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非典记忆 -- 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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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2

我发热了,第二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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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晕晕忽忽,浑身怕冷,大热天的,躺在沙发上居然想要盖床毯子。抽烟的时候也觉得不太对劲,嗓子里的感觉很难受,抽口烟象是要咽颗石头下去一样,生硬而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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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的四月,正是全国抗非典的关键时刻。发热的各种症状早通过各种媒体交代得清清楚楚,按照提示一一对照,瞬时手脚冰凉——完了,我要挂了!

??

??纤维肺、死亡、昏迷……各种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过的字眼开始在我跟前乱晃,发烧的症状也越来越糟,到最后连房间的空调也不得不关上,实在是太冷了。

??

??尝试着下楼买了点药品自己对付,心里残留着一丝希望:这只是普通的感冒,也许是昨天喝酒回来让空调吹的……

??

??但一直到下午五点,身体的感觉越来越难受,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把嘴唇周边的空气烫得滚热。原来还能在房间里运动下,想靠出点汗缓解感冒的症状。但现在这个状态下别说锻炼,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更要命的是,看着电视上抗非典的广告,我似乎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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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确认自己是非典,那么我已经接触了两个人,药店的,一个拿货、一个收钱;从发病到现在,已经拖延了近六个小时;如果是非典,我将被送入隔离中心,最少四十五天,还有可能肺被炭化,最后坏死……甚至根本等不到那一刻,直接肺坏死,活活憋死在病床上……刚才冲凉了,病毒会不会在下水道生存?我在七楼,刚一直在阳台上晒太阳取暖,还咳嗽了无数下,病毒会不会跟着传播到整个小区?如果我被确诊,小区会不会被全部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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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也许真的是非典,中午买了那么多药,热感的、寒感的,什么药都吃了,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这就肯定不是什么感冒了,但这症状,不是感冒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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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楼上楼下的人,再想想昨天下午一起开会的同事,自己挂了也就算了,可别害别人啊。想着想着,顺手拿起电话,按下“120”……

“120”的拨打过程是那样漫长,我仿佛看到呼啸的救护车将2号楼团团围住,层层清扫。隔离服内那双双警惕的眼睛射出点点寒星,令我不寒而栗。好不容易定下神,三个数字按下去,话筒拧在手里过了好几秒钟还没敢放到耳朵边。抑制住有点困难的呼吸,平息下如大鼓般狂跳的心脏,带着丝悲壮的感觉把话筒放到耳边——咦,没声?恩,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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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拨一次,还是占线。十分钟后再拨,继续占线。

??

??谁在这时候要还是坚持再打的就是傻子了,而我,当确定电话占线打不通的时候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带着点死里逃生的喜悦看着电话机:天不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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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经快黑下来,再不上医院就有点晚了。从房间翻箱倒柜弄个口罩带上,出门截辆的士: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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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方向盘上的右手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车内似乎有点压抑,我不想说话找没趣,司机也不敢找我说话自己找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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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人民医院大门,稍微有点找到组织的感觉。但这亲切感还没“油然而生”的时候,一块路牌结结实实地拦住了我的脚步——发热病人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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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指引,真TM想骂一句,那哪是什么病人专区,就是一集中营。七弯八拐地在小道上转来转去不说,那地方就跟在墙缝里头似的,一不小心,还真叫人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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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医生护士全副武装,连鞋子上都套上了消毒袋。就差眼睛上配眼罩了,整个就是一细菌部队的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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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电话机那死里逃生一回,看了这架势,跟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这脚只要踏进门槛,兄弟我就有点灰飞烟灭的感觉——事后还骂了自己一顿,天生就是个猥琐命,连大义凛然的气概都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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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飞就会飞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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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进,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说这非典病人一经发现马上隔离,绝对不许跟外界联络……当然,确定的话似乎是要七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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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一想到着我马上跳了起来,隔离七天还不让人联络,老许不知情,见我不上班扣我工资怎么办?一天可是N多大洋呐!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被医院宰一刀不算,回头还被自己人兜了一闷棍,这可划不来,怎么着也得跟老许打个招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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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摸出老许的电话,定定神,用低沉、坚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向他汇报:老大,我这会在人民医院,烧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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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老许会反问一句:不是拿我开心吧?起码也得关心一句:医生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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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我这边说话,电话里头裆地传出某种物体倒地的声音。按照经验,我确定,老许瘫过去了。是我发烧,你急什么呀,至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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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头想笑不敢笑,肚子里正嘀咕呢。老许缓过气来了,拿了电话,说了句令我如入冰窖的话:今天下午,不光是你,周经理、冯经理全发烧了,都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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