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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抗战老兵---中国军人唐振南（二）

1921年出生的唐振南是福建浦城人。

浦城是个小地方，它位于福建省最北部，与浙江、江西交界，是个群山环绕的小城。在我们的印象中，这座小城是“偏远”的代名词。但在几百年前，它曾经是中原入闽的唯一通道。前几年，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掘出中国最早的“龙窖”。

直到2003年，它的人口也不过40.22万，辖2个街道、9镇、8乡。

1939年的浦城，应该更偏僻吧！

唐振南说他的父亲是破落地主，他的母亲早逝，后妈对他不好，对已经长大的他张嘴就骂，抬手就打。

唐振南不服，经常顶撞，祖母心疼他，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私下劝劝。担心唐振南的将来。

唐振南对祖母说：“现在正值抗战，那里都需要人，到哪里不能活？！”

“我要去延安，到抗大去！”

唐振南向已经出嫁的姐姐借了20元钱，动身去延安。

70年后，唐老对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延安不可，就是觉得出去闯，抗日，就应该去延安，我们这么个小地方，居然也知道延安，也许是抗大当时正在招生？”。

翻山越岭之后，唐振南到了浙江金华，到处找抗大的报名点，却遍寻不到。有人告诉他，要去抗大只能到汉口的八路军办事处报名。汉口离金华还远着呢！

摸着腰里剩下的钱，唐振南正琢磨着怎么去汉口。又有人劝他：黄埔（陆军军官学校）三分校正在金华招生，也是抗日的，你去试试看。

去报名，却被淘汰了，说他个子小。唐振南急了：我都18了，个子小有什么，一样可以扛枪打日本！缠着招生的军官很久，终于如愿。

黄埔军校三分校，1939年7月设立，校址在江西瑞金，1945年11月裁撤。

招收过16、17、18、19、20期等5期正式学员，以及设立若干短训班。

各期毕业学生共7430名，其中：

第十六期学生两个总队，毕业学生4203名；

第十七期学生一个总队，毕业学生1323名；

第十八期学生一个总队，毕业学生702名；

第十九期学生一个总队，毕业学生602名；

第二十期学生一个总队，毕业学生600名；

此外还有短期班队学员毕业者有5961名。

从统计数字看，唐老先生的第十六期，是三分校毕业学生人数最多的一届。当时正值国难当头，热血青年从军抗日是最高尚的潮流。

由于当时蒋经国担任三分校所在地区的专员，所以蒋经国曾数次到三分校向唐振南他们讲演、训话。

日后在台湾，有些16期的毕业生借此成为“经国先生”的学生，算是受过“经国先生”的教诲。

唐老说:“如果我去台湾，也要走这条路。写几篇《一次难忘的演讲》，《经国先生印象》之类的文章拉关系。”，“他们就喜欢这一套”。

一年半后，唐振南毕业，被分配到国军第十军第三师第九团第一营第一连任排长。军长是李玉堂，三师师长周庆祥，九团团长张惠民。

一年半毕竟太短，说是毕业了，但后来在几次战役间隙，16期的毕业生又回到三分校短训过一段时间。

唐振南的从军生涯中，张惠民团长对他的影响最大。张惠民是西北军出身，没有架子，跟普通士兵打成一片，这在国民党军队中是难能可贵的。

虽然是行伍出身，但毛笔字写得很好，不但自己写，还要求手下所有的军官都要练字，每天要用毛笔写一篇报告交给他。对于这一点非常严格，要用练字来正人品，磨唐振南们的性子。

唐振南跟张团长学到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带兵要把兵当人看。

唐振南学着团长的样子，跟士兵聊天，跟兵交朋友。跟同僚们关系也不错，不到20岁的他，开始了抗战生涯。

但军队中有些旧习可不是唐振南这么个小排长可以改变的。

作为一个刚从军校出来的“学生官”，对很多军中的“陋规”，很看不惯。看到抓壮丁时把“壮丁们”套住脖子捆成一串觉得残忍，对于军队中随意杀戮抓回来的逃兵也觉得不忍。

一个孩子的出生更加坚定了他对带兵方式的看法。当时部队驻扎的村里有个产妇生小孩，可能是不太顺利，很久才把孩子生下来，期间产妇家人的忙乱和产妇的痛苦刺激了唐振南：费那么大劲才生下一个孩子，千辛万苦养大成人，如果被自己人杀了，那怎么行？

于是唐振南发誓：绝不杀自己人。

唐老回忆：后来他当连长时，师里抓到一个他们连里的逃兵，送回来让他处理。其实就是让他当众处死。逃兵回到连里吓得直发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唐振南对这个逃兵说：“我明白你想家，可咱们怎么对待逃兵你也知道。今天我不杀你，但也不可能不罚你。希望你能活着多杀几个日本人。”

于是打了这个逃兵20扁担，打完后怕这个兵致残，还要让两个班长拉着他转圈走，把淤血散开，之后拿草纸沾可以点着的高度高粱酒敷在伤处静养。唐老说这是前人传下来的方子，为什么这样，他也不知道。

唐老还很自豪的说他之所以能够多次死里逃生，并能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没有杀过自己人（中国人）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唐老说，在部队，老兵们一般都有国家民族的意识，但新兵，尤其是抓来的壮丁，基本没有这个概念，不过跟日军打几仗后，慢慢会产生保家卫国、抵御外辱的思想。

唐振南很喜欢看《亮剑》，很喜欢李云龙，说第十军就象《亮剑》里的部队，不管有多大的牺牲，只要新兵补上来，立刻就有老部队的精神，还是那支“泰山军”还是那支虎贲之师。

写到这里，有必要特别介绍一下第十军这个部队，唐振南调入十军时的军长是李玉堂。下辖三个师，分别是第3师、第190师、预备第十师。其中第三师是李玉堂的老班底，他是三师的老师长。但该军最出彩的反而是后组建的预备第十师，师长方先觉，由于在战场上表现出色，成为继李玉堂之后的第十军军长。

据《国民党军简史》，原10军下辖79、190两师，李玉堂原是第8军军长，第3师原属第8军，1940年5月军委会调整第10军建制，第8军撤销，李玉堂调任第10军军长，带来第3师并入10军，原10军190师留下，另调入86军的预10师，此外还包括浙江若干地方军警部队。79师调出改隶79军。（感谢禅人兄指正）

第十军师、团一级主官更换频繁，原因有二，一是牺牲惨重，每次战役，均有师团一级的主官伤亡。打仗的时候师团长表现不佳，是要被十军上下官兵鄙视的。

二是不合格的主官呆不住，看到部下英勇善战，有的主官（包括军、师一级的）就主动让位，另谋他就，否则也服不了众。这种情况下，十军在抗战期间表现的很顽强。数次战役中都发生过整个阵地全体官兵伤亡的战例。

继任的主官，基本上都是从幸存的军官中选拔出来的。

所以只要军旗不到，编制依旧，兵员补充后，亮剑精神依旧，做战顽强依旧。

在第九战区，第十军不是主官薛岳的嫡系部队，在待遇上次于74军，以及第四军。

但尽管如此，由于在各次战役中的出色表现，第十军先后两次获得“泰山军”的称号。一次是武汉会战，一次是第三次长沙会战。

第十军整体风气不错，干部提拔主要看军功，裙带的影响有，但不大。在国军序列中，是由于战绩好，表现出色才慢慢由半嫡系变成蒋委员长的嫡系部队的。

唐振南分到第三师后，参加的第一场大仗就是第三次长沙会战。

由于在第二次长沙会战时，军长李玉堂的指挥系统曾被日军骑兵冲散。李玉堂因作战不利已被撤职，但新军长还没到任，日军又发起第三次长沙会战，李玉堂戴罪立功，承担固守长沙城的任务。

当时安排第三师（师长周庆祥）的任务是坚守长沙城垣。作为长沙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预备10师（师长方先觉），布防在水陆洲、猴子石、金盆岭、黄土岭、林子冲、左家塘、半边山、黄土岭一线。

第190师（师长朱岳）布防在左家塘、杨家山、鞍子山、湖迹渡、复兴市、新河正街一线。

李玉堂把军指挥所设在最前沿的湖南电灯公司内（位于预备第十师的防区内，长沙城外），并声称：“这就是长沙市的四行仓库，也是第10军的四行仓库”。准备一雪第二次长沙会战所带来的耻辱。

1942年1月1日，第三次长沙会战拉开了帷幕。

进攻的日军为第十一军的第三师团和第六师团。

战斗是惨烈的，预备第十师28团战后只剩下53人。第二十九团被打残，团一级主官大部伤亡。同时，日军付出的代价是加藤大队在白沙岭被全部歼灭。我军在加藤的尸体上，得到了日军出动以来的各种计划和命令等文件，得知了当面之敌为第3师团，以及日军其余部队的位置。更重要的是，了解到日军弹药缺乏这一重要情报。

使战区司令薛岳下了命令各集团军按照预定计划快速向长沙外围合拢、围歼敌军；同时命令第10军进行反击的决心。

此外预备第十师还击毙、击伤日军第3师团第68联队的第2大队大队长横田庄三郎以下百余人。

最终，第十军守住了长沙城，使日军处于被我军各部合围的态势，迫使日军退兵。

据说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阿南惟畿在撤退前还赋诗（绯句）一首：今更莫把惊惧生，兵家胜败是常情。

战后，国军声称打退了日军进犯长沙的企图，取得了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日军则称实现了战前的目标，削弱了9战区的实力，有力援助了香港方面作战，是这次会战的真正胜利者。

此次会战，9战区司令薛岳称日军被消灭5万多人，据国民政府军委会及第九战区发表的战绩说：日军伤亡56944人，俘虏日军中队长松野荣吉以下官兵139人，缴获步骑枪1138枝、轻重机枪115挺、山炮11门、无线电台9架及其他军用品；中国军队伤亡官兵29217名。

这个歼灭日军的数字是当时刚刚经历“珍珠港”后在亚洲地区节节败退的以美国为代表的同盟国所乐见的。所以当时被大肆宣传，将其定位为鼓励盟军的一剂“强心针”。

实际的日军伤亡数字，比较可信的应是，战死1591人(其中军官108人)，战伤4412人(其中军官241人)，军马被打死1120匹，打伤646匹。

不管怎么说，长沙未失，日军退兵，沿途还被追打了几仗，怎么也算鼓舞人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第三次长沙会战，发生在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三周，香港失陷后的第六天，与此同时，是一月二日菲律宾首都马尼拉陷落。

因此，一九四二年一月七日伦敦《泰晤士报》评论第三次长沙会战是：“十二月七日（指珍珠港事件）以来，同盟国唯一决定性之胜利是中国军队的长沙大捷。”

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结束给当时的中国政府带来了不少好处：

一、会战结束后第二十二天，美国宣布向中国提供五亿美元贷款。

二、蒋介石就任盟军中印缅战区最高统帅。

三、美英宣布废除对中国的不平等条约。

还是很有收获的。

预备第十师的顽强，使第十军的另外两个师表现的机会不多。尤其是唐振南所在的第九团，还没来得及接触敌军，整个战役就结束了。

1942年3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向第十军的第3师、第190师、预备第10师授民族荣誉旗；李玉堂升任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10军军长；方先觉任第10军代军长；预备第10师副师长孙明瑾升任师长；第28团团长葛先才升任第10师副师长。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薛岳成为名将，更加霸气十足。

把胜利归功于自己战前制定的“天炉作战计划”。忽视了第十军的顽强，忽略了第三次长沙战役中其他参战部队存在的“只要有一点被击溃，则会出现大规模溃败的现象”。

为日后第四次长沙会战的失守，以及豫湘桂大溃败打下了伏笔。

对于唐振南来说，第三次长沙会战后，预备第十师的顽强“亮剑”精神成了第十军的“主旋律”。预备第十师的防守心得也迅速推广到第十军各部队，那就是：防守的时候，手榴弹比“中正式”步枪管用。

接着，三分校第十六期毕业生趁着日军无力发起新的攻势，轮流回瑞金进行短训，以弥补提前毕业带来的军事知识的不足。

再次结业归来后，唐振南升为连指导员（连付）。

下集预告 中国军人唐振南----泰山虎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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