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插队故事(一)出发 -- nj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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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插队故事(七)同吃同住同劳动

  许多事情平时历历在目,要写出来时就怎么也想不起来。补充上一篇。

  糜米不在水利队种,而是到另一个大队的梁地上去开旱地。梁地地势高,土质好但没有水源,靠老天下雨。产量很低,每个大队要在那儿开上几千亩地平均亩产不到一百斤。

  牧民非常纯朴,家里一般都不锁门。出门在外无论走到谁家都可以吃住,也没谁想起来要钱,知青刚去时还会在炕毡下压上几块钱,后来也就入乡随俗了。即使家里没人也可以自己动手,当然拿走东西是不行的,当地也没没人当小偷,外地人去了也不敢。因为是沙地留下的踪迹无法消除,牧民卜踪(音,就是追踪)的本领也很高,据说自家的羊从别人家一大群羊一起走过他们能认出自己的羊脚印,我学到的这个本领在离开牧区后还有过一次展示的机会。

  当时整个鄂托克旗只有旗政府所在地乌兰镇有柴油发电机,每天晚上供电几小时,其他地方都没有电,晚上点煤油灯。知青晚上往往要看书,煤油定量供应不够用,就点蜡烛或羊油灯。

  蒙族牧民对两性关系上很随便,这是他们的习俗,不不认为是道德问题,小青年们在野外相遇往往就会干事,当然也要两情相悦。据我的经验,许多蒙族牧民家里来了男客借宿,夜里大家都睡在一个炕上。如果家里有成年的女儿往往会把她安排睡在客人身边,如果家里没有男主人这个位置就是女主人的,客人如果有所意图就会成就好事,这事要男人主动,女的是不会主动来纠缠你的。如果女的不愿男的即使有心也会知难而退,不会有强暴的行动。曾有过牧民对女知青动了心思,遭到拒绝后就再也没有表现。这还是文革对此有了一定的抑制。知青们出门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但汉人的传统观念不同,可以说基本上没发生过知青的风流韵事。

  我们到水利队上时已经是十一月份,庄稼都已经收完,每天的劳动就是平地、拉羊粪、背柴。羊粪到附近牧民家的羊圈中去起,说是附近也要好几公里。烧柴是沙篙,长的象矮小的灌木,用锄头从根部刨下来。

  有一部分知青抽出来参加阶级斗争和宣传,到各牧民家墙上喷刷主席像和语录,牧民大多不识汉字刷的语录他们也看不懂。有两位知青还被派到陕西神木去调查移民来的汉人的历史,回来说那儿有的人家非常穷,一家人还摊不到一人一条裤子,只能给出门的穿,在家时就在炕上用被子掩着。分的粮食不够还要用草根树皮补充。那是我们第一次知道解放后国内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每天早晚上下工时要“早请示晚汇报”,大家一起站在主席像前念念有词,这是当时全国的潮流。有人曾想推广忠字舞,大家学不会只好作罢。每天晚饭后不是批斗“阶级敌人”就是政治学习,八九点后才有时间干点自己的事情。

  那时知青都还很激进,一个月后就开始不安份起来。记不得是谁现提起:我们来是为了接受贫下中牧(农)再教育的,我们这样在水利队还是知青住在一起,与贫下中牧接触太少,不利于接受再教育。所以应该分散住到牧民家去。

  部分人包括我不同意,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于是十一个人就展开大辨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声音越来越高,当地人以为我们是在吵架。因为正方是符合当时潮流所以占了上风,最后双方都做了一定的妥协,决定大家轮流到牧民家十五天体验生活。我想反正每人都要去,晚去不如早去,就争取到第一批。

  第一批是两人,另一位是高三的(老三届知青中称初几、高几是指文革开始时上到的那一级)都到最南面的哈拉图小队分别住到较穷的牧民家。我去的是一家放牛的蒙族牧民,去的那天记得是六九年元旦。不知是当地人不过元旦还是因为文革“移风易俗”,当地的元旦好象是个平常的日子。

  那时对放牧什么也不懂,当地放牛是散放,晚上也不赶回来,隔几天出去找一下看自己的牛还在不在附近。这户夫妻两人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据说有个儿子在当兵。他家有一个旧蒙古包,当时这已经算是稀罕物。每天也就是按男主人的吩付给牛打水,牛口渴了自己会回来喝。那儿冬天很冷,打水用的是一根长棍子头上吊着帆布桶,倒水时可以离身体较远不会溅在身上,否则几分钟内棉裤就会变成一个冰筒。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去把冰打掉换上新水,其他时间就坐在炕上看书。这家只有男主人懂不多的几句汉话,母亲和女儿更是一句汉话不懂,沟通很困难,每天说不上几句话。隔几天出去找找牛,我不认识他家的牛所以这项工作主要靠男主人。

  牧民居住分散,不能象水利队上每天晚上政治学习,要隔几天一次。不学习的晚上就抓蚤子,牧民家这种小动物非常多,捉也捉不完,我们谓之养动物园。有的知青用敌百虫(当时能搞到的唯一杀虫剂)泡衬衫,泡后未洗净造成中毒。

  夜里睡觉我睡在炕的一头,那位女儿就睡在我一尺多远的地方,“老”两口睡在另一头。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与除了母亲以外的异性睡在一间屋里,开头几天非常紧张,生怕出点什么事。几天后没见发生什么情况也就能坦然入睡了。

  有一天来了一位过路的蒙族青年借宿,我还睡在原位,那位蒙族青年在中间,主人的女几在另一边。“老”两口睡到蒙古包里去了,吹灯后只听见炕那头叽咕了半夜。

  这家给我留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他们家做的沃奶子和捞岱子一点也不酸,这在牧区是很少见的。

  半个月的“同吃同住同劳动”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也起不到什么接受再教育的作用。

  一月十五日,来了位知青接我们回水利队,还牵了匹马。当天傍晚走到距水利队十五里的石拉小队一户牧民家,打算借宿一晚第二天回去。

  这户牧民也有一个小圐圙大约三五亩地大。虽说是牧区也很难有机会骑马,刚好有一匹驮行李的,我们就借机在这圐圙试试身手。

  这匹马不太安份,人一骑上去就会飞奔起来。先是那位高三知青骑了一圈,轮到我骑了,还不到半圈,咦?我怎么在地上?

关键词(Tags): #知青#大队#牧民#水利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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