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引进 - 这缺德的小日本 -- 山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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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引进 - 这缺德的小日本

我家老爷子是搞机电的。老妈的日语在从前四机部是排得上号的,给江CORE当过翻译。原因没别的,学原子物理的再加上专业日语,上过俩大学。日语没毕业,先拉去给钱三强先生当翻译,接待二战后首批日本科技访华团。老妈说,那个访华团里有个日本科学家,见钱三强先生走过去,过来问是不是钱先生,老妈说是。那个日本人对着钱先生的背影恭恭敬敬鞠90度大躬。

扯远了。80年以后从日本引进技术和生产线,在北京饭店、友谊宾馆的谈判老妈没少参加。每次回家都累得脸色苍白,有时还要连夜查资料做功课。等我长大才知道,咱们这是从无数次吃亏里学来的。

同样是设备引进,和美国、德国人谈,价格往往是关键。尤其是德国人,咱们要是用和日本人谈判时那套玩命压价的把戏,人家也不和你磨,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为什么?认为你中国人没有诚意,根本不懂或者不尊重人家。要说美国和德国货,那真是好。但是价格也真好,咱们国家那时穷,一般买不起。可一旦买了,都说值。该带的东西一样不少,全是真钢真铁,用上十年二十年都坏不了的。那说明书什么的,更是一箱一箱的。

日本货和美国货德国货那时还是不能比的。本田车刚进美国市场,连今天韩国现代的待遇都没有。可是日本人有耐心愿意谈,而且初始报价低。他们可以一个月一个月地住在友谊宾馆,不断地试探中方的底线。如果发现我们实在无法承受了,就降点价。开始时咱们很高兴,价格下来了,就签字了。

俗话说便宜没好货。等到东西到港了,咱们可傻眼了。合同里没有写明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冗余零配件没有,掉了个螺丝?掏钱从日本邮寄。手册只有最基本的,要详细的?掏钱从日本邮寄。螺丝没写是不锈钢的?给你来个铝的。想要钢的?掏钱从日本邮寄。最可气的是如果日方说他们的机器寿命是5年,往往第6年上就出问题。简直是邪乎了。

从那以后和日本公司谈判,价格谈好了游戏只完成一半。另一半就是写合同里面的详细条目。如果日本人的合同里写着办公桌一张报价1000万日元,咱们就要问这是铁的/木头的/铝的/合金的/不锈钢的?日本人如果说不锈钢的,咱们得赶紧写到条文里去。然后是该办公桌有几个抽屉,多大,什么材料?。。。该办公桌的螺丝有几个,什么材料,有无冗余?。。。。

我只是打个比方。您可以想象一下这办公桌要是个高级数控机床,或者一整条生产线,这个合同能写多长吧。老妈说每到这个时候,厂里要来人,部里也要来专家,集思广益,生怕有一条没写上,让咱们国家吃了亏。这些要引进的东西只是几个领导高工出国考察看过一眼,谁能知道那么多具体的事情。那就找资料,托人打听,或者从日方的材料上寻找蛛丝马迹。

就这样有时合同要定稿了,日本人翻脸了。因为他们看着最后的草稿一算账,认为按照说定的价格他们亏了(赚少了)。于是又要没完没了地扯皮:抽屉把手塑料的行不行,冗余螺丝降到3个行不行,。。。

今天咱们国家一谈引进都是几亿美金的项目。恐怕没法想象当年,我诺大中国年出口创汇才100个亿,在引进外国技术设备时,许多科技人员就是这样一分一毫地在为祖国节省每一个外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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