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中印比较的题外话 --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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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中印比较的题外话

    中印比较的题外话

    在河里做了个小广告,为自己的新文字《中美合作扒一扒:从赤壁(上)与新教伦理开始的文字》铺个由头。说起这个文字,最早的念头却是要从万里风中虎兄说要对围点打援需要严谨论证开始的。到后来,针对当下中国这个坎上的一些讨论里,和朋友在讨论里,尽管对一些政策观点一致对相关问题的攀断也有很大的共识,但是因为基本价值判断的分歧而开始的争论,甚至还有了相互攻讦的事情发生实在让我汗颜。(那事情是我错,不过一时却想不出道歉的理由,也就搁那了,谁都不理谁了)只是,不管争的结果是什么,在争什么眼下里中国这个关口定为来几十年国运是明眼人都看的到的。也因此,我那新文字的题目怎么写,实在难以下笔。就如一河友回另一河友的话那样:这题目忒大了。是的,正因为这个话题大,所以才会先开个小题目,开个话头,免得真写开了就不好收笔,或者自己到后来都不知道写什么了。

    最近几年,在中国最热门的经济话题除了我们海夸的自己数的上的国家能进前三甲的印度和美国都排的进。只是,今年突然我们的新闻界对印度的讨论却是销声匿迹了。不为旁的,却是印度经济遇到麻烦了。尽管中国人自己的麻烦依旧不小,可喂各有各的难处不过在我看来,我们的日子比印度好过点。尽管我们和印度都在股票上出了问题,甚至我们股票上的跌幅远不是印度的现在可以比,但是我们的股票不管充斥着多少疑似热钱的可疑,中国的股票市场依旧封闭。还有中国的金融管制不必担心,中国的境外金融机构可以象在印度那样通过印度金融监管的法律缺口抽离资本。截止2008年6月中旬,印度股票市场外资开始持续撤离,尽管我对有分析认为印度将在今年出现资本项目高达GDP5%的逆差表示怀疑,但是印度今年即使依托创记录的FDI依旧难以挽回2008财年印度资本项目顺差大幅滑落甚至出现逆差的可能。而5月和6月,高企的油价都使印度贸易逆差都创了过百亿美圆的记录,如果2008年石油平均价格维持100美圆以上的水平,印度贸易逆差超过1000亿美圆不是什么臆测。不过就此认为印度经济危机在即现在还为时过早,而且即使印度真的出现经济危机了,曾经利用冷战左右逢源的外交优势的印度曾经在一次次危机中同时获得来自东方和西方的援助渡过一次次难关,甚至几近灭顶之灾在现在能不能再显小强本色却还是两说。各位且做壁上观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印度的话题也应搁一下。接着说的却是本文字要杂七杂八磨唧的题外话:中、美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我们要怎么完成转型。说到这里,大家难免想的连横与合纵。不过,心里却都嘀咕无论这连横或合纵最后都是六国毙了。还有的,看美圆颓势一路行来。思量着,美国和平退位中国和平崛起,甚至是中国和平接位。却有几人想过,别说世界经济的主导地位,就一个东亚甚至东南亚金融中心的地位我们准备好了没有。或者一说人民币自由汇兑看的人是鼓掌庆贺还是破口大骂?再一节,我们那么多人嘲笑法国人在中国问题上的不自量力,可法国今年在索马里把劫持法国公民的海盗给灭了。而中国如果在一个没有美国霸权下的航路里遇到这样与那样的问题,我们将如何自处。曾几何时当我们为世界第一外汇储备沾沾自喜高枕无忧的时候,一觉醒来却为来自美国的金融一轮又一轮的震荡而惊慌失措了。那一年前还嘲笑中国金融当局不能灵活使用外汇储备获得英美金融投资那样的利益什么人,现在应是都在批判中国在美国金融的投资节节败退中慷慨陈词吧。可,您也帮忙想想,我们这些外汇储备该怎么办?大家都来集思广益,都给我们外汇储备支个着吧。

    (待续)

    题外话(1)杂七杂八的开始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704281

    题外话(2)典型的走向混乱或走向现实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708263

    题外话(3)下半年中国可以风景这边独好么?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712545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719893

    元宝推荐:老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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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外汇储备的问题其实是怎么花钱的问题

      问题在于我们需要的恰恰是钱买不来的--怎么解决我们自己内部的问题

    • 家园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上)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

      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唐. 刘禹锡

      好一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可一诗定千古文名却不是那《陋室铭》能成就的。乌衣巷里的王、谢说的不是一个叫王谢的名人,却是南北朝时期数一、数二的两大世家:琅邪王氏和陈郡谢氏。

      陈郡谢氏,又称陈留谢氏。本是一个普通士族,到了谢尚时期,尚有求婚诸葛恢被拒之事。随琅邪王导比附琅邪王而起,至谢安治北府兵以为全盛。前后传12代,继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颖川庾氏及谯郡桓氏之后成为东晋的最后一个“当轴士族”。由宋至梁,一直为士族领袖,与琅琊王氏并称“王谢”。

      至于琅邪王氏以王融为初祖,兴起却是以孝悌起家的王祥(小诸葛亮三岁)、王览兄弟。说起他们的名字也许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他们兄弟一个以“卧冰求鲤”记于《二十四孝图》,一个敬兄如一载入《二十四悌图》。王氏以孝悌起家,得势自王祥到后来却是王览的后人多掌门阀,不过三百年琅邪王氏能兴盛不衰这个与其家族和睦相互提携是分不开的其间说道别话这里就不在繁述了。后琅邪王于永嘉之乱后南渡,因为其在宗室内还籍籍无名,当时吴门那些童仆成军、闭门成市的大门阀多有轻视,王导在此时挺身而出得劝进首功,后王导、王敦兄弟一为丞相一为大将军,权势一时无二。世人皆称:王与马,共天下。在中国历史上,有些家族的谱系可能续的比王家还长,却没有王氏家族权位那样高;有些家族可能曾经在权势上胜过王家,却没有王氏蝉联的那么久。所以琅邪王氏又有千古第一豪门之赞。据说当年琅邪王氏依山穿水而筑山城,山城兴起之初有术士言:淮水枯,王氏绝。三百年后淮水夺道有侯景之乱,遂灭王、谢二族一语成谶,却不知其中是有有多少后人附会,这高门终究还是散了。

      中国古代自周公制礼、乐起就有士、农、工、商这四民的分教,这个四阶层的等级秩序却是一直延续到近现代才真正解体。古代社会,一直有贵族与庶族的区别,而划分贵族与庶族的分水岭却是在士这一阶级之中。简单点说,士就是贵族的预备役,既是贵族的最低阶也是庶族的最高阶。不去了解士这个阶级,是很难理解中国几千年来历史上的兴亡替代。

      一部中国古代史实际是一部,皇族(春秋战国前为王族)、大贵族与士族的权力争夺与再分配的历史。春秋战国贵族养门客以制衡王族,在那所谓礼崩乐坏的时代彼取而代之的事件可以说是屡见不鲜的。到两汉,为了制约大贵族的势力以汉武帝独尊儒术其,儒家子弟渐成门阀得举荐之便利几乎垄断了官僚阶级的分配,到东晋门阀氏族更是到了兴盛的顶端。至隋文帝开科取士,遂有唐太宗之:天下英雄尽入我毂中的兴奋。之后,大门阀势力随着对官僚阶级的垄断地位的丧失而逐渐没落,士大夫阶层逐渐成为中国历史的一支主导力量。到明太祖得江淮士族而兴,但是又为了约束士大夫阶层的力量罢黜丞相以分六部另设内庭与特务机关以抗衡,终究为明朝的灭亡埋下了种子。而清承明制,满清又结合历代兴替的经验总算杜绝了外戚、藩镇、朋党与中官这四大害的屠戮可以说是集古代封建治术之大成,只可惜忙了半天,资本主义驾着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万里海疆。不过,说到底,当时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是说的得天下老百姓的民心,而是说得到天下士族或者士这个阶级的拥护。这一争取,却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从来都没有变化过的。

      研究士族这个阶级对中国的持久影响是个庞大的命题,不是我个人力所能及的,也不是本篇所及要旨。这里我想说明的观点是,为什么士族这个阶级为什么在中国漫长的几千年历史时期里成长期成为中国社会的中间阶级与主导力量而到近现代这个阶级会迅速的土崩瓦解直到今天还不能恢复旧时盛况,这里却是要从我们常常在网络中所及的精英和利益集团说起了。

      (待续)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中)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1728465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下)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1807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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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这四民的人口比例如何?对经济的贡献又如何?

        中国古代自周公制礼、乐起就有士、农、工、商这四民的分教,

      • 家园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下)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下)

        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年10月6日—1610年5月11日),意大利的耶稣会传教士,学者。明朝万历年间来到中国居住。其原名中文直译为玛提欧利奇,利玛窦是他的中文名字,号西泰,又号清泰、西江。在中国颇受士大夫的敬重,尊称为“泰西儒士”。他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学者。他除传播天主教教义外,还广交中国官员和社会名流,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对日本和朝鲜半岛上的国家认识西方文明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徐光启(1562-1633),字子先,号玄扈,谥文定。明松江人,汉族。万历三十二年(1604)进士。通天文、历算,习火器。入天主教,与意大利人利玛窦研 讨学问。四十年,充历书纂修官,与传教士熊三拔共制天、地盘等观象仪。次年遭讦,称病去职,屯耕于天津。四十七年,明军败于萨尔浒,疏请自效,擢河南道御 史,练兵通州。熹宗即位,以志不得展,藉病归。天启元年(1621)复职,力请铸红夷炮御敌,后忤魏忠贤革职。崇祯元年(1628)召还,奉敕督领历清 军。三年,疏陈垦田、水利、救荒、盐法等拯时急务,擢礼部尚书,奉旨与传教士龙华民、邓玉函、罗雅各等修正历法。五年,以礼部尚书兼殿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崇祯六年(1633年)卒于北京。赠少保,谥文定。著有《徐氏庖言》、《诗经六帖》,编著《农政全书》、《崇祯历书》,译《几何原本》、《泰西水法》等。

        今天上海数一数二繁华之地,徐家汇商圈是跑不了的。这个徐家汇的名字由来,就是和纪念上面的徐光启有关。这里还有段逸闻,这个逸闻就是徐光启当年为了传教,而去考的科举。随着天主教进入明朝的上层社会,作为中国最早的天主教传教基地之一的上海青浦和舟山等地天主教也开始日益兴盛起来。乃至到了后来还有传闻说,当时的崇祯皇帝的后宫也有天主教的信众,更有秘闻所载这个信众里就有崇祯皇后和长平公主。联系后来雍正帝时代的禁教令还有至使日本兵火连接的岛原之乱,如果明朝不灭亡,这号称西学东来第一人的利马窦会不会有另一番评价却是未尤可知的。

        提到利马窦就不能不提圣方济.沙勿略和他作为创始人之一开创的耶酥会,尽管圣方济.沙勿略一心想来中国传教布道,但是一次偶然的风暴把他带到了了日本。在日本的短暂逗留期间,他为西方打开了解日本的窗口同时也为日本打开了观看这个世界的大门。随后,日本的学者门在以不断吸收和消化西方科学与技术的基础的兰学不段的改良甚至改造自己的看世界的视野最终为明治维新的成功奠定了扎实的社会基础和必要的知识准备。反观,中国昙花一现的天主教传播运动,在我们的清朝统治者认为已经尽行掌握来自西方的各种科学知识与技术(主要是天文历法方面的内容)就那样闭关锁国了。今天很多人把这个归罪于满清王朝的愚民统治政策,这样说多少有其道理。但是,归根到底这样的愚民政策早在郑和下西洋时代的结束随着历经千年积存的天文、地理与水文资料被毁于一旦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不打倒就不足以自立自强自信的地步了。

        再上溯至不知生,焉知死的王氏子弟的风流潇洒与九品中正入仕的浩荡气派,一个民族勃兴之时的进取终究就这样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即使我们曾经领先了西方千年也不能为我们挽回什么。

        记得前几年,一个退休的英国将军著书立说,证明早在葡萄牙人第一次跨过好望角之前60年中国人就已经通过航海到达了非洲西海岸。还有在同时期,中国人的足迹还到达了澳大利亚和美洲。在当时,却是引起好一翻学术争论,也让中国的一些学者们好生兴奋了一阵。只是,终究这些不过是为我们这个大国的再次崛起做一翻聊胜于无的锦上添花罢了。想起圣方济.沙勿略和利马窦们的勇气、坚韧、进取还有他们对赖以闯荡世界的那种对知识的无尽渴求都注定一个文明即使在落后各个文明千年可以奋起直追终究成就了今天的不二霸权。对于我们今天来说,与其在乌衣巷前徒自怅然,不如对那些至今还沉湎在“我们祖上也阔过”心理中的国人说一句:好一个未知生,焉知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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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一口气读了下来。不错。以前好象见过一些研究士族的文章。

        不过都没这么好读。

        有所启发。

      • 家园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中)

        题外话(4)乌衣巷前后(中)

        和孝仪看灯

        欲换明妆自忖量,莫教难认暗衣裳。

        忽然省得钟情句,不辨花丛却辨香。

        王彦泓. 明

        这诗写自明末,且做个由头,接下来说的却是清初的一个逸闻。某年某月某日,一翩翩贵公子混进喇嘛群中(那时分尚无QQ)入得宫中私会其表妹。相见却是无言,于是就有了下面这首好词。

        采桑子(谢家庭院残更立)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是的,这个翩翩贵公子就是纳兰容弱。开篇的那绝句就是纳兰的《采桑子》中:不辨花丛那辨香的一个出处。不过此句,还可以考到唐. 元稹的诗句,这是别话也就不多深究了。不过这纳兰公子确实其身后众多文人所赞的,至于兰粉也是至今不绝的。只是,这纳兰公子31岁的时候就撒手人间事,却也叫人想起了前代另一位佳公子。此人却是,王羲之的第七子王献之,也是在42岁的正当年时分去世的。两人各有才名,尽管后世美誉大不同,却也是各得其所了,想二人都应无甚遗憾。

        王羲之有七子,有名气的只有五个,老大王玄之早死,余下就是王凝之、王徽之、王桢之、王献之。 王徽之是谢道韫的小叔,王羲之的第三子,向来 卓荦不羁。他当桓温的参军的时候,终日只是喝酒胡混,某年某月某日桓温的弟弟桓冲实在看不过眼,问他,“你到 底是负责什么的”,徽之答道,“管马”,桓冲问,“你到底管几匹马?”,徽之曰,“不知马,何由知数”, 桓冲又问,“你的马死了几只?”,徽之对道,“未知生,焉知死!”这个就是所谓千古名言:未知生,焉知死的一个所谓的佳话了。不知还没封王的圣人知道这孝悌起家的千古第一豪门里有这样一个人物,又做何感想。写到此时,不由的想起看马未都先生介绍瓷器中有说,中国古代所谓美之极至就是一种病态的。而作为这种病态美的推崇者们:历代文人,其借着正名教去迎合各个朝代的通知者。变的是柔软的幻化身段,不变的却始终是压抑的与扭曲的病态美。

        说到底,士这个阶级在2000多年的封建时代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生存空间甚至一度在中国历史上占据足以对抗绝对皇权主义的优势地位,他们的权力渊源不过是.挟皇权以制百家。是的,罗贯中笔下的那个曹操尽管被批为汉贼做了不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不过相比那个以儒教价值体系为核心的士大夫阶级,曹操之罪只是动了人家的禁脔罢了。而不管是儒士、儒家到后来都需要以所谓明刑弼教来维持其鼓吹的所谓绝对完美的那个圣教体最终形成了影响东亚与世界的儒教,只是当那些不识教化的野蛮人跨海来时,儒士、儒家还有儒教在中国压倒一切的的统治终于也是走到头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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