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梁山伯说梁山前传（一） -- 萝伏

却说我与史进进了本司院门首，院主王四妈在厅里接了。史进不及喝茶，便急问此间粉头哪家为最。王四妈道：“若是在行，我这里的李瑞兰，唤作‘半截观音’的，最是帮衬软款，有情亲热，着实有趣的。若论把酒承应，行令不犯，连觥不醉的，却数我那‘当垆春姨’杜十娘了。院中的口号道是：‘坐中若有杜十娘，半角之量饮千觞’。”

史进便道：“还望妈妈唤了二位娘子出来与小闲坐地，我有的是金银，便送与宅上。”我连忙说：“只求同席一饮，便十分称心满意了。”那老鸨是爱钞的，闻说大喜，即呼了丫鬟引我二人上楼。

却说我二人在楼上正与李瑞兰和杜十娘把酒调笑，正在骨松筋痒，神荡魂迷间，忽听楼下窗外一片声闹将起来。我起身挑开纱帘看时，但见楼下立着三五个军官模样的人，为头的一个面白唇红，模样甚是俊秀，揎拳裸袖，指指点点，正不知口里嚷着什么。

却见王四妈进来道：“祸事了，祸事了！楼下那些位军官，见二位少公子窝盘了我这里的花魁，不肯干休，说是要人，不给时，要打将进来哩！”我问道：“那些军官是甚么人？” 王四妈叫苦道：“那为头的叫董平，是我这郡上的统制官，近日结交了几个外郡一般儿的军官，三兄四弟，终日三瓦两舍的打哄，大酒大肉价同吃。若有些不如意时节，拽出拳头便打。”

我向窗外指道：“为头的那个可就是董平么？看着倒象个厉害角色。” 半截观音笑道：“只是在这街上的各教房司院间厉害罢了。这厮朝朝楚馆，夜夜秦楼，在脂粉堆里打磨久了，熬出个诨号，唤作‘董一撞’。” 杜十娘亦笑道：“姐妹们多有爱戴他的，坊间传出的口号道是：‘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史进听罢大怒：“额不倒得却输与他！这厮若来时，额这里有一双精拳头相送。”我连忙止住史进道：“哥哥息怒，妈妈也休烦恼，且请几位军爷上来一处坐地，大家吃酒好么？”

王四妈忙请了董平等上来，大家厮见了。我连忙叫酒，鱼肉果蔬，不问价钱，一排价端上来。内中一位军官见我撒漫用钱，出手甚是奢遮，便满脸笑道：“俺唤作大刀闻达，这位唤作李天王李成。皆是大名府军官，如今受恩主委派，在这里挂职交流。后面立着的这位兄弟，亦是我等的伴当，现在大名府充做个副排军，唤作索超，此人在烟月坊间也是肯十分出力的，众人呼为‘急先锋’的便是。”

我又起身与索超见了礼，便道：“俺姓梁，名山伯，东京人氏。大名府兵马守备姓梁讳世杰的，正是俺的亲娘舅。”闻达喜道：“俺们兄弟正在梁中书大人手下听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和公子竟是自家人。”见酒菜连排价端将上来，于是众人重起兴致，猜拳行令，喝五么六，王四妈忙得把个身子团团穿梭。半截观音、当垆春姨亦把出手段，着力奉承。

闲话少叙。自结识了董平等人后，众人常做在一处，把六街三市游玩。却说史进自被李瑞兰迷住，渐渐把回家的念头放得慢了，我亦与杜十娘勾的火热，光阴似箭，不觉一年。一日，我与史进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哥哥该回家看望爷娘才是。”史进心中不舍李瑞兰，便与王四妈商议。王四妈笑道：“公子且宽心在这里安住，家里事却由老身理会。我有个兄弟唤作王义的，是个做画装裱的待诏，近日正要往西岳华山一趟，可顺路替公子传递家书。”

史进大喜，央我写了书信，自交王义带了，转身又去快活不题。

待我走近看时，却是数排绿柳，围着一座庄院。我来到庄前敲门，庄客开门道：“来俺庄上有甚事？”我说：“俺贪玩山水，错过了宿头。欲投贵庄借宿，还望周全则个。”庄客道：“既是如此，且随我来。”跟庄客进了厅堂，与老院君拜揖了。道：“小可姓梁，京师人。今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房金依例拜纳。”院君道：“不妨。如今谁顶着房屋走哩。”便叫庄客安排饭来。

不一时，却走进一个后生，脱膊着，刺了一身青龙，约有十五六岁年纪。我见了不觉失口笑道：“这后生身上敢刺青龙，难道不怕谮越么？”那后生大怒，正要放对。老院君起身喝到：“顽子休得无礼！昨日方气的你爹吐血卧床，今日还要怎的？”转头对我说：“这里是华阴县史家村，前面便是少华山。这个是老身的儿子，名唤史进，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已请了五六个高手师傅教他武艺。又请匠人与他刺了这身花绣，若是公子说是谮越，可不当耍子！”

我想起一事，说：“大郎敢非有位师傅叫做打虎将李忠的？”史进听了忙道：“正是。他是额开把师傅，公子莫是认得他？”我说：“你师傅刚巧正有封书信在此。”史进牵了我手说：“且到额屋里说话。”

进了史进房屋，我甩脱了手，笑道：“大郎连日习武不易。为何却欠了李忠师傅的贯钞？”史进赤红了脸道：“却是这厮无礼！生悔当初误招了他做师傅。”我忙问端的。史进道：“起初这厮每日里只在华阴县街头耍弄枪棒，等围的人多了后，便一头夸耀自家棒法如何好，一头却从褡裢里掏出跌打膏药来卖。当时不合被本村的摽兔李吉、赛伯当王四看在眼里。一日到县城赶脚，恰好听到李忠在人堆里吹牛，便活拉硬拽的给请了来。”

史进续道：“这厮本领不济倒也在其次。后来又向我讲述多般江湖礼节，要额逢人便拱手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震耳欲聋。’后来经了四五位师傅，额也多是这般讲的。时日长了，县里一班浮浪子弟便呼我‘久闻聋’，端的活活气杀额也！后来亏得赛伯当王四说，大郎不如径自浑身上刺了九纹龙，也好教那厮们闭嘴。不想今日遇见兄弟，却提到谮越的事。”

我连忙说：“大郎休要认真！既刺了，难道还洗了去？自无妨事。俺是汴梁人，一路游玩至此。姓梁，名山伯。大郎如不嫌弃，自呼我大伯便是。”

接连数日，与史进益发厮熟了。一日，对史进说：“咱们级数不够，赢不得真好汉。不如趁现下无事，到少华山去练级。”史进欣然允诺。到得山上，正遇一只野兔，我二人扯了弓箭，却待追时，忽觉足下一软，双双掉入穴中。在穴中行了多时，又见一穴口，远远透出光亮来。待爬上来看时，原来却还在山上。只是此处景致，又与少华山不同。寻一樵子问过，不禁吃了一吓，原来这里竟是山东泰山！

我与史进面面厮觑，则声不得。却忽然想起，原来在东京时，有个自称梦溪先生，叫沈括的，经常到樊楼吃酒。酒酣耳热之际，常拿一本书与俺爹翻看，名字叫甚么《大宋国家地理》的。据他讲，大宋境内有数条缩地穴道，瞬时可逾千里，奇妙无比。今番我二人的遭遇，敢非竟是误走过一条缩地穴道？

（编者按：水浒正传著者施公尝记叙史进于华阴至东平嫖娼、梁山大队闹西岳华山，数千里来去自如，又有花和尚异地擒马灵，更多有奇幻之处。伧夫不解，摘责施公不明地理，笔端无由，殊可笑耳。）

从泰山下来，却是东平府。我与史进携了手，遍玩六街三市，果然风和日暖，正好游戏。转过条街，却见两行都挂得是烟月牌，见一家两边尽是碧纱窗的，外挂了两面牌，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到茶坊问过，原来这家行院叫丽春院，为头的上厅行首唤作李香兰、杜十娘。史进听了，拖住了脚却走不动，道：“数日习武辛苦劳累，不如且去耍子”。

我赶忙劝他，说恐家里老母等得焦躁，还是回家去休。不听。无奈下，只好与他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