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再说中医争论，中国需要一次文化复兴 -- 老平

再说中医争论，中国需要一次文化复兴

问：网上有一种观点，说中医争论不应该成为中西方文化之争，你同意这种观点吗？

答：不大同意。中医争论涉及到的问题比较多，但深入下去就会触及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别，“夷夏之辨”难以回避。

问：还有人认为，目前的中医水平离《黄帝内经》的境界差得太远了，中医的当务之急是继承，而不是奢谈什么东西方文化差别。

答：这种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细想下去却有疑问：为什么现代中医的水平无法超越几千年前的《黄帝内经》，而现代医学却能一代超过一代？这么一想又回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别上来了。另外，现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不从根本点入手探讨，中医以至中国古典文化就会戴上不科学或伪科学的帽子，难以摆脱被改造和取消的命运。

问：你这一说让人想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场取消中医的活动，那次也是一场东西方文化之争吗？

答：我认为是的。现在有不少人一提到当年的事就把当事人斥之为汉奸，这样就模糊了历史的真相。诚然，当年主张取消中医的人士大部分有留学日本的背景，而且有一部分人后来参加了汪伪政权，但他们反对中医是以西方科学发达，中国古医落后为依据的。同时，他们还受到日本明治维新后强盛的启发，而日本明治维新的实质是全盘吸收近代西方文化，它的其中一个举措就是取消汉医。

问：按你这么说，他们是认为吸收西方文化能使当时的中国强大才主张取消中医的？

答：从历史资料来看是这样。当年主张废止中医的不仅有海归派，也有严复、梁启超、吴汝纶等大师级人物，还有后来的鲁迅，他们都很瞧不起中医。我们知道这些文化大师不会卖国，他们只是痛恨近代中国的落后。

问：延伸一下，现在主张取消中医的方舟子和张功耀等人也是爱国的，是吗？

答：我从他们的文字里推不出卖国的结论。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基本观点是对的。

问：但你说过方舟子反中医是犯了偏激和自大的毛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答：我说方舟子偏激和自大，一是指他把自己理解的科学模式绝对化，二是指他把人类的实践以及文化单一化。前者涉及到科学自身的发展，后者与东西方文化的差别有关。

问：看来还得回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别上来。你刚才说梁启超和鲁迅等文化大师也反对中医，这种现象怎么解释？

答：我是这样理解的：1.他们确实看到了中医和中国传统文化落后的一面；2.他们有感于鸦片战争后国家和民族的积弱，因而反省传统文化的不足，但那场反省过火了。3.他们似乎不懂中国古典整体观。

问：哇噻！你是说梁启超等人不懂中国古典文化？

答：这个说法确实令人难以接受。我个人认为，中国古典文化的精髓是天人合一的整体观，以及在这个整体观指导下的生命活动。从梁启超等人当年否定阴阳五行理论的理由来看，他们似乎不懂先秦时期的中国古典整体观。

问：江湖术士张嘴是阴阳，闭嘴是五行，难道他们才是中国古典文化的代表？

答：更不是。阴阳五行理论是中国古典整体观的一个模型，它是中国古人内求实践与社会活动、自然环境混化的产物，是打上时代烙印的。忽视内求实践而否定古典整体观固然不可取，奉阴阳五行理论为千古不变的圭臬就更不可取，因为他们在忽视内求实践之余，还拒绝了科学这个外求实践的佼佼者。

问：为什么说奉阴阳五行理论为真理的人也不懂内求实践呢？

答：当一个人把理论视为亘古不变的真理时，就意味着他把产生这个理论的实践抽掉了，结果不是保守不前就是走向神学。内求实践和外求实践一样，是人类实践活动的一部分，凡是人的东西都是需要发展的。

问：你总是强调中国古典整体观的源头是内求实践，据我所知宗教人士也讲内求反省，内求会不会导致人走向宗教呢？

答：从中国历史来看，汉朝以后产生或传入的儒道释三教都与内求实践有关。然而中国古典整体观形成于先秦时期，这期间诸子蜂起，百家争鸣，是中国文化思想史上的黄金时代，内求实践则是诸子百家修身治学的根本。细看先秦诸子的论述，鲜有鬼神之说，可见内求实践并非必然导致宗教的产生。

问：这么说，汉朝以后的中国文化已经变调了？

答：可以这么说，我认为后世的儒道释三教是对先秦古典文化的一种“异化”。所以我说的东西方文化差别，主要是指先秦时期的中国古典文化与现代科学的差别。

问：请问两者的主要差别是什么？

答：主要差别在于中国古人认识事物时，主张认识的主体和客体趋于统一，这种统一是以内求实践为基础的，这是一种不同于现代科学的认识方法，现代科学认识事物时强调主体与客体对立，用的是外求实践。

问：内求和外求有共同点吗？

答：有的，不论是内求还是外求出来的东西，都需要检验，需要不断地发展完善，只是检验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对同一个事物，内求和外求出来的规律会有所不同，但都会有效。许多人否定中医疗效，其实不是来自事实，而是来自理论，他们把科学当作衡量人类已有知识真伪的唯一标准。

问：我假设你上述的观点是成立的，但还想问一句，西方人没有你说的这些，他们却活得比我们滋润，我们有必要去维护和恢复那些老传统吗？

答：有必要。1.出于文化认同的需要。一个日渐强大的中国需要重新塑造自己的文化，与上世纪的五四运动时期不同，现代的中华民族不需要当年的激进，我们有足够的自信去兼容东西方文化。2.出于资源利用的需要。如中医争论就涉及到游戏规则的制定问题，如果一味地套用西方国家的科学标准，无异于把中医药的开发大权拱手让人，那是短视和愚蠢的做法。3.现代科学有它固有的局限性。继承和发扬中国古典文化，有可能弥补现代科学的不足，从而有利于中华民族的强盛。

问：所以……

答：所以中国需要一次文化复兴，是一次对先秦时期的中国古典文化的复兴。这种复兴不是一种简单的回归，而是古老传统在现代文明背景下的一次升华，是内求实践与外求实践的一种融合，这种融合会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这是中华民族对人类社会的最大贡献。(老平 2006-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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