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十年一觉男儿梦(一) -- 南方有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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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十年一觉男儿梦(四)

      嘉木虽然骨子里一直很假小子,但是如果不笑不动不说话,看着还是个斯文人。家里如果来客人,嘉木不想搭理,嘉木就会躲到房间里看书不出来。客人走的时候,出来装乖说叔叔伯伯再见。长辈们就给我妈说,你们家小女儿真斯文。我妈点头说是啊是啊,她就喜欢看书,这不,都近视快一千度了。等客人一走,我妈提着我的脖子说,就你还斯文,赶紧给我去洗碗。

      嘉木想说的是,就算我怎么抗拒自己是女孩儿这个事实,但我形之于外的终究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儿,虽然身材差一点,按我妈的说法就是条上下一样粗前后一样平的扁鱼,但走上街是不至于被人误以为是男孩儿的。

      读大学的时候,女生都爱叫我帅哥。大一和女生们在足球场边给院里的男足当啦啦队,一女孩找我,喊道“帅哥”,场上一颇帅男生当即回头,引得众人狂笑。那时嘉木还喜欢穿黑风衣和好友在校园里头扮同性恋。去上自习,看到本院男生迎面而来,就故意把风衣打开,让好友靠在嘉木肩头,然后我低头在她耳边说话。两个人用眼角的余光看男生的表情,真是吓得不轻。等男生走远,我们两个大笑。更搞的是嘉木当年还写过一篇Les小说,还拿给本院嘉木颇有好感的一男生看,嘉木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装bility真是达到了一定层次。男生看了之后找嘉木谈话,说我觉得你就是一深渊,当我越往里看就越发觉得眩晕。这真是两个装bility的高手过招啊,估计这也是嘉木大学四年没男生追的主要原因:八成都觉得我是Les呢。

      那篇Les文在和那男生谈话后,被嘉木不慎丢失在学校图书馆的影片放映室里,找不到了。不然还可以翻出来看看当年我是怎么靠想象写Les小说的,多半是东抄一个桥段,西仿一个情节拼凑出来的。

      嘉木大三上的时候,室友参加的京昆社要搞演出,缺跑龙套的。嘉木就去了,需要和另外三个女生合唱昆曲〈游园惊梦〉。北昆社的老师亲自来教,咿咿哦哦地,超级难学,但不停地咿咿哦哦下去,竟然觉出了美,觉出了味道,配着“雨丝风片,断瓦残垣”的唱词,那些些微微地小手势、小转身、小步伐,竟让人心里生出了寂寞和自怜。自怜,也可以算是女性意识觉醒的一种心里体会吧,开始会对镜自揽叹韶华易逝而无人怜赏。当嘉木和MM们盛装立在台上,手指探出衣袖,小小地转身,眼波轻横,缓缓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嘉木觉得心中一个很柔软的角落慢慢苏醒了。时年嘉木20岁了。

      那次客串之后,北昆的老师好似说嘉木扮相不错,问我有没有兴趣接着学。但是那时的嘉木还浮躁,没耐心,客串之后就跑了。于是又回到了和男生斗酒划拳四处游荡的生活状态。整个大四下,嘉木基本就是在啤酒烤翅大排档中度过。当时最英勇的事迹就是毕业体检抽了四管血后晚上和一男生拼酒,两个各喝了半斤二锅头,四瓶啤酒,据说嘉木在醉倒之前还在给对方倒酒,脸色惨白,眼神清亮,手不发抖。倒完之后,突然扑到,不省人事。第二天中午醒来,喝茶都吐才知道难受,于是给一站地之隔的GG打电话,GG以为我受寒感冒了,请假赶到嘉木这,发现嘉木是斗酒喝成这样的,气得想把嘉木扔到马桶里冲下去……

      大四的时候很多女孩都开始买化妆品,讨论怎么保养了,比如在室友P的带领下,我们会在集体吃西瓜后,用西瓜皮来按摩面部。比如室友H会支着颐,抚摸着脸颊叹气说女孩子一过20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比如很多女孩都拥有了第一支唇膏,早上起来要先洗头化个小妆。嘉木当时就是看着,觉得小女人啊,很美,但我是坚决不当的。

      我现在看着很多十多岁的小女孩留长卷发化妆穿很性感的衣装,总是会觉得很惊讶,他们怎么就能这么容易地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然后就按照某种设定好的女人味来打扮自己呢?嘉木觉得自己在25岁之前都在和自己的女性身份作斗争,这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说明了我对社会性别界定的极度敏感。

      • 家园 说实在的,也就只有佳木敢在coo这里拿大

        想一想真是这样。只好让一足小兄弟小一级。著名的jerk教授和monster coo谈过话以后,痛不欲生地锤自己的头, 严厉喝道不准看这他的眼底回答问题, 必须坐下来比他低来和他交谈。某个大牛甚至躲着monster coo,避免见面给他灵魂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 家园 娃哈哈

        俺高中同学有仨假小子,都爱短发。一个在语文课上被新来的女老师误以为是男生,说长得好清秀。一个和男生打过架,被说不是女人。另一个上大学就变了一个人,长裙飘飘,当足球宝贝去了。

    • 家园 【原创】十年一觉男儿梦(三)

      嘉木的小中高时代本来可以一直在这种假小子的心理暗示和YY中过得顺风顺水,无牵无挂。偏偏这人啊,总是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克星。嘉木初三参加比赛遇到一人,通共说了一句话,偷偷记了个名,忘不了了。次年到市里读高中,哈,竟然同班还同组,全市保送重点高中尖子班考试,嘉木第三他第四。嘉木想这不是缘份是什么?高一班上组织春游,GG没自行车,嘉木豪迈地骑着自家26铁凤凰经过GG身边,说,上来,我带你。GG呆住,说还是我带你吧。嘉木一挥手,说别废话上车吧。GG估计是极其痛苦地跳上了嘉木的后座。十多年后GG在给朋友的信里头写道,我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踩自行车带着我上坡,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奇怪极了。嘉木看到这一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翻出高一时代的相片,瘦不啦叽地一小女生,怎么会用这么逞强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暗恋之情?真是脑袋坏掉了阿,想来还是没把自己往女生的角色里头摆阿。

      嘉木暗恋的这个GG,和嘉木是南辕北辙地两个人。那时候的嘉木好强爱斗,爱玩爱闹,没一刻清静。GG木头一个,沉默寡言,寂寞低调。嘉木读文科,GG读理科;嘉木上课时遇语文老师读错诗词会毫不客气地站起来给背上一遍,GG几乎次次生物考100生物老师让他当课代表他竟然一脸推托;嘉木混学生会搞广播站哪能出名往哪钻,GG住在学校传达室里头的小隔间规规矩矩地负责到点敲钟。嘉木参加校运动会跑1500米,小喽罗们拿着广播站的大喇叭朝全校狂喊嘉木加油;GG放学后爱和几个哥们在人散尽的操场上打打篮球然后独自离开。嘉木凭直觉就知道GG不可能喜欢假小子,而应该喜欢安静的温柔的淑女。这使得嘉木很痛苦,因为嘉木无法改变自己。嘉木试图留个长发,抹点脂粉,穿个长裙,但就算如此,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别扭,不喜欢,自己非常不喜欢。高一和高二两年时光,嘉木非但没机会表白自己的满腔思慕,连和GG说话都只有那次强行载人的春游。

      高三上学期GG受嘉木好友之托每晚送嘉木回家,嘉木和GG聊天聊得不错,甚至都聊到一起考京师的大学,两人北上一起逛京师了。嘉木想,恩,看来可以表白了。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厚着脸皮说起初三时是如何如何一见知君便断肠,GG呆住半晌冷静说,“我们不合适,就不是一类人,我还是比较喜欢文静的女生。”唉,假小子嘉木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高中毕业知道此后要北上求学,嘉木写下“我一甩手,便欲拂袖而去,月色吴钩,扣弦无人对饮”这般零落的句子,当时还真以为自己此后便要潇洒载酒江湖行了。

      或问后来呢?后来,高考了,两人都到了京师,嘉木学校的东门和GG学校的西门隔着一站地,两个人却生生三年都老死不相往来。嘉木在京师乘公交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幻想个偶遇什么的,但是如志摩的诗“同在一片小天之下,目光却不曾相遇”,我们同在一个村里呆了七年,从来没有一次偶遇。这段长达十年的暗恋给嘉木留下的另一个阴影是,对“文静”这个形容词超级抵触,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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