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A -- cpcliu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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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T

      第十八集 我心中的“琛姑娘”

      在村边的大树下,连长似乎忘记了刚才让他火冒三丈的事儿,轻松、兴奋地介绍着第一天战斗打响时他的作为。

      村民们看着这些共军在村口停下了脚步,都站在那看热闹,他们听不懂中国军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中国军人对这棵大树发生了兴趣,看着中国军人兴奋的比划着,也有不少人跟着傻笑,那种心态我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外国军队在我家门前指着家门口的大树说三道四,我的心里一定不是滋味,是他们听明白了内容?还是为了迎合中国军人?真让人搞不明白。

      连队离开了危险的地段,连长也不再那么紧张了,看样子他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想借助大树的阴凉多休息一下。连长的轻松也带给我们欢乐,大家也纷纷的回想起第一天在这里发生的战斗。

      看来第一天的偷袭,的确给越军造成了不小威胁,我们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他们不能相互增援,只能凭着感觉向他国内方向逃跑。这里的河、这里的路,都是越军从山上逃跑时经过的,大家在山上像痛打落水狗那样狠狠的过了一下枪瘾,没有什么战斗能比这更解气的啦!

      短暂的停留之后,全连继续向指定地域前进,从那以后,我们基本上是在公路上列队开进,如同在我们的国土上行军一样,再没有紧张的奔跑,再没有架枪掩护的动作了。我们全都关闭了武器的保险,大家还相互提醒,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走火,因为跨过红河,大家就可以安全回家了!

      行军让我有时间看看周围的情况,来越南20多天,天天是风餐露宿,在丛林中奔走,今天突然走上公路,就像汽车上了高速公路,轻松省力不说,还特别新鲜,因为路两边有生机、有人烟,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越南人口没有我国密集,路边房屋并不多,有几座房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房子多半是村公所和学校等公用建筑,红色的顶,绿色的窗,色彩鲜艳,风格也不同,与我国千篇一律的青砖瓦房相比要好看的多,可眼前的建筑物已是满目疮痍,打得破烂不堪,房顶被炮弹炸了个大洞,墙上弹痕累累。

      道路上不停的有行人出现,有过路的百姓,也有玩耍的孩童,其中有5、6个10来岁左右的小孩,他们手拿着钓鱼杆迎面向我们走来,本来还有说有笑,一见我们的队伍迎面走来,立马严肃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看样子他们是不想搭理我们,我知道他们对我们有仇恨,但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还是微笑着用越语向他们打招呼。

      “去钓鱼吗?”我不想让孩子们在心灵上对我们产生那么深的仇恨。

      孩子们显然没有准备,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会那么友善地和他打招呼,还是为首的大孩子反应很快,马上回答我:“是啊!去钓鱼。”但同样是毫无表情。

      我本想多问几句,被老翻译阿关给拦住了。

      “别问了,走吧!他们不高兴我们的”。

      “我知道他们不高兴,但我就想问问!”我强词夺理的顶了一句。孩子走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战争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走在回撤的路上,天气也出奇的好,蓝天白云,山清水秀,我们的脚步也显得那么轻松。如果不是那些建筑物上遗留下的弹孔,真的很难想象在20多天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好歹是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真的很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我扫视着公路两旁的美丽景色,完全忘了是在异国他乡。当我们路过几户人家时,翻译捅了我一下说:“阿风,快看路边的人,这些就是越南京族人了!”

      我扭头向右,看到路边的居民的确与我们见过的村民有很大差距,单从他们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是越南的城镇人口,不同于乡村里的少数民族,这些居民的表情也和村里的农民不一样,他们个个眼中露出仇视的目光,再没有村民们的那种傻笑出现了。

      “快看这边!那有位姑娘呢!”小翻译提醒着我。我又赶紧把头扭向了左面,确实有一位小姑娘在路边的坡上荡着秋千,秋千是姑娘自家做的,几根木棍支起的架子上系着两根绳子,绳子下吊着块木板,姑娘坐在木板上轻轻的晃悠,微风吹拂着姑娘的头发,显得异常浪漫,与成队的士兵对比起来场面极不协调。

      阿昆和阿关给我说,这是正儿八经的越南京族姑娘,为了这个正儿八经,我好好的看了一下这姑娘。她年龄14、15岁,披肩长发散在脑后,穿件白底蓝花衬衣和一条深色宽大裤角的裤子,尤其是那衬衣很吸引人的眼球,白白的衬衣上大大的蓝色花朵很夺目。

      当我的眼睛和姑娘眼睛接触的一刹那,我看到姑娘仇恨的目光,她两眼瞪着我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目光完全不是姑娘们通常给小伙子的白眼,而是一种愤恨!一种仇视!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姑娘为什么会用这么仇恨的目光看我们?难道他家有当兵的兄长?还是有在政府工作的父亲?

      即便那姑娘的目光再愤怒,我也没有轻易的收回我的目光,而是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够。如果是在国内遇到哪位姑娘这样看我,自己肯定是无地自容,会赶紧把眼光移开,脸还会红的像个猴屁股。可现在是在越南,你们的政府是我们惩罚的对象,你再恨我也白搭!

      姑娘长的并很一般,圆圆的脸上是一双凹陷很深的大眼睛,颧骨比较突出,扇翘的鼻子也不可爱,没有任何漂亮可言。可姑娘苗条的身材在美丽的衣衫包裹下,显得婀娜多姿,随着秋千的荡漾,那青春的身体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我暗自赞叹越南姑娘的好身段。

      这一切可丝毫没有让我对她产生一丝联想,我知道是为什么,全被那仇视的目光给灭杀了。

      回想整个出国作战的过程,战前想在战争中得到的好事一件也没有实现。想要惩罚占领国姑娘的好事是实现不了啦,可我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啊!我是多么想要一支越军的手枪作为战利品,可现实战斗中一支越军的手枪也没有见着,或许他们的军官都不用手枪?或许我们就没有击毙一个军官?想想真是让人遗憾啊!

      不仅手枪没有得到,就连金笔、金牙、金戒指这些值钱的东西看也没有看到,许多部队他们打老街,占谷柳,攻柑塘,在那些越南的城市里四处游荡,好玩极了,可我们连城市也没有去过,尽在农村里转悠,哪能见着什么好东西呢?在越军阵地上捡着的手表都是破玩意!没有去人家的城市,就更别想看见美丽的姑娘啦!我日夜思念的琛姑娘的形象始终没有出现过,难道越南的姑娘都长的那么丑?只有电影演员才那么漂亮吗?

      不管怎样,你能安全的返回就不错啦!活着比什么都好,想想那些牺牲和受伤的战友,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可就在几天前还没有宣布撤军的时候,仍然有人在阵地上开枪自伤,多可惜啊!难道自己打自己一枪会比战斗中受伤更好受吗?这些兄弟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啦!如果是在现在,肯定会有媒体大肆呼吁派大量的心理医生为前线官兵治病。有什么可治的,依我看来都是太娇气!该死的人怎么治也治不好的。

      最可惜的是我一连的老乡周继端,还是个班长,竟然在撤军的前夜倒在了自己的阵地前!牺牲在自己兄弟的枪口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次自己误伤的事故,只能判定这个老乡自己出了问题。有关这个经过我都不敢去深刻分析,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了他儿子牺牲的真实经过,真是会气死的!

      今天,为了引以为戒,我还是把30年前他牺牲的经过讲出来,即便他的家人知道真相后也会理解的。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老乡周继端所在的一连在我连右侧的无名高地上防御,作为班长的他开始进行夜间查哨,他向守在战壕里的战友反复交代:他要去检查阵地前300米的班哨,当他返回时,一定不要乱开枪,记得要多问几声口令,以免误伤。

      当他回来时,阵地上的战友的确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可这位老乡就是不回答,最后在距离阵地前四米,被战友开枪击毙。开枪的战友哭着说:

      “我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心里想可能是班长回来了,便开始询问口令,一遍一遍的问,他就是不回答,最后我喊班长的名字并我拉枪机警告,子弹我都拉掉好多发,他还是不理我,只是埋着头向阵地上走,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人才开枪了,呜呜……”

      开枪的战士觉得非常奇怪,我也很惊奇,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同伴的一个点射,三发子弹全部击中了周继端的胸膛,四、五米的距离啊,怎么就不说话呢?不回答口令或者忘记了口令也罢了,你就说自己是某某班长周继端也行啊!这样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多令人寒心啊!

      不管为什么而死,只要是在战场上牺牲都是烈士,可这样的烈士多么不值得啊!

      古老的川江航道上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三峡口一个叫叫夔门地方,夔门由于河道突然由宽变窄,两岸陡峭的石壁像一扇门而得名。那里航道狭窄,水深流急,地势非常险恶,一块巨石立于江中,让所有的过往船只望而生畏,许多船工往往会躲避江中巨石而撞上夔门粉身碎骨,葬身江底。

      船工的先辈们为了提醒后人,便在巨石上刻下“向我来!”三个大字以提醒所有过往的船工注意,通过这里不要害怕,只要对着“向我来”的巨石划过去,就能顺利通过夔门!

      这个故事告诉我,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能躲避,必须要面对现实,知难而上!我猜不到老乡周继端的心理,不知道他返回阵地时想干什么?但不管他想了些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因为他的过错而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说到老乡,我细数了一下全团所有重庆老乡的表现。在我们整个步兵团,重庆市籍的士兵只有十多人,他们分布在全团各个分队,有侦察兵,工兵、炮兵,其中最多的还是在步兵分队。他们的情况千差万别!除去勇敢参战的战友,其中有两位我始终为他们感到遗憾。

      那是我们团步兵二营的两个兄弟,两人入伍前就是我的好朋友,为了尊重他们,在这里只称他们小杜和小黄。

      两人平时为人性格豪爽,性格也颇为刚烈,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一次周末上街看电影的过程中,与地方的小青年发生冲突,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被军保卫处以聚众斗殴的罪名抓去关了15天紧闭。军事禁闭是军中最高的行政处分,两人在禁闭期间,天天在禁闭室里唱着“画眉关在八角笼,八角笼门锁重重”的歌曲,泪流洗面,追悔莫及,尤其是在得知部队就要开拔前线时,更是积极要求上战场,愿把自己青春献祖国!要求领导给他们机会,争取在战场上立功赎罪,可领导最后还是没有准许,理由是,这样的士兵平时都不听话,打架是勇敢,上了战场是否勇敢值得怀疑,最终对他们两人做了提前退伍的处理。

      为此,他们没能参加战斗,只能在家聆听着战场上战友的厮杀声。咳!他们其实是好兵,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父辈们勇敢的血液啊,他们失去了一次为祖国立功的机会,失去了一次当英雄的机会,我为他们而惋惜。

      正想着重庆老乡的事,突然路边的战友高喊了起来:“快走!赶快通过,我们要炸桥了!”

      叫喊的正是我的老乡胡思贵,他是特务连工兵排的副班长,军事技术相当过硬,不管是埋雷还是爆破都掌握的非常熟练,他担负最后炸毁桥梁的任务。

      将要炸毁的桥梁是一座公路桥,它跨越外暂河,连接着谷柳县,桥梁和公路都是当年中国援助越南时修建的。看着自己国家修建的桥梁,现在又要炸毁它,真是非常可惜。

      既然可以援助修建,也可以把它炸毁!现在销毁它的意义和作用不仅仅是对他们的惩罚,而是切断越军的追击的通路,以防越军对我快速突袭。谁叫越南政府是那么的可恨呢。

      我们在工兵们的指挥下,绕过桥面,走下公路向我国方向走去。桥面上,工兵们忙着用电线连接堆放在那里炸药,其中很多是从战场缴获的弹药。老乡胡思贵给我说:“将就用这些废弃的弹药炸桥,我们把能用的都用了,桥墩下还有很多,一来可以炸桥,二又毁了公路,三又销毁了弹药,不用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了,多好啊!”

      从225高地下来,经过近2个小时的行军,走了7、8公里路,路过了孟珊、龙金,转眼间我们就来到了坡光,这是我们第一天攻打滩头阵地下的一个地名,也是我们和友邻37师的分界线。

      我们在230高地西侧下的一个砖瓦窑停了下来,按上级命令指示,要求我步兵营完成掩护工兵炸桥任务之后,在原地继续担任防御任务,掩护师工兵营撤除红河上的浮桥,待浮桥撤除后,我们再返回国内。

      砖瓦窑是越南集体生产队的财产,没有受到战争的任何破坏,由于挖土烧砖的需要,地上有很多的土坑,这些被挖出的土坑对我们的防御和休息极其有利,为我们构建临时性的防御阵地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任务明确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早我们就要回国了。现在离边界直线距离只有一公里,滔滔流淌的红河就在我们身后,我们与祖国隔河相望,仿佛能嗅到祖国泥土的芳香、感受到祖国的亲近,即将要投入祖国温暖怀抱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大家的心情无比畅快,有说有笑,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中午,即便是在挖掘防炮掩体时辛苦的作业也显得那么轻松。离开祖国快一个月了,每个人看上去都是蓬头垢面,原来为作战而剃光了头发现在也已长出,有的胡须长的像个老大爷,虽然军容不整,你却能看到每个人那沾满泥土与汗水的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

      “嘟嘟嘟!”公路上的工兵吹响了小喇叭,这是工兵们准备引爆炸药的信号。同时步话机里得到通知,工兵们要炸桥了,提醒周围的步兵注意隐蔽,以免落石伤人。

      连长高喊着:“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工兵要引爆炸药啦!大家眼睛往天上看啊,别让掉下来的石头砸了头哦!”此时连长发出的命令也不是那么急切和严厉,而是带着调侃,语气轻松和缓和。

      “轰!”的一声巨响,坡光的公路桥被炸毁,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股烟尘冲向了天空,碎石和泥土也随之落下,哗啦啦的像下了一场陨石雨,大家高兴地嚎叫着,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我放下了满身的装具和武器,脱掉了军装外套,挽起了衬衣的袖口,在一个土坑里的阴凉处点燃了一支香烟,舒畅地享受着即将回国的幸福。

      随后发生的故事是30年来一直让我魂牵梦萦的经历,也是我多年来一直不愿意公开的秘密,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直到今天她仍然会时隐时现地在我脑海里回荡。

      那是连队在砖瓦窑安顿下来之后,由于放松了神经,大家不经意之间喝完了自己水壶里所有的水,烈日炎炎下的士兵们个个口渴的厉害,急于要找到新的水源来弥补身体上水分的流失。

      我无意间看到土坡下百米远的地方有成片的甘蔗林,这都是越南集体农场的作物,大片的甘蔗可是解渴的好东西啊!

      我立刻走到连长面前,向连长建议:由我带领两位战士下到田地里砍甘蔗,用山坡下的甘蔗来为连队里的战友解渴。

      连长蹲坐在一个土坑里,背靠在土坑的壁上,悠闲地与指导员说着话,见我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没有多想就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接着说:“连长,砍甘蔗带着长枪不方便,为了防备万一,还是把你的手枪借我带上吧。”

      连长笑了笑,很理解我的心情,从腰间拔出了那把54战斗手枪取下套在皮带上的的尼龙绳,将手枪递给了我。

      “连长,我不用绳子了,就把手枪取下来就好了。”

      连长取下枪上铁扣,把尼龙绳的留在了腰间,随着拿出两个弹夹问我:“还需要子弹吗?”我接过手枪,取下弹夹进行验枪,手枪没有上堂,弹夹压满了八发子弹。

      “不用了,有一个弹夹就足够啦!”我边装弹夹边回答连长,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手枪,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在连队里,没有哪一位战士不羡慕连首长的手枪,更何况这手枪现在归我保管和使用,能不高兴吗?

      连长也非常高兴!仿佛他是这样想的:这有什么呀,战争眼看就要彻底结束了,自己就要带着这些小战士回去见父母了,玩玩自己的手枪有什么关系?

      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把衬衣扎进了皮带,扎紧了自己的绑腿,推了一下耷拉着的军帽,把手枪往右裤兜里一装,带上了两位战友并大叫一声:“阿关和阿昆,低挑堆!(跟我走!)”

      两个翻译听见我的叫喊赶紧跑了过来,能跟着我下到农庄里玩,兴奋的不得了,愉快地跟在我的身后往坡下走去。

      成片的甘蔗林,甘蔗粗壮而又茂密,看着就让你垂涎三尺,当我们拿着砍刀开始砍伐时,已经有很多友邻的战友也在砍伐了。

      甘蔗林边上有一家农户,房屋不大,但砖瓦结构的房屋与我们先前看到茅草房已有很大的不同,谁也没有在意那户人家的存在,但阿关和阿昆却放弃了劳动,跑进了农户家。

      我想去就去吧,砍甘蔗少了他们两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其他两人照样能完成任务。可还没等我砍完,阿昆就跑过来叫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到农户家。

      “阿风,你不是没有到过真正的越南人家里吗?这家人可是地道的越南京族人家啊,你去看看吧,到家里喝喝茶,休息一下,砍甘蔗的事情要他们去完成吧,来看看真正的越南人家是怎样的。”阿昆向我解释为什么过来叫我的原因。

      听见阿昆这样说,我也来了兴趣,跟着小阿昆来到了这家农户门前,为了安全起见,我让小阿昆先进屋去,自己先对房屋四周做一次检查。小阿昆急于进屋喝茶休息,不愿意多在太阳下晒一分钟,更没在意我的行为。

      为了以防不测,我围着房屋巡视起来。我悄悄的拔出手枪将子弹上堂,关上保险后又放进裤兜,而右手始终握着裤兜里的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情况。

      房屋与国内见到的农户没有什么不同,房屋坐落在一个小山坡脚下,院坝前几棵果树让人很容易区别其他农户,门前的农田与房屋后的小树林交相辉映,非常幽静。

      房屋旁边是猪圈,非常低矮,低矮的我都不愿意弯腰进去看看里面养的猪有多大。猪圈棚顶被主人用来作为晾晒农作物的场地,上面放着几个竹编的大圆簸箕,晾晒着木薯片。当我继续往猪圈后走时,房前突然传来脚步声,让我提高了警惕,握紧了手枪。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位越南姑娘在墙角边出现了。

      姑娘遇见我后停下了脚步,她并不惊讶,好像早知道我在这里。她好奇的注视着我,嘴角抿着一丝友善的微笑。没有娇柔作态,没有胆怯畏惧,没有扭扭捏捏,仿佛在说:“大兵,找什么呢?难道猪圈也没有见过吗?”

      姑娘的出现让我眼睛一亮,天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啊!这不是我朝思慕想的“琛姑娘”吗?我内心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琛姑娘”是我对美丽的越南姑娘的代名词,是70年代越南抗美战争电影《琛姑娘的松林》中的女主人公,女主人公英勇顽强并且漂亮,与自己的丈夫一同维护着“胡志明小道”,机智而顽强的抗击美军战机的轰炸,为保障后勤运输线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她的美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 家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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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S

      3月9日的中午,我连终于接到营指挥所的命令:

      令我连立即撤离387高地至西北侧2公里的225高地,扼守山下沙坝县至孟珊的山路口,防止敌人沿山路向我军突袭,掩护主力部队撤军!

      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好不容易该我们动身了,虽然在这387营地上住了这么久,可大家没有一点留恋之情,都恨不得早日离开!虽然不是撤回国,可大家还是那么迫不及待。

      连长命令把阵地上的工事全部销毁,不能留下我军驻防的痕迹,犹如三国时期司马懿在撤军时,也要把埋锅造饭的痕迹销毁,以免诸葛亮了解其兵力部署情况一样,历史虽然久远,但兵家的心理都一样。为此,上级专门给我们送来了硝胺炸药,这种炸药比TNT炸药便宜,虽然没有TNT的威力大,但要经济实惠的多啊!

      每一个士兵都是爆破的高手,有了炸药的帮助,加上迫切的心情,掩埋战壕,销毁工事都非常轻松。在一阵热火朝天的中,炸药一管管被绑在圆木上、埋在堑壕中,随着铁锹的飞舞和阵阵的爆炸声的硝烟散去,387高地上的野战工事瞬间消失了,新翻出的泥土更像是刚开垦出来的农田。

      连队整装完毕后快步向西北面的指定地点奔去,没用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指定的地域。

      225高地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头,它的高程比387矮100多米,战术价值不大,高地上没有敌我双方驻守过的痕迹,山头上只有一条村民踏出的小路从丛林中穿过。

      山下是孟珊村,距离我们搜剿过的周登村直线距离只有1公里,人口也比周登少,由于村边的那条机耕路就是经黄连山口通往沙坝县的主要道路,所以才突显了这个高地位置的重要。上级要求我们守住机耕路,防止越军沿路向我军后方实施袭击!

      经过分析,没有哪个笨蛋会选择沿山头追击我们,越军也不会,那样不仅耽误时间,还会遭到我军在丛林中的阻击,困难要大许多,因而道路成了我们设防的重点方向。

      为了有效的完成任务,团领导派骡马队为我们驮来了各种防步兵地雷,由我连掩护,团工兵排负责埋设。我们将当地道路封锁起来,让老百姓通通的远离这个区域,整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驮来的地雷全部埋在了山下的机耕路上和两侧的垭口间。期间还遇上了工兵排里的重庆籍老乡胡思贵,虽然平时我们都在一起玩耍,但在阵地上遇见还是分外高兴,免不了要多说几句。

      “思贵,地雷埋好了吗?别到时候不响啊!”

      “放心吧老乡,我们埋的雷鬼子是找不着的,越军要想通过这个地雷阵,起码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呢!”老乡自信地回答着我。

      听着老乡这么说,心里塌实多了,不管越军对地形再怎么熟悉,总不会飞过来吧!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对付他们了。

      我们连队也迅速在225高地的正斜面构筑了简易工事,由于是临时性的防御任务,连长没有再要求大家做复杂的防御工事,大家为此省了不少力气,只是在高地的反斜面的丛林中设置休息区,预备队可以在那里隐蔽休息。

      接近黄昏时分,累了一天的我们在吃完干粮后,各自按照连长的任务安排进入了慢长的等待中。

      天又一次的黑了下来,全连战士又进入了高度的戒备。连队里步话机里不停的有敌情通报传来,从连长向我们传达的语气中,可以预感到情况是十分的危急,我们都睁大双眼,谁也不敢放松,手中的武器又一次的打开了保险,手榴弹的旋盖又一次被拧开……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仿佛一切都平安无事,正当连长命令各战斗单位1/3的人员可以到反斜面休息时,“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埋设的地雷爆炸了!响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也撕碎了全连战士平安的美梦!

      “进入阵地!战斗准备!”连长小声的传出了命令。

      全连战士又快速回到阵地中,举枪对准了事前标定好的目标。其实那种情况下,没有连长的命令大家也都会那样做!

      空气凝固了,四周寂静的只能听到腕表上秒针的走动和战友紧张的呼吸声,我屏住了呼吸,想听听有没有越军受伤时的惨叫,有没有越军行动的脚步声。

      爆炸的地雷点距离我们200多米,按常理这样的距离上我们是能够听见动静的,可时间一秒秒的过去,既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发现任何威胁,山下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就连孟珊村里也是鸡不叫狗不犬。

      “怎么回事?难道是村民误踩上了我们的地雷?”

      “难道是家畜?”

      “难道是野兽?”别逗了,在山里住了那么多天,从没有士兵发现野兽的存在。大家都非常的纳闷,纷纷的猜测起来,连长也焦急的用861步话机里向各排长询问情况。

      “02,02,派人到路边抵近观察一下,看是怎么回事?”连长向二排长下达了命令。

      我们距离山下的小路只有150多米,地雷爆炸的地点在小路的上端更远的地方,从我们的位置上怎么也看不清爆炸地点,就连阵地前的班哨也无法观察到具体的情况。

      漆黑的夜里,没有任何光线,能见度只有几米远,要想弄明白机耕路上的情况真是非常困难。

      二排长立即派六班长马卡带一名战士前出,执行抵近观察的任务,并令全排进行掩护和支援,全连同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马卡,是和我一同于77年入伍的彝族战士,中等身材,浑身肌肉结实的像头牛。原本是六班的副班长,班长李锦勇受伤后,他接替了班长的职务。他军事技术好,身体耐力强,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上总是露出朴实的微笑。他是一个热心人,为人特别豪爽,班长李锦勇受伤后,就是他匍匐在地上把班长背回来的。

      马卡携带上排长的861电台,开始匍匐前进,向埋设地雷的地域爬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电台里传来了他“呼——呼——,”长长的吹气声。

      这是我们事先规定的暗号,表明没有发现情况,一切正常!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着实松了口气!

      “02,02,注意爆炸点周围的情况吗,有无动物尸体?”连长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着。步话机里又传来的是马卡长长的吹气声。

      “很好!注意隐蔽,继续观察!”连长继续向前方的马卡下达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近一个钟头了,前方仍然没有我们想象的敌情出现,依然是一片的寂静。连长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向全连发出了可以继续休息的命令。

      “各排注意,1/3的人留守阵地,其余人员可以到反斜面休息,注意轮换!”

      听到这命令,我才关闭了保险,退到了高地的反斜面,倒在了丛林中的树叶上,昏睡了过去。

      实际上这一天来,我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不仅由于累了一天,还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拉肚子了,身体虚弱的我只能裹上了雨衣卷缩在地上。拉肚子是在撤离的时候,那会儿肚子隐隐作痛,几十分钟就有一次腹泻,根本无法忍受,根据连队普及的痢疾知识,看着自己拉出的排泄物像鼻涕一样,我断定自己染上了可怕的痢疾!

      痢疾,对于每个战士来说都不可轻视,不仅因为它会使我的身体瞬间跨掉,还会给连队更多的人造成传染,更何况上级早有的命令,无论是谁,都将被无条件的送回国去!在即将要回国的节骨眼上,提前被送回国去多可惜啊!

      送回去是小事,传染他人可是大事。如果我病倒在地上,让战友们抬着你走,那将会给连队造成更多的非战斗减员。

      “是否要向连长报告?”我忧郁了,思想斗争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要隐瞒自己病情!因为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国,我要坚持到最后!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是啊,也许就这么两三天,你就可以自豪地回国啦!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撤下,以后怎么向父老乡亲交代呀,你没有参加完整个战斗,半途而废,多令人遗憾!

      其实有这样的思想,很多都是受我父亲的影响。父亲长征时是红一方面军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他一直跟着毛主席走了二万五千里到达陕北,他常在我面前自豪的说,完整走完长征的红军不多,他就是其中一人!

      为了不轻易的放弃,保证自己和战友们的健康,我开始运用自己掌握的医疗知识进行自救。一是不要传染别人,二是保住自身的能量。我开始远离阵地排泄并深埋,不再让战友们动我的水壶,不再随便和战友交换食物,即便是我要喝人家水壶里的水,也会远离水壶倒着喝。同时强迫自己吃饼干以补充能量,虽然那饼干我吃腻了,但说明书上标明的营养成分是非常充足的,是我补充能量的唯一办法!

      我一个人躲进丛林深处把自己所穿的衬裤脱了下来,撕成了一块块的布片,装在裤兜里,用于每次腹泻后的手纸。我借口拉肚子,反复的向卫生员索要黄连素服用,以至于卫生员拿着装药的瓶子在我面前晃荡着说:“你看,就这么点药了,你不能一个人吃完了呀!万一其他同志再有拉肚子的怎么办?”

      看着那半瓶子黄连素,总共不到50片,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要了。他也知道我拉肚子,还警惕的问我拉出的是什么,好在是阵地生活,拉肚子是常事,很容易隐瞒过去,因为我的精神没有倒,我还能完成各种战术动作!

      扯烂的布片也很快被我用完了,原来在387上收集的衣物都埋进了战壕,随身再没有多余的衣物和纸张供我使用,只能借助树叶、树棍、竹片、弹壳和石块解决问题。想想在越南这20多天里,只有在387高地上后勤给我们送有手纸使用,至于在战斗中的那些天,解决问题都是用这样的方法,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我还能站起来!

      经过我的努力,第二天拉肚子有了明显的好转,次数减少,痛苦消失!奇迹往往发生在坚持之后。

      天亮了,掩护撤军的任务进入到了第二天,昨晚的地雷爆炸仿佛没有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山下的村庄里又恢复了生机,村民们又出现在田间地头,继续进行他们的春耕生产,一切又是那么的祥和。

      连长为了能顺利回撤,上午派出了文书何崇宾和一排长前去刺探回撤的道路。其实祖国就在我们身后5公里的地方,浮桥的位置我们也很清楚,那些地方都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谁还会走错吗?来的时候都没有探路,回去还用得着吗?自己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那些地区我们曾走过,也是我军后方的所在地,可越军在边界埋设的地雷我军并没有清理干净,何况上级并没有令我们直接回国啊。

      更何况,撤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战术动作中,后退中的危险无处不在,很容易被敌人消灭的。

      看着探路战友下山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向祖国的方向走去,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即将返回祖国,被祖国放飞了这么多天的鸽子就要飞回去了。

      探路的战友携带着861排用电台,只能在一公里的范围内通信,当电台里有他们的声音出现时,我们就知道他们快回来了。

      中午时分,电台里出现了他们的声音,连长的望远镜里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回来了!”连长高兴的叫着。

      “连长,给我看看吧!”我向连长提出要望远镜的请求。连长知道我想看看老乡,很理解的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站在高处,看着远方的战友和排长一路春风,正路过一片越南集体农庄种植的菠萝地,他们一会儿在地里拉屎,一会儿在菠萝地里吃菠萝,轻松的神情难以掩盖。还在电台里问我们是否能看到他们潇洒的神态。

      “205,205,菠萝的味道真好啊,等一会给你们带回来尝尝!”电台里传来了他们风趣的声音。

      他们开始采集菠萝,脱下了自己的军装包好背上,像背着粮食的农民回到了阵地上,阵地上几乎是欢声笑语,由于菠萝不多,大家只能分着一人一口的品尝,口味美妙极了,我原本不喜欢吃菠萝,但回想起那天吃菠萝的滋味,至今还会让我垂涎三尺。

      忽然,靠近红河的248高地上传来了坦克的轰鸣的马达声和激烈的枪声,那是我们第一天攻打的高地。听着那声音一时间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在撤军之时,怎么还会有这么激烈的战斗,难道越军又攻占了我们的后方?全连官兵都感到万分惊讶,连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非常紧张,急忙拿起步话机向营部询问。

      原来是香港凤凰影业公司正忙着在拍电影呢!好一番热闹的景象!香港凤凰影业公司是唯一与中国大陆有着良好关系的一家影业公司,由于考虑到他们的安全,没有让他们到前线拍摄,只能安排他们在后方的阵地上补拍一些镜头,以满足国际上宣传的需要。

      “哦,刚才去探路的时候我们看见了那帮人,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留着长长的头发,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还扎着腰带,活像当年的红卫兵呢!”探路的战友给连长作着补充。

      白天,在阵地上担负掩护任务还比较轻松,因为能见度很好,山下机耕路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又有一定的距离,不至于让我们很紧张,但连队里的步话机里传来的消息,可是让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上级的敌情通报几乎每隔两小时就有一次,内容多半是越军进展的位置。如:越军第某团先头部队已经到达某某地域,坐标3540,2812,第某某团正向什么方向迂回,先头已进至3610,2945地域,第某某师一部正沿某公路行进,现已到达某某地区等等。

      连长往往是一边听着步话机里的报告,一边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做着记号,当我看到地图上的蓝色记号离我们越来越近时,让人感到四周到处是越军,不免令人有些担心,因为我们的位置很突出,大部队都在撤回,我们四周孤立无援,很容易被越军合围的。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当连长听到越军炮兵某团105毫米的榴弹炮已在某某地区展开,作好战斗准备时,连长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担心和恐惧,因为我们已经在对方的大炮射程之内,如果越军开炮,没有坚备工事的我们,后果可想而知!

      “牛刀”已经收回,我们只是一颗“钉子”。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奇怪的现象总会在夜晚发生,大致在夜晚9点刚过,埋设的地雷又一枚发生了爆炸,这突然让我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昨天晚上地雷爆炸了,狼没来,今天地雷又爆炸了,狼会来吗?

      全连战友又是一阵的紧张,紧张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出,握住枪机的右手不停地冒出的汗水,那汗水和防蚊油混在一起,湿滑的让我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拭着,生怕在敌人出现时我握不住那跳动的枪身!

      最让人头疼的是,我们谁也无法判明地雷爆炸的原因,埋设的地雷有多种,58式地雷,69式跳雷、绊雷和定向雷,还有大量的72式防步兵地雷,根据爆炸的声响判断,一定是地雷或是绊雷发生了爆炸,都是单发地雷爆炸,动物和牲畜触发的可能性最大。

      一到夜晚,无线电台里也不清净,虽然那时也有些信息战的概念,但你还是可以从884连用电台和861排用电台里听到我军和越军的呼叫声,两军同使用一种频率的现象经常发生,两军步话机员焦急的语气都十分接近,有时经常可以听到他们用越语,我们用汉语各说各的情况,足可以判断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那晚大约在8点多钟,连长听见884步话机里有越军的呼叫,频率和我们营一致,便找到翻译要他们判明通话的内容,可两个翻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越军喊的什么,我们只能推断是越军采用的俄语呼号,那声音清晰的感觉他们近在咫尺。

      很快就要进入雨季了,天气也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丛林里的夜晚蚊虫和蚂蝗也开始攻击我们,远不如坑道里的生活舒适。为了在夜晚躲避昆虫的袭击,不管天气再热,我们也要扎紧绑腿,扣好衣帽,甚至还要穿上雨衣,裸露的地方都涂满了防蚊油,即使这样也很难抵御蚊虫的叮咬。丛林中的蚊子个个都是能手,足可以把你的血吸干!防蚊油涂抹一次最多能抵挡2个小时,你必须一遍遍的涂抹,以至于到后来防蚊油也失去了作用。防蚊油的腐蚀性特别大,与汗水混在一起,让人非常难受,可没有办法,再难受还是要用啊!

      长时间在阵地上的潜伏,要求绝对的隐蔽,在掩护撤军的两个夜晚,让我真正体会到了邱少云英雄的壮举,真正领会到了潜伏的滋味。

      天空渐渐地露出鱼白肚,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大约在上午10时,终于接到上级要我连撤离防御阵地的命令,撤退的路线是下山后,经过孟珊村口,沿机耕路向北,通过近2公里长的一个平坝农田到龙金,然后沿坝洒至谷柳公路经194高地和230高地间的丫口后至河滩地区集结,在那里准备渡过红河回到祖国。

      紧张的撤退开始了,连长迅速命令全连按照一、二、三排的序列交替掩护撤退。由于全连要经过一块2公里纵深长的农田地区,地形非常开阔,一旦有越军追击,将对我非常不利。连长要求一排长先带队下山,在开阔的农田中选择有利地形做好掩护。

      一排长带领部队在山下完成好战斗准备后,山上的人马开始下山,越过了山下的小河,踏上了那条前方埋有地雷的机耕路,全连开始向后方撤退。

      孟珊村寨就在路边,村中的老百姓们看着这些共军从山上下来,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眼光。

      回撤,大家是兴奋的,也是紧张的!兴奋是要回家了,紧张是我们成了最前线的部队。四周都是越南人,要是他们追击我们,那滋味一定难受!回想第一天我们攻打194高地的战斗中追击越军逃敌时的情形,许多越军就是在逃离阵地的过程中被我们火力追击而击毙的。那种从高往下的打击人是很难躲避的,我个人深有体会。所以我们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快,几乎都是一路小跑,谁也不愿意多停留一秒,谁也不愿意跑在最后,在后面的战友边跑边回头,生怕遇到敌人的追击。

      按交替掩护的撤退要求,一排必须等二排撤到身后选择地形做好掩护后,一排才能回撤,二排必须待三排在身后做好掩护后,二排才能回撤,依次交替。也许因为太紧张,一排长并没有按照要求做,在连队的人马一过他们的阵地,一排长就命令战士起身回撤,全然把交替掩护忘在脑后,所有的战士都在路上狂跑,完全没有了阵形,那情形总觉得和电影里敌军狼狈撤退有些接近。

      这样的情形可把连长惹火啦,他高声的对着一排长骂道:“混蛋!你给我站住!爬回去!谁叫你们撤的!胆小鬼!”

      连长返身冲上前去,给一排长王怀明一顿臭骂!一排长被骂得像个落汤鸡,赶紧又回到原位,继续做好掩护。在场的我们全都目瞪口呆!从来也没有见过连长发这么大的火啊!

      在田间里劳动的越南百姓看到这一幕,也非常的好奇,他们不知道这些中国军人在这农忙的时节里在他们的田地间一会卧倒,一会站起来就跑是为什么?也搞不明白这位年龄大一点的中国军人为什么会发火,虽然他们听不懂,但一定知道是在骂人。从他们的表情里能看出,他们觉得很好笑,他们在田间一派轻松而繁忙,而中国的军人无缘无故地慌忙而劳累。

      好不容易全连人马撤到了龙金的村口,村子里的越南百姓们都站在村口,看着解放军从他们的家门口路过,他们习惯了中国军队从他们村中来回过往,因为他们也接受了我们后方部队大量的帮助,他们的房屋很多都是我们友邻连队帮助修复的。

      龙金这个村庄也是我们第一天战斗时,离194高地最近的村落,那天许多越军撤到村中,利用村中的房屋和大树进行隐蔽,向我们山上开枪,掩护他们的战友逃离。五班长张桃根就是被从村中射来的子弹给击中的,连长一气之下,抓起一挺班用机枪就向这些敌人射击,那天我们向这个村庄里的越军打了不少子弹,村中的房屋上还能看到许多的弹孔。

      连长走到村边的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指着大树上密密麻麻的弹孔的骄傲的对我们说:“看看,这是老刘留下的战绩!”

      全连的战友聚集了过来,一边听连长介绍,一边在大树的阴凉处小憩,接近中午的阳光已经十分炙热,离开了田间的开阔地,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据连长说,那天打伤五班长的越军就躲藏在这棵大树后,他不停地射击,最终将其击毙!那是一棵古老的大树,如果不出意外,今天那棵大树应该还在,大树的直径足有一米,树干上弹痕累累,散布面也很大,足见他当时打了不少子弹……

    •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R

      第十七集 无线电中的撤军令

      在周登村抓获的27名越南冲锋队员被我们作为俘虏上交到师部,随后被押送至国内,这27人据说还没有等到真正交换战俘时就被提前释放了。

      我们的官兵常常把作战任务强度形象比喻为“吃肉、喝汤、啃骨头”。吃肉是占便宜的事,喝汤是在人家完成任务后拣点便宜,啃骨头就是打硬仗啦!这次清剿的任务也算是我们连在啃了几次骨头之后唯一的一次“吃肉”吧。

      2月27日,代乃阻击战宣告结束,参加增援的战友完成任务后归建,看到战友们个个安全的返回,大家都高兴的相互拥抱、问寒问暖。回来的战友对我们说,自他们上去后敌人就没敢再进攻,全部撤了回去。他们在代乃等了很多天也没有参加真正的战斗,结果没费一枪一弹就撤回来了,不免还有些失落。大家高兴的说“没有战斗是好事啊,能够安全回来就好!”

      在越南,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祖国,都在想念亲人,盼望战争早日结束。随着战事的扩大和节节的胜利,阵地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带回国内的消息,这些消息来自于过往的民工,也有的来自从祖国伤愈归来的战友,随着来自国内的消息越多,大家也越感到战争将会很快结束。

      我们连第一个从国内医院回来的是三排九班长娜林顺,他在215战斗中右小臂受伤,子弹没有打伤他的骨头,也没有贯通皮肉,其实他完全可以轻伤不下火线,像老乡袁兵一样,即便不治疗也无大碍,可当时还是强迫他撤下,让他护送那些重伤员一起回祖国治疗,因为他的伤毕竟会对战术动作和射击造成了影响。

      年轻的小伙子身体力强,伤口愈合的很快,娜林顺在伤好后立即向医院领导请战,坚决要求回到部队,他是班长,他知道那次战斗后连队减员不少,连队里需要人啊!

      大伙儿听说他又回到了阵地上,都十分吃惊,认为他没有必要回来,住在医院里多好啊!战争已经进行了十多天,现在连队也没有具体的作战任务,说不定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呢,何必再来一趟呢?

      可这种精神也让所有的战友们非常感动!尤其是连长和指导员在得知他再次请战来到前线时,非常高兴,对其行为更是大为褒奖!

      因为没有具体作战任务,原配属给我们连队的各个加强火器分队也开始归建,首先离开我们的是两个喷火器班,他们是和我们步兵一起冲锋陷阵的战友,共同战斗了那么多天,同生死共患难,现在他们要回到师防化连的建制,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们,那种战友分别之情真是难于言表,大家都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喷火班带队的班长是个河南人,身体强壮,他将队伍集合好来到连长面前,向连长报告:“喷火班集合完毕,奉命归队”,连长红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再的嘱咐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喷火兵们背着喷火具装备离开我们时的背影,又让人回想起与喷火兵一起战斗的日日夜夜,他们装备重,卧倒隐蔽都不便,可他们在248上火攻敌营、夜攻敌堡,215上火烧敌阵,无名高地上帮我们烧毁废旧物资,387上帮我们引火烧饭,处处情同手足的画面历历在目,让大家好一阵难过,但不管怎样,战友还是要离别的,舍不得也没法儿啊!

      接着离开我们的是无后坐力炮排和重机枪排,他们是在我们团的编制内,一个营区内好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分别时的心情要好许多。

      战争,会让军人产生痛苦和牺牲,会让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可军人是喜欢战争的,也是厌恶战争的。喜欢,是它能带来升迁和立功的机会,厌恶,是它能带来痛苦和死亡。

      旧军队里有句俗话:“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的就是战争会给军人带来不可多得的机遇。由于战斗使部队中的干部也受到了很大的伤亡,前线各部队急需一大批战场上有经验的、有能力的军官迅速来填补空缺。

      我们步兵营中三个连队的军官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其中三连的四个连级干部全部受伤住院,一连的干部也多人受伤,我们二连副指导员牺牲,三排长受伤入院治疗,相比之下军官损失较小。为此,营领导决定抽调我连副连长李林同志到三连任连长,原一排长李永贵被提拔为副连长,原二排长贾颖民被提拔为副指导员,连队一下空缺出了三个排长的职位。

      理论上说,全连每个战士都面临着提干的机遇,我更是符合条件。于是,好消息传来,连队支部准备提拔我为排长。这时,新任的文书何崇宾悄悄来到我的战壕里对我说:“连长在支部会上否决了对我和你的提名,他说在这个时候当官无疑是送死!想活着回去就往后站,别冒出来抢风头!”

      连长毫不客气的打消了我想当军官的念头!

      何崇斌是我的重庆老乡,连队里就只有我们三个重庆兵,其中何田忠在战斗中牺牲,剩下我和他,连长保护我们两人的意愿非常强烈。

      虽然我很想当军官,很想发挥我天生的指挥才能,可连长对我提干的阻拦,让我又一次感到他对我的特别关爱。

      这次火线提拔的机会没有抓住,或者说是自己放弃了,但另有3名班长被火线提拔,他们分别是原一班长王怀明,新任命为一排长,原四班长杨乐文被任命为二排长,原三班长武海祥被任命为三排长。

      副连长李林被提拔为三连长后,实话说连长对他并不放心,因为他战前还是我们的一排长,打仗扩充时才被提拔为副连长,火箭式的提升使他的军事知识完全不能适应新的职务。为此连长非常关心他,每天都通过电话对他进行指导,帮助他分析敌情和部署防御,及时发现漏洞,辅助他完成军事作战任务。

      连长刘明丰爱兵、用兵、练兵在全团是出了名的,大家都知道二连长有能力,是个爱兵习武的高手,这个时候更显出他的威信。

      三连也有许多战士被提拔为军官,在完成了兵员补充后,又成为一支建制完整的连队,可原本是老兵最多的主力连队,现在成了营里“新兵”最多的连队,逐被编为营预备队配置在我们的后方,在龙金一带维修倒塌的民房,帮助越南百姓做农活儿等,以换取越南民众对我军的理解和支持。

      来到越南快半个月了,只有一身衣服的我们由于整天在阵地上摸爬滚打,日晒雨淋,外加上抢救战友时身上留下的斑斑血迹,使每个人浑身上下臭气熏天,成了丛林中蚂蝗、蚊虫的叮咬的主要对象,个人的卫生状况非常糟糕,许多人开始生病,热带丛林中流行的疟疾和痢疾开始在阵地上曼延,威胁着部队官兵身体的健康,非战斗减员的情况时常发生,成为战斗之后我们需要对付的又一可怕敌人。

      流行的疾病先后使我们连队近10人脱离了战斗岗位,这种疾病可在短时间内使人丧失战斗能力,并能迅速传染和曼延,为避免更大的减员,上级不得不把他们送回国内治疗。

      疾病的传播给前线部队造成了严重的非战斗威胁,前线指挥部发布命令:一旦发现疟疾和痢疾,必须立即离开连队,发现一例送走一例,决不迁就!于是,抵御疾病的侵扰和清理个人卫生成了我们必须严格执行的任务。

      一天,天气晴好,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足可以把人烤成肉干儿。连长下山视察了山下小河的情况,并安排好小河四周的警戒后,要求大家按班为单位清理个人卫生,轮流下山洗澡,同时要求每班必须携带一支武器,以防万一。

      半个多月没有洗澡了,大家异常兴奋!为了洗澡方便,我们把身上的装备全脱在了阵地上。我带了支枪,随手在裤兜里装上了两个弹夹,另一位战士在裤兜里装了两枚手榴弹,我们班便轻装的向山下的小河沟走去。

      小河的水清澈见底,大家来到河边,连衣服都不脱就迫不及待的纵身跳下,尽情的享受在水中沐浴的快乐,体验着那清凉的河水缓缓从身上划过的感觉。来到越南,虽然河流纵横,水网发达,我们也多次在河流中穿越,可没有一次能够这样清闲的在水里享受沐浴,清洗自己污浊的身体,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么放松。

      我站在河边担任着警戒,看着大家在河里畅游、打闹、嬉笑,好一阵快乐,恨不得立即也跳到水里去享受那份清凉,去把身上所有的污泥、血迹和汗水都冲刷干净。

      “哒哒哒”突然一个清脆的点射,打消了大家的兴致,枪声来自离我们不远处的丛林中,大家异常紧张,纷纷的跳上岸来,隐蔽起来。

      几分钟之后,对面山上的丛林中有了响动,像是有人向我们方向快步下山,我立即举枪高喊起来,“站住!口令!”

      “不要开枪!自己人!”随后从树林中钻出了一班的人马。

      想必来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四周都是我们的警戒,能来到这里已经通过了多道哨卡,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多问几句。

      来人见我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也显得很惊诧。

      “兄弟是哪个部队的,刚才是你们开的枪吗?”我们开口问到。

      “师后勤的,我们没打枪啊!”能看得出他们回答的很犹豫。

      “那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呢?就是从你们方向传来的呀!”我们追问着。

      “哦,我们没有注意呀!可能是山那边吧!”

      来人显然是在说谎,那么响亮的枪声居然说没注意?看来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随意开枪的行为,担心他们过失会受到我们的责备。

      算了吧,不用多问了,既然人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继续追问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大家都是年轻人,难免会在高兴的时候对着自己感兴趣的目标开两枪过过瘾,现在也不那么紧张,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们要注意哦,这里的部队多,不要乱开枪,以免误伤哦!”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提出了忠告。这些兄弟部队的战友没有多说话,埋着头继续赶路了。

      我们继续洗澡,一块肥皂在空中扔来扔去,相互传递着使用,大家最后全脱光了,洗澡、洗衣服一并解决,大家洗完后把衣服拧干又穿在身上,火辣的太阳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晒干,真让人痛快啊。

      我们在387上整天无所事事,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风景。387高地的位置很高,足可以俯瞰整个红河流域,还可清楚地看到老街的楼房、谷柳县的建筑,再往北,还可以看到祖国美丽的河山。

      遥望祖国肯定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事,但大家感兴趣的目标是老街与河口间的铁路大桥——南溪铁路大桥。那是一座地标性的建筑,它南北跨越南溪河,连接着中国和越南,是法国人修建的昆明至河内“米轨”列车大桥,战前这座桥曾作为中越友谊和中越争端的焦点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和解放军画报上,现在大桥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启能不关心吗?

      战前据说越南人为了防止中国人对他们的打击,早早的在铁路桥上放了一节装满炸药的列车,威胁说:只要中国军队敢过来,他们就要引爆列车,炸毁桥梁!

      战斗打响后,铁路桥上的列车并没有爆炸,或许越军受到的打击太突然,来不及引爆炸药。可战斗打响后两天后,越南人还是把桥给炸了,他们把靠近越南的一方桥墩炸断,桥上事前堆放的那节车皮一头扎进了南溪河里,铁路中断了,对我军多少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们的铁道兵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把铁路桥又抢修通了。

      小火车又开起来了,呼哧呼哧的冒着白烟,穿梭在中国和越南的国土之间,它不仅为前线运送弹药和物资,也把前线的战利品源源的运回国内,惩罚性的打击表明我们要在军事和经济上获得双重胜利。

      柑塘,那里有越南最大的磷矿,很多生产资料都是非常值钱的,小火车上拉了不少物资。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年代,我国为了援助小兄弟越南,自己省吃俭用,勒紧了裤腰带帮助他们,可他们还是忘恩负义,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受报应了!

      “只要用得着的,全都带回国内,用不着的和拉不走就地销毁!”这是前线部队秉承的惩罚性原则。

      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小火车拉着沉重的物资,小心地通过临时修复的铁路桥,车上拉的有机床、汽车和各种机械等物资。小火车每日奔波在国境线上,一天过好几趟,每通过一次大家都十分高兴,因为它代表着胜利。

      时间很快到了1979年3月5日,那天上午,阵地上接到上级命令,要求全体官兵在晚上7点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这个节目如同现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是党中央发布消息的重要窗口,预示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有重要新闻公布!

      是什么样的新闻大家非常清楚,猜也能猜到,中国要宣布撤军啦!但大家还是想尽快等到晚上7点,尽快亲耳聆听祖国发出的声音。

      中午刚过,大家正议论着晚上将会有什么样的重要新闻时,阵地上突然传来了战斗机的飞行声。

      “空袭警报!”“空袭警报!”

      “对空武器警戒!全体进入坑道,迅速隐蔽!”

      “进入坑道,迅速隐蔽!”连长的命令和各班的口令响彻整个阵地,一时间空气凝固,放松了好几天的我们突然感到神经紧张。

      这是一架歼6式战斗机的飞行声,我太熟悉它的声音,就像熟悉自己战友的脚步声一样。因为我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飞行员,从小学就非常喜欢航空知识;另外我二哥他就是一位战斗机飞行员,驾驶的就是这个型号的飞机。在自己未入伍之前,还专门去他的部队看他,每当这轰鸣声响起,看着他在蓝天上翱翔,真让人羡慕!(遗憾的是,2006年,我的文章还没有写到这里时他就去世了,年仅才60岁啊,我是多么想让他看我写完这篇文章啊!)

      越南空军也有这种型号的战机,众所周知我军的歼6是苏联米格机的翻版。曾听我哥说过这样的故事:越南抗美战争时期,一架米格19被美军的鬼怪式战机一路追杀,飞行员情急之下将飞机飞往中国才逃过了一劫。我空军为越南飞行员压惊后,加满油料送其回国。

      难道越南空军敢在我撤军之日对我们报复吗?难道他们想趁我们放松警惕之时袭击吗?我们说撤军了,他们到来劲儿了?

      我判断不可能是越南的飞机,如是敌机为什么不对我们射击呢?一定是我军的战机!

      对越还击作战开始前,上级对我们说有将空军支援我们步兵地面作战,可战争快打完了也没见一架飞机!今天眼看战争就要结束了,飞机才飞出来,难道在这个时候才来支援我们步兵作战?真奇怪呀!

      天上依然是飞机的轰鸣声,我忍不住还是把头悄悄的伸出了防炮洞外,探头仰望天空搜索着飞机的影子,好不容易才在云层的间隙中发现了一架银白色的战机。

      那天空中的云彩很多,太阳时常被云层遮盖,根据云层判断,飞机高度起码有3000米,速度极快,单机飞行,一点没有作战姿态,哪像支援步兵作战呀,战机在天上盘旋,大约5、6分钟后离开了我们的空域向祖国飞去……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战区上空看见空军的战机。事后,关于这次飞机的出动有很多版本的传说,有人说是为了侦察,有人说是为了威慑,也有人说这是空军一名飞行员按奈不住自己的愤怒,擅自驾机行动……,但不管怎样,只能说明一件事:中国的空军出动了。

      空袭警报很快解除,大家很纳闷,为什么自己的飞机还要做防空准备?连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说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家吃完晚饭就在阵地上的空地坐好,早已不在乎阵地上是否安全,似乎只要中国政府宣布撤军,战争就会立即停止一样,丝毫没有把越军一方的袭击和报复放在眼里,只等待着7点钟的到来。

      指导员站在队伍前,拿出了战前上级专门配发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这个比书本略大一点的收音机可是全连的宝贝,即便在当时,价格也不菲,相当于连长近二月的工资。战斗中指导员一直亲自背着它,遇有机会的时候,指导员也会拿出来给大家听听,但更多的时间是由连队领导们收听新闻,然后再向战士传达。

      收音机今天成了明星,吸引了大家所有的目光。指导员站在队伍前,拿着它不停地在调整方向和波段旋钮,想找到最佳的接收方向,可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收音机的功率又只有那么大,收听的效果始终不佳。

      不管怎样,晚7点正,在那熟悉的台标音乐声结束后,大家还是从那嘈杂的无线电波中依稀听到了女播音员那庄严的声音:

      “惩罚越南霸权主义的目的已经达到,为履行只惩罚,不占领的承诺,中国政府对越南政府郑重宣布,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国人民解放军无条件从越南全部撤军!……”

      “哦!哈哈!”阵地上沸腾了,大家一下子全部跳了起来,尽情地欢呼雀跃!

      在那一刻,没有谁会去顾及阵地周围,没有谁会担心高声喧哗带来的影响,没有谁会在乎收音机里后面播送的内容,仿佛那一刻,整个老街地区的山头上都响彻起中国军人胜利的欢呼声!

      离开祖国半个多月了,也在丛林中生活了半个多月,胡子、头发长的都快成野人了,谁不想回家啊!

      是的,我们天天盼着战争早日结束,想念祖国之情胜过想念自己的亲人!祖国放飞的鸽子终究要回家的啊!

      撤军的命令宣布了,战争结束了!战友们满以为可以立即收拾行囊回国了,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并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许多士兵每天都会问连长:“撤军命令公布了,怎么我们还不走啊?一点动静也没有。”

      连长的回答正如开战前一样,还是那句老话:“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没有动静就是快了!”

      收音机里的新闻与军事行动的命令是有区别的,事实上在中国政府宣布撤军的前一天,前线有许多部队就开始往回撤了,撤军的顺序是上级考虑的问题,否则大家都往回跑,那肯定是一团糟!

      连队受命继续坚守阵地,掩护大部队撤军。

      柑塘方向开来的小火车越来越多了,每天都在不停地往返,上面装的不再是机械设备和汽车,而是从前线撤下来的部队和装备。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如果说进军是一种军事打击,撤军就是一种经济制裁了。前线部队都接到指令,要在撤军的同时,毁掉所有越南政府的经济设施和政府工作设施,扩大惩罚性打击的战果,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再忘恩负义!

      工兵们对老街城内的主要建筑爆破开始了,原来炸毁的是工厂和企业,现在要把所有重要建筑都炸毁。大家在阵地上甚至做起了游戏:看谁猜得准,哪幢楼房今天要被先炸毁?谁猜中了谁赢香烟。

      中国人讲究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伦理哲学,毛泽东主席教导出来的军队也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军事斗争理论,这是越南修正主义对我国犯下的罪行必得的报应!

      随着远处老街、谷柳市区的建筑建筑物一座座倒下,很多明显的地标建筑都消失了,远方的城市被痍为平地,所能看到的是矗立着的残垣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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