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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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39章 又哭了

林绿野坦然地把二百五十元装进自己的腰包,对著尤自目瞪口呆地我和顺子说:“老客户,就不给你们打收条了。否则算税的话,我就亏了。你们忙,我走了。”在我们景仰的目光中潇洒而去。

想了半天,我还是跑到刘胖子那里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觉得他的公司应该请一个象林绿野这样的外人来管帐。他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李熠,我一会儿有点事或许需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有。”我马上答应。挂了电话才开始后悔,又答应得太快了,我这花痴性子什么时候改阿?

半小时后,“大哥”的黑色奔驰停在巷口。我整整头发和衣服赶紧低头跑出去,一头钻进车里,心扑通扑通直跳。大哥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怕别人看见?”

“哎,”我点点头,天那!怎么能点头呢?我又赶紧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车总算开起来了。我的脸也不那么烧了。“大哥”随口问了问书店的情况,哎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话题了。我眉飞色舞地把革命形势好好吹嘘了一番。一想到我那满车间的书,一到周末就人头攒动的书店,真是乐得合不拢嘴阿。说着说着就说到林绿野身上了。我给他尽情描绘了一下那天小小的林绿野怎么欺负高头大马的阿坚,把“大哥”笑坏了。一边笑一边说:“唉,看来阿坚这阵子光跑生意,变娇气了。回去得好好让他练练,这么不经揍还行?”

接著我把打听来关于林绿野的情况详细和“大哥”说了一下。林绿野在经管系,入学第一年就把大家镇了。她和数学系一起考数学分析,居然考了第二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数学系因此在经管系面前抬不起头来。数学系系主任还专门跑到经管系来要人,谁知她自己不想去,说自己只对和钱打交道的事情赶兴趣。数学又没钱,不去!这又让数学系的人很沮丧了一阵。她很早就自学了大部分课程。大三就考了会计证。现在国内有的金融财会方面的本子她怕是都有了。有外企慕名而来请她,她偏偏又不去。非要在学校边教书边带职读博。经管系的人都说她私下接了不少活,是全校第一小富婆。

说着我停下来望望“大哥”,只见他边笑边看着我,我眨眨眼睛不太明白,他说:“再过几年,你是不是也要带职读博呀?”

“哎呀,”我叫起来,怎么拿人家和林绿野比呢?“哪会?我要专心开书店!”

“是是,你也想当小富婆,这总不会错吧?”

嘿嘿,我忍不住傻笑起来。我的人生目标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

“大哥”畅快地笑了一阵,敛去笑容说:“你觉得这个林绿野靠得住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嗯。如果只让她扮演监督的角色,不让她过度卷入,应该可以。另外,要是找几个这样的人,或许帐目就可以放心了。”

“大哥”点点头说:“我再想想。”

奔驰穿过市中心,上了三环一直向南。我忍不住问:“何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他叹口气,笑容从脸上退去,半天才说:“李熠,我想给英子她们家送点钱去。”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定定地看着他:“何先生,您知道英子姐为什么要跳楼吗?”

“大哥”摇摇头:“我叫强子和崔带她回来。一方面是想把汉唐的事情弄清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据我们所知,不止我们一家在找她。”他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转头问,“李熠,那天你在汉唐,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那晚的情景。英子姐把我叫到跟前,指指桌子上的托盘,里面有冰盒、几瓶酒和饮料。她说:“小熠,6号包厢你给送进去吧。”我点点头拿起托盘,她好象要说什么,终于又没有说。我去推包厢的门,她远远地叫了一声:“小熠,干完了就出来。不要在里面磨蹭。”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活著的她。

我抬头望向“大哥”:“你是说,英子姐让我进去时她早就知道要出事?”

“大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我。空气中有一道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我边摇头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想说服“大哥”还是说服我自己。“大哥”不说话,看向我的眼波里有一丝痛楚。我忙把头转向窗外,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模糊了一切。路边的寒风里,光秃秃的树木蒙着灰尘,默默地向后退去。

眼泪越流越多,打湿了我的面颊。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明年的绿树为何会忘记今秋的落叶,我不明白天上的浮云为何散去便再不能相聚。我只知道一个人死了,她曾经对我笑,训我,追著我喊“小熠,慢点!”

我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大哥”把我拉到身边,转过我的身子看看我满脸的泪,轻轻说:“又哭了。”他的嘴角勉强勾着,可是那黑黑的眼睛里,悲哀、伶悯、了悟、疼惜,各种感情象深渊下沸腾的湖水,搅动著。不,我不要“大哥”伤心。我忙坐直,抓起一把递过来的纸巾,在脸上乱抹,边抹边说:“我没事了。”

“大哥”眉心微蹙看着我:“真的?”

我利索地把一大卷湿湿的纸巾团成一个团塞,揉了揉鼻子,抬头强笑说:“真的没事儿了。”

“大哥”的嘴角慢慢勾成一个向上的月牙:“我记得小时候欺负女孩子,最爱喊的是又哭又笑--”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下来不 往下说。

这话我当然记得:又哭又笑小狗尿尿。“又逗我了!”我嘟起嘴,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呢?

“大哥”笑着重新抓起我的手,一丝甜甜的感觉爬上我的心头。

良久,他拍拍我的手说:“小熠,以后可不可以不哭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异样的温柔让我浑身一颤,我转回头,那双夜空一样晴朗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车子开始减速,司机说:“大哥,到了。前面那个胡同第四个大杂院就是。”

阿,这么快?我有些懊恼地想。“大哥”放开我的手,走出汽车四处看了看,回头叫我出去,轻声说:“小熠,能不能请你把钱交给英子的家里。英子一直跟着小段在汉唐。这个时间,公司里的人不太方便出面。”

“好的。”我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信封。

“这里面有五千块钱。你去了就说是汉唐的同事。尽量不要多说。”

“哎。”我答应一声要走。

他又拉住我说:“有机会的话,顺便问问出事前后的情况。”我默默点点头。

英子家住在一个拥挤不堪的大杂院里。她的母亲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前她的弟弟愣愣地看着我,双眼红肿。那间小小的屋子实在坐不下人,我只能站着说明来意。英子的妈妈接过信封,凄凉地笑着说:“难为你们还记著她。英子一直要强,没想到死了,只有你们几个小姐妹还记着她。”说罢老泪长流,她擦擦眼睛,“都是那个段老板害的。我那痴心的丫头,我跟她说早早找个踏实的。她不甘心,一心想等这个段老板。那一次回来说,段老板要和她定下来了。我就觉得这事没谱,谁想到---”我实在不忍心再问什么,只能拉着她的手劝慰几句。

回到车里坐下,我把头斜靠着车窗。车子又启动了,窗外的景色无声地变换着,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行走,有的兴高采烈,有的神色平和。汉唐里那些死去的人们,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小熠,”“大哥”轻轻地说,“在想什么?”

阿?我回头一笑说:“没有。”我望着窗外,有些迷惘地说,“小时候背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并不太懂。我想,现在我真的懂了。”

“大哥”无言地抓起我的手,轻轻拍了拍。

“何先生,”我转回头看他,“我们应该帮帮这些可怜的人。英子的妈妈和弟弟好可怜。”“大哥”点点头。

“我们一定能帮到她们的,对不对?”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大哥”长出一口气说:“对。想不到你还这么人小志大呀。”说着笑了起来。又说我小了!

他看看我嘟起的嘴说:“一会儿我下去,你在车里等我好吗?”

“为什么?”

他咧嘴一笑:“我去挨骂的。你难道也要去?”

“还有人敢骂你?”我睁大眼睛。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多了。你以为我是神仙?”

我眨眨眼睛,歪着头坏笑说:“差不多。”

“大哥”轻轻一笑:“有时,让人家骂两句,心里更舒服。”说着他转头望向窗外,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心思似乎已经飞到另一个世界,只有手依旧攥著我的,一时收紧一时放松。

忽然他转头,笑着问:“看我作什么?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你不高兴。”我说,“但是,”,我鼓了鼓勇气,“我要你高兴起来。”

“大哥”愣了一下,他慢慢抓紧我的手说:“我很高兴。只要看见你,我就很高兴。”

我一时无语,心中似乎有一万只天堂鸟在歌唱。良久,我凝视着他的双眸,轻轻说:“我也是。”

“大哥,”司机说,“祥子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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