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整理】美国记者:抗战壮丁营如同纳粹集中营 -- gaoge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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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整理】美国记者:抗战壮丁营如同纳粹集中营

    [SIZE=3]获普利策新闻奖的美国记者:抗战壮丁营如同纳粹集中营[/SIZE]

    高戈里

    改造国民党起义部队专题博客外链出处/

    摘编按语

    前段时间,博联社一位中共党员贴出一篇题为《抓壮丁与蒋介石独裁》的文章,评说《抓壮丁》"对蒋中正先生的讽刺实在不够公允",讨论中,该中共党员向我郑重建议:应该"走出国门",看"历史档案(如美国)"。为了不辜负这绝好建议,我将美国人以及国民党文武高官关于中国抗战壮丁的历史记载陆续贴出来,与各方共享。

    西奥多·H·怀特,中文名字白修德(1915--1986),美国著名记者、普利策新闻奖获得者。1939年赴重庆报道中国抗战新闻,任美国《时代》杂志通讯员、远东首席记者。他与贾安娜合著《来自中国的惊雷》,对国民党军队虐待抗战壮丁,有过非常详细的记载,现摘选如下:

    七百万抗战壮丁无影无踪了

    多年的僵持局面,已使中国军队成为软弱的、军心不振的、没有组织的一大批人,被敌人鄙视,被它自己的人民视为外人,被它的政府忽视,被它的盟军嘲笑。谁也不会怀疑中国士兵的勇敢,但中国军队本身却并没有运动力,并没有实力,并没有领导。

    简明地列一些数字,要比写几本大书,更能说明中国军队的状况。一九三八年,当日军初步攻势结束之际,华军共有四百万人。这之后的六年间,中国政府每年征兵一百五十万人;至一九四四年,军队的名单上至少应有一千二百万人,但当时只剩四百万人了,就是四百万人,也还是客气的说法。其余八百万人哪里去了呢?谁也无法确知。这其间僵持的数年中,战死和受伤的也许有一百万人。其余七百万人就干脆无影无踪了。他们失踪了,因为有些人由于疾病和饥饿而死亡,有些人个别的开小差回了家,或大批的投降了敌人。

    被虐待致死的壮丁多于阵亡士兵

    中国有征兵制,征兵的方法是最简单和最无情的。中国的征兵毫无编号,体格检查或合法免役等办法。重庆政府决定要多少人之后,就指令每省应出人数,各省再指令各县各乡,于是就开始征召。在某些区域内,征兵比较诚实点,但整个而言,办理征兵之贪污腐化,不可以言语形容。有钱的人是绝对不必参战的,各地官员以划一的公开的价格,把免役证卖给有钱人。任何农民,只要凑得出钱,就可以贿赂避免兵役。最后被抓住当兵的人,往往是最无法离家的人。一区内壮丁拉光之后,就绑走过路人,或从有组织的壮丁贩子里购买壮丁以充数。征兵过程中,壮丁有的被杀掉,有的给打伤;有时他们在到达营地以前就饿死了。中国军队里的士兵从没有假期,从不回家,极难得收到家信。进入军队,通常就是一种死刑--死在路上,死在征兵过程中,死在野蛮的新兵训练处及长途行军中的人,要比进入军中后死的人还多。

    受训之后还活着的壮丁到达前线军中,其境遇比被征时也好不了多少,因为中国军队是在战场上慢慢饿死的。如果运气好,官长诚实,而且一切都按照规程办理的话,中国士兵所吃的是米饭和蔬菜。他的口粮照规定是二十四两米一天,但是十分不足的。米以外的食品,偶而有些青豆萝卜之类。

    军中病症千奇百怪,最多的是由于挨饿而起的病。由于他们的体格被恶劣的食物、失眠以及多年的前线生活所腐蚀,浮游着的任何传染病都极容易侵染中国士兵。

    华军内部的贪污,好象心脏里生了癌

    华军内部的贪污,好象心脏里生了癌,四肢百骸都受感染。战争将近结束时,差不多每一师每一军都是受个别待遇的。每个师长领到一笔钱后,就随意拨一点出来作为军医、饷银、菜蔬以及作战意外事项的开支。在通货膨胀日益厉害的时候,军官们也许觉得比起国内任何集团来,自己站在贪污的最好的战略地位上。譬如,一个师长领到了一万人的饷银和军需品,应该层层发放给他的部下。但花名册上有一万人的一个师,实际上也许只有九千人--或七千,或五千人!花名册上的兵力和实际兵力的差数,就可以衡量一个指挥官塞入腰包内的钱究有几何。不仅如此,他给活着的兵士吃得愈少,他的利润愈多。揩油之弊,在中国军队里不胫而走。薪饷表是虚报的。米账是虚报的。这弊病弄得这样彰明昭著,以致将军们认为贪污是自己的权利。每师应有一万人左右,但很少有一个师在六千人以上--而且光是补充病兵死兵,也得经常征调新兵入伍。至一九四三年,有些部队每师官兵少至二千人。

    军官们对待士兵好象对待畜牲

    中国军官们对待士兵好象对待畜牲。在官长的奇癖怪想之下,士兵可以被拷打,被杀掉,责罚的方法中包括割掉耳朵和鞭笞。训练班里的美军人员抱着嫌恶之感,常可看到士兵被罚以赤裸的膝盖,跪在石子很多的操场上,两手反绑着,晒在炙人的太阳下,直至昏倒为止。士兵不仅是军官的私人仆役,也是军官太太和家属的私人仆役。事实上,士兵如获得机会成为军官太太的仆人,就交了好运了:他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脱掉制服,换上白色的仆役短衫,又变成一个平民。部队行军时若经过其中很多士兵的家乡地区,是很危险的,因为那些人这就会走入山中,一去不返。有一支八百人的部队从华北的甘肃出发,行军到昆明去入美军办的训练班,在路上有两百人病死,三百人开了小差。另有一师人从华北向南行军--也许是快乐的,也许是不快乐的,要看各人的观点如何而定--经过四川。该师大多数士兵原来是从四川征出来的。该师出发时七千人,到达目的地时只有三千人,因为整排整连的人失踪回家了。

    对于中国若干高级军官,最客气的说法,也得说他们是不够格的。他们除了偷窃部下的食物和钱款,漠视他们的疾病,残酷地殴打违背纪律的人以外,自己也是很坏的领导者。......在战场上见到过中国兵士的人,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勇敢,但指挥官这样无益地浪费他们的勇敢,使旁观者为之伤心。

    是军官让士兵变坏

    遍布华军内部的残酷和痛苦,不仅使高级军官和参谋人员堕落,也使一般士兵变坏。士兵被看成饿着求饭吃的狗,他所受待遇如此,就设法从比他更弱的人--农民那儿尽量攫取东西,这样采解决自己内心的不满。

    一九四三年,有一位年轻的中国记者奉派至鄂西,对"鄂西大捷"作一报告。中国报纸上是把这次"大捷"吹成为可和斯大林格勒之役相等的胜利的。他在此役结束很久之后写下一篇通讯,这篇文章未得刊出,是幻想破灭和失望的范本。这位记者并未发现胜利,却发现此役华军损失了七万至八万人,敌军损失了三千至四千人。更惊人的,是他发现人民是冷淡的。他的通讯说:

    在政治上,为什么农民成为我们的敌人呢?因为我们自己把他们推到敌军方面去。在敌军到达沣县和津市之前,形势危急时,当地驻军下令人民疏散,每家只准留下一人。两天以后,又有一道命令叫人们全体撤退,一个人也不准留。如有违背,以汉奸论罪。老百姓走了之后,(中国)驻军就在全城抢掠,把抢到的东西搬走。年纪太老不能离家的以及不愿离家的人,全给杀掉。有时连房子也一起烧掉。我到津市的时候,驻军抢来的老百姓的衣服仍在市上出售。我和老百姓谈过话。开头,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后来我提起重庆,说我是来视察的,他们就左顾右盼,看到没有人在旁边,其中一个人就把四个指头放在桌上,然后再把手翻转来。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要说的是(中国)四十四军把全城抢光了。他低声对我说,驻军曾经强奸,抢劫,放火,杀人。老百姓知道军队抢光了该城后,就想回家,但军队不准他们过去,要过去必须出钱。每人得缴献五百元至一千元。八十七军也是如此。

    在前线旅行的时候,许多人告诉我说,他们觉得敌军到来时不会有什么扰乱。这使我很诧异。老百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种消息,是值得加以调查的。事实上,敌军进占时,并未扰民。他们在任何地方过路,都只要求茶水。于是大家都说敌军比国军好了。他们说起国军时,觉得自已是第三者,仿佛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军队。敌军撤退时,却大规模地烧杀,使他们懊悔都来不及了。敌人对中国人民,是异常奸猾诡谲的。

    提高国民党军队战斗力"惊人的简单"

    史迪威要求把这种自私,无能和腐败从指挥部里清涤出去,让一九四四年的中国军队--一支如此贫病与饥饿的,在骇人听闻的领导和野兽般的虐待之下的军队去打日本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缅甸.史迪威捡起了一九四二年战役后的中国残余部队,把他们从渣滓锻成了战争中钢铁;他所用的方法其实是惊人的简单,但是却无可非难的成功。他给他们给养.给他们衣服,训练他们,武装他们;于是缅北这支军队的中国军官开始懂得了一个现代后勤制度的用途,也学会了领导进攻的技巧。史迪威曾经带领着这些军队深入丛林地区,让他们个别去领导,信任他们,加强他们胜利的信心。两年来,他曾企图把中国国内更广大的军队也变成象他在缅甸所创造的精兵。但是他每一步都得去争取纸上的协议;就是后来纸上答应了,实际上还是毫无结果。

    早在珍珠港事件以前,中国就答应过让美国人用现代方法和技术来替中国训练一支三十师的大军;可是当协议成立以后八个月里,他们却都不在纸面上把师名指定。他们答应了史迪威,给他头等体格的士兵好进行缅甸的攻势;可是送到美军军营去的,凄惨的,残废的,和营养不足的壮丁当中,百分之五十都不得不在第一次体格检查时就退回了。虽然中国曾经答应过一定保持史迪威几个进玫师的人数充足,可是当一九四四年下半年时,他在缅甸的军队就有几千个缺额,滇西怒江区的几师更有上万的缺额。一九四二年时,史迪威曾经要求过,至少要给在前线上的中国军队充分的饮食,可是十八个月以后,由于他的催促,也不过只是在中国军队的盐泡饭的伙食上每月加上了一磅肉和几磅豆而已,而且就是这样的所谓改进,也只限于少数在怒江的精锐师。

    "中国最黑暗的史迹"

    整个中国都沸腾于征兵拉丁的浪潮中,而征兵之残暴野蛮,冷酷无情,以及贪污舞弊,就算在中国最黑暗的史迹上这也是恶劣透顶的。由于政府的虚伪誓言硬说今天一切均已改善,痛苦就变待愈益悲惨可悯。因为许许多多的人都用金钱来避脱了兵役,保甲长之流就无法征足额的兵。于是为了要供应足够的"人肉"就出现了有组织的巡逻队,逡巡四乡,绑架路上行人,再把他们出售给村中的大亨。军官在他们自己范围内也做着同样的交易,所以对于壮丁的体质衰弱等,也没有了怨言。在成都,一个黑市的壮丁--被这种巡逻队绑架而去的肉票--可以卖五万至十万法币,相当于买五袋白米或是三只猪的价格。

    在四川某县里,一个村长带着他的武装村兵把守在交叉路口,抓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和他的孙儿。那孙子原本是陪着他祖父去医院看病的,但这理由并无济于事,村长还是把他们抓进了壮丁营。还有另外两个村子的村长亲自带了他的卫队到船埠上去抓船夫,船夫出示证件证明他们正从事于一个重要的工作,而且都是免役的。可是结果是,两个人被活活淹死了,一个被鞭打至死,一个的手指被砍去,十多个人被抓了去。还有一次,一个连长带了他的士兵去大路上抓壮丁来填充他的兵额,抓到了一个便衣的路入。可是这个人却是一个比这连长位置更高一层的营长,这连长于是恐怖万状,当场就把这营长打死,随后又畏罪自杀了。尽管政府的宣传机构不断散布堂皇的诺言,恐怖依然笼罩着所有乡村的道路。壮丁都纷纷逃离家舍,在丛山中组成匪帮以待抽丁的平息。青年农人都不敢赶猪担米去城里售卖,怕的是在路上人财两失。

    抗战壮丁营如同纳粹集中营

    实际上,中国人并不怕为国家出力卖命,人民的爱国心是从来没有低减过的。只是他们个个都深知壮丁营是个什么样子。政府的规定就可以作为最有力的反证。政府的规定是:官员不得在壮丁食米中掺杂砂粒,不得掠夺壮丁带来的衣着、被服,或私人用件,不得对壮丁私刑拷打或夜晚禁闭牢房等,并且不得向壮丁家属勒索壮丁制服费或给养费。战斗部队的情况是够可怕的,但是与壮丁训练营比较起来,前者就成了天堂。壮丁吃到的比挨饿度日的士兵还要少些,有时他们连水都喝不到。他们当中许多都被剥了衣服而睡在泥地上,他们被鞭笞:死掉的壮丁底尸体可以放在那里几天不管;在许多区域里,最后能到达前线的壮丁还不及入伍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当欧洲贝尔逊和布钦华尔德集中营的惨绝人寰的故事传来的时候,那时正是中国这种征兵的高潮。在成都参加壮丁营工作的医生对于德国的这种恐怖手段却并不觉得甚么惊讶,他们说,一切关于纳粹集中营的描写,简直就和他们所工作的壮丁营一式一样。靠近成都的一个壮丁营要接受四万个壮丁来受训入伍,但是在来营途中有许多人就已死了,能够活着拖到训练终了的,结果只有八千人。据说还有一队一千名的壮丁,由于训练官员的失职竟死亡了八百名之多。

    通宝推:沐右,镭射,阴霾信仰,立金洪海亮,思炎,老老狐狸,老芒,playpig,fighterbruno,左手拈花,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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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我说咋看着这么眼熟悉呢

      我说咋看着这么眼熟悉呢,前两天刚淘了本这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读,刚好读到这部分...

    • 家园 记者真能嘴炮

      他在壮丁营里找得到毒气室吗?

      德国纳粹是故意虐待、残杀甚至“最终解决”+剥削战俘和犯人的廉价劳动力,中国这边是生产生活条件+管理水平的极端落后(包含着极大的对p民生命的漠视,但并不是故意杀人),两者是一码事吗?作者把中国壮丁营和纳粹集中营相比,就是要故意混淆二者,让大家忘记纳粹这种怪物是脱胎于西方文化之中,而西方的文明和制度则有着其根本的缺陷。

      作者没有说出的结论就是:纳粹只是我们西方文明的特例,我们真正的“文明人”都是反对底;相对照的你们中国人即使站在我们正确的阵营之中,仍然日复一日习以为常地犯着和残暴得“异常”的纳粹一样的罪行,说明中国人的野蛮落后程度根本和纳粹一样,跟我们西方文明国家的距离根本不可以道里计啊!

      西方人贬低大跃进、反右、文革是历史上仅有的可以和纳粹相提并论的罪行的言论也有的是,那个时候大家都眼睛雪亮地指出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怎么这个时候就都照单全收了呢?要知道洋大人的西方中心主义可是从来都没变过啊……

      • 家园 抗战,运送新兵1000人,到前线只有100人,呵呵

        这个不是我说的,陈诚在回忆录里面说的,他是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听空一格说的。这应该假不了那里去。

        记忆中,陈诚还回忆说,运送壮丁到前线,官不管兵,饿死了就地抓兵,就这个样子还只能送十分之一。真正死多少,天知道。

        冯玉祥回忆录中有一段,说他去募捐,到了一个地方,大家请他住一间鬼屋,镇镇邪气,说为什么成为鬼屋,因为当年运送壮丁3,4百人,为了怕逃跑,当官的把他们关在这个屋子里面,锁了门,结果空气不畅,全闷死了。

        • 家园 【文摘】陈诚谈民国兵役

          [SIZE=3]陈诚谈民国兵役[/SIZE]

            

            战时地方行政,最难办的就是所谓“军差”。军差者,征兵、征夫、购粮三种工作之统称也。

            这三种工作,都是向人民征发血汗的工作。照道理讲,人民受国家的保护,才能安居乐业,一旦国家遭逢危难,人民为了争取国家的安全、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因而拥护国家的号召,流汗流血,原是义无反顾的事。不过话虽如此,也要顾及以下几项事实:

            一、政府是否充分尽了保护人民的责任?

            二、政府与人民之间是否有痛痒相关的传统?

            三、在大多数人民意识中是否认为这是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牺牲得有无价值?

            四、各级行政官吏是否公正无私素受人民敬爱?

            如果这四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是”,我敢断言叫人民流汗流血,不用说在国家危难之际绝无问题,即使是在平日,人民也会踊跃应召的。相反的,如果这四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自然又当别论。因为人民觉得胡乱地流汗流血,是心所不甘的事。假如他们再发现有好多人的安富尊荣是寄托在他们的血汗之中的话,他们宁可去做叛徒,也必不肯代人牺牲

            不幸得很,我们在抗战期间各省所做的兵、粮、夫工作,就正是在以上四个问题否定的答案之下推进的。

            共产党为什么裹胁日众?又为什么终于窃夺了政权?老实说,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在军差上逼反了人民

            关于粮与夫的问题,将在另节中专题讨论,本节先谈一谈湖北的征兵问题。

            开首我想抄一篇有关兵役状况的报告。这报告是蒋梦麟博士于三十年(一九四一)七月任中国红十字会总会长时,写给委员长蒋公的一篇视察报告。内云:

            

            梦麟此次视察黔、桂、湘红十字会医务工作,道经贵阳至独山,计程二百三十公里。再自贵阳至镇远,公路二百六十三公里,均东来壮丁必经之道。沿途所见落伍壮丁,骨瘦如柴,或卧病道旁奄奄一息,或状若行尸,踯躅山道,或倒毙路旁,任犬大嚼。所见所闻,若隐蔽而不言,实有负钧座之知遇。谨举例上渎,幸赐垂鉴:落伍壮丁手持竹杖,发长而矗立,形容枯槁,均向东行,盖其心必念家乡也,沿途所见者十余人。

            在马场坪见一落伍壮丁,年约二十左右,病卧街旁。询之,则以手画地作“吾伤风”三字。问其自何来?曰:“宣化。”继曰:“头痛眼看不见。”遂嘱同行医生以药物治之,并予以法币十元。翌晨见其已能立起。同地又见落伍壮丁倒卧街旁,以电棒照之,但略举目,已不能言语,翌晨死矣。

            在离龙里县城一华里公路旁,午前十时左右,见一大黄狗在一死壮丁左臂大嚼。

            渝筑路上桐梓县在寓所后面院子里,见壮丁百数十人正在训练中,面黄饥瘦,食时,见只给饭两中碗。

            旁观有中央军校毕业之李上校叹曰:“天哪!这种兵怎么打仗?唉!办兵役的人啊!”

            据黄平县长云:“有一湘人挑布担过重安江时,遇解送壮丁队,被执,坚拒不肯去,被殴死。即掩埋路旁,露一足。乡人恐为犬所食,重埋之。湘人苏,送县署,询之,得知其实。”

            黄平县长捡得道旁卧病壮丁七人,送医院治之,死其六。其余一人病愈逸去。

            据马场坪医生云:“有湘人十余人,挑布担迤逦而行,近贵定县,遇解送队,数人被执,余者逃入县城报告。适一卡车至,持枪者拥湘人上车,向贵阳行驶。湘人赂之,被释。方下车时,以枪击毙之曰:彼辈乃逃兵也。”

            据镇远红十字分会长云:“分会有掩埋队,见有死而暴露者,有半死而活埋者、有将死而击毙者。”

            韶关解来壮丁三百,至筑只剩二十七人。江西来一千八百人,至筑只剩一百五十余人,而此百余人中合格者仅及百分之二十。龙潭区来一千人,至筑仅余一百余人。以上所述,言之者有高级文武官吏、医生、教员,所言大致相同。

            战事起后数年中,据红十字会医生经验:四壮丁中一逃、一病、一死,而合格入伍者,只四分之一,是为百分之二十五。以询之统兵大员,咸谓大致如是。若以现在之例计之,恐不及百分之十矣

            

            这篇报告真是一字一泪,足见我们兵役行政黑暗到什么程度。然而这还只是关于新兵接送及训练方面的情形罢了,还有更使人痛愤的事就是征召方面的舞弊。

            我国创行征兵制度,始于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公布的“兵役法”,原定于二十五年(一九三六)三月一日施行,但事实上未能做到。二十六年(一九三七)七月,抗战军兴,八月,国民政府颁布征兵令,实则与募兵制同时并行。二十七年(一九三八)三月国民党临时代表大会又有努力推行兵役制度决议案,始决心普遍推行征兵制度。并根据一般民主国家之精神,以“平等”、“平均”、“平允”之原则为制定“兵役法”之标准,谓之“三平原则”。所谓平等,即不问阶级、不论贵贱,凡届兵役年龄之男子,均须服行兵役之谓;所谓平均,即征兵一定数目,依国内各处人口壮丁之多寡,而配赋一定之比例,平均征集之谓;所谓平允,即凡届兵役年龄之男子,依“兵役法施行条例”应予免役、缓役者,即免缓其役,其不当免役者,虽富贵子弟亦不能除外,一依平允办法处理之谓。

            这三平原则,有人称之为建国建军之宝典。

            三平原则从文字上看确实冠冕堂皇之至,然一究其内容,就知道事实上大半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被征召的新兵,除配赋数额伸缩性不大,姑置不论外;平等、平允云者,简直就是不平等、不平允的别称。大抵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可用种种方法避役,那么所有的新兵,实大半都是穷苦无告的农民。这件事充分说明当兵的人只是平日与国家毫不相关的人。反之,平日受国厚恩的人,倒有不服兵役的特权。天下事之颠倒反常还有比这个更厉害的吗

            所以新兵入营,例须由老兵荷枪实弹押送,还怕他们逃跑,就又想出绑送的办法来。招摇过市,宛如集体“出大差”,腾笑国际,蔚为奇耻,非一日矣。

            我在湖北办兵役,自知德信未孚,从根本上激发人民油然而生爱国之心,自动地踊跃从军,愧有未尽;但兴利除弊,尽可能地希望把役政办得合情合理一点,则是不敢后人的。几年来的措施值得说一说的有以下几点:

            一、决定向士绅阶级子弟征兵:我们认为抗战军兴后的征兵业务,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抗战初起时为限,征兵对象以游民为主体。此时因抗日情绪达最高潮,颇有自动入伍者,游民入伍,在个人尽了国民天职,在社会减少消费者,为役政最合理时期。第一阶段为时甚暂,即转入第二阶段。在此时期游民已渐次肃清,征兵对象遂以穷苦无告之农民为主体。农民因为以土为业,行动最受限制,所以自古出钱出力的事,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我们第二阶段征兵也就走了这条熟路。姑不论这种办法够不够公平?能否服农民之心?单就当兵就不能种田的情形来讲,也会妨害粮食生产啊!所以第二阶段的征兵业务,有亟待改弦更张之必要。在湖北说湖北的话,从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起,我们即已开始第三阶段的征兵。这一阶段的征兵特点,就是以富绅大族及公务人员子弟为主体。我们首先废除了纳金缓役的办法,使士绅子弟不得凭借权势财力逃避兵役。此议一定,民间不平之气,为之消解大半。

            二、调整兵役机构:湖北省军管区司令部成立于二十七年(一九三八)二月,后经撤销。二十八年(一九三九)五月复奉令恢复,组织异常庞大。三十二年(一九四三)三月改组,保留军管区司令部名义,将内部缩编为兵役处,仅设四科二室。又本省原设三个师管区,每一师管区内又各设四个团管区。三十年十月取消团管区,增设两个师管区。又县级兵役机构于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始设县兵役科及社训总队部,旋改社训总队部为自卫总队。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十二月,裁并兵役科及自卫总队为国民兵团,组织常备队、后备队、自卫队、预备队等四种;三十一年(一九四三)九月,裁并国民兵团,业务移交县政府军事科接办。

            以上是本省兵役机构调整的大概。简单地说,就是改大为小,改多为少,并尽量减少层级。这样的改法,责任分明,事权统一,效率提高,是最显著的好处。尤其过去兵役人员之多,有人说征兵的人员去当兵,即不须另外再征,虽是一句笑话,亦可见调整机构之为必要也。

            三、征一兵不如救一兵:这是我带兵经常强调的一个原则。征兵难,使新来的兵由愚而明,由弱而强,由疾病而健康,由不能立正稍息而至能征惯战,其难不知要超过千百倍。所以“管”、“教”、“养”、“卫”才是征兵的中心工作。我们所能做到的事项是:

            纠正兵役人员态度粗暴及虐待新兵:通令各级兵役机构严禁虐待新兵,并于派员考察役政时以改善新兵生活为考绩重要部分,随时报请奖惩。

            按期制发服装:新兵所需被、服先期制办,随兵拨交。

            设置新兵招待所:就各县原有庙宇及常备队房舍加以扩充修葺,为招待新兵之用。

            四、优待出征军人家属:优待出征军人家属,是提高士气最有效的一种办法。因为第二阶段以后征来的出征军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社会上的生利者和家庭中的中坚分子,他们离开了家,一家人的生活便陷入无所凭依之境。所以优待征属,足以减轻军人后顾之忧,使得安心服役,藉可减少逃亡,关系至为重大。无如一般兵役机构,视此要政等于具文,本省有鉴于此,对于优待征属,除遵奉上级命令办理外,并由本省于三十年所召开之兵役会议,决议有效优待办法八项,通令切实遵行。这八项办法是:

             发给应征军人安家费,不得少于一百元;

             各县设立平民工厂,尽先收容贫苦征属;

             制发征属荣誉门牌;

             编组代耕队实行出征军人田地公耕;

             对征属提前二五减租,并保障其租佃权;

             征属所负债息不得超过一分;

             各县量力设立养老所,收养六十以上之贫苦征属;

             定期慰劳征属,施以物质上之救济或精神上之安慰。

            以上这些措施,并无特别出奇之处,所堪引以为慰者,就是我们所说到的,大体都已做到,如是而已。

            《大公报》记者朱启平君对于我们的役政,居然还加以谬奖(见第三章第一节),真要使人汗颜

            归结起来说,我认为役政能否办好,全看能否冲破两道难关:即清查户口与激发天良,是也。果然户口办得好,壮丁的年次、数目,均了如指掌,则征召新兵,有如按图索骥,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难处。不过清查户口,却不是想做就做的事,姑不论人手、经费、技术等问题急切不易解决,单就时间来讲,几千年做不好的工作,要于仓卒之间应手而成,天地间也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本省于三十一年二月才于民政厅设户政科,这只能算是户籍行政的一个起点。直到我离任时止,湖北的户籍行政仍在继续办理中。户籍一天办不好,兵役行政就一天不能弊绝风清。不阶而升,必不免于颠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另一个难关,就是工作人员的天良,如不能激发起来,则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我所说的天良,相当于孟子所说的四端。四端就是人所共有的是非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恻隐之心。四端本为人所共有,但由于外界物欲的引诱,往往隐而不彰,于是而有天良丧尽之事。如蒋梦麟博士所报告的,那些兵役人员简直就是“人相食”,哪里还有一点天良存在?人到了天良丧尽的地步,就是户籍办好了,兵役行政也还会暗无天日的

            湖北省党政军联合督导团第二分团副团长李辉武,于三十年(一九四一)九月出发兴山、保康等七县督导各项施政,于征派兵夫报告中云:“谷城征兵弊端甚多。本团在谷城时,曾召集全体保长,训以礼义廉耻之大义,均为动容,多陈愧色。”

            这段报告究有多大的真实性,我不敢说。但我们不能完全否认,“激发天良”之为可能。古今中外多少圣哲纵然知道言语的为用有限,可是言语之终不可废者,以此。

            我对于湖北兵役行政所能尽到的力量,也就在这一点上。我曾舌敝唇焦地和兵役人员讲说:征兵关系国家存亡,是一种神圣工作,非大智大仁大勇者不能担任。但究竟有几人因为我的言语而把天良激发起来,还是很难说的,也只有尽我的心而已

            

          通宝推:老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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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沉痛哀悼未上战场身先逝的抗日壮丁
    • 家园 我在美国好几个图书馆里都看见过一张抓壮丁的照片

      在好几个图书馆里,看过些讲中国近现代史的书,好几本书里都有一张抓壮丁的照片,一个壮丁被绳子栓在腰上系着,绳子的另一头在一个骑马的军官手上牵着,就这么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地行进着。

    • 家园 抓两个翻译中的虫

      当欧洲贝尔逊和布钦华尔德集中营的惨绝人寰的故事传来的时候

      贝尔逊-贝尔森,也称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Bergen-Belsen),关押者包括《安娜日记》的作者安娜·弗兰克。由英国军队解放。

      布钦华尔德-布痕瓦尔德(Buchenwald),在魏玛附近,关押者包括德共领导人台尔曼。由美国军队解放。

    • 家园 这些文字对国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其实不只是国粉,对很多普通人也是一样。

      毕竟能够思考的人是少数。

    • 家园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给国军招魂

      说国军一无是处丝毫不是什么夸张。打仗不行也就罢了,还祸害人民。这种自绝于人民的军队不灭亡,这种视人民如草芥的政权不灭亡,天理何在?

      声望、乐善不足,需至少16及24。所发回复需确认后才公开显示。

      我看我的声望和乐善够了呀,咋还要确认呢?因为我是非认证会员?

      • 家园 他们就是光看数字,国军死的比八路多,就认为低估国军了

        抗战8年,国军牺牲的人数确实远超过中共的抗日武装,这也是事实。但是我就觉得问题在于国军很多的牺牲都是因为上层指挥无能导致的,原来只要伤亡一万人就能达到目地,可是最后伤亡十万,你能说什么!

        国军指挥无能最扯的就是37年淞沪抗战,国军参战人数远超过日军,而且在自己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况且当时从国外买了一些先进装备过来,可是最后一看,不仅伤亡人数远超过日军,还把长三角完全丢了。

        因为指挥的问题,很多时候国军的基层官兵真的就是白白去送死,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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