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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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这个俺是这么看的

          我们从小学习写作文时就被严格要求:写文章要有中心思想,写记叙文时情节脉络要清晰明朗。我们所看到的大多数文学作品也都是情节脉络清晰明朗,即或有多条情节线索的,也总是一主多次(比如莎翁的“哈姆雷特”和“李尔王”都是)。但毕竟还是有不少影响力深远的作品同时拥有多条主线和多条次线,比如“高老头”。再比如金庸的“天龙八部”,次线与主线之间的分野不再清晰。如果您再看过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就更要惊异同时十几条脉络并进了。就纯文字而言,蜀山剑侠传明显高于金庸(虽然金庸的文字已达到其他武侠小说家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楼主这个系列小说,现在看来还是有主线的,就是柴进。次线是天罗;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次线就不知道了。柴进先是阳间,然后阴间,再回到阳间,又进入魔界...即使后来他又上了天了,主线仍然是他。另外这部小说跟水浒关系不太大。提及其他水浒人物并展开一些他们的故事,更多地是为了增加趣味性,与小说主线没有必然关联。

          • 家园 谢谢煮酒,

            就象水浒里武松个人有段六七回的小传一样,柴进这一次幽明自由行走得也许长了一些。柴家庄三英会之后,水浒味才能慢慢煮出来。我也着急啊,不过不能贴得太快,否则写作跟不上,帖子就会断流。

            前十五回问题是有的,计划定的太大,所以铺垫的时间也长,我正在想办法调整,对于写作来说,最难是找到好的灵感,写出来倒是快。

    • 家园 629第十五回1

      当下遐霄邀大家入内宴聚,与伍子胥、柴进联步上殿,分三席鼎足而坐。鱼窈儿依柴进身侧就座,殿下拥入一大群神鱼水兽,全都幻化成人形,或欢欣话旧,或私相细语,雌雄杂处,群情鼎沸。

      少顷,有一条老鱼入内,苍然唱道:“开筵——”殿外便有水族捧着食器鱼贯而入,食具有玳瑁盘、红螺杯、蕖叶碗等等,物色夸眩,金碧璀错,非人世间可比。

      殿上主客纷纷举杯相邀,谐谈劝醉。酒过三巡,柴进向伍子胥问起春秋时齐、楚、吴、越诸国故事,他自小游学于书籍之圃,满以为自己熟知历史掌故,可以印证记载,这日听伍子胥侃侃而谈,大惊失色。若如伍子胥所云,每事之起,皆另有曲折原委,古人言行,全非书中面目,甚或忠奸倒置,名号错乱,令他目瞪口呆,连叹史书无用。鸱夷君笑道:“此生也长,游行古今,看那建国称王者不知有几多。目睹其事,对照后来史书,都非实录,天下之恶皆归亡灭者,引善为当权者之功,如此而已。”

      柴进敛容起拜,又向伍子胥求教兵法要旨,子胥遂论其兵书《盖庐》之精义,柴进静听,一一默记在心。

      移时,侍者又上了几盘主菜,案桌上酒食大陈,柴进俯看殿中,一片杯盘狼藉,衣履散落,有老者袒卧,有小儿相逐,龟鳖起舞,鱼虾放歌,熙熙然,陶陶然。

      他环视众人所食,自己与伍子胥皆奉以水鸟,鱼窈儿则食海带及珍奇水藻,遐霄捧一玉鼎自啜,而殿下杂陈的食物则血肉模糊,不能辨识,于是动问。遐霄笑道:“我近年衰老,不受人兽之腥澡荤腻,独爱啜燕血,取其风云之味。下头孩儿们今日推倒一艘大船,愚人血肉,正好作我水族盛宴。”

      柴进一听,知道韩黑獭等恶人最终沦为鱼食,不禁惨然变色,心道:“陷河神也好,卫河妖也罢,原来全是一帮惯吃人肉,惯饮人血的魔怪。我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岂得与此辈对面同食。”

      当下他勃然改容,提膝问伍子胥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夫见此食人景象,如何能安坐席上?”伍子胥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早非人类,况且万物相食之事,何足为奇。”遐霄见他作色,躬身陪情道:“既然皇孙有爱人之心,待罢筵之后,我遣水工将残骨推至滩头,使他们家人有所凭吊,如何?”鱼窈儿亦从旁劝道:“郎君勿怪,此事便如犬噬狡兔,鸡食蠢虫一般,天道如此,是非不足论。”

      柴进酒后气盛,恚怒不语,目中迸射凶光,遐霄王见状,搁杯道:“我有片言,说来与皇孙一听,听后若终不能释怀,割席而去未迟。”鱼窈儿道:“叔父但言,晚辈候教。”

      遐霄道:“今皇孙见我等分食三五个溺死之人,便认为我等狼戾不仁,不屑与我等同席。殊不知天地间最不仁者是人祸,帝王诸侯之家,父子不能相安,兄弟不能相容,君臣仇视,夫妻算计,动辄互相残杀,自死百万,其事遍于书简,有乎?与此相比,禽兽水族所食之人,才共几何?人类又有掘山填河,毁林造田之事,扰我禽兽栖止,夺我禽兽故乡,有乎?与此相比,我辈收回几许失地?更有甚者,贪暴之徒,为了口腹之欲,皮毛之利,屠杀我辈迟钝者不知几多。千年来,我哀我辈族灭者不可胜计,君子既饱读诗书,能为我解此是非否?”言讫,亦悒悒不乐。

      柴进平生最爱飞苍走黄,驰骋弋猎,但凡鸟兽鱼虫,目之所见,必以弓弹击之,为此还在嵩山宝树园被申斥。此刻闻遐霄之言,稍觉惭愧,起身长揖道:“晚辈谨受教诲,然而此身终是人类,不能对此骨肉欢谈,请先辞去。错爱之心,万分感佩。二公若不见恕,杀之亦无怨。” 礼毕,挽起鱼窈儿,便欲退席,遐霄王见状,微有不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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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此尴尬之时,殿外忽有一只绿毛水鸭,口衔一卷竹册,奋翅飞入殿中。龟都尉连忙从它口中接过竹卷,呈献到王者手上。遐霄王阅毕,将竹卷扯断掷地,对柴进和鱼窈儿道:“你两个休去,梓潼张垩子纠集部属,此刻正在河岸上叫嚣,要我将你两个交出。”鱼窈儿一听,知道张垩子坦然叫阵,想必已经找到了对付却邪镜的方法,蹙眉不语。

      伍子胥起身道:“诸位勿忧,暂且戒备,待我回营调动水师助战,与大家同心协力,灭此丑类。”遐霄王道:“有劳鸱夷君奔波。”伍子胥略一拱手,转身又对鱼窈儿和柴进道:“你两个随军而去,看我们为阿苍阿陆报仇,为你们雪恨。”柴进愧谢。

      伍子胥去后,遐霄王推案而起,走到阶前传令,命令河里的水精们到石笋滩下的深水中集结备战。殿中数十个水精头领齐声答应,纷纷打起精神,出去准备。遐霄王吩咐螺太宰留守王府,自引柴进、鱼窈儿、龟都尉及水兵水将三百员,来到距离府署不远处的石笋滩水域。

      是处河水甚清,水下草青沙软,伍子胥部已经和卫河里的水精们会师完毕,鸱夷君一边指挥布阵,一边高声训话,词情激昂,水兵水将们个个踊跃,呼声鼎沸。

      伍子胥又分发旗帜,将水精们编成三军。哪三军?居左为左军,执白旗,为首的是獭将军、鲤副将;居右为右军,执黑旗,为首的是从南方来的鳄将军、鳜副将;遐霄和伍子胥自领中军,执红旗,遐霄身后跟着鳝军师、龟都尉、鱼窈儿、柴进等。

    • 家园 板凳!

      楼上的不带占两次沙发的!

    • 家园 628第十四回4

      大龟入内须臾,出来请二人进入会客的偏厅坐下,说道:“大王览贴欣然,正更衣,贵客于此稍候。”言讫,敛手离去。柴进仔细环顾,只见厅内甚清敞,帘幙陈设都是王者做派。侧墙上镶有灯架,架上放着一颗直径三寸的明珠,晕光如月,泛照室内。屋顶极高,屋内不见有梁柱,屋四壁嵌饰着砗磲、水晶、玛瑙等等,熠熠晃晃。地面打扫得极为光洁,冷滑呈绀碧色,不知是何材质。逡巡,大龟揭帘而出,小声曰:“主君且至。”柴进和鱼窈儿连忙起身迎拜。

      帘后走出一个妖精,鬓发洞赤,神气严耸,视瞻高远,一身长衣垂地,衣上镶满甲片,浑不似世间仪服。此君见柴进,愕然道:“阁下岂非人间之人?”柴进道:“然也。在下河北沧州人氏,姓柴名进。”鱼窈儿从旁道:“女侄不幸,与陷河神失和,今已与之决绝,随柴郎出奔,望长辈莫怪莫笑。”遐霄王欣然道:“张垩子素非善类,既失我儿之意,弃之莫惜。柴郎风流蕴籍,甚得我心,今后永为亲戚可也。”柴进喜笑,遐霄又曰:“贤侄贤婿大可宽心在此长住,若蛇贼追来,我和他算一算卖阿苍,杀阿陆的旧帐,必教他吃足苦头。”

      鱼窈儿听他说起阿苍阿陆,泫然流泪。遐霄王斥道:“叔侄重逢,理应欢喜,莫哭!龟都尉击鼓,召集臣工们都到大殿,与王侄及驸马相见。”大龟答应一声,迈开步出门去了。

      遐霄王遂请柴进夫妇就坐闲话,言词问接,情意款然。俄顷,水府中响起一阵擂鼓声,遐霄起立,邀请柴进夫妇随他前往正殿。他们从侧门出,走过一座画堂,来到府署正殿。殿名凝碧殿,殿中聚立着一群水妖,见遐霄来,纷纷蹈舞,口呼“千岁陛下”。遐霄微笑,招他们近前,逐一向柴进介绍,无非是些虾臣蟹士,螺太宰、蛭侍中、鳝军师等等。众水妖见主公亲自引见,无不倍加礼敬,竭力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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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寒暄,忽有一只水鸭精扑入大殿,禀报道:“钱塘潮神伍子胥率部众三百来访,今被獭将军阻在魏县水域。”遐霄王大感惊讶,心道:“子胥素与我友善,每一月或四五十日便来相见,亦是常事。此番未发文书知会,辄带兵入境,是何缘故?”遂吩咐鲤将军、鳝军师两个,也率部属三百,前往下游接洽,其余臣工留在王府中候命。

      移时,鸭又通传曰:“伍子胥勒兵魏县,自与鳝军师来府说明因由,车驾将到门外。”遐霄王大喜,戴起玉华冠,率领柴进、鱼窈儿及满朝公卿出门迎候。

      柴进眺望,只见远处有一头水牛拉着鳖盖车凌空而来,木轮滚滚,直抵前庭。龟都尉一摆手,水精们鸣锣响钹,以示欢迎。车中下来一个青袍人,头戴鲎鱼冠,腰悬三尺剑,风仪秀整,不甚年高。此人姓伍名员,字子胥,被吴王夫差赐死之后封神,绰号鸱夷君。

      鸱夷君向四周团团一揖,乐声顿止,他轩昂向前,与遐霄王见礼。遐霄王牵其手问:“子胥,子胥,为何而至是也?”伍子胥道:“我前日在神座上盘坐,忽入梦境,梦中见有兵人数千,引黄河水灌入卫河,卫河皆浊。醒来想之,兵人者,战争之兆,黄河者,黄泉之兆,此梦意象大凶,不利卫河主人。我忧心如焚,只怕通信已迟,遂带领浙东水军三百,沿运河北上,到魏地驻防,为吾王攘此恶兆。”遐霄笑道:“梦事常颠倒,何必尽信!况且此梦并非只有一解——黄河深阔,卫河浅窄,引黄入卫,岂非我卫河壮大之兆?卫河获水,则下游冀州、恩州、沧州之田,尽得解渴,生民受惠,怎不是吉兆?”

      子胥道:“你我相交,情贯千载,既有不测之兆,伍员哪得不至?且由我在卫河中驻留一月,若有事,将效死力,若无事,卷甲收兵未迟。主人须念我心意,万莫逐客。”遐霄矍然谢曰:“君子情深义重,老螭今日生受,铭德怀恩,感佩万分。”言讫,转身对鳝军师曰:“你休辞劳苦,速去准备酒食,到魏县犒劳南师。”鳝军师领命去了。鸱夷君抱拳,逊词答谢。

      二人牵手入内,子胥看见鱼窈儿,猝然失声道:“阿也!谁家好女,真美人也!”遐霄王傲然笑道:“此是我家侄女鱼窈儿。”子胥叹道:“鱼美人名不虚传。”又道:“昔有海豹子阿陆,与我意气相合,往来密切。至今每想起你们遭陷河神暗算,犹觉气愤难平。鱼姑娘何时脱身,可喜可贺!”

      鱼窈儿道:“多承鸱夷君记挂。我得周朝柴氏皇孙柴进冒死相助,逃出魔窟,今后与他厮守。”柴进欣然上前,叉手致敬道:“快哉,今日得见古之烈士,在下沧州柴进。”伍子胥将他打量一番,回礼赞道:“王孙好骨相,光采照人,润泽枯魂。”

      两人互道寒暄数句,柴进问道:“世传伍大夫因忠正而遘凶,处革囊之大困,入渊泉之九重,不知如今归于何处?”子胥慨然道:“上元夫人怜我冤深恨重,致我于钱塘水云间三千年。我心怫郁时,则鞭浪山驱逐波涛,聊作舒发。”柴进嗟叹一声,动情道:“大夫故事,记载于史籍,传颂于民间,是非炳然如白日。英雄事业,精忠之意,永垂千古。晚辈颇为之快意,既相逢,当为此痛饮一场。”伍子胥一笑,挽其手同行。这边遐霄问曰:“子胥可知那天雄星阿陆魂归何处?”子胥道:“他已投胎,今在东京城为人。”

      通宝推: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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