉洁的官吏不少，而能够孤军虎穴，“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者，古往今来天下有几人？象蒋介石把四平大战的猛将陈明仁抓起来，罪名是修工事的时候贪污黄豆，对收回国民党的民心士气有多大作用不知道，东北是再没有谁挡的住林彪了。

其次，法正的报私仇，对象是在刘璋不重用他的时候对他无礼的属官。说起来这和李广杀霸陵尉一样，属于特定对象，而没有广泛的打击面，如果法正的问题是贪赃枉法，巧取豪夺，侵扰的范围到达“人民”这个范畴，无疑会对当时励精图治的蜀汉政府带来极坏的影响，那就是另外一个性质的问题了，换句话说，引起阶级矛盾了。只是官僚之间的矛盾，不会带来这样大的影响，可以想象当时益州的老百姓可能还在茶馆里大谈法孝直如何快意恩仇，而不会人人自危。这也是蜀汉上层容忍了法正行为的原因。而对于侵陵百姓的问题，蜀汉显然有着不同的处理方法，那就是让赵子龙作了一次“大树将军”冯异的脚色，通过他“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宣言，巧妙的中止了“皇叔入川荆楚人贵”的兼并现象。

法正，也的确是只有这件事留下了污点，他闪光的地方还不止是定军山指挥黄忠刀劈夏侯，整个汉中前线的运筹帷幄，都是这位法孝直的功绩，诸葛亮虽然在演义里十分风光，实际历史中负责的是后勤供给。而法正对刘备的忠诚和影响也超过他人。刘备其人性格比较急躁，在汉中大战的时候，蜀军受挫，刘备不肯后撤，迎着箭雨指挥所部硬拼，别人苦劝无效，法正有办法，他不劝，站到刘备前面去指挥，当然他中箭的概率更高，这样刘备心疼了，说孝直咱们撤吧。简简单单就把事情办好了。的确，要是法正活着，刘备的东征就多了好几分胜利的把握。诸葛亮的那段话，前半段，无非是Support当时孙刘联合的形势，后半段才是真话。 -- 某一直以为诸葛亮对于刘备复夺荆州实际上是支持的，因为这是他隆中对的基础，这和为关羽报仇是两回事。

人才难得。

[完]

• 3，三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