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话说布莱尼姆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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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话说布莱尼姆

    1999年七月,老冯与朋友们的车队从莎翁的老家――爱蚊河上的斯特拉特福德(Stratford upon Avon)出发,前往牛津。老旧的奥斯汀奔驰在田园葱茏的英格兰中部小道上,穿过古老的小镇伍德斯托克(Woodstock),一座深宅大院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森严的石墙,高大的古树,精致的铁艺大门,显然不是凡俗之处。棕色的路牌显示,这里就是布莱尼姆宫,马尔伯勒公爵的府邸,名相丘吉尔的出生地。

    第一章、出身贫寒,勇攀高枝

    丘吉尔家族在英国算不上古老,但不可谓不显赫。在英国,除了王室之外,拥有公爵头衔的家族现存还不到20个,丘家受封的时间名列第十。他们的发迹仅仅是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事,到温斯顿?丘吉尔这儿才是九代。肇立基业的马尔伯勒公爵一世(1650.5.26―1722.6.16),全称是约翰?丘吉尔上将(Captain-General),嘉德勋爵士(K.G.),枢密大臣(P.C.),马尔伯勒公爵一世(1st Duke of Marlborough),马尔伯勒伯爵(Earl of Marlborough),桑德利奇男爵(Baron Churchill of Sandridge in Hertfordshire),苏格兰艾默斯爵士(Lord Churchill of Eyemouth),和神圣罗马帝国闵德莱姆亲王(Prince of Mindelheim),是英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家、伟大的战略家和精明的外交家之一。在西班牙王位战争(1702―13)中,先后于布莱尼姆(也作布伦海姆,Blenheim,或Blindheim 1704)、拉米雷斯(Ramillies 1706)、奥德纳德(Oudenaarde 1708)、马普拉齐特(Malplaquet 1709)击败纵横欧洲大陆的法军,阻止了路易十四的霸业。

    约翰出生的时代,正值英国资产阶级革命风起云涌。当时的英国王室称为斯图亚特王朝,来自苏格兰。1502年,英格兰都铎王朝的亨利七世与两百多年的夙敌苏格兰和解并联姻。100年后,当终生未嫁的一粒煞白一世女王辞世时,寄存在爱丁堡的这一支王室血脉浮出了水面,时任苏格兰国王的詹姆斯六世来到伦敦继承了王位,开创斯图亚特王朝。在英国,他被称为詹一。血缘的合法无助于摆脱诸多的麻烦,其中之一是这个在北方说一不二的家伙不习惯英格兰碍手碍脚的强大议会。到了第二代走得更远,1642年,詹一的儿子查理一世索性同国会开战,四年后兵败被俘,1649年被斩首。不过,克伦威尔死后,1660年,查一的儿子查二还是被请回来继续当国王。

    约翰的祖父老约翰是族谱中有据可查的第一人,是多塞特郡一个没多少手腕、前途黯淡的律师。老约翰的儿子温斯顿(不是那个同名的大名鼎鼎的首相)是忠实的保皇派军官。战败不仅令他丢了饭碗,还被课以446英镑又8先令的罚款而倾家荡产,只好带了老婆一粒煞白去英格兰西南部德文郡的阿什(Ashe, Devon)投奔丈母娘――约翰?德雷克爵士的遗霜。在那里,两口子致力于壮大家族的人口,于1650年5月26日生下了约翰,更早两年先为他生了个姐姐阿拉贝拉(Arabella)。约翰幼年时在伦敦的圣保罗学校就读,但成绩不佳,连拼写都没学好。

    复辟了,老温斯顿向王室献上了一部皇族家谱学的书,那是他蛰居期间呕心沥血炮制出来的。靠着这份忠心的表白,他换得了族徽之类的些许虚荣和一个闲职。“忠诚而不走运”,他在族徽上留下了这样的格言,作为自己的写照。接着,他的漂亮女儿阿拉贝拉傍上了一个大款――国王的弟弟、约克公爵詹姆斯(1633―1701),后来还给老詹生了个私生子菲茨―詹姆斯,后来跟乃父流亡法国,被封为贝里克公爵(Berwick,在苏格兰),官至法国陆军元帅。凭着这层关系,1665年,约翰当上了老詹的侍从。中世纪,男孩子被送到贵族骑士手下当侍从,并不是简单的仆人,倒像是徒弟,跟着老板学习武艺和骑士所必备的各种行为规范和风度,作为将来成年后进入骑士行列的见习。而骑士收徒,也是在培植自己将来的党羽。

    关于约翰所追随的这位公爵,有必要多说上两句。在英国,正如威尔士亲王历来是王太子的爵号一样,约克是国王弟弟的封地。约翰的老板老詹,是被砍头的查一的次子、复辟国王查二的弟弟,年轻时随兄长流亡法国,带过兵打过仗。复辟后不仅贵为公爵,还是亲统帆樯、折冲外洋的海军大臣。与其宽容随和的哥哥不同,老詹是个屡教不改的天主教徒,这对他的政治生涯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坚持国教(Anglican)的满朝文武一直对他存有戒心――据不完全统计,查二和情妇们生了不少于十四个私生子,但根红苗正、能继承大统的却一个也没有,眼看老詹向着王位与时俱进。或许正是鉴于这种可能性,老詹的两个女儿,玛丽(1662―1694)和安妮(1665―1714),在查二的坚持下,从小就皈依了国教。国会为了老詹的继承权问题一架吵了两年,分裂出了托利党(Tory)和辉格党(Whig),弄得查二只好让他先到国外避避风头。最终,查二还是把詹二立为王储,但临终却留下句话,说你这王位最多也就坐四年。

    再说咱们的主人公约翰,1667年,他入了伍,次年到国外服役,1672年参加了第三次英荷战争(1672―74)。这一战,是英法联手掐荷兰――英国着眼于海外利益,执意要把海上马车夫打趴下。双方已经两次交战,英国夺取了红毛在北美的殖民地新荷兰,更名为新英格兰,其中的新阿姆斯特丹改成了新约克,即纽约;但英国人也吃了亏,舰队被荷兰人堵在太误事河里痛打,炮台挨炸,七艘舰船被毁,军资仓库被抢,连旗舰“皇家查理”号都给拖走了,够郁闷,得报复。而法国则试图在陆地上拓展疆土,十四借口他老婆的西班牙娘家没有付清实际上具有战争赔款性质的嫁妆而早在1655年就提出要求继承老丈人的西属尼德兰领地(相当于现在的比利时),联省共和国自然也逃不出他的视野。再加上查二兄弟因落难和复辟都得到了法国的帮助而心存感激,所以二者一拍即合。然而从一开始,国会就对同咄咄逼人的天主教法国结盟怀有疑虑。

    约克公爵的水师与法国舰队会合,准备进入北海,封锁或攻击荷兰。由于弹药匮乏、员额不齐,先碇泊在索利湾(Solebay)补给。约翰随皇家掷弹兵第一团就在这时节登船。不料,5月28日拂晓,荷兰海军中将米歇尔?德?鲁伊特(Michel de Ruyter,1607―1676)率70艘战舰乘风杀到。接到侦察船的报告,英法舰队匆匆起锚。法国人未战先怯,趁乱驶向南方脱离战场,到战役结束也没再露面,把英国人丢给了两倍于他们的敌人。老詹在海军界是有名的“正规派”,主张交战一定要摆好队形,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战至下午,公爵被密集的枪炮从重伤的旗舰“亲王号”撵到了“圣?迈克尔号”,接着又被迫冒着弹雨转移到“伦敦号”。三文治伯爵(Earl of Sandwich)指挥的“皇家詹姆斯号”撞上一条较小的荷舰,把对方卡在了前桅下,双双动弹不得,接着遭到火攻船的光顾而爆炸沉没,伯爵溺死。另有多艘舰只负伤。红毛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四分之一的战舰被重创,两艘被俘,一艘沉没。战至黄昏,荷舰撤出战场。双方都自称获胜――英国水师撵走了敌人且战果略大,但配合陆军夹击荷兰的计划已被打乱。这是约翰?丘吉尔初尝战火。

    接着,约翰以上尉衔跟随蒙默斯公爵参加围攻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的战役,还救过阿蒙一命。战争一直打到阿姆斯特丹城下,荷兰人宁死不降,不惜扒开国脉悠关的海堤,请西海龙王助战。1673年,约翰与整个英国远征旅一道归入法军序列,在法国名将杜伦尼元帅(Henri de la Tour d'Auvergne, Vicomte de Turenne,1611―1675)麾下转战阿尔萨斯,有幸经历了杜大爷最得意的一连串冬季攻势,杜老善于机动、集中优势兵力以及坚决的进攻意识和对战机的把握,都对约翰教益匪浅。由于在恩茨海姆(Entzheim,离斯特拉斯堡50公里,现在是国际机场)战役中表现不俗,很快官至上校,统领英国团。

    回国后的日子风流快活。1678年,约翰娶了比他小十岁的萨拉?詹宁思(1660―1744)为妻。萨拉可不是一般角色,伊是桑德利奇的理查德和弗兰西丝?詹宁斯之女,其时在为老詹的二女儿安妮作侍女,和这位比伊小五岁的郡主形同姐妹。攀上这条裙带,对约翰后来的进步可谓居功至伟,而且娘家颇为殷实,这也是约翰所孜孜以求的。但二人的结合倒不是出于这些庸俗的动机,完全是热恋的结果。一个是老爸麾下的红人,一个是女儿闺中的密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工作之余顺便就把妞给泡了。约翰年轻英俊聪明圆滑,萨拉美丽活泼热辣率性,两人倒还真是般配,并且一直感情不错,相伴偕老。

    约翰凭着一张偶像的脸蛋和迷人的风度,在宫廷内外如鱼得水。老詹出国避难时他跟着当副官,因此益发得到信任。1682年老詹回国不久,12月,约翰便得到了第一个贵族头衔――艾默斯爵士(Lord of Eyemouth);1685年5月,又加封为桑德利奇男爵(Baron of Sandridge,Hertfordshire)。

    1685年,查二薨,老詹在众臣的疑虑中成了詹姆斯二世国王。同年6月,蒙默斯公爵造反。阿蒙名詹姆斯?司各特,生于阿姆斯特丹,仅比约翰大一岁,其母露茜?瓦尔特放荡糜烂,虽是查二流亡期间的情人,却无法肯定阿蒙是不是龙种,但查二认这个帐;传说查二和露茜秘密结过婚,那么阿蒙就应是合法的王储,但查二不认这个帐。有此一说,都因为很多人想用他这个新教徒来取代老詹。查二称王后,给他封了公爵并娶了有钱的女伯爵。他当过海军、炮兵,1669年成了皇家卫队的上校,因在第三次英荷战争中及其后的战功而声名日隆,关于他取代叔父詹二的传闻又盛,1683年被迫流亡荷兰。此番,他是回国争位。7月3日,约翰被提升为少将,成为英军第二号人物,奉命率军平叛,7月6日在赛吉摩尔(Sedgemoor)以冷静的指挥把老上司七拼八凑的队伍打得一败涂地。阿蒙被俘后求赦未果,于7月15日在伦敦被斩首。他威胁詹二的地位,当然难逃一死,还牵连三百多人被处决,八百多人遭到流放。这年,约翰年仅35岁。

    然而,作为一个新教徒,约翰对詹二登极之后变本加厉地推动天主教复辟,以及朝中君臣之间、国王和教会之间由此而来并日趋尖锐的对立愈发感到忧虑。出于对前途的考虑,他暗中与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执政、奥伦治的威廉三世通款,表示支持他接手王位。火山终因詹二发布对天主教的《赦免宣言》而喷发了。1688年11月15日,威三夫妇应邀登陆英格兰。逆风阻止了英国海军的拦截行动,已同国会和教会闹翻的詹二只能寄希望于培养多年的嫡系,他提升约翰为中将,令他指挥近卫军去掐威三。但这位国王最宠信的将领却在关键时刻把国王最后一点家底拉进了对立的阵营。后人关于他背叛恩主詹二投靠新君的唯一开脱,是他的同侪中在这方面没有一个无可指责。彻底破产的詹二别无选择,只好流亡法国。他在位仅三年,果然应了查二的预言。

    这威三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是查一的女儿玛丽与奥伦治的威二婚姻的产物,又是老詹的大女儿玛丽的夫婿。他所管理的所谓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是一个生在中世纪、长在钱眼里的无政府主义与寡头政治有机结合的怪胎。虽有《乌德勒支条约》把七个省连接在一起,但并没有建立起一个有效率的联合政府。掌管国是的三级会议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代议制国会,而是由封建领主、教会、商人三个社会强势集团的代表(不是议员)组成的一个扯皮会场,在这里议事,要先由七个省的代表分别带回各自省的三级会议,经过久议不决的冗长讨论,才能再回来进行表决。七省内部的政体也互不相同,就如各村的地道都有自己的高招。其中经济势力最大的要数荷兰省,所以人们通常又以荷兰作为联省的通称。殖民地贸易和走私的巨大利益,驱使这些省份及其当政者惟利是图,鼠目寸光,常常以邻为壑,乐得背信弃义,不惜损人利己。他们是一些可以在独立战争期间把军火卖给敌对的西班牙人的家伙。他们的陆军都是花钱从外国雇来的,海军则更像公司,一共有五个海军部,仅荷兰省就有三个。三次英荷战争打下来,由于没人肯为水师买单,海军全行业破产,军官下岗,水手遣散,舰船废弃,完全丧失了当年的霸气。这样松松垮垮的一个国家,遇到强敌是无法应付的,唯有把自己的命运交给独裁者――执政。奥伦治家族源自我们德国,原是西班牙王室聘请来管理低地的世袭执政,一个类似总督的职位。除了作为哈布斯堡王朝的代理人外,他们还拥有自己的领地、宫廷和卫队,富甲天下,人才辈出,在为期八十年的独立尼德兰战争中,这个家族发挥了卓越的领导作用。高祖“沉默者”威一是位出色的政治家,领导了摆脱西班牙统治的斗争,为此弄得一贫如洗,并被西班牙人悬赏买凶索命,终于在代尔夫特的家中遇刺身亡。他的儿子,拿骚亲王莫里斯和弗里德里希―亨利先后继承父志,统帅联省军队经过半个世纪的苦战,最终赶走了西班牙人。亨利的儿子威二年纪轻轻,也执了一把政,但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现就早早故去。威三是在乃父身后11天出世的,自幼体弱多病,还拐着一条腿。但到他22岁上,一盘散沙的联省共和国还是在路易十四大兵压境的危急时刻想到了他。威三在军事上并不出色,但具有一定的战略眼光和外交能力,抗法的决心很坚定,他的理想和执政纲领,是建立一个反法同盟,遏止路易十四称霸欧洲。而英国的王位,则是意外的礼物。

    次年1月,非常议会确认威三和他的妻子玛丽同时即位,史称“光荣革命”。拥立有功的约翰再次加官晋爵,2月跻身枢密院(Privy Councillor,P.C.)。枢密院是王室的私人咨询机构,其成员不是王室宗亲、贵族教长,就是大法官或内阁成员、资深大臣,自然是个显赫的去处。4月11日,在威三与玛二的加冕大典上又受封马尔伯勒伯爵(Earl of Marlborough)。此后人们都用封地来称呼他。6月,他跟随新君出征弗兰达、爱尔兰等地,连连获胜,但并不能得到充分的信任,年底就被召回罢了官。1692年5月,因老詹闹复辟,约翰这个前朝红人还被请进伦敦塔小住五个月,这座太误事河边的古堡可是处名胜,英格兰历史上很多高层人士都在那里享受过两规的待遇。当时,英国人对夙敌荷兰来的执政作他们的国王很不适应,加上两口子近亲结婚没有子女,不少贵族暗地里同被废黜的詹二勾勾搭搭,不得志的马尔伯勒也加入此列。好在没有谋反的实据,事情不了了之。后来,1694年和1698年的复辟阴谋事件都牵连到他,但威三不愿把打击面弄得太大。据一种有争议的说法,1694年马某向正与威三交战的法国报信,引法军进攻布雷斯特,导致法国统帅塔马士被击毙;也有人说那件事实际上是根据威三的授意玩的一出“姜威献书”。如果真有其事,不管是背叛新王,还是对故主的诈骗,都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反复无常,而属于人品的恶劣了。

    “你的族徽上写的是什么?”老冯问。

    “忠诚而不走运。”约翰?丘吉尔答到。

    “其实你挺走运,但忠诚呢?”老冯又问。

    “今天天气不错。”约翰?丘吉尔望着天空说。

    约翰像现在的很多干部一样下了海,到美洲的哈德孙湾公司(Hudson Bay Company)当总裁。这家公司是英国同法国争夺加拿大毛皮贸易权的工具,成立于1670年,垄断经营由哈德孙湾经苏必利尔湖绕过法属殖民地进入加拿大腹地的毛皮贸易整整200年。它的势力范围是这条水系所能到达的所有加拿大北部土地,以首任总裁的名字命名为“鲁珀特地”,面积达39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现代加拿大的三分之一。显然,这个职位名义上是企业老板,实际上具有殖民地总督的性质,可谓肥缺。如今这家古老公司的股票仍在多伦多交易所挂牌,经营着The Bay、Home Outfitters、Zellers等零售商业连锁店。加拿大中南部马尼托巴湖(Manitoba)畔有个丘吉尔镇,就是当初约翰在任时开辟的殖民前哨。

    在此期间,威三利用法国高压下欧洲各国的危机感,运用熟练的外交手腕,终于组成了以英国为盟主的反法同盟,成员囊括了法国之外的几乎整个西欧和中欧,包括荷兰、神圣罗马帝国、勃兰登堡、汉诺威、巴伐利亚、萨伏伊、西班牙等等。但法国太强了,八国的围殴居然还没把他打趴下,直到双方都打累了。外交经验丰富的威三不相信和约的效力,而国会则主张罢兵。由于接受了《权力法案》确定的君主立宪政体,威三只能同国会磨破嘴皮却拿衮衮诸公没有什么脾气。然而他是对的,路易十四的称霸的脚步决不会就此打住,1700年底,他借西班牙国王去世之机,用武力把自己的孙子菲利普五世送上马德里王位,并毫不掩饰扩大领土的主张,发兵攻打荷兰。次年,他又宣布詹二的儿子“老王位觊觎者”、天主教徒詹姆斯?爱德华为英王。这下,全英国的新教徒都被激怒了,威三打压法国的战略意图得以继续贯彻。1701年8月8日,马尔伯勒被派往荷兰任大使,负责缔结联盟。之所以重新启用他,多半是看到老詹已经隐居修道院潜心研究圣经,而且快要不行了。1701年9月,欧洲结成了反法联盟,16日,老詹死于法国。1702年3月19日,病病恹恹的威廉三世也撒手人寰。威三把掐十四作为自己毕生奋斗的追求,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他派马尔伯勒去荷兰,其实是为这份事业找到了合适的接班人,但这个代替他完成心愿的人却是一个他始终不能充分信任的人。命运有的时候是很捉弄人的。

    此前,玛丽已患天花死于1694年。所以,按照法定的嗣位顺序,王冠戴在了安妮的头上。安妮是个苦孩子,六岁上便没了娘。从小皈依国教的她,从骨子里憎恨天主教和她那个来自摩纳哥的后妈,时时担心痴迷于天主教的父王强迫她改宗。在这样一种无助的心境下,比她大五岁的侍女萨拉?詹宁斯,也就是后来的萨拉?丘吉尔或马尔伯勒公爵夫人,成了她最可信赖和最可依靠的人。1683年安妮结婚后,双方还长期通信,互称“莫雷太太”(Mrs. Morley)和“弗里曼太太”(Mrs. Freeman)。有趣的是,二人性格截然相反,萨拉热情洋溢、心智机敏,而安妮沉郁寡欢、牢骚满腹。光荣革命时,她本是反对姐姐和姐夫来夺权的,虽然听了萨拉的劝转变了立场,但对“荷兰怪物”(安妮对威三的称呼)的反感却挥之不去,由此倍受冷淡。这种关系也不免影响到马尔伯勒夫妇的仕途,约翰罢官后,玛二甚至要求安妮把萨拉撵走,安妮自是不肯,反而把丘氏夫妇奉为上宾,为此亲姐妹俩还反目成仇。

    现在安妮登上宝座,马尔伯勒意气风发,走进了新时代。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扯着裙带往上爬;现在,该是他展露才华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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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第二章、文韬武略,逐鹿西欧

      安妮女王才智一般,但一上台就面临棘手的局面――最强大的法国要兼并最有钱的西班牙。这就仿佛山上最凶霸的土匪要娶镇上最有钱的寡妇,是欧洲邻居们所无法接受的。

      路易十四(1638―1715)与中国的汉武帝相似,是几代人励精图治之后出现的“摘桃”者。十四是十三的晚年才得到的儿子,被称为“上帝的礼物”。他相信君权神授,独揽大权,连首相都不设,一度连签发护照都要过问,但他建立了有效的财政体制,为他的霸业提供了物质基础。他野心勃勃,四处用兵,大大拓展了法国的疆土。他本人并不会带兵打仗,但却知人善任,旗下名将如云,门下高士满座。他自比太阳,用大兴土木来彰显自己的功业,扩建卢浮宫还不满足,更把气势辉宏、美仑美奂的凡尔赛宫作为献给自己的纪念碑,甚至在巴黎市中心建了一个“被征服者广场”(后称旺多姆广场),毫不掩饰扩张的野心。他挥霍无度,晚年大内拮据,靠卖官鬻爵来填充欲壑。他是个极端的天主教徒,重新点燃了已在法国熄灭的宗教迫害之火。他是长着两颗牙齿从娘胎里爬出来的,注定要咬人,而才到四十岁却连一颗牙都不剩了,但牙不好,胃口却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辈子都是个老饕。5岁登基的他在位长达72年,到他临走的时候,连孙子都已先他而去,只得把皇位传给曾孙。临终时,他留给十五的遗嘱说,千万别学我,要勤俭办一切事情,要爱好和平。他把法国的王权和国力推上了顶峰,同时也为封建制度开掘了坟墓。

      1700年底,西班牙国王查理二世(在西班牙称为卡洛斯二世)去世,由于无后,王位成了列强争夺的焦点。当时的西班牙虽然经历了无敌舰队覆灭的挫折,但仍然拥有北起加利福尼亚,南至合恩角的大片美洲殖民地(巴西除外)和亚洲的菲律宾,在欧洲大陆的领地也星星点点,包括米兰、西西里、撒丁岛、南尼德兰等,每年都有大批的运宝船把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财宝运回比利牛斯半岛。奥地利和法国两强都想得到这个肥缺,凑热闹的还有巴伐利亚的约瑟夫?斐迪南。1698年的海牙协议是妥协的结果,各方都同意让力量最弱的约瑟夫作为第一替补。但这个不幸的板凳队员没等熬到上场便一命呜呼。十四不容分说,派兵护送自己的孙子菲利普(在西班牙称菲利佩)抢班夺权,而且拒绝把他从法国王位继承人的名单里排除,从而隐含着吞并西班牙的企图。一旦这一计划实现,势必打破欧洲的力量平衡,出现一个无人抗衡的绝对霸主。

      整个欧洲坐不住了。英国也坐不住了。

      1702年5月,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爆发。马尔伯勒被任命为英国陆军上将、联军总司令。此前,上台伊始的安妮女王已授予他嘉德勋爵士(member of the Order of the Garter,or Knight of Garter,缩写为"K.G.",老冯觉得叫勋带骑士似乎更准确)。嘉德勋爵士团是英王爱德华三世于1348年创建的骑士团体,是英国骑士制度中最古老和最尊贵的荣誉,受此勋衔的必须是为国家作出卓越贡献的人,但创建后很长一个时期只有25个名额(这一数字出自亚瑟王和圆桌骑士的传说),只有出现空缺时,国王才能册封新人。获此殊荣的骑士佩带一套华贵而复杂的勋饰,其中最重要的标志是左膝下的深蓝色束袜带(Garter),上面用金线绣着古老的格言:Honi soit qui mal y pense(Shame on him who thinks evil of it,心怀邪念者蒙羞)。

      萨拉也获得了权势,成为大内总管,集女王侍从长(Mistress of the Robes)、皇室财务总管(Keeper of the Privy Purse)、温莎皇家林苑巡视官( Ranger of Windsor Great Park)三大重要职位于一身,并得到了温莎大宅,一处她垂涎已久的皇家地产。

      联军司令不是一个好当的差事,且不说要与当时欧洲最强大的法国和掉了膘的骆驼西班牙在几条战线上同时开打,单是联盟内部的协调就很是个问题。奥地利人把持的神圣罗马帝国以争夺西班牙王位的名义参战,但实际上盯着法、西在意大利的领地。帝国幅员广阔,又刚刚打败异教的土耳其,金玉其外,俨然是欧洲领袖,但内部民族成分复杂,国家体制落后,连年征战,财政拮据,最甚时拖欠前线士兵军饷达十多个月,士气低落,纪律废弛,成天为士兵逃亡、军队哗变伤脑筋。荷兰人只图自保,并无战略眼光。威三死后,这里群龙无首,这帮小气的家伙便把自己的军队当作了看家护院的教头,他们的想法是固守城池,一直耗到法国人精疲力竭自己罢兵,乘机拓展些地盘。至于巴登、勃兰登堡、汉诺威之类的德意志小诸侯,既没有多少力量,更同敌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地理上看,联军被分成两大战略集团,南面是奥地利本土和意大利,北面为尼德兰,而荷―奥之间的交通线则掌握在法军手中。马尔伯勒的首要任务是保卫联省,但同时,又不能不密切关注奥地利不要被三震出局。最好的办法是攻击法国本土,把战争引向敌人的腹地。但这一方针遭到了全体盟友特别是荷兰人的反对。马尔伯勒尽管出入宫廷,长于交际,也奈何不了这些家伙。于是,只有退而求其次,趴在边境上啃城堡,消除法军对荷兰的威胁。

      1702年由欧根亲王统帅的帝国陆军率先在意大利向法西军开战。7月间,马尔伯勒也率领4万英军来到荷兰。他先后用截断粮道的办法创造了四次会战的机会,但由于司令部中荷兰代表的顽固掣肘,仗都没打上,致令法军全身而退。接着,开始了沉闷的围攻,自夏至秋,夺回了十四侵占的几座要塞,包括莱茵河上的凯瑟斯沃特(Kaiserswerth on the Rhine)、摩泽河上的芬罗(Venlo on the Meuse),以及繁华的商业城镇列日(Liege)等,把法国人逐出马斯河和下莱茵河流域,将两条大动脉掌握在盟军手中。次年马尔伯勒沿着莱茵河继续前进,又夺取了科隆和波恩,但占领安特卫普的计划却泡了汤,自然又是荷兰人干的好事。

      1702―03年冬季休战的时候,马尔伯勒回到伦敦时,等着他的是荣升公爵的奖赏。这是个没有领地但含金量达年俸5000镑的头衔,对于约翰?丘吉尔来说,不能不说已是绝顶殊荣了。以马尔伯勒毕生的功业,荣膺此项封赏当之无愧;但在1704年之前,就显得勉强,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沾老婆的光。

      不过,马尔伯勒对这些预支的荣誉很快就足额偿付了。

      其它战线上的进展各有长短。欧根通过一连串的机动,在意大利站稳了脚跟。前往地中海去占领西班牙加的斯港的英荷联合舰队没有得手,控制地中海的计划落空,但返航途中却在威戈把法国舰队堵在港里打得一败涂地。葡萄牙和萨伏依背叛了法国,前者使联军舰队有了依靠并牵制了西班牙,后者则解除了对奥地利南翼的威胁。奥地利方面则出了大麻烦。战争爆发不久,巴伐利亚便以取代哈布斯堡王室继承帝国皇帝为条件撕毁中立,转向法国。1703年5月份,法军杀到乌尔姆与巴伐利亚选帝侯会合,直接威胁帝国的心脏。在东面,刚刚从土耳其人手里收复的匈牙利恰在此时发生了叛乱,皇帝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急忙召回欧根来拯救岌岌可危的帝国。

      马尔伯勒也看到了这一局势的严重性。为了防止法国人先打败奥地利,腾出手来集中对付尼德兰和英国,1703―04年冬季休战一结束,马尔伯勒就匆匆赶回战场。他把7万人马留给奥弗科尔克(Overkirk)将军负责保卫荷兰,自己于5月20日率领以英国人为主的1.9万人马,由马斯特里赫特东进,直趋莱茵河。一路上,行军不紧不慢,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沿途的盟国都事先打过招呼,在指定地点准备好了供应。5月23日到达波恩,5天后赶到莱茵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的科布伦茨。来自德国诸侯的增援部队也源源不断地加入进军的行列,使兵力达到了4万。

      科布伦茨风景如画,列位看官有机会去德国,一定要到那里看看。马尔伯勒在这里盘桓数日,给敌人以溯流而上攻击梅斯的错觉。实际上,他却架桥渡过了莱茵河,沿着东岸向南进军,并派人在菲力普斯堡架桥,似乎要渡河攻击阿尔萨斯。当法国的塔拉德(Tallard)元帅率领阿尔萨斯军团在对岸的兰道拉开架势准备迎击时,6月7日,马尔伯勒大军转身向东南,取道劳芬,直奔巴伐利亚。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这一真实意图曝光前,不仅法国人没看懂,也瞒过了荷兰盟友,令后来的西方军史家们赞不绝口。但要是同四渡赤水的卓绝战例相比,只能算小菜一碟。老冯特意查对了1996年周游德国时买的地图,发现这条路线最大的特点就是模棱两可,而从巴黎到慕尼黑的将领们都从保守的、局部的思维定势出发,认定马尔伯勒要向西打击他们既有的领土,弄得人人自危,束手缩脚,眼睁睁看着联军从荷兰跳到巴伐利亚。其实,只要有一些全局观念,就能够发现,当时整个战场上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危如累卵的奥地利。

      “假如你不是贪小便宜去抢蒂罗尔的地盘,而是在上一年就直接攻打维也纳,哈布斯堡家族早已被赶下台了。”老冯对选帝侯说。

      “今天天气不错。”巴伐利亚人望着天空说。

      10日,欧根亲王和巴登选帝侯与马尔伯勒的远征军会合。

      萨伏伊的欧根亲王(Prince Eugene of Savoy,1663―1736) 出生于巴黎,父亲是萨伏伊公国(位于意大利北部,首都都灵)的王子,在法国任香槟省省长,封苏瓦松伯爵(Soissons);母亲是红衣主教马萨林的侄女。父亲早亡,母亲有放荡的恶名,欧根自幼性格孤僻内向。1683年,20岁的欧根要求加入法军被十四拒绝,与很多欧洲青年贵族一样,抱着十字军式的宗教狂热,投入正在临维也纳城下抗击土耳其入侵的奥地利军,参加了解围会战。12月,因功任为龙骑兵团团长,随奥军乘胜东进。1687年升中将。1688年转赴北意大利与法军作战,1693年晋元帅,时年30岁。1694年出任北意大利战场奥军队司令。1697年任帝国驻匈牙利总司令,8月,指挥赞塔(Zanta)战役,在蒂扎(tiszal)河畔奔袭半渡的土耳其军,击败御驾亲征的土耳其苏丹穆斯塔法,歼敌数万,一夜成名。1700年入帝国枢密院。1703年任帝国战争委员会主席。此次会面,是马尔伯勒与欧根两位名将亲密合作的开始。二人性格迥异,但对于军事的理解却惊人地一致。

      6月27日,联军进至乌尔姆东北30公里处的小城京根,眼前就是巴伐利亚边界。法国元帅马尔辛(Marsin)和巴伐利亚选帝侯则赶到20公里外的迪林根试图阻击他们,而回过神来的塔拉德也率阿尔萨斯军团东渡莱茵河蹑踪而来。京根地处施瓦本汝拉山脉南麓,是一处“挂地”,不便回旋,马尔伯勒没读过《孙子》却也知道。于是联军分为两路,欧根亲王率奥军监视莱茵河方向,马尔伯勒与巴登侯则抛开法巴联军向东北前进,去攻打40公里外的多瑙沃特(Denubesworth)。

      多瑙沃特是多瑙河上的一座要塞,进可威胁奥格斯堡和慕尼黑,退可投奔北方盟国。同时,这里也跳出了马尔辛与塔拉德的夹击。7月3日,联军到达多瑙沃特。法巴联军的德?阿尔克元帅也已率1.4万人赶到,占据了多瑙沃特城东的一座山顶城堡――舍伦堡(Schellenberg),形成成犄角之势,而塔拉德、马尔辛和选帝侯都在不远的地方兼程赶来。

      马尔伯勒用急行军抢到了先机,下午5时由行进中直接展开攻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火力准备,左路的英国步兵先后进行了三次猛烈的突击,都被敌人击退,伤亡惨重,但成功地将德?阿尔克的预备队吸引到了这里。这时,巴登侯率右翼的德军出动,傍晚7点半乘着夜色摸上了舍伦堡与多瑙沃特之间的缺口,敌军部署在这里的掩护部队已撤进了要塞。此时,左翼又开始第四次突击,遭到夹击的敌军终于崩溃。德?阿尔克仅率3千来人逃走。战斗结束之后,巴军援兵才赶到,眼看着要塞易手。马尔伯勒方面阵亡1,400人,伤3,800人。

      为了逼迫选帝侯出战或投降,马尔伯勒于7月8日渡过多瑙河和莱希河,蹂躏巴伐利亚。选帝侯与马尔辛吓破了胆,急忙向塔拉德求援。老塔于7月29日达到乌尔姆,8月6日与选帝侯、马尔辛的军团会合。在战与降之间犹豫不决的选帝侯见塔拉德到了,又来了精神,但却愚蠢地把大部分兵力派往各地防守。根据情况的变化,欧根亲王也率领全军向多瑙沃特进发。缺乏战略眼光的巴登选帝侯本人自告奋勇,带领1万5千人去围攻东面45公里外的因戈尔施塔特(Ingolstadt)。这是个自作聪明的举动,他自以为把抗击强敌的苦差事留给了马尔伯勒和欧根,自己拣了的便宜。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他却错过了莫大的荣耀――布莱尼姆会战,并为此一直怨恨到死。

      8月11日,得知塔拉德到达迪林根、逼近欧根的营垒,马尔伯勒立即北渡多瑙河前往支援。

      有法国人壮胆的选帝侯力主进攻,但老塔却想不战而胜。8月12日他们前出到几公里外的内贝尔河(Nebel)西岸高地设防。这个地方在乌尔姆以东45公里,多瑙沃特以西20公里。塔拉德居右侧,驻扎在多瑙河边的布莱尼姆村(Blenheim),向西3公里是马尔辛所在的上格劳村(Ober Glau),选帝侯的位置在2公里外森林和山丘边缘的鲁青根村(Lutzingen)。营地两翼都有自然地物的掩护,中间有村落作为支撑点,前面又是内贝尔河,是一处有利的防御阵地。哥仨相信马尔伯勒和欧根面对这样的阵地必定知难而退,何况兵力上法巴军还略占优势。双方的兵力不同文献记载有出入,大抵联军为52,000至56,000人,法巴军为56,000至60,000人。

      谁知马尔伯勒和欧根都是笃信进攻的。8月13日凌晨2点,联军乘着夜暗悄悄接近敌人。欧根在右,马尔伯勒在左。自以为占尽地利的法国人麻痹大意,直到早晨7点钟晨雾散去,才发觉敌人到了眼前。即便此时,两位元帅和选帝侯还坚信这不过是联军掩护主力退却的佯动。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敌军仍在不停前进,塔拉德才猛然醒悟,他们要玩真的。

      转眼两军已经接火。法国人和巴伐利亚人来不及调整部署,只能就近展开:塔拉德防守自多瑙河边至上格劳村外地段,马尔辛负责中部的上格劳,选帝侯为左翼。左、中两支部队前出接近河岸,右翼则退后1,000码,使三军拉成一条笔直的战线。富勒认为老塔是想将敌人左翼引到布莱尼姆与上格劳之间用交叉火力加以杀伤,但看过地图,老冯认为他的后撤可能也是为了避免使自己部队的位置太突出。

      通过对敌人部署的观察,马尔伯勒和欧根兵分两路,由欧根攻击敌人左翼的选帝侯,马尔伯勒攻击右翼的塔拉德,把敌人向两边拉开,以创造机会从中路突破。

      考特斯将军率先渡过内贝尔河,踏上被老塔放弃的河西突出部。双方开始了炮战。但马尔伯勒不想单独行动。直到右翼传来欧根打响的消息,英军才于十二点四十五分开始向布莱尼姆村冲击。两次攻击都被击退,伤亡很大,法国人还发起了反突击。欧根对鲁青根村的攻击更惨,从中午开始,两次都被击溃。他明知当面之敌占有明显的数量优势,但出于对战役全局的理解,仍然顽强地指挥进攻。

      英国人的坚决态度令布莱尼姆的法军守将克莱姆?波尔特中将(侯爵)感到恐慌,丧失理智地将摆在村外的所有预备队都调来增援,小小的村子之中猬集了1万8千多人,摩肩接踵,大部分士兵根本无法战斗。而布莱尼姆至上格劳之间3公里宽的战线上,仅剩下9个步兵营和44个中队(5500人)的骑兵。

      趁此时机,联军主力从中路全部渡过了尼贝尔河。上格劳的马尔辛派出骑兵打击联军中央的右翼。马尔伯勒发觉后立即亲自前往督战,并向欧根求援。欧根不顾自己处境恶劣,立即派一个骑兵旅夹击已经发起冲击的法军,合力将其打垮。

      马尔伯勒和他的中路部队等到下午4点半欧根对鲁青根发动第三次攻击时,才开始决定性的行动。马尔伯勒的弟弟查理?丘吉尔率领预备队18个步兵营、72个骑兵中队共8千骑兵和1万4千步兵,向布莱尼姆和上格劳之间的敌人薄弱地段发起攻击。塔拉德现在看懂了敌人的企图,但为时已晚。他单薄的中央阵线虽然击退了英军骑兵的第一次攻击,但已于事无补。下午五时三十分,马尔伯勒命令他的炮兵用霰弹轰击法军步兵。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英国骑兵列队整齐,缓缓接近敌人,突然发一声喊,猛冲过去。

      法国骑兵全线崩溃,四散奔逃,而9个营的步兵则保持阵形全部战死在阵地上。英国人抄了右翼的后路。恐慌传染到鲁青根,正在与欧根激战的马尔辛和选帝侯领兵退出了阵地。英军和奥军进行了追击。被包围在布莱尼姆村的一万多法军到9点钟投降,因错误指挥导致全线崩溃的克莱姆?波尔特侯爵弃军逃跑,落入多瑙河淹死。

      这一战,法、巴军损失34,000人,也有的文献估计达38,000人,因为他们被击溃了,损失包括战死、溺死、负伤、被俘及逃散,很难有确切的统计。他们丢下了100门大炮和15,000名俘虏,其中包括塔拉德元帅本人,他被送回英国关押了8年,直到战后才获释。

      联军的伤亡在12,000―14,000人之间,多数损失来自战役初期不惜代价的攻击。

      经此一战,巴伐利亚选帝侯被赶出了自己的国家,哈布斯堡王朝则转危为安。联军回师荷兰后,又夺占了特里尔(Trier) 和特拉巴赫(Trarbach)。前所未有的挫折令十四丧失了胜利的希望。

      这场空前的胜利为马尔伯勒赢得了空前的声誉。连篇累牍的诗歌和散文对他大加歌颂,诗人阿迪森(Joseph Addison)把他称作“伟人”,一个真神附体、指挥风暴狂飙涤荡罪恶国土的使徒。千恩万谢的神圣罗马帝国自然要有所表示,封了他一个闵德莱姆(Mindelheim)亲王的头衔,还专门为他划出了一块领地。来自安妮的奖赏最为丰厚,那就是布莱尼姆宫。

    • 家园 第三章、旌扬殊勋,赐建豪宅

      布莱尼姆宫(Bleinheim Palace)坐落在牛津城西北13公里的小镇伍德斯托克(Woodstock)的南部。小镇宁静而古朴,沿着公路都是民宅。镇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石板广场,周围有几家旅店和酒馆,建筑是普通的英格兰样式,灰暗的石头房子,阵雨之后难得见个把人影,略有几分凄清。南侧有一道高大石墙,西头是一座高大的院门。进得门内,豁然开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草甸子。遥远地平线上的一道城堡一般的轮廓,就是布宫。不过,要是参观这座府邸,最好还是开上车沿着公路再朝南走一段,从东大门进去才是正道。

      这里原是皇家猎苑,早在亨利二世(1133―89)的年代就已是国王金屋藏娇的地方,据说最初是看中这里出产的一种优质矿泉水。这是一大片丘陵起伏的绿野,面积达4998公顷,也就是近50平方公里,太误事河的支流的支流的支流,一条叫格利姆(Glyme)的小溪从中间宽阔的谷底穿过,形成一片沼泽。1704年,为表彰马尔伯勒一世取得布莱尼姆战役的功绩,安妮女王把这块地产整个赐给了这位受宠有加的将军。国会并通过了法案,由国家财政支付全部费用,在此为他建造豪宅。对胜利者充满着狂热崇拜的人们既没有给出预算的上限,也没有规定建筑的设计,只是要求这座府邸能够彰显马尔伯勒的功勋亦即英国的光荣。据说安妮女王说过,英国不但在战场上打败法国,在建筑方面也要胜过他们。

      不仅如此,还要用战场的名字来命名,并恩准称之为“宫”。很多中文版的建筑史书籍中,鉴于宅子主人不是皇家而将其称为“勃伦南府邸”或“马尔伯勒公爵府”,大抵是出于天朝上邦严整的纲常,怕违背了君君臣臣之道。其实它的正名就是布莱尼姆宫,就是要摆明了向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叫板的。显然,十四用巨额财富堆积起来的“伟大的风格”,对欧洲列国的权贵们带来了极大的刺激。古今中外,大凡热衷于形象工程的家伙们都是一定要攀比的,尽管比起今天中土上邦各地的封疆大吏,当年英国人的虚荣心要逊色多了。但人家毕竟给后人留下了一座世界文化遗产(1988),而我们现在众多的“标志性建筑”,又有哪个真正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呢?

      为了完成这一光大国威的任务,也为了炫耀自己的功绩,马尔伯勒请来了建筑大师约翰?范布勒爵士(Sir John Vanburgh,1664―1726)来主持设计建造。他的助手是尼古拉?豪克斯穆尔(Nicholas Hawksmoor)。范工是出生于伦敦的法国人,新教徒,英国17―18世纪最著名的建筑师和剧作家,布莱尼姆宫是他最知名的作品。他年轻时留学巴黎,在法国当过兵,因间谍罪蹲过巴士底狱,脱难后回到英国。1696年因剧作《旧病复发》(The Relapse)的成功而轰动伦敦,成为是英国喜剧复兴浪潮的掌旗人物。同时,他也同莎翁一样在戏剧之都――伦敦西区的干草市场(Haymarket)参股经营剧院。1702年,他以设计了轰动一时的约克郡霍华德城堡(Castle Howard)、格林尼治医院等作品而进入建筑界,马尔伯勒正是因此选中了他。1714年他出任皇家工程审计员,1724年被封为骑士。他在格林尼治为自己修建了12英亩的豪宅,现在仅存的部分被称为“范布勒城堡”,现在是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格林尼治海事遗迹”的一部分。他的建筑风格是怀旧的,崇尚中世纪的庄重风味,具有宏伟的气魄,让他来担纲这样一座建筑倒真是合适。

      范工对整座宫苑进行了规划。主体建筑布置在溪流南岸的台地上,面向北方,在中轴线上前修建一座石桥,把溪流两岸连接起来。

      布莱尼姆宫就这样使牛津城外宁静安祥的小镇与多瑙河畔血肉横飞的战场联系到了一起。工程于1705年开工。由于设计太过宏大,不仅造价放了卫星,而且工期长达22年,以至于公爵有生之年未能看到它的全貌。更因其无度的奢华和铺张,以及过份张扬的歌功颂德,引起了时人对马尔伯勒的大量尖刻的非难,人们对他的动机和自大感到不安。它的建与停,折射出马尔伯勒的浮与沉,一段百味的人生。后来,又经历了近300年来几次园艺方面的重大改造和扩建,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融山水、田园、园艺和宫廷建筑于一体,成为英国园林的经典之作。

      既然要同十四的凡尔赛宫较劲,建筑的布局上就免不了相似之处。始建于1668年的凡尔赛宫,是当时欧洲宫廷建筑竟相模仿的对象,包括品字形的建筑布局,统帅全局的中轴线,宏大精美的花园,以及丰富的建筑语言等等。

      布莱尼姆宫建筑也呈品字型,座南朝北,正面宽261米。站在紧闭的铁栅栏门前观看整座建筑,仿佛在蓝天背景下的剪纸,逆光勾勒出跳跃的天际线,特别是突出的塔楼和嶙峋的小尖塔,很像一座中世纪的城堡。走到坡下的桥头回望,更是气度非凡。这正是范布勒追求的风格。

      游客参观入口在东四合院的东墙,邻近停车场。门楼四四方方像一座棱堡,脚下的装饰竟是圆圆的炮弹,显得有些森严压抑。1765年建筑师钱伯斯作了些美化工作,加了花环、绶带、壁龛、小雕像等装饰,但作用不大。镂花的铁门是1890年的作品,同样没能冲淡门楼和石墙的沉重感。拱形的门洞上方镶嵌了一块铭文,记载布宫建造的历史,文曰:“在慷慨的君主资助下,本宅由约翰?范布勒爵士于1705―1722年为马尔伯勒公爵及公爵夫人萨拉建造。伍德斯托克王室领地及24万镑拨款,由女王恩赐并经国会法案批准,用于兴建布莱尼姆宫。”门楼上飘扬着白色的双头鹰旗,代表这个家族从马尔伯勒一世开始拥有的神圣罗马帝国亲王头衔。如今,帝国早已烟消云散,而丘家却还拿着这个头衔炫耀祖上的光荣。

      东院为厨房,是府内杂役区,南北两面都是罗马式的拱廊,拱廊上面加建的护栏形如垛口,像一座要塞。但其南墙的后面却是一处非常高级的厅堂――暖阁(Orangery Terrace)。它的屋顶是玻璃的,用精致的镂花铁梁支撑,悬挂着漂亮的吊灯;高大明净的拱形落地窗,窗外是修剪整齐的意大利式花园。这是范布勒精心设计的花园宴会厅。英国的天气寒冷而多变,忽晴忽雨,即使有漂亮的花园,也不便举办露天餐会,而这样的宴会厅则很好地解决了口福和眼福的共享。厅堂很大,可以容纳140位客人举办舞会,或者200人左右的酒会。这里是不向游人开放的,不时有人租下来开办婚庆、招待会以及圣诞晚会,可以不受打扰地尽情欢聚。面北的斯潘塞?丘吉尔厅也是出租的,可作为暖阁配套使用的休息厅或会议厅。这可是真正的贵族式享受,菜肴精致,服务的礼仪和气派绝对高贵和周到。不过,这可不是俺那羞涩的腰包消受得起的。列位看官但有财大气粗的,何妨去品味以下。呵呵。

      由钟楼下的拱门穿过,便来到三个院落之间空旷的大庭院。大庭院是沿着中轴线对称的。伸展的两翼中部各有一座钟楼。两个别院通过多立克样式的柱廊,与主体建筑连接,顺着柱廊可以进入主楼两侧的厢房。西面的四合院是马厩,最多时曾拴过各类马匹200多匹,现在除了拴几辆豪华汽车外,主要建筑已改造成了展览厅。

      居中的主体建筑东西宽97.6米,南北长55米,四角各有一个塔楼,塔楼的四角有花瓶状小塔,有点哥特式建筑上小尖塔的意思,但秀气的曲线代替了尖利向上的动势,贵族的脂粉味代替了宗教的神秘气息。中部的正门,共有六棵石柱,内侧的两棵是科林斯式的圆柱,两边各为一组仿科林斯式样的方柱,柱高达55英尺(18米多)。这种并非结构需要而采用的复式石柱,是常见的巴洛克手法。顶上则为三角形的山花,模仿希腊神庙。两侧装饰性的多立克式壁柱,与柱廊规制相同,一气贯通。乳黄色的石料显示出华贵的气质,长长的拱顶落地窗则带有古老的韵味。科林斯石柱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柱头的涡卷和蕨床叶造型,是古罗马人踏平了希腊城邦科林斯后从那里引进的。范布勒把平生最喜欢的两种建筑语言都应用到了这里,一是罗马建筑的韵致,二是中世纪城堡的遗风,他把二者理性地结合到了一起。

      进入正门,便是大厅(Great Hall)。这是一个庄严凝重、气宇轩昂的厅堂,高达20米。它的四角是高大的科林斯式壁柱,地面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成,正中铺着织造着精美图案的暗红色地毯。天花板则是描绘战斗场面的油画,是詹姆斯?桑希尔(James Thornhill)1716年绘制的,按时间顺序描绘了战役的全景。正面是由左右各两棵科林斯石柱撑起的三层拱券,拱券的正中是盾型的族徽,下面挂着马尔伯勒一世的画像,白色大理石门楣上安放着马一的胸像,插着三面褪了色的军旗,看图案应是从法军手里缴来的。整个大厅都体现着对马一功绩的纪念和歌颂,实际上有纪念堂的意味。而在建筑格局上,大厅是疏导人流的门厅,但走廊、楼梯等都隐藏在左右两侧墙壁后面,而壁上以拱券开出上下两层门洞,下层是通道,可以通往两侧的接待厅以及衣帽间等辅助设施。上层则形成壁龛,里面镶着石雕像。从功能上,大厅还是会见贵客和宴会前小酌的地方,最多可容纳750人。

      由大厅向南进入沙龙(Saloon)。这是一处豪华的会客厅和正式的宴会厅,最多可容纳80人就餐。至今,公爵全家还在这里举办一年一度的圣诞家宴。白色大理石的精致门楣上镶着黑色的双头鹰徽章。房间的四壁都是Louis Leguarre绘制的壁画,具有巴洛克风格,由墙裙直到天花板的壁柱,卷起的窗帘等等,都是用画笔和油彩绘制出来的,仿佛是建筑的一部分,窗外的蓝天白云以及凭栏交谈的古装人物,栩栩如生。壁画使沙龙色彩更丰富,更有生气。沙龙之外,便是府邸南侧广阔的大草坪。南面的外墙,也用复式壁柱装饰,属于巴洛克风格,雄伟而高贵,气势非凡。

      建筑的东半部分是现今公爵一家的生活区,游人的路线向西折转。这一侧,有三间起居室,名为第一、第二和第三国事厅(State Rooms)。房顶的脚线、墙角等都装饰精美。门上的镀金饰板等,是九世公爵重新装修的痕迹。墙壁上挂着描绘战役场面的挂毯和肖像画,其中,第一国事厅的一幅挂毯描绘的是战役当天马尔伯勒在战场上匆匆抓过一张酒店帐单给萨拉写信,要她向在温莎的女王报告“光荣的胜利”的场景。这个房间里还摆放着“布莱尼姆军旗”(Blenheim Standard),一面1704年在多瑙河边缴获的法国皇家军旗。作为一项传统,每年的战胜日(8月13日),丘家都要把这面旗复制一份送往温莎宫献给英王,作为免役税(Quit-rent),以取得布宫下一年度的使用权;否则,这块公爵领地就要交还给王室。

      过了国事厅,就是西厢的长廊书房。这间书房长达55米,是英国所有向公众开放参观的贵族豪宅中最长的一个房间。范布勒原来是把它作为一个画廊而设计建造的。这间高大而狭长的书房,有着整座建筑中最精美的灰墁装饰,天花板上描绘了精致的花纹,墙面的壁柱、脚线、三陇板、钉板、椽头等装饰十分考究。精雕细刻的书橱上方,悬挂着列祖列宗的画像。现在,书房里的藏书已达一万册左右,多数是马九收藏的。北端的显著位置上有一架威利斯管风琴,是马八1891年搬来的,主人特意标明,这架管风琴是英国私人同类收藏中最大的。安妮女王的白色大理石全身像,是萨拉找人雕刻的。女王头戴王冠,身着束腰宽摆的及地长裙,左手握帝王球,右手执皇权杖,面庞略显臃肿,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态。威三和马一的雕像也陈列在这里。从朝西的宽大落地拱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水景花园。

      西厢还有一个小型的约翰?丘吉尔纪念堂,是萨拉在丈夫身后设计修建的,为的是还饱受非议的他以光荣和公正。马尔伯勒一世就安葬在里面。纪念堂内修建了一座纪念碑,碑身是黑色的三角形大理石,基座是黑白相间花纹的大理石。碑顶有双头鹰徽,碑身镶着雕刻精致的白色大理石高浮雕,黑白对比,凝重肃穆。雕塑是一个四口之家,一个头戴桂冠身着罗马服饰的军人,一手搭在一个十来岁孩子肩上;旁边是坐着的妇人,仰头望着军汉,怀里搂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下面坐着两位长有翅膀的天使,基座上刻有近代服饰的将军骑马阅兵的薄浮雕。这是纪念马一夫妇和他们的两个早夭的儿子。两侧墙上也是黑色石板为底,镶嵌白色的罗马式铠甲、战斧、号角等薄浮雕,显示墓主的军人身份。

      此外,府邸中还有瓷器厅、红色休息室、绿色休息室等小一些的房间。里面挂有一些名家的画作,如雷诺兹、凡?戴克等,画的大都是家族成员,红室中较好的作品是马四的全家福;绿室最有名的则是受降图,描绘马一接受塔拉德投降的情景。

      跨越格利姆河的桥也是范工留下的作品。原来的设计是一座跨越陡峭河谷的帕拉第奥式廊桥,但只建造了桥面和护栏,省略了上部结构。桥于1708年开工程,到1710年,石匠巴塞罗缪?佩斯雷欣喜而自豪地看着31米宽的主跨石拱合龙。但接下来,马一在政治上的失势使工程陷于停顿,虽然后来复工,但由于萨拉的激烈反对,更由于资金的有限,使得工程草草收场。尽管如此,相对于涓涓的格利姆河,这座桥的气势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老冯过了桥,沿着中轴线向北,小心翼翼地穿过布满牛粪的草地,来在胜利纪念柱下。这是马一去世五年后萨拉耗资3000镑建造的,完成于1730年。最初的设计是一座埃及式的方尖碑,但最后还是选定了现在的方案。大抵英国人偏爱这种式样,100年后在特拉法加广场竖立起来的纳尔逊纪念柱如出一辙。纪念柱全高40米,柱体是多立克式的,简约质朴,强健威武。这种柱式发源于古希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历来被认为具有赳赳武夫的气质。高大的四方基座北面铭刻着布莱尼姆战役的简况和马尔伯勒生平。石柱太高了,加上正午湛蓝的晴空格外刺眼,只有用200毫米变焦镜当望远镜,才勉强看清柱头上的造像。那是罗伯特?皮特制作的约翰?丘吉尔雕像,脚下栖着巨大的鹰,身着古罗马铠甲和袍服,面向正南,高举右手。这本是古罗马统帅的经典姿势,象征着强大和光荣,可是无论约翰还是萨拉都无法预见,200多年后,他们的后人不得不指挥一场同高举右手者的殊死血战。

    • 家园 第四章、劳师久战,后院起火

      路易十四遭布莱尼姆之败,信心大受挫折,命各路人马蹲据要塞,坚守不出。马尔伯勒同巴登选帝侯进攻法国的摩泽尔省,没等打出什么名堂,就不得不回师荷兰,援救遭了败绩损兵失地的奥弗科尔克。盟军的消极作战使他难有大的作为。欧根则回到意大利战场,英国和荷兰的钱,减轻了他在军费方面的烦恼,到1706年,他麾下的人马大半(2万8千人) 都是由英国付饷的,包括马尔伯勒亲自到普鲁士招募的8千人。

      盟军从布莱尼姆战役中取得的优势,就这样随着1705年悄悄溜走了。次年春天,缓过气来的十四再次转入攻势,以求赢得有利的条件结束战争。4月,旺多姆(Vendome)元帅在意大利乘欧根亲王尚未回到前线,首先赢了一局,萨伏伊几乎全境沦陷,只有首都都灵城(Turin)还在奥地利的道恩(Daun)将军手中。5月,费拉斯(Villars)元帅在莱茵河方向击败了巴登亲王。同时,受十四之命,在尼德兰与马尔伯勒对阵的费勒鲁瓦(Velleroy)也采取了积极的行动。5月22日,他的6万人马与马尔伯勒的6万2千英荷联军遭遇。

      翌日,在清晨的薄雾中,拉米雷斯战役爆发。法军在西,在低洼的沼泽地之间展开战线,右翼是塔维尔村(Tavier),中央是拉米雷斯村(Ramilies),左翼是奥特尔―埃格利斯村(Autre-Eglise),为了依托村庄,整个战线呈弧形,两端突出、中央凹陷。看到联军中最精锐的身着红色军服的英国近卫军向战线北端集结,费勒鲁瓦也把自己的主力步兵部署这个方向,并配署了一些骑兵;而在地形比较平坦的南段则以骑兵为主。

      经过双方一小时的炮战后,下午2点钟,马尔伯勒命令奥弗科尔克由南部率军出击。半小时后,英国近卫军也对战线北段发动冲锋,双方主力相遇,棋逢对手,陷于胶着。

      打了一个多小时,联军攻占塔维尔村并击退法军的反攻。法军在这个方向缺少步兵,只得命令部分骑兵下马作战。费勒鲁瓦犯了同塔拉德一样的错误,将中央的步兵调去增援左翼。见敌人已上当,马尔伯勒利用己方的内线优势,利用浓烟和地形的掩护,迅速将北段战线的预备队抽出,投入打开了突破口的南段,自己亲自督率骑兵冲锋。决定性的时刻到了,战斗异常激烈,炮弹直接落在了马尔伯勒身边,副官当场阵亡,坐骑也被打死,混战中他本人误入法军阵线。他比古斯塔夫―阿道夫幸运,没有被敌人认出。英军的局部兵力优势发挥了作用,缺少步兵配合的法国骑兵终于不支,接着中部薄弱的步兵也遭到粉碎性打击。费勒鲁瓦发现情况不妙,急调左翼骑兵增援,但为时已晚。到下午6点,法军全线崩溃,马尔伯勒命联军骑兵穷追12英里,一直打到凌晨2点才收兵。联军以1066死、2567伤的代价,歼灭法军1万3千人,缴获全部60门大炮和所有的辎重。

      马尔伯勒指挥联军乘胜前进,几乎席卷了整个布拉班特(Brabant)和佛兰达(Flanders)地区(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比利时)。费勒鲁瓦斗志全失,兵败如山倒,闻风丧胆的法军放弃了一座又一座坚固设防的要塞,一直逃过谢尔特(Sheldt)运河。等到十四调来老将旺多姆元帅,制止住溃逃时,安特卫普、布鲁塞尔、根特、布鲁日等重要城市都已落入联军之手。

      由于丢掉了几乎全部西属尼德兰,法国北部边界直接受到联军的威胁。十四只得拆东墙补西墙,到处抽调兵力回防本土,各条战线捉襟见肘,又被欧根乘机在都灵城下打得大败,马尔辛元帅阵亡。次年,法国只得放弃在意大利的所有地盘,欧根顺势又囊括了西班牙名下的米兰、那不勒斯等领地,然后按照盟约沿着地中海挥师挺进法国南部,占领尼斯后,久攻土伦不下,无功而返。英国海军虽然未能兑现运送补给增援奥地利人的允诺,却摧毁了驻扎在土伦的法国舰队。只有在西班牙和上莱茵战场上,贝里克、费拉斯替法国打了几个胜仗。路易十四见这样打下去越来越不利,只得遣使求和,但是盟国的条件过于苛刻,根本谈不拢。

      进入1708年,转守为攻的联军指向法国本土,以欧根为统帅,在科布伦茨组建新的方面军,准备取道摩泽尔河流域威胁巴黎。十四则派出贝里克与之对阵。在尼德兰方向,他把军力加强到10万,由自己的孙子、26岁的勃艮第公爵统帅,以旺多姆为辅佐,监视屯兵布鲁塞尔的马尔伯勒。

      由于法军大兵团依托边界要塞坚守不出,联军准备合尼德兰、摩择尔、莱茵三个重兵集团之力一同来啃硬骨头。不料,佛兰达的两个中心城市根特和布鲁日对联军产生了反感,被法军轻易夺了回去。马尔伯勒认为此风不可长,必须还以颜色。而且法军难得主动出击,战机宝贵,尽管欧根的新军还没来得及完成集结编练,也只能提前行动。欧根和接替已故巴登选帝侯统领莱茵河部队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迅速赶到,但来的仅仅是两位光杆司令,他们的部队还都在遥远的路上。

      7月11日,联军两天急进80公里,在根特以南25公里的奥德纳德(Oudenaarde)城外迎头捉住了旺多姆指挥的法军,后者正企图攻打这座不肯归附的城镇。经过的一场前哨遭遇战后,双方主力相遇。下午3点半,旺多姆指挥法军右翼向正在渡河的联军展开了冲锋。但在左翼,作为总司令的勃艮第公爵和他的3万法军却按兵不动。顾剑说,王孙是听信了部下的错误情报,以为面前是一片无法通过的沼泽地;但美国人阿彻?琼斯(Archer Jones)则认为,旺多姆视勃艮第为阿斗,自恃兵力强大而瞒着他独自发动进攻。

      同旺多姆对阵的是马尔伯勒本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马过河参战,顶住了法军的强大攻势。老马见有隙可乘,将最精锐的普鲁士步兵及其它主力部队交给右翼的欧根,而荷兰将领奥弗科尔克则从他的左面出击。晚7点,反攻开始。法军在三面夹击下,丢下1万3千多死尸和俘虏,以及25门大炮,借着夜暗退出战斗。联军损失3千人。直到战役结束,还有部分兵力没来得及过河。这一仗,老马其实是利用了敌人指挥上的严重失误而险胜。

      博弗勒(Boufflers)元帅被紧急派到筑垒坚固的重镇里尔(Lille),接替那一老一少的职务。8月初,到任伊始的他还在揣测行踪不定的联军下一步打什么主意,就赫然发现自己同1万6千部下被十万大军围在了城中。欧根率3万5千人围城,按部就班,挖掘壕沟接近城垣,架起重炮攻城。马尔伯勒则在城外同前来增援的贝里克和旺多姆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9、10月间,坚固的阵地和老马常胜将军的名头,逼得法军两次打消了会战的念头。乘此机会,联军于9月22日攻破外城。不敢正面交锋的法军断了联军粮道,老马就转向海上补给。法军将领用兵不差,包围了布鲁塞尔,意在围魏救赵;但老马更胜一筹,反而断其归路,无奈的法国人只好罢休。围城战打了四个月,战况十分激烈,奥弗科尔克阵亡,欧根也受了伤。12月,退入内城继续抵抗的博弗勒投降。

      1708年,联军终于在军事上转入战略反攻,但政治上,老马却开始走向了下坡路。他的后人忿忿地写到,当马尔伯勒在前线为女王赢得一个接一个胜利的时候,宫廷内反对他的人却在努力离间马氏夫妇同女王的关系。

      伦敦的政坛开始酝酿一场风暴。马尔伯勒在政治上本属托利党,他的政治搭档兼亲家翁财政大臣(实际上相当于首相)戈多芬伯爵西德尼(Sidney of Godolphin)率激进的托利党内阁支持战争。1704年5月,随着老托利党人的相继老去,罗伯特?哈雷(后来封牛津伯爵)、圣约翰等人入阁,成为托利党的新掌门。为了让战争继续下去,老马和老戈不得不寻求辉格党的帮助,但还得与哈雷保持微妙的政治平衡。因此,当1708年1月辉格党利用政治危机赶走哈雷时,老哥俩虽然岿然不动,但却与失势的托利党反目成仇。

      一个男人的荣辱沉浮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在帮忙或帮倒忙。对马尔伯勒而言,成也萨拉,败也萨拉。这位炙手可热的公爵夫人已经因地位的高贵和更年期的到来而自我膨胀,将原先的坚韧顽强升华为固执己见和颐指气使,偏执与专横已取代了精明的判断,甚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女王。她不仅成了女王极其厌恶的辉格党的铁杆拥趸,而且毫不犹豫地将强烈而不可宽恕的尖刻语言抛向女王。萨拉不再是安妮女王心灵的依靠,而成了她的噩梦,避之唯恐不及。1706年12月3日,萨拉违背女王的意愿,死赖着把她特别宠爱的二女婿、辉格党人桑德兰伯爵塞进政府当了国务秘书,两个童年的朋友矛盾由此公开化。1708年,安妮女王的丈夫、丹麦亲王乔治去世,本来就愤世嫉俗的安妮情绪更加偏执。而萨拉却又鬼使神差地替贫穷的侄女阿比盖尔?希尔(Abigail Hill,后来的玛珊夫人Mrs. Masham)在宫廷中找了个小角色。这位亲戚以萨拉为偶像,努力取而代之,很快同哈雷成了盟友,在女王面前煽风点火。萨拉跟安妮女王的矛盾不断情绪化,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马尔伯勒也开始呈现老态,头风不时发作,判断力迟钝,大抵是中风的前兆。

      1708年的失败,使十四彻底丧失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而同盟国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不但要求法国退回三十年战争前的边境,还得协助盟国把西班牙的王位腾出来。最终,十四因为孙子的问题,拒绝了盟国的和平条件。1709年的夏天,双方再次刀兵相见。

      连遭败绩的法军已不敢轻言交战,马尔伯勒和欧根遂放手攻打法国的边境要塞。法国人在东北边境构筑了坚固的筑垒地带屏蔽自己的国土。仿佛法国人有蹲在堡垒后打仗的习惯,到了20世纪30年代他们还这么做,但却亡了国。十四新派来的费拉斯元帅,与那些直接获得高级军衔的贵族将领不同,是由基层提拔起来的,富有才智和经验。拿下图尔奈(Tournai)之后,马尔伯勒与欧根兵发蒙斯(Mons),忍无可忍的费拉斯终于出手了。1709年9月10日,平行前进的双方在蒙斯城外的马普拉齐(Malplaquet)相遇。

      8万5千名法军占领了两片森林中间的一片平地,精心构筑了工事。法军以步兵为主力,将火炮隐蔽在两翼的林地中。刚被释放的博弗勒元帅听说有仗打,星夜赶来助力,帮助费拉斯指挥右翼。但是精明的费拉斯未能事先察觉左侧森林中有可以绕过法军阵线的通道。

      马尔伯勒和欧根因部队转进不及,只得多等了一天,给了法军从容布防的时间。

      9月11日战役爆发。马尔伯勒以奥兰治亲王约翰?弗利索(John Friso)指挥左翼,攻击博弗勒的阵地,欧根亲王指挥右翼,同费拉斯对阵,自率主力在中央待机,打算故技重施,通过佯攻将法军吸引到两翼,然后突破中央。但狡猾的老马又出新招,把后卫的1万兵力直接投放到西部的林地中,迂回法军左翼。

      清晨7点半,双方开炮。9点钟,两翼的战斗打响。由于法军准备充分,半个小时内就给联军造成了5千人的伤亡。欧根的进攻部队先后发动了3次冲击,被费拉斯指挥法军以密集的步枪齐射打退,欧根本人也被击中面部。在博弗勒元帅阵前,联军的两次进攻都遭到事先埋伏在树林中的20门火炮侧射而被击溃,前线旅长、团长全部阵亡。马尔伯勒不得不亲自赶来下令暂停,只摆出个样子作牵制。法国人顽强抵抗,两位元帅相互配合,始终不给联军可乘之机。

      11点半,英军迂回部队1万人突然出现在法军左翼,总算打破了僵局。费拉斯无奈,只得违背初衷,紧急从中央抽调1万5千名步兵赶来掩护。马尔伯勒苦苦等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中午1点半,马尔伯勒下令中央主力发动总攻,2万6千名骑兵很快踏破了已经空虚的法军阵线,与1万8千名法国骑兵正面相遇。

      激战中,费拉斯被击中左膝盖昏倒,后来留下终身残废。接替指挥的博弗勒头脑冷静,眼看本方阵地将被突破,遂下令进行了一次象征性的反击,稍稍迫退敌人的攻势,接着引兵后撤,与联军脱离接触。由于法军的撤退井然有序,联军未敢追击。马普拉齐会战仅仅是一次消耗战,由于没有达成战役突破,联军未能形成决定性的战果,反而被法军组织严密的火力杀伤了2万5千人,法军的损失则仅是对方的一半。费拉斯在后来给路易十四的信中说,如果我方再遭受两次象这样的失败,那么敌人就离灭亡不远了。

      牛尽可以吹,但法国人已没有力量和勇气再展开正面交锋,而是命野战兵团骚扰联军,使之不能集中力量攻城,并借此为掩护构筑新的防线,以阻挡敌人逼近巴黎的脚步。巨额的战争开支、过于沉重的伤亡和微不足道的战果使英国与荷兰国内的厌战气氛也高涨起来。1710年4月,萨拉与她的童年朋友以激烈的争吵结束了最后一次会面。7、8月间的大选中,辉格党惨败,戈多芬和桑德兰下台,马尔伯勒的死敌哈雷和圣约翰取而代之。几个月后,萨拉被她那位工于心计的侄女阿比盖尔彻底夺走了女王的宠信,丢掉了宫里所有的职务。

      作为功臣和国家荣誉的象征,马尔伯勒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但对他的指责越来越多的指责,说他拖延战争从而捞取个人荣誉,说他有政治野心,甚至指控他贪污军费。不知是年老犯糊涂,还是被自己头上的光环耀花了眼,抑或感到前途的渺茫而放手一博,1711年底,当61岁的老马竟然提出要当终身总司令,并试图对新政府谈判的和平条件试图施加影响时,托利党们立即采取了行动。下院于1711年正式以贪污的罪名控告他,于这年的最后一天罢免了他的一切职务,并在国会进行了猛烈的当面质询。

      撤掉了老马,谈判立刻于1712年1月29日开始。英国并将部队陆续撤出。其实从战略上,英国已经达到了目的,该是兑现收获的时候了。欧洲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说法,没有英国的份,再打下去也捞不到更多的便宜,战争妨碍了贸易,商人们已无法忍受。荷兰人免除了威胁,也不想再花更多的钱去打仗。1713年4月11日,英、荷、法三国签定了《乌德勒支和约(Peace of Utrecht)》。英国人利用战场上的优势大大捞了一把――获得了法国在北美的大片领地,包括阿卡迪亚、纽芬兰和赫德森河附近的地区,以及西班牙的直布罗陀和米罗卡,把地中海的控制权据为己有。法国承认英国的新教继承权。英国还同西班牙签订了一个极为有利的贸易条约,垄断了向美洲西属殖民地贩运黑奴的权利,为期30年。可以说,《乌德勒支和约》是英国二百年海上霸权的基石,至今直布罗陀还控制在英国手中。而为“日不落帝国”奠基的马尔伯勒公爵约翰?丘吉尔,此时却正携妻流亡于荷兰。

      然而奥地利仍不甘心就此罢手。1712年4月,奥地利皇帝约瑟夫死于天花,他的弟弟卡尔(Carl)六世即位。当初开战为的就是他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权,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的借口,但他自己却当真了。不过,奥地利这个贫穷的骑士早已离不开英国与荷兰两个大款的钱袋。欧根访问了英国,企图挽救能让英国留在战场的老马,但不成功。一年后,只得同法国走向谈判桌,而谈判代表正是欧根亲王本人和被他打残了的费拉斯元帅。在《拉施塔特(Rastatt)和约》中,奥地利人很满意地得到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和米兰,以及西属尼德兰。欧根的祖国萨伏伊由公国升格为王国,获得了尼斯和西西里(1720年换成了撒丁)。到了19世纪末,萨伏伊成为统一意大利的中坚力量。十四的霸业到此止步,但以法西两国永不合并为条件,保住了上莱茵左岸地区和菲利佩在西班牙的王位。

      打开今天的欧洲地图,那场战争留下的痕迹还依稀可辨。

      1715年,路易十四结束了他72年的统治和78岁的生命。

      欧根没闲着,1716年他再率大军奔赴东方,继续履行驱逐土耳其人的使命。8月5日,8万奥军大败土军12万,杀敌3万。次年8月,攻克了土耳其在南欧的最重要基地贝尔格莱德。他的职务很多,有帝国战争会议主席,米兰总督和尼德兰总督等。由于战功显赫,在帝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直到1736年4月20日夜间寿终正寝。

      马尔伯勒是英国最后一个因皇室恩宠而得到重用的将领,他的一生性格复杂,连他的后代为他撰写的生平介绍都说他“集伟大与卑鄙与一身”。在政治上,老马毫无理想主义,只忠诚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反复无常,左右逢缘。

      用现在的眼光看,马尔伯勒肯定有严重的经济问题。这对夫妇极度贪婪,堪称英国的和申。夫妇俩每年的正常工资收入加起来一共有64325英镑,仅他的爵位一年就带来5000镑的俸禄。就是在现如今,也是一笔巨款。但他俩还是不能满足。有人为了说明他的嗜财如命,甚至给他算了一笔帐,把他的所有收支都列出了清单,得出了一串天文数字。那个时候的军官财路很宽,除了军饷和奖金,不但可以在敌人的国土上纵情劫掠战利品,还能从军火供应商那里得到巨额的回扣。不过,这种事在那时不算什么。三十年战争中的华伦斯坦,那日子比国王过得都还滋润。

      从军事上说,马尔伯勒具有战略眼光,能够从总体上把握战争的进程。在战术上,他与欧根亲王上承古斯塔夫?阿道夫,下接拿破仑,屏弃了十七世纪末沉闷的围城战,主动采取会战来决定胜负;他从前人那里学会了运动作战,但不像前人那样以运动来回避交战,而是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他是一个谋略家,经常出奇制胜。他不是一个依靠灵感偶得的统帅,而是通过精密的安排和扎实的打法来实现既定目标。他善于捕捉时机,具有机敏的判断力。后勤方面,他精于调度,从来不会出现匮乏。他被称为“约翰伍长”,关心士兵的福利,深受部下爱戴。在他的麾下,来自基督教世界不同国别的军队心悦诚服,进止如一。他的每次胜利都来自不计代价的恶战,而从将军到士兵却都能马首是瞻,视死如归。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自制力,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理智,即使在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刻也能保持头脑冷静。他的敌人把他始终如一的胜利归结于运气好,但运气始终好的人显然不仅仅是运气好。

      其实,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他所能采取的战术也相当单调,无非是通过坚决的侧翼攻击,迫使敌人抽调中央战线兵力向两翼增援,再由中部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当费拉斯看破了这一招时,在马普拉齐联军便遭受了重大伤亡而未能达成战果。相比之下,欧根亲王的花样就要多些。

      在拿破仑编列的他心目中的七位最伟大将领的名单中,有欧根亲王的位置,但没有马尔伯勒。不过,欧根的军事成就虽然更辉煌,他不过是在勉励维护一个日薄西山的老帝国;而马尔伯勒的胜利却为一个蒸蒸日上的新霸权奠定了基石。欧根孑然一身,没有留下一丁点的香火;而马尔伯勒则有青出于蓝的后人替自己大肆鼓吹,他的家族人丁兴旺,他们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 家园 第五章、三代大师,一件精品

      1714年8月安妮女王薨,英国国会根据既定的继承顺序,请来了汉诺威的乔治(1660―1727),一位王室表亲,作为他们的国王。他的继承权来自于母亲,詹一的外孙女索菲亚。他对英国阴湿的气候并无好感,只是履行一个国王的职责。他根本不懂英语,考托福硬是混了过去,但一考雅思便露了馅。因此,打他开始,英国正式有了首相的职位,而王权则从此虚置。作为一个新教徒,政治上他得到了辉格党的支持。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后期接替巴登选帝侯担任莱茵河方面军的司令时,乔一曾在马尔伯勒指挥下参加过奥德纳德战役,自然对老马很关照。

      于是马尔伯勒又被请回英国重掌总司令大旗,但只有虚名而已,他的健康状况也不允许他过多地参与政务。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特别是1716年的两次中风,留下了严重的后果,迫使他完全退隐田园,专心造自己的宅子。1722年7月4日凌晨4点,由于第三次中风,叱咤风云的马尔伯勒一世公爵约翰?丘吉尔去世于他的主要住所,皇家温莎花园附近的大宅(Great Lodge,现称Cumberland Lodge),一处萨拉从女王那里蹭来的皇家房产。他最初被葬在彰显哀荣的威斯特敏斯特修道院,后来迁回了他有生之年未能完工的布伦尼姆宫,安息在妻子特为他修建的纪念堂中。

      战争期间,约翰在大陆打仗,萨拉在牛津为建造布宫做了很多事,包括同建筑师范布勒激烈争吵。马尔伯勒被撵下台时,浩大的工程还远远看不到竣工的一天,而钱却已花去13.4万镑。照已铺开的摊子看,预算已经膨胀到30万镑。托利党把持的国会自然不肯再为这个失宠而流亡国外的将军买单。两年后老马回国时发现,被拖欠的工程款多达4万5千镑,债主有建筑工、石匠,甚至总建筑师范布勒本人。由于有出资建造的法案在,国会不便耍赖,于是以24万镑与工程脱离了关系,其余的资金由马家自筹。直到1725年,萨拉才完成夫君未竟的工程,把这座堪称英国最宏伟建筑之一的豪宅作为献给丈夫的纪念。但她最后的二十多年都住在伦敦的马尔伯勒府(Marlborough House,建于1709―11年,是当时另一位建筑大师克里斯托弗?伦Christopher Wren的作品),并没有享用布莱尼姆宫。

      寡居的公爵夫人同家里家外几乎所有她认识的人都吵翻了,丈夫留下的无尽财富都被用来维护对他的纪念和发泄她自己的愤懑。她拿出大笔的钱支持切斯特菲尔德(Chesterfield)和威廉?皮特(William Pitt),两个马尔伯勒生前看走了眼而大加器重的家伙。很多人向她求婚,但她心里只有约翰,一直等到1744年10月18日两人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马尔伯勒公爵及其附带爵位一直荫袭至今。约翰和萨拉共育有二子四女,一个儿子早夭,1703年2月20日,另一个儿子小约翰17岁上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死于天花。长女亨瑞艾塔(Henrietta)嫁给戈多芬之子弗兰西斯,马一逝世后由她继承了爵位。11年后,二女儿安妮的次子成为三世公爵,他与父亲桑德兰伯爵三世查尔斯?斯潘塞同名。三女嫁给布里吉沃特(Bridgwater)伯爵之子,幺妹嫁给蒙塔古公爵。后来的马尔伯勒公爵便由安妮这一脉逐代下传,但姓氏却成了斯潘塞。到了19世纪初,五世公爵乔治对祖上的英名就这样湮灭深感不安,向皇室讨了一纸敕令,改姓复姓斯潘塞―丘吉尔,一直沿用到今天的第十一世公爵,约翰?乔治?凡德彼尔特?斯潘塞―丘吉尔(John George Vanderbilt Spencer-Churchill,1926―)。

      查尔斯的前王妃戴安娜(1961―1997)也是马尔伯勒的后人,出自斯潘塞家族。

      这些都是碌碌之辈,大把地挥霍先人留下的银子,至多做了些给祖宅添砖加瓦的小事。真正无愧于祖上英名的,还是那个20世纪惊天动地、力挽狂澜的人物,不但是这个家族的成员,而且就出生在这座祖宅。他就是温斯顿?丘吉尔。

      布莱尼姆宫不仅有恢宏的建筑,还有广阔的林苑。宫苑占地754.3 公顷, 但其中建筑仅2.9公顷,庭院5.4公顷,花园43公顷,327公顷林地,水面50公顷,开放绿地326公顷等。宫苑之外还有林地440公顷,牧场3804公顷。

      布莱尼姆宫的花园,经历了三次的大规模的营造和改建,分别是在马一夫妇、马四和马九时期。如今,三个不同时代特色、三种不同设计风格的园林相映成趣,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

      范布勒在主体建筑的东侧为萨拉造了个花园,但没有留到今天;还想在西侧造一个水园,但经费的不足使这一想法没能实现。

      1764年,马尔伯勒四世公爵乔治?斯潘塞(George Spencer, 1739 ?C 1817,马一的外孙)又对园林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担当此任的是大园艺家兰斯洛?布朗(Lancelot Brown,1716-1783)。布朗出生于荷兰,是园艺大师威廉?肯特的学生,主持改造过伦敦西郊的皇家植物园邱园(Kew Gardens),以及沃里克城堡(Warwick Castle)、伯伍德府邸(Bowood House)等大地主庄园的花园。他的绰号“能力”(Capability)来自于他自己的口误――他不止一次地告诉业主,他为他们造的花园很有“潜力(possibility)”,但词汇量有限的布郎嘴里说的却是很有“能力”capability。

      但“潜力”之说倒不是虚言。他选择树种时,注重的是长成后的效果。结果,种下去的树大都生长期很长,只能供后人乘凉,所以请他来建园的顾主看不到他心目中的作品,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潜力”遂成了园艺家不得不作出的承诺。布朗因此被看作园艺界的另类。老冯曾同老怀特先生一同在冬日的邱园踏着落叶漫步,也曾与中国同学在盛夏的范布勒桥头就着绿荫乘凉,那满眼的挺拔,其中便有200多年前种下的“潜力”。相比之下,那些移植大树以求立竿见影的现代人就太功利了。

      布朗花了十年的心血来美化布宫的环境。首先从水景入手。他在林苑西南的河道上筑起一座小塘坝,将格利姆河谷中视觉效果欠佳的沼泽变成了一个蜿蜒于府邸西、北两面的人工湖,为整个林苑增色不少。其中范布勒桥以东的湖面称为女王泊(Queen Pool)。由于水面的提高、扩大,石桥与周围环境也得到了协调。

      布朗特别喜欢草坪,凡是没有树林、水面或建筑的地方,都种上了草,让草坪一直延伸到大门口,仿佛一张硕大的嫩绿色地毯,一派生机勃勃。他认为草坪是平等的象征。这当然是近代人文精神高涨的结果。

      接下来就是种树。布朗代表了当时英国的新园艺观念,崇尚园林效果与自然环境的协调,讲究通过树种的选择来实现不同季节的色彩搭配,主张模仿树木自然生长的视觉效果,根据起伏的地形而采取不规则的布局,反对欧洲大陆流行的那种刻意修剪的呆板几何图案和阅兵一样的整齐排列。

      植物园就是布朗的一个典型作品。由水景园向西南方沿着一条小路,可以一直走到林木深处。这里最抢眼的是四棵15米高的雪松,周围环绕着紫杉、樱桃等,还有大量叫不出名字的稀有树种,既有高大的乔木,也有一丛丛的灌木,还有遍地的草花,仿佛自然生成的郊野林地,其实都是精心挑选和种植的。春季,绿草如茵的湖边,娇黄的水仙和蓝色的风信子,格外赏心悦目,可惜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绿树掩映中,在一块俯视湖面的小高地上,是威廉?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应马四的要求修建的狄安娜(Diana)神庙,献给罗马神话中的月神。这座外观低调但寓意浪漫的小庙,四旁环境幽雅而僻静,夏季尤其凉爽舒适,如果不是开放给公众参观,倒是个情人幽会的好去处。在这里,浪漫是有传统的,作为女性守护神的狄安娜见证过一段情缘。

      1908年8月的一天,克莱门蒂娜?霍兹尔小姐(Clementine Hozier)应邀造访布宫,与她的朋友散步来到这里。霍姑娘那年芳龄23岁,天资聪颖,外柔内刚。她血统高贵,尽管家境清贫,仍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颇有教养,趣味高雅。她是个美人,时人说她有“第一流标致的脸蛋”和“漂亮的眼睛、可爱的肤色,满头柔顺的乌发”。

      此时的霍小姐已经暗暗爱上了她的这位朋友。或许是因为这个发福的家伙与她上一年辞世的父亲有相似之处――老霍同志生前是一位军事作家和战地记者,而胖子则当过骠骑兵,曾在古巴、印度、苏丹和南非有过出生入死的传奇经历,并发表了不少战地通讯和几部军事政治题材的小说。34岁的他如今已是国会议员和内务大臣,而他的政治抱负和潜力还远远没有充分施展出来。

      英格兰的夏季本是干旱的,但一场善解人意的阵雨适时而至。两人就近躲进了这座狄安娜神庙。

      霍小姐坐在长凳上,心事重重盯着地上姗姗爬行的甲虫。胖子在国会里口若悬河,是很能侃的,但在女孩子面前却有些打怵。现在,只有两人一起坐在这清净浪漫的地方,他怎么就不会说上几句甜言蜜语?霍姑娘紧张地期待着,“要是甲虫爬到那条裂缝时死胖子还不开口求爱,那恐怕就没戏了。”

      胖子终于没让姑娘失望。

      8月15日,当地报纸登出了温斯顿?丘吉尔与克莱门蒂娜?霍兹尔订婚的消息。次年7月,他们生下了第一个女儿,名字就叫狄安娜。

      “其实俺结婚的时候身材还挺苗条的,一点都不胖。”温斯顿不满地对老冯说。

      “今天天气不错。”老冯望着天空说。

      隐藏在万绿丛中的玫瑰园,周围环绕着步行道。步行道上方搭起了纤细的棚架,引导花枝攀缘而上,形成了由一座座玫瑰拱门连接而成的花廊,头顶和身边到处都是盛开的玫瑰,高低错落,花团锦簇。圆中心是一个立有雕像的小水池,周围对称地种植了四块花圃,内有红、粉、白各色玫瑰。

      沿着林间小路过了玫瑰园和花神庙(Flora),便到了布朗修筑的塘坝。有远见的布朗用看似随意堆垒的石块建造塘坝,仿佛天然的滟塞,让湖水由顶上自然漫过,形成瀑布景观。站在下游的小桥上,看着哗哗作响的流水从浓密的树林中涌出,被突出的石块不规则地分割成一股股,浪花四溅,仿佛置身于深山老林,野趣盎然,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同近在咫尺的奢华府邸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能不由衷地赞叹大师的设计用心之妙。布朗的作品,找不出一处“标志性”的景观,但却挥洒自如,浑然天成,令人在不经意间移步换景,处处感受到美的存在,真乃大家风范。一座不大的植物园,能使心绪随着脚步渐入佳处,一层层荡尽喧嚣与浮躁,一步步脱离繁冗和庸俗,气定神闲,心境豁达。及至瀑布,乐章被流水骤然推向高潮,足以叹为观止。

      园中共有三座小庙,除了上面提到的花神庙和月神庙外,还有一座康复庙(Temple of Health),是马四为庆祝乔三病愈而修建的。乔三晚年曾患精神病,成天疯疯癫癫,几乎被废黜。幸亏后来治好了。这三个异教色彩的建筑被虔诚的基督徒认为是荒唐的东东。

      第三个在园中大兴土木的是马九,查尔斯―理查德。他在1893―1919年间栽种了46万5千多棵树。可惜,90年代几次怪异的大风暴,将很多马一和马四时代种下的珍贵古树在中损失惨重。而东门和正门前的林荫大道都被防不胜防的“荷兰榆树病”彻底摧毁。1908年法国园艺家阿契尔?迪歇纳(Achille Duchêne,1866―1947)应邀来改造整个园林。迪工在主体建筑东侧、暖阁以南建造了意大利花园。这里原是萨拉的花园,被布朗改掉了,现在又改回宫廷式样。花园均匀地分成四个长方形组团,环绕着中间由美国雕刻家瓦尔多?斯多利(Waldo Story)制作的美人鱼喷泉。喷泉体量不大,基本上只是一个几何中心,没有发挥出统率整个花园的作用,四周则修剪成有连续涡卷的花边,体现出庄重的贵族气度和奢华的宫廷风格。外围是四四方方的矮树篱。园内种有柑橘和玫瑰。

      20年代去意大利旅游时,马九看上了贝尔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建造的罗马纳沃纳广场(Piazza Navona),于是他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对河神方尖碑的微缩仿制品,是1710年西班牙大使送给马一的,也没派上啥用场,遂坚持让迪工照着样子也给他造一个喷泉。纳沃纳广场老冯去罗马时冒着来自北非的泥浆雨参观过,被淋得周身跟梅花鹿似的全是泥点子。那是一个狭长的广场,旁边是巴洛克式的圣安吉斯教堂。贝尔尼尼的作品是三个喷水池,居中的是圆形,圆心是一座古罗马人仿造的埃及方尖碑,基座的四角各坐着一位身体健硕、披发长须的河神像,分别代表恒河(Ganges)、多瑙河(Danube)、普拉特河(Plate)和尼罗河(Nile)。两侧还各有一个花瓣形喷水池,表现海神与水怪搏斗。三座雕塑无不造型生动,美仑美奂,不愧是名家精品,难怪马九喜欢。

      迪歇纳于1925―30年在长廊书房的窗根下建造了梯田式的水景园(Water Terrace)。园子分为两层。上层的四个角各有一座扇形小喷水池。小池的水沿着对角线流进下一级池塘,最后,漫过四个二级池塘,从四角汇入中心的圆形大喷水池。每两组角池之间,又各用一个小水池填补空白,这样,大大小小共有三级、13个池,疏密得当,喷涌的和流淌的水相互呼应,浑然一体,富有灵性和动感。水池的曲线十分精妙,加上其间还有修建整齐的绿色植物勾勒出娟秀复杂的花纹,可以说秀美到了极致。特别是居高临下时,更具观赏性。水池周围,遍布雕像,有丰腴婉约的女子四下顾盼,也有雄健的斗士执剑盾格斗,以及人首兽身等,一派欧洲大陆的宫廷风格。

      第二层是一个下沉式的平台,西临湖岸,周围绿树环绕。两座微缩的方尖碑放置分别在两个很简单的长方形水池中间。微缩以后的河神远远没有原作的那份气势和神韵。大抵像迪歇纳不情愿去抄袭前人,所以有意无意间淡化了它们的存在。从书房窗前,几乎看不到这一层。不过,支撑上一层水景园的护坡则是很考究的。迪歇纳在石壁上加了六尊人像浮雕柱,三男三女,姿态造型和肌肉的质感都很到位,仿佛在用力托举着顶层。这是借用了古希腊人像柱的手法,但迪工将人像的下半身简化成了楔形,使之有了现代感。人像柱之间是五个拱形的壁龛,里面上小下大层叠了三片贝壳,形成逐层流下的小瀑布,富有生气,很有罗马城里喷泉的味道。仿古而不泥古,是迪歇纳的高明之处。站在湖畔回望,这面护坡与布宫的主体建筑相互映衬,凝重与浪漫形成强烈的对比。

      布宫的东南方,绿树掩映的背后,还有一处近年增建的乐趣园(Pleasure Garden),包括一个用树篱围成的迷宫(Marlborough Maze)、蝴蝶馆(Butterfly House)、香草园(Herb Garden)、冒险乐园等等,主要供儿童嬉戏。由于距离太远,要从东门乘小火车过去。已经看了这么多的名家手笔,想必这种为招徕游客而建的设施难有更妙的创意,便没有过去。

      此外,马十还于20世纪50年代亲自构思建造了一处私密花园(Secret Garden)。这是一件完全摆脱传统的浪漫作品。马十在里面精心选种了各色珍稀乔灌木和草本花卉,形成“四季花园”,并布置了回转的幽径,赏心悦目的水榭、喷泉、池塘和溪流。但后来的疏于管护,使之荒废了30多年,一般游客很难找到。

      布莱尼姆宫与凡尔赛宫是不可比的。凡尔赛的帝王气魄是别人很难企及的,布宫的架势已经有僭越之嫌并给它的主人带来麻烦,不可以更张扬了。但这并不等于说它比凡宫要逊色。相反,布宫以内涵丰富见长,多种风格兼收并蓄,具有时空交错的独特魅力,在欧洲园林中有属于自己的地位。

      在英国,布宫是首屈一指的。当1786年乔治三世国王造访这里时,他对马四说,卿之府邸,以吾国之大,无可比肩者。不过,他不像路易十四那样嫉妒,还送给马四一架昂贵的天文望远镜。马四除了大兴园艺外,还是个天文发烧友,甚至把家里的一座塔楼改造成了天文观象台。

      慕名而来的还有著名的海军上将霍雷肖?纳尔逊。但不巧的是,1802年他来到这里时,恰好马四有恙。但公爵府也有些无理,连屋门都没让老纳进,就在园子里给摆了一桌野餐。纳尔逊气得独眼瞪圆,登车绝尘而去。

      “别走啊!霍雷肖。”老冯在门口拉住老纳空荡荡的右衣袖说。“今天的天气多好啊。”

      “伤自尊了。”纳尔逊纷纷地道。“妈妈的。马尔伯勒有啥了不起?过几年俺也能站在柱子上。”

      1843年,纳尔逊的铜像登上了伦敦市中心特拉法加广场上的纪念柱。柱子比老马的还要高十米。座基上刻着他1805年10月21日的战前动员令:英格兰要求每个人恪尽职守。

      斗转星移,转眼到了21世纪。如今来参观的人像顾剑那样冲着马尔伯勒来的已经很少了,如乔三和纳尔逊那样来品位花园和建筑艺术的也不多见。大多数人是奔着另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来的,温斯顿?丘吉尔出生在这里。

      他说过“我在布莱尼姆作过两个重要决定,一是出生,二是结婚。我对此都非常满意。”

      温斯顿出生的地方就在布莱尼姆宫大厅右侧的女士衣帽间。房间不大,摆上一张大床就更觉拥挤,这些都是当时的样子。此外,公爵府还为他开辟了多间陈列室。不过,展览的主要是图片,文物不多,因为当时谁也没料到这个早产儿将来能成那么大的气候,甚至担心他有一天可能会继承爵位。

    • 家园 尾声 灵童出世,续写传奇

      由于排场的生活和大规模的建设开销太大,马尔伯勒的后人日见拮据。他们想出了两条腿走路的好办法广开财路。

      一是充分用好用足用活祖产,广泛开展多种经营。现在,布宫除了开放供游客参观并收取门票外,还有很多事业:宫外有附属的住宅和写字间等地产出租,出售矿泉水,利用广阔的场地举办各种活动,包括音乐节、花展、复活节寻彩蛋、甚至奶酪节等公共活动,还承揽野餐、培训等团体和个人活动。宫里的各个厅堂房间提供出租,可以举办宴会、婚礼及各种聚会。还有不少电影利用这座瑰丽的府邸作为外景地,泽塔―琼丝就在这里施展过她迷人的盗窃手段(《偷天陷阱》),而憨豆则梦想像007一样潜入(《Johnny English》)。

      另一个办法更立竿见影,那就是娶有钱人家的小姐作老婆。

      这个办法是兰道夫?丘吉尔 (Randolph Spencer Churchill, 1849―95)首创的。他是七世公爵约翰?温斯顿?斯潘塞―丘吉尔(1822―1883)的第三子,娶了美国《纽约时报》老板杰罗姆的女儿詹妮,是在伊去英国旅游的时候泡上的。像他这样与巨额家产无缘的幼子,傍大款是很有必要的。而新大陆的暴发户们也很需要这样有名头的姻亲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对年轻人多才多艺,喜好社交,是当时贵族圈子里的明星。但不久,他的大哥同威尔士亲王(未来的国王爱德华七世)为争夺一个情妇翻了脸,上流社会的大门就此对他关闭。于是兰道夫把他旺盛的精力投向了政界。他并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只是用激烈的演说来沽名钓誉。趁着保守党内部的纷乱的时机,35岁的兰道夫浑水摸鱼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官至财政大臣、下院领袖。1886年12月,只当了五个月财政大臣,这个“伟大的急于求成的年轻人”就向最高峰发起了冲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而别人却正巴不得找机会修理这个难合作的刺头。所以当他第三次以辞职要挟首相索尔兹伯里,企图迫使对方下台并取而代之的时候,没料到对方竟接受了他的辞职,顺势把他撵回到后排普通议员席。他的寿命不长,才活到46岁,郁闷死的。

      虽然政治上不成功,兰道夫却对英国的现代史乃至世界现代史作出了巨大的无可替代的贡献――他为这个世界缔造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1874年,那还是兰道夫春风得意的时候,年初,24岁的他在父亲马七的举荐下当选议员;4月,和美丽的詹妮结婚。7月份议会休会后,他带着妻子回祖宅小住。贪玩的詹妮耐不住乡下的寂寞,不顾身孕,又是打猎,又是郊游,又是舞会,忙得不亦乐乎。据说是这些不应有的活动导致了早产。11月30日,她突然就要生了。预产期本来在6个星期后,毫无准备的人们只得临时把宫中一层西边的女士衣帽间临时当了产房。

      “哇!” 凌晨1时30分,小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

      兰道夫从接生婆手中接过襁褓。众人都围拢过来,争着一睹麟儿的尊容。

      这是一个男孩,乌黑的头发,眼睛炯炯有神,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眉宇紧簇,一手高举,用两个手指比了个V字,一手夹着根胡萝卜般粗大的雪茄,袅袅地冒着青烟。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极为痛苦的严峻的考验。在我们面前,有许许多多漫长的斗争和苦难的岁月。你们问,我们的政策是什么?我要说,我们的政策就是用我们的全部能力,用上帝所给予我们的全部力量,在海上,在陆地,在空中战斗,同一个在人类黑暗悲惨的罪恶史上从未有过的穷凶极恶的暴政进行战争。这就是我们的政策。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回答:胜利――不惜一切代价,去赢得胜利;无论多么可怕,也要赢得胜利;无论道路多么遥远和艰难,也要赢得胜利……”

      不过,周围的人们并没有听到这些高论――1940年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活不到那时,他们想象不出这个孩子将成为民族危亡之际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他们也猜不到他会获得1953年诺贝尔文学奖。他们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赤条条而来的不速之客,用祖父的名字为他命名,兴奋地喊着――

      温斯顿!温斯顿!

      是的,就是他,

      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丘吉尔,二十世纪英国最伟大的政治家。

      故事就讲到这里。2004年是布莱尼姆战役300周年,又是温斯顿?丘吉尔诞辰130周年。列位看官,布莱尼姆宫可有一系列的纪念活动等着您的光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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