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平凡的不幸 -- 会跳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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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平凡的不幸

    平凡的不幸

    清明时节,忽然想起一个校友,以及她的一些平凡而不幸的经历。

    我对于国内某名校的工科女生,一直是不太感冒的。因为接触到的一些,总有些自以为是。而且,因为那所牛校的男女比例失衡,她们一直把自己当成宝贝。等到出国留学的时候,她们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男生的帮助,而对一些我看来很优秀的男生的追求,不是严肃的考虑或拒绝,而是有些炫耀地加以利用。当然,我作为已婚人士,不必对此妄加评论。我只是常常作为一个好心的校友,坦然地伸出帮忙的手(没有其他目的, 这一点,我LD是认同的。而且,我同样帮男生的。)。

    所以,当我第一次遇见秋的时候,习惯地问,“刚来这里,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不料她轻松地说,“不用了,谢谢。”她的回答让我稍微有些意外。那一年和她同来的,还有三个女生。都是同一所牛校,同一系。我,作为这里同专业的学长,没少给另外几个女生帮忙。从找公寓到买车,她们都不见外。而秋,竟然真的从未找我帮忙。我和LD谈起时,认为她是那种从不求人的强人。

    虽然和秋一个系,我很少和她聊天。偶尔谈几句,她就匆匆地上课或去机房了。不久,她打听如何办陪读,并且很快把她老公办出来了。

    从此我经常在校车上见到她和她老公。她老公瘦瘦的,好像也不大爱说话。常常是跟在秋的身后,默默地走。他的个头不高,几乎和秋平齐。现在她老公也在我们这所学校念计算机。和秋的同学议论,别人说不知秋是怎么看上她老公,居然在毕业前主动把他俘获了。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俩是很快乐幸福地生活着。这一点,体现在秋眉宇间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大家会把他们归于女主外,男主内的一类。听说她老公作一手好菜,而秋,则先自学开车,然后教他。

    等到秋硕士毕业时,她竟然没找工作,而是到老公的系,又读一个硕士。要知道,那时候,IT已经走下坡路了,而土木,却相对好找工作。我们都赞叹她很有主见。她甚至并没在计算机系拿到奖学金,而是继续在我们系作一些助研的工作。第二年,在泡沫膨裂的声音最响时,她老公毕业去了西岸一家有名的软件公司。

    我最后见到秋时,她马上就要毕业了。在机房碰到她,问她工作找的如何。她当时的心情显然很好,比往常的话要多。她甚至请我参谋如何在两个职位中选择。一个工资高,但是会很累;另一个是合同工(contract),会比较轻松。最后又说,还没决定,因为这两个职位和老公不在一个城市,最好要找同一城市的工作。那一次和她的谈话以后,我觉得她当初的种种选择,挺适合她。之后,就再没见到过她。

    过了几年,我到另一个城市生活,碰到另一个女校友。有一次,偶然谈起秋。校友说,知道吗?秋的老公出车祸死了。

    我很愕然,忙追问怎么回事。校友说,毕业很久,一直没有秋的消息,偶而给她发电邮或打电话,她也不回。有一天晚上,秋忽然来电,给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事情的发生,正是她刚毕业不久。那时她如愿找到老公同城的工作,正在家整理行装。突然一个电话,是她老公的同事打来的,说她老公出了点事故,要她立即坐飞机到西岸去。在机场,几个同事吞吞吐吐地把凶讯告诉她。

    她说,当时,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眼前发黑,委委地瘫软在地,然后就晕了过去。

    处理完了后事,她再没有去那里的理由。她说,她不想再见到昔日的同学朋友,怕因此再想起自己的老公。她只想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城,默默藏身。

    所以,她请这位校友以后也不要再跟她联系,这一次,就是最后的一叙。

    我怀着一声惊叹,回到家中,和LD汇报。我们都唏嘘不已,慨叹她的不幸和人生的坎坷。

    我无法想象,一个沉浸在与老公重逢幸福中的女子,突然受如此巨大的打击,会是怎样的难以承受。我无法想象,她欢快地整理行囊的手,在接到那个电话以后,会是怎样地颤抖着,无力地垂下。我无法想象,她在隐居的小城,在漆黑的夜里,会是怎样地欲悲无泪。

    我和我的朋友们,像是无法再找到她,只是默默地祝愿,她早日从悲哀中自拔。

    与河友共勉,珍惜生命,善待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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