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敌后游击 摩擦 王泰恭(一)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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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敌后游击 摩擦 王泰恭(四)

抗战时的河南,是国军“游击军”比较集中的地方。39年,国民党在这里连续制造了“铁铺惨案”、“确山惨案”、“经扶惨案”、“竹沟惨案”……摩擦不断升级。但滑县一带的孙殿英部仍暂时保持着“中立”观望的态度,所以八路军在卫东战役也有所克制,作战目标局限于驱逐丁树本和打击日伪军,并没有与其他部队发生大的战斗。比如这期间,驻扎在滑县北部的“豫北自卫队总团”,积极跟从丁树本抵抗共产党,被冀鲁豫支队三大队(原黄河支队)一举歼灭,活捉并处决了总团长孙祥甫,但八路军仍然对滑县自卫团各部保持宽容:愿意合作的表示欢迎,对保持中立的也予以理解。

自卫团王泰恭大队和滑县县委住在一个镇(老安镇)、民团十八支队的阎希孟和赵紫阳住一个村(南尖庄),旁边还有朱程的华北民军第一旅(属于八路军二纵),彼此却相安无事。而且,不仅王泰恭没有离开滑县,孙殿英部也没走,还有杜淑部也仍在滑县,倒是豫北专员武旭如先生急急忙忙地撤退了。

据司徒卡兄介绍,当时根本不在滑县的武旭如先生回忆道:“自此泰恭以孤軍活動於滑濬濮長之間,畫則乘隙蹈暇,突擊日寇.夜則憑藉塹壕,以防制共匪。官兵和衣持槍臥,蒙犯霜露,浸冒冰雪,墬指裂膚,繭手塗足,食糠粃,衣塵垢,其含辛茹苦,堅忍卓絕,實非常人所能”——马甲认为:这位一溜烟跑掉了的豫北专员完全是在胡说。当时,在王泰恭部南边的有孙殿英,北边有杜淑,他怎么是“孤军”了?滑县的日军被八路围在城北一角等待救援,他又到哪里去“突擊日寇”?而且,驻地旁边的八路军民一旅如果想收拾掉王泰恭,还用得着夜袭么?

至于说“王泰恭的長遠眼光使他在國軍退出冀豫邊區之後反而進入全盛時期.因為王泰恭戰力雄厚,中共的冀魯豫4軍區不敢與王泰恭正面交鋒,所以形成了一種互不侵犯的默契”,就更是瞎猜了——实施卫东战役的主力是杨得志指挥的二纵队,那时候连冀魯豫军区都没有建立,哪里来的赵承金四分区;再说了,八路军连石友三和丁树本都能打跑,又怎么可能“不敢與王泰恭正面交鋒”?

不过,说共产党和王泰恭“形成了一種互不侵犯的默契”,这倒是事实。这种默契是建立在统一战线基础上的,它有一个前提,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还有一个原则:“有理、有利、有节”。王泰恭遵循了这两条,就能在这个默契下生存、发展,后来他忘记了、背离了,八路军当然也就不再客气(并且总共只打了一仗,老王就死翘翘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1940年4月,在反击顽军的目的达到之后,中共北方局成立了冀鲁豫区党委(书记张玺),同时建立冀鲁豫军区(黄克诚任司令员,政委崔田民),下辖直南、豫北、鲁西南三个军分区,接着又设立边区主任行政公署(主任晁哲甫,副主任贾心斋),使该区成为独立的战略单位。

5月,为停止国共双方的摩擦,朱德总司令与国民党第二十七军刘进订立协定,以漳河为界划分作战区域,八路军自动退出豫西及豫北部分地区,滑县也属于退让的区域。因此,二纵留下政治部敌工股长韩明担任滑县县长,主力向内黄、范县方向转移。

派韩明接替贾心斋的事,司徒卡兄的文章中也提到了,只是老兄可能没意识到:派敌工股長接替县长,不是为了“架空”谁,这实际上是保护贾心斋先生的举措。因为部队已决定退出滑县,当地今后的情况将会变得很复杂。

6月10日,日军二十五师团、骑兵第四旅团一万五千多人对濮阳、内黄、滑县、清丰、南乐进行大“扫荡”。这是日寇对豫北游击区的第一次突击大扫荡,八路军明显缺乏应对经验,各部队也刚由地方民团升级不久,战斗力不强,顿时损失严重。

各县很快再度沦陷,刚建立的冀鲁豫军区被敌人分割开,陷入各自苦战。在滑县,新三旅九团(豫北大队)被打垮,2000人只剩下200人,八团(滑县独立大队)在小渠村掩护机关撤退时,三营长张海月(原滑县工委干部)及战士全部牺牲。

几乎就在日军和伪军扈全禄扫荡滑县的同时,被八路军驱逐的石友三、丁树本部,以及四十军庞炳勋、新五军孙殿英、五支队李旭东、四路军范龙章(杜淑部)也分十三路“收复滑县”、围剿共产党的基础组织,造成各村委会、自卫武装被解散,共产党干部死的死、逃的逃。

国民党方面总是指责“八路军勾结日本打压国民党”,马甲我不敢这么武断,我只是想问问:在40年6月的国民党“收复滑县”的过程中,在八路军二纵部队与日军血战、整建制牺牲的时候,同在滑县的上述国军里,有哪个和日伪军打过哪怕一仗?大家也可以看看:这次战斗中败北的八路军各部,只有先后战死的没有投降的;再看看获胜的国军一方,有几个,最后没有当汉奸?!

从这次大扫荡之后一直到42年底,八路军主力没有再进入滑县,共产党只能以地下状态活动。

日伪军占据了滑县县城和上官村一带;国民党四路军、新五军,地方民团的董风海、赵福九、贾席珍、王树林、王森、杨清川、邵鸿基、阎洪玉、阎希孟、王泰恭各部,以及另外十多个大的地主武装分驻滑县其他地区。

因此,40年下半年的百团大战期间,华北各地有八路军的地方都在全力攻击日寇,而滑县这里平静得很。

王泰恭大队也参加了40年6月“收复滑县”的十三路进攻,但实事求是地说,他在这次进攻中的态度不很积极,表现也不突出,只是把驻地附近的共产党人驱逐了事,没有杀人的记录。这么一来,国民党方面当然就怀疑他和共产党有瓜葛了,在司徒卡兄的文章里甚至认为,这使得王泰恭“經歷了一次個人生涯中最艱苦的硬仗”。

其实,受到“高層懷疑”的不止王泰恭,还包括孙殿英、杜淑等人。杜淑贪污得太厉害,怎么看都不象共产党,于是很快就清白了;而直到43年,庞炳勋还在揭发孙殿英“与共匪勾结”,真让人哭笑不得。

王泰恭不是国民党员、也没什么靠山,光会保家护乡打日本,也难怪国民党不待见,要把他往另类上靠。那位武旭如专员在文章中自吹和王泰恭多么亲密,我看其实未必——老王从38年就开始打日本,丁树本、龚柏龄两位专员忘记培养他也就算了,武旭如若是真的和王泰恭推心置腹、互相欣赏得不得了,怎么两年多时间不仅没给他评功升官,甚至没发展他入党?(武旭如39年到任、41年离任。这期间,王泰恭的队伍是自己拉的、区长是民选的,打鬼子连个奖状也没得过,直到42年才入党)。给个国民党证又不是啥困难的事,武旭如当初顺水人情不肯做,事后却充老大、称上级、写书沾“烈士”的光,这种人品真够扯淡的。

不过,无党派人士王泰恭依然坚持打鬼子。他还是采取老办法,到卫河边上伏击过往船队。零打碎敲近两年,到了42年6月30日,轻车熟路的老王终于搞了把大的,他率部在浚县赵村河岸,将测量卫河地形的日本水上警察和伪军一百多人俘获,并击毙了日军指挥官吉川。

这一仗,使王泰恭再度声名大振,也使他的人生道路发生了变化。国民党的高层开始注意到他了。

1942年夏,正是豫北旱灾、蝗灾最为严重的时候(这场灾难的情况多有记载,用不着马甲我重复了),同时,华北各抗日根据地也正受到岗村宁次部队的“铁壁合围”大扫荡,形势非常紧张。滑县的国军正规军早已离开灾区退进太行山,只留下先前他们看不上眼的各类民团,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区长竟能做雷霆一击,实在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于是,当受伤的王泰恭退入太行山休整时,受到了各方官员的接见和鼓励,他也终于从一个“无党派人士”变成了国民党员,并被委任为内黄县县长。

一个滑县的民团首领,在浚县打仗,却被任命为内黄县长,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内黄是个没有政府的小县,所谓县长,不过是名誉职务罢了。内黄县的沙区曾经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从41年4月开始,日军独立第一混成旅团、叛徒汉奸吴蓝田、汉奸孙步月连续对沙区发动围剿, 到42年,内黄142个村庄遭劫,殉难3400余人,烧毁民房5万余间,数百眼水井被炸毁,数十万棵树木被砍伐,民间财物被抢掠一空,使原本就很贫穷的内黄几乎成了无人区。

国民党内黄县政府一年前就失踪了,现在,旱蝗肆虐、饿殍千里,更不会有谁愿意到那个人烟断绝的地方去当什么县长。王泰恭当然也不会真的去内黄上任,仍旧回到滑县当他的区长、大队长。

就在这时候,邵鸿基又给王泰恭弄来个比较“实”一点的虚职——冀豫边区民军司令。

邵鸿基和王泰恭早就认识,俩人都是当地民团的首领。邵鸿基原本是“南宫专员”,39年配合石友三搞摩擦,被陈再道指挥的129师骑兵团赶跑了,邵专员不敢回到自己的辖区去,只好扛着河北专员的牌子到河南来继续反共。虽然没地盘,但毕竟有个专员的身份,在政府里挺有影响力。

41年秋,阎洪玉的民团在政治部主任王汉才(共产党干部)的动员下,准备加入共产党抗日武装,不知怎么被邵鸿基发觉了。邵鸿基假借王泰恭的名义,在武邱乡纸坊村摆了个鸿门宴,因为王泰恭是本地大户,以往与共产党也没瓜葛,阎洪玉不疑有它,结果就被邵鸿基给杀害了。阎部副司令师凤山随即在我党配合下起义,所部发展成为长垣县大队(后来骑兵团每次打邵鸿基,这个县大队都要来帮忙,小索庄战斗缴获邵鸿基的那些步枪机枪,骑兵团也全送给了县大队)。

42年下半年,邵鸿基大概是担心王泰恭也被共产党拉走(事实上,我党也曾经派纪登奎等人去做工作),赶紧把自己头上的冀豫边区民军司令的头衔给王泰恭送去,还给他派去个政治部主任白章五,专门负责王部的思想引导。

有文章说日伪分子这时候也来劝降王泰恭,马甲我没有发现确实证据,不敢确认。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后,王泰恭就开始专注壮大自己的力量,他的官衔越来越多,却再也没有打过什么漂亮仗,并且,从42年冬天起,他开始杀害共产党的抗日民众了。

由此,王泰恭从一个抗日的乡绅,变成了国民党的反动官僚,迈开了他走向“顽军”、走向灭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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