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关于文革对传统文明的破坏 回复老萨 --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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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酒兄高论

我所在的小城就有这样一种说法,阪神大地震破坏了这里,又使它重生。因为没有大地震,那些旧房子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被拆掉,并且改建成新的呢。文革在客观上提供了一片可以重建的废墟。

正如酒兄文意,世界文明是一种多样体,才有利于人类的文明健康发展。东方文明的代表是中国,而它的文化,有落后的地方,也有领先于时代的地方,看怎样理解。酒兄有没有感到道家和今日网络一族有相似之处?这是个玩笑了。一种哲学或者文明,谈不上落后,只看它是否适合一个社会。由它演绎而成的上层建筑,才有阻碍发展的可能。这就是儒家文明与儒家社会的不同吧。

小国寡民,和托马斯潘恩的哲学有着相当的相似之处,即便今天,也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

而中国与西方世界有着一个非常巨大的区别 -- 中国创造的是一个内向文明,而西方文明是一个外向文明。北极有世界25%的原油储备,都给我国肯定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能够有小康的生活,会有多少人愿意到那片荒原中去创业呢?《二鬼子汉奸李富贵》是我觉得相当有趣的一部架空小说,其中一段很有意思,说的是李富贵雇佣西方水手捕鲸。我很高兴他没有把中国的渔民都变成捕鲸手,那当然很好,却不是中国人的长项。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中国人是一个优秀的民族,但不是什么都是天下第一。斗智,中国人的长处很明显,理财,山西人和犹太人相比,似乎还是犹太人厉害些。如果都是中国人最厉害,世界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很多民族的布局了。

所以说,中国威胁论,对越南老挝阿富汗来说,可以讲一讲,美国就不必了,如果这样讲,那它肯定不了解中国,因为中国和需要全球布局的美国不同,它是一个自转的星球,向外扩张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从这个角度说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以为毫无错误,比如说非洲有个地方可以派解放军去立刻打下来,意义除了让人喊爽以外,恐怕经济上作用极小 -- 援藏的人员都那样困难,何况非洲呢。

说了这样多,意思是 -- 东方文明有它的特定性,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全部用西方文明代替它,我认为对中国,对人类都是巨大损失。

那么,文革的时候,摧毁的文明,我认为是很可惜的,并不是一定要摧毁了,才能重建。如果说阻碍作用,文革前的反复冲刷,已经让东方传统文明在上层建筑方面的影响遭到极大创伤,不但不足以一手遮天,连生存权都很危险了。在这个已经被严重削弱的东方文明基础上,接受西方文明的优秀内容,个人以为“扬弃”足够。文革所作的,是使东方文明几乎彻底在这片土地消亡,还怎能保留它的精华呢?

就如已经骨折的人,再逼迫他挑百斤之担去劳作,难道对他的身体会有好处么?

仔卖爷田不心疼。这方面,我认为文革毫无积极意义。

其实,文革破坏的不仅是东方文明,而且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它不是反东方,反古代,我说它是反文明,而且,由于它假正义之手而行之,连正义也被它颠覆。

对于两种哲学,或者两种文化的竞争与选择,我认为都是可以接受,甚至应该鼓励的事情,但对于泯灭人性的行为,我认为是所有文明的共同敌人。法西斯如此,文革,也如此。总不能说法西斯扫荡了德国的旧势力,为它的民主做出贡献。如果一定要这样说,也应该说是反法西斯的战士们的功劳,而不是法西斯。

所以,文革之后,中国人本主义的回归,不是文革造成了废墟的功劳,恰恰是反抗文革的人们的功绩。

文革后为何三十年没有恢复过来?我的看法是这三十年中国从来没有致力于文化的恢复。这个做法,我以为是十分正确的。恢复任何一种文化,或者更换为另一种文化,都是一相情愿,做得到做不到不好说,就算做到了,也未必是好事。田被烧了,索性让它自己长,好,但是弱的就淘汰了,毒草,长得可以强盛但大家都无法容忍,肯定被拔了,最终,好的,又强的终于会留下吧。

至少,产生的新的东西,会有强盛的生命力。

没有强盛的生命力,谈何重建信心呢?

信心不能在温室中重建的。

文革,教会了中国人“我不相信”,也教会着中国人采取最实际的现实主义。文革让中国人不再相信任何权威,而只相信自己。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就是对于“人”而不是社会的关心,也就是人文主义,或者说民本主义的最原始动力。

人文主义,又是民主与现代文明的发动机。

人欲横流,道德沦丧,是一种矫枉过正,一种对于无视个人的价值与利益的反动,这种无视,使每个中国人变成了刺猬。我的看法,比要求人们为了某种“大河无水小河干”的理论去奉献,是一种进步。而刺猬终于会发现用刺互相扎来扎去所得的好处,而且在对方知道你是一只刺猬的情况下难讨好结果,那么,不如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各自去找所需要的食物利益更高些。

那样,刺猬之间的合作与妥协,也就指日可期了。

文革,让人们认识到做一个人的利益与尊严是多么珍贵。

如果说它有意义,大概就说的是这个吧。

这几天眼疾发作,本不想写东西,看酒兄好文,还是忍不住借地方发发感慨,狂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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