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火山，海岛，古城－卡塔尼亚印象 -- 肥狐

火山，海岛，古城－卡塔尼亚印象

研究工作干着干着，问题逐渐多了起来，Boss 终于发话：这个样子不行滴！老肥，你愿不愿意去意大利跑跑？有些问题不和他们谈透，我们事情没法做。你去那里呆一个礼拜，充分交流，然后我也过来，大家坐下谈清楚，如何？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经费很少，我和系头商量，给你报交通，但是最好坐瑞恩的便宜飞机，住宿方面我叫他们想想办法弄个大学宿舍什么的，我真是非常sorry for that，现在青黄不接刚好没钱，以后申请到项目一定请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当然那时候你已经回中国了。。。。。。你滴，这个这个，怎么个话儿说？

我说：亲爱的Boss请不必有顾虑为了宇宙探索的伟大事业龙潭虎穴万死不辞！

老板泪流满面，去卡塔尼亚的事就定了下来。对我来说，牛肉呆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且不说还阴冷孤单，有机会出去走走，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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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

意大利的形象是一只皮靴踢向一块泥巴，这块倒霉的泥巴叫做西西里，被踢中的点就是卡塔尼亚。

下了飞机，大太阳普照，异常爽快。西西里的11月下旬，时间象初冬，温度象初秋，光照象初夏。马克严肃地告诉我今年是40年来最冷的冬天，可我记得两个礼拜前skype，他还在说海里游泳看妞，看妞游泳，看游泳妞。

城市位于欧洲第二大活火山埃特纳火山山麓。火山高耸入云，顶部洁白，城中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几天里我拍了不少照片，但多多少少总有云雾遮挡，最清楚的一张是在办公桌前透过窗玻璃拍的。

朦胧

裸体

转眼之间到了另一个国家，阳光令我晕眩。城市不少灰尘污迹，拉圾箱满得外溢，汽车乱开，见了行人并不避让，马路边小摊烹制烧烤食品，烟尘冲天而起。

另一方面，建筑古朴雄伟，雕塑风格奇异，草地、喷泉和发育充分的热带植物构成一种独特的图画。城里有大约200座各种风格的教堂，走几步就能碰上一个。老城的道路都由黑黑的火山石铺就，磨得光亮光亮，走着感觉奇妙。随处可以买到各种美味的冰激凌，或一欧元一杯的Expresso。美女密度高。女孩子大都皮肤深色，脸形窄长，鼻子尖挺，眼窝深陷，身材相对柔和，比较符合我这个东方人的审美情趣。当然也不乏金发碧眼的品种。信步街头，决不空虚。

每天都路过这个奇怪的独眼雕像，终于忍不住拍了一张，距离太远，不甚清晰。后来Gabry告诉我这是古希腊传说中某独眼巨人。

很快就和同事们混熟了，意大利人大都热情而有多礼。工作节奏懒懒散散，早上9点半10点开工，下午4点不到就开始闪人，一杯咖啡一聊就是30分钟。活儿紧了加班熬夜，但总体上是比较舒服的，没有老板管，因为老板也很舒服。

经Alex邀请我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每日咖啡品尝活动。他自制的Expresso，一杯也就是一口，浓香直冲百会，确实提神，但未免太刺激了一点。

礼尚往来，隔天我取出龙井茶泡给他们喝。肥，现在可以喝吗？等一等，叶子沉下去再喝。肥，叶子可以吃吗？不，喝水就行了。Mmmmmmm，very good，肥，这个茶叶可以泡几次？

突然间闪过妙玉师傅的名言，此刻不散播我中华文化更待何时？于是清一清嗓子：Actually we got a famous saying, that

for the first cup it is a taste,

for the second cup you are just thirsty,

for the third cup, ha ha ha you are nothing but a bull.

尤其这个“taste”，语带双关，得意啊得意。但是诸位同事表情茫然，全然不解，干笑在我脸上凝结，悻悻然，悻悻然，传播文明这活儿可真不易啊。

古堡

周末了，去海边一个名胜游玩，叫做Accicastello。名字里有一个castle的词根，那是海边的一个城堡，由一座小山改建而成，整体成船形，附近又有大量火山石，因此有特点。

景色确实不错，天气也好，风大，暖和，海水特别地篮。逛了城堡，上去拍照,游人稀少。然后在海边走走，看小镇风光，海边多大块黑色火山石。

随便吃了个中饭，无所事事坐在暖和的太阳下，大海碧蓝，白云悠然移动，思想似有若无。

黑色火山石

古城

今天步行去了市中心，看了著名的大教堂，建筑果然宏伟。古圆形剧场遗迹就在马路中间，车来车往，不见很多游客，两只小猫在残垣间嬉戏。星期天店铺都关门，行人寥寥。

找了个Bar小坐，咖啡＋冰淇淋，老少爷们看足球，大呼小叫。

交通

每天到5点多离开研究所，在大学门口等bus回去。公共汽车票在路边小店买，在车上的验票机上打孔后90分钟有效，也就是说90分钟内凭此票可坐任何bus。公共服务系统比较落后，经常要等半天。路上很多地方景色如同贫民窟，建筑粗糙丑陋，街道肮脏萧索，和市中心华丽古朴相表里，诉说着时间的故事。对我来说，这里是海南岛、西安和内蒙古的奇异组合，幸好大部分时间在工作，没有闲暇感慨，酸气一掠而过。

生活

开会

今天各路好汉聚齐，开大会，意大利口音漫空飞舞。

从11点开到2点半。乌大叔和马大哥热烈地争执，所有问题都是空对空，毫无实际数据支持。梅大叔急于插嘴，表现自己的存在，对于讨论什么问题似乎并不在意。我惊诧莫名，基本没说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开始明白boss对意大利人的种种笑话。

按照中国标准，工作可谓草草，但毕竟前几天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生成了两个文档作为日后工作的指针。Gabry知道我想带一瓶葡萄酒回去，特地从家藏的挑了一瓶送我，一时颇为感动。

吃饭

大功告成，吃饭庆祝。

晚上气温少凉，很舒服，街道行人稀少，车行畅通，古城的容貌庄严迷人。到了一个著名的城堡旁著名的饭店，特色为马肉，据说古罗马人在此养马，我认为这只是西西里人饱口福之欲的借口。马肉香肠、排骨名气吓人，味道倒也so so，葡萄酒还不错。

5个人说4种英语，丹麦英语和中国英语还算纯正但说话不多，意大利英语和希腊英语口音佶屈一旦起步没有刹车。聊着聊着，不经意间Gabry冒出一句：“Even Saby and I never had SEXY before...” （Saby是她男友）。我一惊：两瓶红酒下肚，谈话竟已如此深入了吗？

本地有一种街头饮料为各种新鲜水果榨汁而成，爽口提神堪称夜生活之良佐，称为Secci（音），他们正商量去来一杯。嗨，原来只是一耳朵听错，弗洛伊德曰口误反映潜意识，这“耳误”。。。。。。（下删一万三千字）

到了制卖的小亭，小贩榨汁勾兑动作洒脱快如疾风，大家盯着看。喝上一杯SEXY，酸甜刺激，果然提神。

回程

火山，海岛，古城，迷人的热带风光和悠闲的生活，深深留在印象里。

回程的飞机上，不由神游物外，人生的道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想当初，要是不搞这不尴不尬的理工科，而是选择不偏不倚的政治道路，花上不长不短的十五年，总能混个不大不小的清官，分上不多不少的一笔赃，由不三不四的途径转到国外，找机会溜出不离不弃的伟大祖国，来到这不前不后的热带城市，买上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精致公寓，大学里报个不痛不痒的名，泡个不肥不瘦的西西里美眉，做一点不中不西爱做的事情，吃马肉，品葡萄酒，喝咖啡，啃冰淇凌，再泡个不肥不瘦的西西里美眉，做更多不中不西爱做的事情......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人生的道路啊！唏嘘之余打油一瓶：

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

读书不做官，

一生打水漂。

是为西西里卡塔尼亚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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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是去年11月末的事，今天整理出来,再补充两段。

寒热

对温度感觉的差异，是个奇异的经验。在卡塔尼亚第一天出门，气温十几度上下，光照很强，我把羊毛衫脱了放包里，衬衫、薄夹克、牛仔裤，感觉很舒服。之后才慢慢注意到，本地人不少穿羽绒衣，不仅老人小孩穿，强壮的年轻人也穿。我直接合作的两个年轻人，马克和Gabry都穿羽绒衣，到了所里脱掉，里面是深色厚毛衣。不少年长的女士穿长大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街上最轻的着装也是衬衫、羊毛衫、厚夹克。总之本地人穿的是冬装，而我是夏末初秋的行头，衣着淡薄走在街头，加上一张亚洲面孔，颇引行人注意。兄弟我是南方人，绝对是怕冷的主，而到了这里竟然成了“北方人”了。西西里天气炎热，但我在深圳和珠海都呆过，在穿着上可没有这么夸张。可见不仅是温度关系，还和习惯有关。

拍人家衣着总不太礼貌，我从照片里抠出部分，大家作个对比。

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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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意大利回到牛肉国，白天气温4、5度，在冬天里算暖和，但毕竟还是冬天，早上出门一片白茫茫的残霜。我的着装是衬衫、羊毛衫、厚厚的外套。

office偏处一角，取一杯咖啡要走长路。从室内乍到室外，如同劈面淋一盆冷水。到厨房门口，见一个青年白人、疑似盎格鲁－萨克森种，坐在花坛上抽烟，身上穿了一件体恤，两条白晃晃毛茸茸的膀子骇然露在寒风里。我不由一愣，多看了他两眼，他“噌”地一下过了电似的站起来走开。咦，我不过看你一眼你跑什么？莫非近日勤修苦练内功精进一瞥之间摄魂大法。。。。。。想到一个新规定：抽烟者必须离开建筑物>=5米。

全球不同凉热，且差异巨大，此刻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要发笑。如果不是亲身来异域，我怎会知道？在河里看到不同的观点，我现在算是脾气好多了，但也总忍不住冷嘲热讽，有时颇为尖刻。行文至此，非常后悔，人对事情的看法何尝不是凉热不均，何必不能宽纳？古人云：修身、齐家、发财、发大财。修身功夫做不好，难怪至今没发财。

想到一个同年的老朋友的话：老肥，你看，人要如何才能往上爬？是这样呢（五指伸开如莲花）？还是这样（五指聚拢如鸡爪）？难怪啊难怪，难怪他已爬得很高，而我还在学问的海洋里瞎泡。

经济

“火山，海岛，古城，迷人的热带风光和悠闲的生活，深深留在印象里”。

现实恐怕没那么美好。受经济形势影响，项目经费有了困难，马克和Gabry的合同到2月结束，乌大叔后续无钱、四顾茫然。马克决定攻读博士，但课题是另外一个，不再和我们一起玩了。Gabry无着落，我挺替她难过。我在Catania时她对我很照顾，从工作关系上说她并没有义务这样做，纯粹是出于一种对外乡人的好意。她和她男朋友Saby都是真诚和淳朴的人，工作方面，Gabry做事也是扎实的。

整体形势如此。我和马克skype常聊，西西里经济萧条，失业人口增多，象他这样的基本没希望找到工作。马同志是理工科的纯种，西西里的异类，喜欢有纪律（discipline）地工作，按计划去生活。原来他总说打算去德国、英国所谓有纪律的地方发展，现在也歇了。既然高飞不成，他终于决定和本地女友结婚，这是好事。

据说意大利南北差异巨大，北方尤其靠近德国部分更具日尔曼性格，很多人名像德国名字，城市整洁有序，工业化程度高，人民纪律性好，经济发达。北方有数次政治运动希望和南方脱离，因为从意大利建国开始（我不知道这具体指那个时间点），北方就在给南方money，而南方经济并未好转，北方人不堪负担，分离运动一直没有停止。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 ※ 西河文萃 第24期 2009年7月1日 ※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