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萝北战斗的前前后后（1）戴、蔡和入新疆抗联战士的命运 -- 路人癸
家园 十几年前，我看过一个电视剧，叫做《陈潭秋》 内容主要就是讲新疆这段事情的。
朦胧记得，盛世才干掉了自己的弟弟。
家园 3、战斗之前——关于赵尚志被扣留原因 萝北战斗的最初目的，是按照赵尚志去苏联前的约定，迎接本应在这时返回的赵尚志将军。但是，赵尚志却在苏联被扣留了。赵尚志是如何被扣留的？又是为什么被扣留的？
关于第一个问题，现有的资料中，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七七事变后，抗联和中共中央失去联系。中共北满临时省委曾派出刘海涛、朱新阳去苏联试图和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取得联系，但是两人下落不明。在此情况下，1937年11月，第三军军长赵尚志致信苏联红旗远东方面军总司令布柳赫尔元帅，希望和苏联保持联系并请求红军的帮助。信由2师师长、交通队长陈绍宾送往苏联。12月，陈返回东北，回报说在苏联见到了苏联远东军区的海洛将军，海洛要求陈“转告你们的负责人，这样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的主要领导人来才行。”根据陈的这一汇报，中共北满临时省委在依兰县召开会议，最终确定由赵尚志越境前往苏联，目的是要求苏联援助装备，帮助训练人员并帮助接上和中共中央的关系。1938年1月，赵尚志和警卫员等6人在3军9师师长李振远护卫下从萝北前往苏联，临走时商定，一个月后在萝北县迎接赵尚志以及苏联提供的物资。
[据《苏联出兵中国东北纪实》，参考《东北抗联征战实录》（网上找的pdf，作者应该是全勇），《东北抗日联军斗争史》内容也大致如此]
但是他们到了苏联后，苏联边防军适口否认，说他们这里没有什么海洛将军，更没有什么信。苏联边防军还对赵尚志说，携带武器进入苏联是非法的。随后，赵尚志押解到伯力，被投入远东军区内务部门的监狱，并见到了已经在狱中的祁致中。一个月后，戴、蔡等人发起萝北战斗失利，根据蔡近葵的提议，这支骑兵部队退入苏联。
（顺便说一句，边防军不属于红军序列，是大名鼎鼎的务人民委员会，即NKVD/НКВД下属部队。）
为什么赵尚志会被扣留？这有几种说法。
一种是，赵尚志是被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机关陷害。这个说法称，赵尚志是所以被关东军设计陷害。这种说法认为，在关东军首领植田谦吉的主持下，日本特务粟三茂二收买了苏联红军一名叫安德烈耶夫的少将，当抗联第六军岑师长（原文如此）越境到苏联后，安德烈耶夫利用他向抗联传递了希望抗联重要指挥官前来的消息。岑师长不知是计，回到东北后如是转达，而当对此不知情的苏联边防军，因而将赵视为自己越境并关押在赤塔（原文如此。）http://news.sina.com.cn/c/2006-09-09/19289978403s.shtml
这一个说法还有个变种，就是称陈绍宾并没有到苏联，而是被日军俘获并叛变，然后谎称苏联方面要求抗联领导人去苏联。（顺便说一句，陈后来确实曾试图缴赵尚志的械。
http://www.bql.com.cn/ArticleList1.aspx?id=44991&CategoryID=440。1940年陈被撤销职务后逃跑，1941年因抢劫民财分赃不均而被同伙杀死在黑龙江省克东县。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6c456c0100f2sj.html）
另一种说法认为，赵尚志被扣是因为牵扯到了布柳赫尔。
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柳赫尔（Василий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Блюхер ）是苏联红军35年第一批元帅之一，在内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并获得了第一枚红旗勋章。中国大革命时期，布柳赫尔化名加仑将军（用他妻子的姓），担任国民革命军军事顾问团团长，并积极推动了黄埔军校的建立。（因此他能和黄埔四期的赵尚志产生交集并不奇怪。）回国后，布柳赫尔长期担任红旗远东方面军（及其前身红旗远东特别集团军）的指挥官，参与了中东路战争。大清洗开始后，1938年，布柳赫尔在大清洗中被杀。
一些文章认为，在赵尚志到苏联后，布柳赫尔本人已经失去自由，所以赵尚志也受到牵连而被逮捕。
第一种说法本身在细节上就存在很多出入（比如赵尚志不是被关押在赤塔而是哈巴罗夫斯克等），而即使没有这些问题，日本人利用特务，借苏联的手除掉赵尚志仍然是值得怀疑的问题——日本人凭什么这么确认，苏联对赵尚志的“处理”会让他们满意？从哈桑湖会战（张鼓峰战斗）和哈拉哈河会战中看，日本人对苏联方面的了解的却是非常少。至于大清洗，这件事情在当时似乎也是并非人人皆知。记得在1936—l938年任美国驻苏联大使的约瑟夫·E·戴维斯的《出使莫斯科》中，他也认为被公审并处决的人们是有罪的。（这里没找原书，凭印象写的。）换句话说，在不确定苏联会关押或者清洗赵尚志的情况下，万一苏联真的给予抗联支持，日本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第二个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布柳赫尔被清洗的时间是1938年11月9日，而在之前的张鼓峰战斗（7-8月）中，布柳赫尔也是参与了的。另一方面，布柳赫尔被枪决的罪名之一就是“日本间谍”——如果布柳赫尔在赵尚志过江的时候已经被控制，那么他怎么可能被允许参与张鼓峰战斗？而且两个说法都无法说明，和不清不楚的陈绍宾和布柳赫尔元帅都扯不上关系的，分别在赵尚志之前之后进入苏联的的祁致中和戴鸿斌为何也会被扣留？
问题可能还是需要从苏联和日本关系上来看。这一时期，苏联内部并不安定，苏联不希望过早和日本卷入冲突，在对日方面处于守势，而日本则是咄咄逼人，不仅向苏联派遣情报人员，还大力组织流亡白俄建立政治军事组织，甚至派出白俄化装的苏联红军在边境中国一侧烧杀抢夺并谎称是红军越境挑衅，以此制造事端。因此可以推测，出于息事宁人的目的，即使抗联的力量被削弱，对苏联来说仍然是值得的。当苏联方面要求戴鸿斌等人去新疆时，苏联军官对戴、蔡等人说：“如果允许你们的队伍返回中国东北，那就一定要通过我们苏联的远东边境，一旦遇到日本军队，就得打起来，这样一来就会引起边境事件，引起日本和苏联的冲突，那就难办了。你们是负不了这个责任的！”而扣留赵尚志，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问题是，苏联和日本的矛盾会因为苏联这样的态度而化解吗？当然不会。就在这一年，苏联和日本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也成了抗联获得苏联支持的转折点。
家园 苏联人混蛋，凭什么扣押我们的人 家园 看过一本回忆录～～ 是与毛泽民、陈潭秋同时被囚的党员写的回忆录。薄薄的一小本，看完以后就感觉很沉重，基本上是和红岩差不多。让我了解了一段我不知道历史～～
家园 （2）为什么是新疆？ 为什么苏联会选择将这批骑兵送到新疆？这和两方面的局势有关，一方面是苏联自身的原因——苏联由于种种原因，不希望和日本过早的发生大规模冲突。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当时来看，新疆的统治者盛世才无论对莫斯科还是对延安都是一支非常友善的力量——事实上对前者来说，“友善”已经远远不够了，恐怕“恭顺”这个词更好。
盛世才的上台就是依靠苏联的支持。1933年，新疆主席兼督办金树仁下台出走，此时新疆大致为塔城的张培元、哈密的马仲英和盛世才三足鼎立。盛为取得政权，向苏联请求援助并借红军兵力（尤其是航空兵轰炸机部队）最终击败了张、金二人，成为新疆的统治者。在此情况下，盛世才对苏联几乎是言听计从。1935年起，盛世才在新疆推行六大政策（反帝、亲苏、民平、清廉、和平、建设），还声称自己信仰马克思主义。1938年1月，苏联红军一个机械化加强团进驻哈密，为盛世才看守新疆东部大门。8月，盛世才以就医为名，秘密前往莫斯科，并见到了斯大林。后者对盛极为满意。1940年11月26日，盛世才和苏联政府签订条约，给予苏联诸多特权。
在此背景下，中共也逐渐展开对盛世才的工作，而盛也对中共表现的非常友好。最早进入新疆的中共干部是1937年陈云、滕代远等，他们从莫斯科达新疆展开工作。在1937年4、5月，李先念率领的红军西路军残部400人左右到达星星峡进入新疆与迎接的陈云等人会合，随后来到迪化（乌鲁木齐），以盛世才“新兵营”的名义留在了新疆。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中共的要求，盛从中选拔了一批人进行军事训练，其中包括进行空军技术的学习。受训者包括方子翼少将。——当然，本质目的还是向苏联要更多的飞机。）
1937年10月，盛世才批准了八路军在新疆设立办事机构，此后，中共还派出了许多干部进入新疆。这些干部包括邓发（37.9）、林基路（37.10）毛泽民(38.2，化名周彬)、陈潭秋（39年夏）以及茅盾（39.3）等。其中，毛泽民先后出任新疆省财政厅、民政厅厅长等职。离开了部队的蔡近葵等就是在毛泽民的手下工作。
此时的新疆不仅成为中国接受苏联援助的要道，也成为中共与共产国际联系的交通要道。是年，盛世才向路过迪化的王明等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虽然未能如愿，但是盛在38年经批准秘密加入了联共（布）。
——可能苏联人认为，这批抗联队伍不管是方在自己手里，还是放回东北都容易激化和日本的矛盾，容易将苏联拖入战争，而至少在当时来看，对苏联来说，盛世才是一个足够恭顺的小弟，更何况对之前进入新疆的红军西路军将士，盛世才给予了较好的待遇，更何况还有苏联面子的抗联将士呢？盛世才似乎没有理由不安置好他们。（当然，即使盛世才妥善安置了抗联战士，毫无疑问，苏联将抗联送到东北虽然是一件极端草率和自私的决定。）
但是，盛世才本质上是一个只关心自己利益的军阀，不管是靠近苏联，还是投靠凯申公，盛的最终目的都是让自己站稳脚跟并获得最大的利益。在中共已经在新疆建立办事处并已经有一批红军进入新疆的情况下，如果让这支抗联的队伍再和中共建立联系，那么中共在新疆将有一支近千人的军事力量，而这对于盛世才来说将士完全无法接受的。
（盛世才投靠凯申公后，一批中共党员被杀，其他八路军、中共工作人员及其家属则一直被盛世才扣押，驻扎的红军部队和苏联使领馆人员也离开了新疆。直到盛世才下台后，被关押的八路军中共工作人员及其家属才被释放——这些人中包括毛泽民年幼的儿子毛远新。
无语的是，在凯申公准备向盛世才动手把他调出新疆的时候，盛致电斯大林，要求重新加入苏联共产党和将新疆划为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然后斯大林大元帅直接把电报给了凯申公……）
【部分链接：
盛世才加入联共：http://news.sina.com.cn/cul/2004-12-08/1722.html
西路军在新疆和对空军的培训
http://zzwb.zynews.com/html/2007-07/20/content_264199.htm
http://news.ifeng.com/history/phtv/dsy/200911/1112_5712_1432702.s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