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官场的故事】引子 -- 香山居士

夜已经很深了，温相的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正当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温相，两边坐着六部尚书。

“凭什么他兵部阵亡一名士兵可以抚恤50两，我工部工匠如果出了事，最多20两？”我心飞翔的声音象要飞起来似的。

“那是玩命的买卖，上面的吝啬钱财，谁还给你干？”天地无用的声音也顶天立地：“工匠的事，哪能相提并论？”

“你…”我心飞翔气的说不上话来，他拿起茶杯，猛的灌了一口：“总之要减大家一起减，谁也别溜！”

“别吵了！”温相打断众人的话头，“你们吵了十几天，连五六千两银子都没凑出来！这些日子是我给你们挡着铁手。可你们这么下去，他要再问，我也挡不了了！”

正说着，从门外进来一个家人，在温相的耳朵边嘀咕了两句。温相冲大家一拱手：“我临时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夜宵，你们今天一定得给我拿出个办法来！”说完温相一提袍袖，大踏步地出了书房。

吃完了夜宵，大家的火气消了些。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电子赵括先开口：“要我说，也难怪温相生气，咱们这么多天，五、六千两都没商量出来，你们说说，这不是给人看咱们无能吗？”

另外几个人谁也没说话。

“我明白，”电子赵括接着说，“你们是气铁手和温相，凭什么光让咱们节省，他们不节省，是不是？”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家都向电子赵括看去，嘴上虽然没说，但脸上的表情，无疑已经承认了。

电子赵括审犯人审惯了的，一看大家的脸色就明白了：“当然，要说进宫去让铁手节省，我不去，谁有本事谁去。不过，你们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咱们挤挤他们，如何？”

这下大家来了情绪：“怎么挤？”

电子赵括左右看了看，确认书房里没有别人：“我想了，咱们自己每人有两套车马，一套日常，一套备用，其实根本用不着。咱们削减一套，有一套还够自己用的。还有那些仪仗，咱们谁出门用这个？一起减了。这么一来，就算不够也差不多了。我们这么做，他铁手脸皮薄，肯定也要削减宫里的车马仪仗。”

“好主意，这么干，温相也跑不了！老赵，能不能再想个办法，把这个主儿” 玉壶冰心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香”字，又用袖子擦了：“也治治？”

“这个嘛，”电子赵括眯缝着眼睛想了想，转过脸去看了看MP4和天地无用：“要看两位的了。”

铁手在“病”了半个月之后，又上朝了。大家不敢怠慢，一个个穿戴整齐，就连平时不怎么上朝的香山居士和整天混迹市井的萨苏都早早地到了午门。铁手龙体无恙，市面上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大家都甚为高兴。只有齐若散忧心忡忡，他揣着这些年西西河收入和支出的明细，等着铁手问话。清晨的薄雾中，只觉得每个人的微笑都带着三分鼓励，三分同情。

等文武百官在银安殿上排列整齐，就见如若把帘笼一挑，铁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如若侍立在身后。这时文武百官一起恭身行礼：“参见大王！”

虽然是时隔半个月，今天上朝和往日倒也没什么不同。温相简明汇报了这些天的事情之后，铁手说话了：

“这些日子我病着，温相和大家都辛苦了，日后我定会论功行赏。”

众人纷纷欠身：“谢大王！”

“今天我想谈点别的事，户部的人来了没有？”

“臣在。”齐若散早有准备，随声出班，向铁手深施一礼。

“我病着的日子，倒想起了几件事。上次全明星篮球赛和马鹿酒店的经济纠纷是怎么回事？难道户部钱粮不够，还是有损公肥私之事？”

尽管大家早就知道今天上朝必然有事，可听铁手这么一问，大家还是替他捏把汗。倒是齐若散有备而来，不慌不忙：“启禀大王，户部钱粮，皆有用度，这是每年年初就定好了的。似篮球赛这样的临时开支，须斟酌审查，不免费时。若说损公肥私，臣不敢为。若说臣管理下属不力，推诿扯皮，臣愿领其罪。”

铁手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起了不爱吱声说的“账目清楚”四个字。只是账目如此不灵活，也必须想个办法。“你且退下。”

齐若散如此轻松地过了关，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答了一声“是”，退回原位，接着听铁手的话：“只是我西西河没有应急的钱，也不是办法。我想请大家想个办法，怎么能开源节流，从每年的开支中省出个八千到一万两作为临时的支出项目，众位意下如何？”

听到这，大家都成了马鹿的二掌柜，不爱吱声了。怎么了？谁都知道咱们西西河这位铁手大王，最是好名，凡事先拿定“不扰民”三字宗旨。说是“开源节流”，其实肯定只是“节流”，而且还不能“节”老百姓。他这么说，明摆着是让六部节省开支。这个时候提建议，建议什么？裁别人的钱惹人恨，裁自己的钱心疼啊。于是大家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下头去。

铁手早预料到了这个情景，心想：你们不开口，我就没办法了？“香山居士，你可有何高见？”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原来这香山居士在西西河资格极老，与西西河始皇帝孤烟红日有师生之谊，因此虽然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仍然与温相，萨苏一起并列为西西河三公。此人倒也有自知之明，很少插手朝中政务。他经年称病不朝，偶尔来也不过是应个景。今天铁手怎么先问起他来了？

香山居士也愣了，怎么第一个先拿我开刀？“老臣不问朝政已久，实在是没什么主意，愧对大王下问。”

“话虽这么说，难道老居士就不为国分忧了？”

眼见铁手的话越说越重，香山居士觉得自己也不能装糊涂了，“大王责备的是。老臣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国分忧，甚是惭愧。老臣，老臣愿自己罚俸三年，以充国库。”

听香山居士这么说，大家都傻了：你香山居士开了这么个头，我们怎么办？你家财万贯，我们还指着那点俸禄养家糊口呢。只听铁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居士如此为国分忧，可敬啊。众位爱卿有何意见？”

还没等大家说话，忽然听见了哭泣的声音。大家奇怪，这是谁啊，就算出点钱心疼，也不至于在殿上这样吧。

铁手也奇怪，尤其怪的是这声音就在自己耳朵边。他一回头，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尚仪局女史如若正在抹眼泪。铁手不禁沉下脸来：“这是庙堂之上，小心失仪！亏你还管着尚仪局！”

如若擦了擦眼泪：“大王教育的是。只是老居士的高尚情操太让人感动了。在现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里，竟然还能见到居士这样的性情中人，无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深深感受到了人性的伟大。居士的话，就好比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比撕开乌云的阳光，一瞬间就让我如饮甘露，让我明白了永恒的真理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著的。只有居士这样具备广阔胸怀和完整知识体系的人，才能作为这真理的唯一引言者。听了居士的话，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个香山居士已经够麻烦的了，如若又出来凑热闹！好几个人就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不会是铁手和如若演的双簧吧。要这样的话，躲也躲不过去。终于，工部尚书我心飞翔打破了沉默：“确如如若姑娘所言，老居士此举，实乃大公无私。臣等自当效仿…”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其他几位尚书，悄悄地冲他们伸了三个手指头。见几位都点了点头，我心飞翔接着说，“臣愿每年捐出三个月的俸禄，以充国库。”

在如若说话的时候，香山居士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这个如若什么意思？这么干，不是把我放在火炉上烤嘛！我心飞翔的话刚说完，他抢在铁手前面开了口：“此举万万不可。大王，臣在其位不谋其职，理应罚俸。诸位大人一年为国操劳，并无过失，岂能如此？”

铁手觉得香山居士的话有道理，想了想：“众位为国分忧，我心里甚感欣慰。这么办吧，所有三品以上官员每人每年减俸一月，老居士嘛，减半年吧。剩下的，你们再商量商量，看看哪里还能省些。今天就先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