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挥泪别西川<二> -- 老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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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挥泪别西川<二>

    在灾区,让人感动到语咽的,往往是最为平凡的小人物、小事情。

    比如,当我们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沸水镇时,原本飞速奔驰的汽车一个急煞停了下来,我探头去看,只见一只幼小的狗儿正蹒跚着在马路上前行。前后三辆疾驰的汽车全都紧急煞车,静静等在那里,只为了让这只狗儿缓缓穿过马路……

    仿佛经历了这场大难,人们对生命的尊重又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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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号一早,安县指挥部的安排下来了,我们的目标是一个叫做沸水的小镇,那里还没有志愿者进驻。胜喜觉得还是应该到青川去,我无言以对,谁说我不想去呢,我甚至希望自己一个人背上行囊,先到那边去看看情况。只是,既然安县既然已经做了安排,怎么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

    于是整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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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飞驰,目的地就在远方的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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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川啊,北川,就在29公里外,多么近,又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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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所到之处就没有完整的房子,无数人在这场灾难中无家可归,说半个四川都没了,真的并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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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压在这样的废墟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大机会能被救出来,然而,北川、青川、汶川,这样的废墟几乎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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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难虽然可怕,但饭还要吃,地还要种,日子还是得继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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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四川的人如今都住在各种各样的帐篷、窝棚里,家,这个词也许要到几年后重建结束才有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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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之前,我们终于来到了沸水镇,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待到离开成都,当然,有些人只待了三天就走了……

    镇子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十几分钟,路上到处是碎落的瓦片和整块滑落的屋檐,破坏力十足,只是一共十几个人的死亡人数表明了沸水人的幸运,这个伤亡即便和几公里外的雎水镇相比也算不上严重,更不要说地震时正在赶集的茶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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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政府物资堆积如山,由于交通没有阻碍,每天会有很多这样的货车运来新的补给

    和镇政府沟通之后,我们得到了第一个任务——到山里为乡民从危房中抢救粮食和物资。不能到一线去几乎是我们所有人最大的遗憾,但作为第一支来到这里的志愿队伍,大家都有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个个摩拳擦掌。

    于是在安排好后勤留下照看物资、收拾营地之后,也顾不上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了。

    沸水镇没有工业,没有旅游,是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支柱的。我们要去的水晶村,虽然有着一个漂亮的名字,但是除了种地、采矿和山里的药材,再没有别的经济来源。穷,是这里最大的特点,如果家里有人在外打工,那么生活还能相对好些,房子也盖的漂亮些,否则,一世为农,世世为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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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一年麦黄时,然而天灾带给这里乡民的,是比天文数字般的伤亡更现实的问题——麦如何收,稻如何种?房倒屋塌之后,种地,似乎已经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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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我们进山,这位大姐自愿为我们带路,途经她自己家时,忍不住伤心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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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我们在这间房前停下了脚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坐在危房边上,整理着刚从屋里找出来的家什,丝毫不在乎随时可能发生的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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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眼神让人撕心裂肺,她一直抱着一床已经旧的发黑的棉被芯,想来已经不知用了多少岁月了,在我们把她扶离危房的时候才不舍地放在一旁。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这一组人从废墟中挖出衣服、食物、柜子、洗衣机等等所有还能用的东西,希望老人和儿子一家人在镇上的安置点也能过得舒适、方便一点。这期间发生了一次余震,我们这些刚来的人丝毫没有感觉,但乡民们都大喊着让我们赶紧从危房中撤出来。回头仔细去看,才意识到屋瓦在相互碰撞,不时有碎块掉落的声音,紧急联络二组,但距离已经超出对讲机的范围,只能企盼他们都平安无事。

    结束了这家的工作,我们在一干乡民的带领下,继续向更深处前进,那是水晶村十组,而当我们到了之后,才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地震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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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的是,因为穷,所以地震那天,十组的乡民都在田里劳作,无一伤亡。但这里将不再重建,山里所有像这样的地方都是如此,他们将再也无法回到这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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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我们上来的这位老人坐在自家门前痛哭失声,他生活七十多年的家,七十多年的记忆,再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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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半罐糖是老人能从房子里找到的唯一的家当,而其他的,由于危房太过破败,我们无法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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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之时,给队员和十组的村民拍了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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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山下,已近斜阳,这才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一共有近十家农户,每家都不下几百斤谷子,需要从二楼转移到一楼,从危房转移到空地。毛主席说过,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所以二话不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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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为这家搬粮食的时候,再次发生余震,玻璃框框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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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晚,力气也已经用尽,近百斤一袋的谷子背了不知多少,忽然看到这派田园牧歌一样的画面,不由心生感慨,还是那句话,饭还得吃,地还得种,日子还得继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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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营的路上,胜喜收到家里的短信,告诉他今天下午的余震,在青川造成山体滑坡,埋葬了200名志愿者……

    记得昨天,大伙还讨论过今天一早要不要杀去平通,或者杀去青川……

    200人,和我们一样的志愿者,这里面本可能就有我们。

    一时间很多人都沉默了……

    19号这天晚上,我们都喝了酒,为了洗去一天的疲劳也好,或是为了别的什么,好在镇上不缺这些。明天有何打算,我们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心里默默祈祝那两百名亡者,一路安去。

    同时,我们也发现,在我们所驻扎的沸水初中,有一支昨天刚进来的医疗队正在为所有灾民提供帮助,成员五花八门,人手严重不足,带领这支医疗队的,是来自香港的杨德威博士。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医疗队不断壮大,以医疗队为中心,沸水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志愿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p/s: 是夜子时发生强烈余震,有惊慌失措者大呼小叫、四处奔逃,唯本地灾民安然不动。在我拉开帐篷向外张望时,只见旁边一顶帐篷正缓缓前行,原来内中之人帘门都顾不上拉开,就带着帐篷一起奔逃……

    【原创】挥泪别西川<一>

    【原创】挥泪别西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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