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中南半岛遗事(奠边府之七) -- 唯有天使生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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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中南半岛遗事(奠边府之七)

    奠边府

    未雨绸缪(上)

    1953年8月初,也就是在奇袭越军在谅山地区的后勤基地的“燕子行动”约20天后,法军再度在越南人的眼皮子下面上演了一幕“胜利大逃亡”。成功地把那产的12000名守军全部撤走。事实上,早在6月16日的西贡会议上,纳瓦尔已经对各战区指挥官透露了他即将放弃那产的计划。理由是,在政治上,那产不是什么首府或者重要城市,对人们的心理影响有限;军事上,那产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越军可以轻易地绕过那产进入上寮,实际上,越军当时已经在修筑一条公路通往上寮,准备绕过那产那块鸟不生蛋,又相当坚固的小地方。

    为了迷惑围困那产的越军部队,从8月初开始,那产的法军就开始不断地发出“请求支援”的电报,并且故意让越军截获。同时还派出受法军训练和指挥的傣族游击队袭扰越军后方,使其无暇注意那产守军的动向。紧接着,法军再一次把手头的全部C47运输机动员起来,以最高速度开始把那产守军撤出那个小盆地。其起降频率之高,穿梭之频繁,真可以和1952年底那产之战时有的一拼。争分夺秒的空运一刻不停,守军很快从1.2万人下降到9000,随后又下降到5000。消失的速度宛如冰山在热带的烈日下飞快地消融。到8月12日,法军最后一批人员飞离那产。临走前工兵将无法带走的物资进行了大爆破和纵火焚烧。为了不给越南人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甚至在守军全部撤离后,法军飞机还对那产进行了轰炸。总之,那产这个小地方现在是片瓦不存,宛如月球表面般的荒凉。

    越军在法军撤退之际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反应迟钝。本来那产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按照越军总部和中国顾问团商量的结果,是准备留给年底的旱季攻势的。届时越南人民军的重炮兵和高射炮兵都将出师。把这些部队拉去打那产,肯定能砸碎法军的集团据点群。可惜这美好的愿望再次被那些白痴般的监视部队给毁了。

    这次成功的撤退使得法国远征军的士气又上了个新台阶。7,8月间的几次成功,使得纳瓦尔的威望也随之水涨船高,这下子,原本还对他的计划有些狐疑甚至腹诽的的声音也全部消失了。纳瓦尔将军志得意满,雄心勃勃,准备开始他的豪赌。

    回到越方这里。8月中旬,法军从那产成功撤退后,越南人民军原定以攻击那产为主要目标的冬季作战计划不得不作改变。8月13日,越南劳动党中央电请中共中央“对情况认识和今后作战方向问题”,“帮助提供意见”。同时,越南人民军总部重新制定了冬季作战计划,把作战方向放在北部平原,放弃了夺取莱州的原定计划,将包围那产的部队撤至清化。

      8月22日,越南劳动党巾央政治局开会讨论作战问题。武元甲的发言仍然偏重于北部平原战场的正面作战(!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挫折和失败之后,文哥仍然那么执着,不得不让人感叹下文哥怨念的可怕),未提夺取莱州,也不积极主张进一步开辟上寮战场。经过讨论,会议认为,目前应加强敌后斗争,正面战场则给予有力的支援和配合。同时加强上寮作战和其他战场配合,并准备对付敌人可能向越北解放区的进犯。罗贵波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并将会议情况报告了中共中央。

      中共中央于8月27日、29日两次电复罗贵波并越南劳动党中央,对纳瓦尔上台后的形势作了分析,对应采取的军事措施,特别是较长远的战略计划,提出了意见。在29日的电报中指出:“首先消灭莱州地区之敌,解放寮国北部和中部、然后逐步将战场推向寮南部及高棉①,威胁西贡。这样做,就可以缩小伪兵源、财源,分散法军兵力,使之陷于被动,扩大人民军本身,主动地各个歼灭敌人和逐步地削弱敌人。这是夺取越北平原的先决条件”。“这一战略计划的实现足以击败法帝在越、寮、高(棉)的殖民统治。但必须准备克服各种困难,必须长期打算”。先夺取西北和上寮,逐步向南推进的战略方针,是中共中央研究了印支战场的情况,于1952年秋在北京向胡志明、长征提出来并为越南劳动党中央所接受了的。这时,中共中央就这一方针,进—步提出更具体的战略计划的建议,就使粉碎纳瓦尔计划的战略指导方针更为明确了。这一战略方针与纳瓦尔计划是针锋相对的。实现这一战略方针,将使纳瓦尔集中机动兵力,夺取战争主动权,先南后北地解决印支问题的企图完全落空。

      ①高棉即柬埔寨。

    同时,鉴于越军在那产之战中重武器和高射武器方面的劣势,中共中央决定大力加强越军的重炮和高射炮部队。之前云南军区奉中央军委的命令,早在1951年就在云南省蒙自县碧色寨装备和训练的越军第34炮兵团,由杜友芳任该团顾问。该团装备24门105美式榴弹炮。在那产的惨败后,越军咬牙切齿地立即向中方要求将该团急调回国,在1953年初的上寮战役前就投向西北战场。越方设在云南的“特科学校”政委陈子平在53年1月16日向罗贵波发了一封转致劳动党中央的电报,里面除了要求越共中央向中共中央要求急调炮兵团回国参战这个大主题外,其他的内容就2个字可以表达----“化缘”,“为了便于该团作战,急需装备汽车。需10轮卡车67辆,6轮卡车38辆,中(型)卡车3辆,工程车,起重车,救护车,吉普车各1辆,共计112辆。另该团还需装备手枪89支,建议中央请中共中央予以解决。”中国方面满足了越南的要求,不但给该团配齐了汽车和枪支,还补充了通信器材。10天后,1953年1月26日,该团齐装满员,共1667人启程经云南河口进入越南。秘密集结在安沛地区。不过由于上寮地区道路情况太差而且老挝的法伪军不堪一击,该团尚未投入战斗,上寮战役即宣告结束。

    1953年夏,中央军委派原解放军炮兵第3师参谋长马达卫出任越南第351工炮师顾问。顺便说一下,就是这位老马同志结束了越南方面长期以来靠人拉炮的光荣历史。越军之前装备的都是些比较轻便的美制和日制山炮,由于越军战士善于“吃苦耐劳”,不稀罕靠畜力拉炮,而是靠人硬拉,经常出现抬炮的人脊椎骨被压裂的奇葩事情。(这里说个小插曲,50年13军奉命装备越军第95炮兵团,除了全套的武器装备外,连膘肥体壮的拉炮的挽马都给越军配齐了。结果几个月后,当13军的顾问们再次见到这些高头大马时,都已经一个个饿得无精打采,瘦的皮包骨头了。那些中国顾问立即当着95团政委黄凤的面质问一个副团长是怎么搞的,结果对方轻飘飘地说这没啥,勤劳勇敢的越南人民向来是靠人拉炮滴。那个政委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抛开水土不服的问题,饲养马匹是要大量高蛋白的精饲料的,那些马被饿成那样,结合之前胡伯伯说中国顾问们每人每天一头牛加一只鸡的事情,大家可以想下那些精饲料去哪里了。。。)不过现在装备是上吨的美式105榴弹炮了,再考虑到越北那悲剧的地理和道路条件,越南人估摸着这些大家伙怕是把那些上千炮兵都填进去也拉不动了。所以无奈之下,请求老马出面协调解决大炮的牵引问题。最终是每个炮兵连装备6辆牵引车,3辆运输车(越军的炮兵连编制是3门105榴弹炮)。

    说了重炮部队,再介绍下越军的高射炮部队。1953年春天起,广西军区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在宾阳县开始训练越军的高射炮部队。训练由军委炮兵司令部高炮部部长贾建国亲自负责。根据计划,至当年秋天,越军将组建2个高射炮团。此外,越军还选拔了100多名高射炮部队的营,连,排级干部到沈阳高炮学校进行短期培训。解放军华北防空军高炮团团长原野被任命为越军高炮部队顾问。

    1953年秋,越军的高炮部队出师,在沈阳训练的越军干部南下和在宾阳县训练的部队会合,共编为6个高炮营,全部装备苏制37高炮。他们装备的车辆和高射炮有不少是从当年国庆节阅兵式上检阅过就直接装车运往南方的。此外,由于考虑到需要依靠高射炮大力削弱法军的空中优势,越军还特地请求中国方面给每个高炮营都配顾问。就这样,自1950年以来,中国顾问再一次进入了越军营一级的编制。

    在重炮部队和高射炮部队先后抵达越南后,大大提高了越军的作战能力,特别是攻坚能力有了显著的提高。文哥上下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是长缨在手,越军秣马厉兵,也已经准备好和法军在旱季进行新一轮的大战。

    奠边府,她是越西北地区最大的盆地,南北长约20公里,东西宽约6公里,总面积约40平方公里。外形有点像个枣核,距离老挝边境仅13公里。雨水充沛,盛产大米和鸦片。法军于1897年占领这里。由于这里靠近老挝,因此将其命名为“奠边府”,意味着“安定边界”。法国人占领这里后,当仁不让地在此任命了一个当地的官吏,出面管理当地的鸦片贸易。为了震慑那些可能心怀不满的人,首府莱州则会时不时派出小部队到当地走走看看。表示法国的力量已经延伸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了。根据法国人的估计,到50年代初,这里每年的鸦片产量在国际市场上价值高达100万美元!(这里的美元可是二战结束初期坚挺的“美金”,35美元可以兑换1盎司黄金的,现在的金价大约是浮动在1500-1800美元之间。)因此在西北战役后期越军占领奠边府后,法国人不无嫉妒地猜想越南人占领这里后会把鸦片走私到曼谷,香港和西贡的黑市上去购买急需的西方药品,通信器材,车辆配件等物资。

    20世纪30年代中期,法国在奠边府建造了一个小型机场。二战期间,法国曾经用这个机场撤退在印度加尔各答的使节和官员,也曾2次使用这个机场来掩护和转移被日军击落的美军飞行员。1945年3月9日,日军向印度支那法军部队发起全面攻势,在上寮和越西北的法军退至奠边府守了2个月。为了掩护和支援法军,美军第14航空队也曾利用奠边府的机场,最后当法军坚持不住时,又利用奠边府的机场向中国撤退。5月,日军长驱直入,占领了奠边府,回光返照的日本人居然打算在这里扩建机场和美军一决胜负,这个伟大的计划还未付诸实施天皇陛下就向同盟国发出了乞降照会。随后,滇军开赴越南受降一度占领这里。次年撤退后,法军卷土重来,再度控制了奠边府。由于这里一直是越盟力量薄弱的地区,因此法国人的统治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直到1952年11月30日,越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越西北,一举攻占了奠边府。在越军主力转兵它用后,此地由越军148独立团一部驻守。

    纳瓦尔将军在策划“纳瓦尔计划”前,曾经在53年6月份一度造访被越军围困的那产据点。在那里,他见到了饱读兵书,满腹经纶的法军第7机动群指挥官路易斯贝特尔上校,此人在晋见长官时侃侃而谈,他的长篇大论吸引了纳瓦尔将军。这位毕业于法军参谋学院,科班出身的上校着重谈了法军在那产利用集团据点群挫败越军攻势的经验,他认为那产之战不但是一次战术上的胜利,而且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将可能具有战役和战略方面的作用。“那产方式”表明,利用构筑坚固的集团据点群,特别是利用据点中央的机场和机场边的重炮阵地,吸引越军投入攻坚战,大量杀伤暴露的越军有生力量。夺取战场主动权。当然,他也强调,“那产方式”最关键的是以机场作为防御的核心。机场保证了孤悬敌后的法军掌握了最大的机动性,从容进退。在印度支那战场法军兵员不足的情况下,这样子完全有可能保住西北或者上寮。而且贝特尔还强调,那产之战直接保卫了老挝的上寮,同时也间接保卫了红河三角洲。

    这种打法,可以把越军主力拖在西北的穷乡僻壤,荒山野岭,大量消耗越军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法军则可以充分利用富庶的红河三角洲的人力物力财力,实现“以战养战”。这样对窘迫的法国财政也大有裨益。这番话真是说到纳瓦尔的心里去了。于是没隔多久,贝特尔上校就被调到西贡,当上了纳瓦尔的副参谋长。

    不过,对纳瓦尔拟议中的奠边府攻防战法军内部此时仍然有些杂音。这些杂音最终将升格为法军高级将帅间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最终严重影响“纳瓦尔计划”的实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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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围攻(九,十)

      法军的补给问题随着整个东部据点群的失守变得越发严重。越军得以将他们的各种火炮移至距离奠边府更近的地方,并且将炮兵观察所直接搬到原加布里埃尔和安妮玛瑞据点的高地上。这样子炮击的精度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而且高射炮也可以更加接近机场,直接射击正在起飞或者着陆中的飞机,飞机在这两种状态时是非常脆弱的,很难避开高射炮的火力。

      但是现在对守军来说更麻烦的事情是如何在暗夜中收集空投物资,要在黑夜的几个小时里收集上百吨物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3月18日凌晨1时25分,奠边府致电河内,要求直接在各个据点上空空投物资而不是在原定的空投场空投。

      晨雾弥漫的黎明是法军最喜欢的时光,此时的亮度可以使法军着手处理很多事情,但是雾气让盘踞四周的越军却无法对法军实施准确的射击。借着这段宝贵的时间,经过休整后的第5越南伞兵营第1连在连长Rondeaux中尉的带领下开往于盖特7号高地替下了士气已经崩溃的第9泰族步兵连(连长Desire上尉),出乎意料的是,在集合点名的时候,该连居然只有3人出缺。法国人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接下来该连奉命徒步行军10公里开赴最南端的伊莎贝拉据点,加强那里的防御。

      在芒清核心区,第31摩洛哥工兵营也趁着晨雾抓紧抢修蜂窝钢板跑道,越军的炮火已经将跑道炸得只剩下600米可用了,经过了一番断断续续的捶打和焊接,同时感谢大雾遮蔽了越军炮兵的视线,摩洛哥人勉强将机场恢复到了1000米的可用长度。在摩洛哥人的疯狂努力下,各种填坑,平整等手段都用上了,到3月19日,机场将重新恢复1500米的可用长度。摩洛哥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天10时55分,由Biswang中尉驾驶的一架救护机在机场成功着陆,跑道边早就已经有23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员等在那里了。 Darde少校一直跟前跑后地忙碌着,直到一排迫击炮弹在飞机后面爆炸,弹片把飞机尾部炸的弹痕累累,并且还击中了机上的一名医生,造成重伤。幸运的是这架飞机总算挣扎着起飞逃脱了。另外2架来自第1轻型直升机中队的遭遇也大同小异,第一架直接降落在野战医院附近,但是只来得及装上一名伤员就不得不仓促撤离,另外一架更惨,本来想降落在第9机动群的指挥部,也就是Gaucher中校5天前阵亡的地方,但是在降落前被越军炮火逼得不得不放弃了企图。

      当夜,Jacques少校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个夜间在芒清机场着陆的方法以便接运走积压的大批伤员。首先派出一架运输机作为“鱼饵”,以平常进行空投的高度在山谷上空飞行假装空投物资,这样必然将吸引越军高射炮的注意。这时另外1架运输机则趁机偷偷进入着陆航线,执行着陆任务的飞机将实行灯火管制,关闭机上一切照明设备,包括航行灯,螺旋桨以低速运转降低噪声,飞机几乎是“滑翔”进机场的,机场上的指示灯也只开几盏,以免暴露意图。无论是扮演“诱饵”在低空飞行以吸引越军的高射炮火力还是冒险在漆黑一片夜间的机场着陆都存在极大的风险,但不管怎样,法国人这么干了,而且奏效了。这个把戏一直成功地玩到了3月27日,当晚法军在于盖特6高地的一门迫击炮在发射照明弹时,时机不对,结果照明弹的光线把机场上正在装运伤员的运输机完全暴露在越军的眼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这个把戏破产之前,法军已经成功地将223名伤员转移出去了,另外101名伤员则由直升机转移。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奠边府野战医院人满为患的情况。

      在地面上,越军改变了进攻的方法。在啃下了奠边府东北边的一系列据点,并且进一步巩固了奠边府周边地区后,越军开始以更大规模的土工作业向奠边府核心据点推进。在第一阶段作战开始前,越军对中国顾问团提出的堑壕战法还抱有疑虑,认为耗费巨大,得不偿失。面对越方的消极态度,从朝鲜归来的茹夫一和徐成功最感到惋惜,因而他们2人劝说最多。对此,见惯了越方各种态度的董仁倒是另有一番见地,他劝茹夫一和徐成功不要太着急,堑壕在攻坚战中的作用一战就可见分晓。他说:“等一仗打完,越方自己就会把堑壕的问题解决好。”

      果然奠边府东北部2个高地的攻坚战胜利的事实铁一般地证明了中国顾问团的高明。这下子不用中国顾问团继续催促,越军各师就已经自己动手,开始大挖特挖起来了。3月18日下午15时25分,德卡斯特里给河内发电,说越军在艾琳据点南面1公里处挖掘的堑壕已经掘进到楠云河了,这样子越军就已经切断了奠边府核心区与伊莎贝拉据点之间最方便通行的道路了。当天夜间,在双方的炮兵不再炮击后,拒守在奠边府各个外围据点的守军却是睡意全无,他们心惊肉跳地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铁锹,铁镐和铁钎的挖掘声和越军低声的交谈声。这些声音来自多米尼克1,2号高地四周,来自艾琳据点的西北面和南面,而且在克劳迪娅和于盖特据点西面的挖掘声也越来越近了,另外还有伊莎贝拉据点的北面。作为奠边府据点群中最大的一个据点,伊莎贝拉据点需要每天派人冒着被越军伏击的风险去打通和核心据点的联系,送去伤员,带回给养。可眼下这堑壕已经快把伊莎贝拉据点和核心据点的联系给完全切断了。。

      3月19日凌晨,虽然有越军的炮火封锁,但是法军的C47运输机和直升机还是冒险接走了36名伤员。隶属于美国“民用航空公司”(英文缩写CAT,是批着民用航空马甲的中情局下属机构之一)的美制C119“飞行车厢”式运输机也在空中出现,C119的的空投方式投放和C47完全不同,由于C119有用于空投的宽大尾舱门,因此空投物资都装在托盘上,然后用绳索捆紧,再系上降落伞绳,每个托盘都重达1吨乃至更重,这种使用托盘的空投可以极大利用飞机内的空间,而且留空时间极短,每架运输机只要投下几个托盘就可以迅速脱离奠边府危险的天空,但是这种沉重的托盘给地面部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们无法在越军火力威胁下用人手迅速将托盘转移到安全地点。事实上麻烦还不止这么点,空投物资里有大量的军火,这托盘四处飘飞,一旦落入雷区,触发地雷就可能发生大爆炸,要是捆好的物资在空中散架,那些爆炸物和弹药将极有可能落到法军自己的头上,那可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轰炸了。当天20时38分奠边府发报给河内,要求今后空投的包裹重量一律限制在100公斤或者以下,以便搬运。

      地面上,随着越军的堑壕越来越近,让法国人感觉这堑壕仿佛就是一条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越勒越紧。新的堑壕已经延伸到距离克劳迪娅据点西面约600米的地方,现在哪怕是最小规模的巡逻行动也可能遭遇越军猛烈的步兵火力。面对步步紧逼的越军德卡斯特里已经陷入极端的恐慌之中,他的恐慌从当天15时发给科尼将军的一份密电中可见一斑,在这份密电中,他设想在伊莎贝拉据点在无可避免地落入越军之手后,奠边府也将被迅速攻陷,在电文中他要求科尼命令伊莎贝拉据点的Laland中校和他的部队炸毁大炮和辎重(且不说这1个营的部队要怎么从越军几个师的包围圈里冲出去然后一路杀到老挝,要知道奠边府法军的2个榴弹炮营有1个就部署在伊莎贝拉据点,炸掉一半的大炮,越军就立即在重炮火力上占2比1的优势,亏德卡斯特里想得出来这种馊点子),向老挝的孟夸和孟塞方向突围。

      科尼的回电含混不清,复电安慰了一番紧张过头的德卡斯特里,答应派出中高级军官以便替换那些在开战前几天就伤亡的职位空缺。3月19日夜,一小队共5架运输机在Descaves中校的带领下顺利地接走了95名伤员,是法军一次性接走伤员人数最多的一次。在第二天凌晨时分,标着红十字的直升机把几名原属1/22“圣东日”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给接运出了奠边府,他们的飞机全部毁于越军炮火,在包围圈里无所事事,但出去就可以重新驾驶新的美援飞机投入战场了。这种利用红十字运输工具撤离战斗人员的行为无疑粗暴地违反了国际协议,而且也没能逃过越军前进观察员的眼睛。法军直升机部队的指挥官在事后的报告中承认:“越军一开始没有向这架标着红十字的直升机开火,直到他们看见登上直升机的不是伤员而是毫发未伤的飞行员才开火。”尾随而来的第二波次的直升机就倒了霉了-----在那份报告中,“(由于法国方面)严重违反了国际法,使我们损失了第二波的2架直升机和机组成员。而且自此之后,(敌军)就以此为借口,肆意攻击其他标着红十字的飞机。”当然法国人继续违反国际协议,那些新到任的高级军官,如Ducruix中校(德卡斯特里的新参谋长),Lemeunier中校(第9机动群的新指挥官),Vaillant上校(接替皮罗的炮兵指挥官)都是乘坐标着醒目的红十字标志的飞机或者直升机抵达奠边府的。当然越军指责法军的救护机啥都运就是不运伤员和医疗用品也是扯淡,总之法军破坏国际协议的行为给了越军合理的借口同样无视国际协议。

      这里后面还有个小小的插曲,3月23日,纳瓦尔将军发了一份明码电报给文哥,在电报中,拉下脸求人的纳瓦尔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正式称呼文哥为“武元甲将军”,他要求越军停止攻击那些标着红十字的飞机,如果需要的话,国际红十字会的高级官员可以检查那些飞机以保证它们只用于救护的目的。但是这种单方面的要求遭到了文哥的冷遇。相反,越盟的“越南之声”广播电台进一步指责法军利用救护机装运军火和增援部队。这是后话不提。

      当天深夜,德卡斯特里辗转反侧下,又做出了一个决定,疏散包围圈中的泰族居民。这么做一来可以让他们在未来免遭战火涂炭,二来可以减少越军利用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向据点内实施渗透的机会,当然还能减少吃饭的嘴巴。但是由于越军对奠边府的封锁越发收紧,这疏散行动最终没能全部完成。这里顺带说下,“善解人意”的法军指挥部在奠边府还组建了2个机动野战妓院(Mobile Field Brothels)。一个是由来自北非阿尔及利亚Oulad Nail部落的妓女(最初有11人),另外一个是来自当地的越南妓女(最初有5人,后来规模逐步扩大)。必须说的是,这些留在山谷中的平民最终的结局都不太好,甚至比法军俘虏还要惨。

      在3月19日夜至20日凌晨,大量法文和阿拉伯文的传单落在了多米尼克据点的阵地上,传单鼓动阿尔及利亚第3步兵团第3营的部队放弃阵地,不要再为“法帝国主义者”卖命。这些传单极大地动摇了阿尔及利亚部队本来就已经低沉的士气。3月20日当天相对平静,除了越军断断续续的的炮火袭扰外,双方没有发生大的战斗。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法军在企图打通连接伊莎贝拉据点和核心据点的道路时遇到了越军的抵抗,越军依托设路障给法军造成了5死,2失踪和5人受伤,伤者之一是二级中尉Alain Gambiez,他是纳瓦尔的参谋长Gambiez将军的儿子。思子心切的Gambiez将军当晚乘坐一架运输机飞临奠边府上空巡视,并且协调空投物资和接运伤员的空运行动。最终将军没有把他的儿子接出包围圈,他坚持要让那个小伙子按照顺序排队,轮到他本人才可以接运他上飞机。

      眼看着相对安静的一天即将过去,22时43分,奠边府指挥部再次发电提醒河内,要求尽快空运更多的炮兵到奠边府,尤其是一个完整的155榴弹炮炮组---在前几天的激战中,越军炮兵把法军4门155榴弹炮中的一门连人带炮给端了。

      3月21日凌晨3时许,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将奠边府的守军从睡梦中惊醒,这是越军一支特工部队巧妙地避开了法军巡逻队和于盖特据点的哨兵,将于盖特1号高地附近的机场跑道炸了个大坑,法军的巡逻队一直对机场看得很紧,但是压根就没想到越军敢于如此深入核心据点实施爆破。

      多米尼克据点法军守备队继续被越军的政治攻势搞的手足无措。传单被指名道姓的“公开信”所取代,这些信件是被俘的阿尔及利亚官兵写给他们同胞的,要求他们放下武器,越军将保证他们的安全。随后德国裔的俘虏也加入了宣传的行列,他们利用喇叭筒大声地向他们的同胞嚷嚷。毫无疑问,越军在试图动摇奠边府守军中的非法国籍军人的士气。

      当天法军设在于盖特,多米尼克和艾琳据点外围的那些“门铃”(挂在铁丝网上的空罐头盒等制成的简易发声工具,一旦有人破坏铁丝网或者企图穿越都可能造成声音)都先后被触发,这意味着越军的小部队活动已经进逼到这些据点法军的眼皮下面,下一步的攻击很可能就是指向这些据点的。

      在南方的伊莎贝拉据点,外籍军团一如既往地向企图切断他们与奠边府核心据点联系的越军发起攻击以打通道路,可越军的防御日益强化,当天法军的攻击不得不出动了2个坦克排实施配合,一再猛攻才取得成效。当天的清路行动直到16时55分临近黄昏才告结束,而平时一般也就中午时分就能打通道路。法军不能坐视越军加固其防御。

      尽管遇到越军的顽强阻击,但是考虑到科尼的忧虑,此外德卡斯特里也希望能够尽量保持攻势以提振部队的士气,而不是困守在工事里挨打。他打算在次日发起一次大规模攻势。为此他调兵遣将集结了一支以第1殖民地伞兵营为核心的实力颇为可观的部队,由Vieulles上尉指挥,因为奠边府机场现在已经瘫痪,那些无所事事的空军地勤人员也被抓差,和他们的头Charnod上尉一起被充做步兵投入战斗(实战中这些空军人员的表现不错,算是法国人一个意外的惊喜了)。法国空军除了提供这些“步兵”外,还将准备为这次出击提供88架次的空中掩护。

      夜色降临,奠边府又重新笼罩在黑暗之中。在夜幕的掩护下,双方的小部队开始活跃起来,22时许,一支法军外籍军团工兵巡逻队在机场附近与越军小分队发生遭遇,在一顿枪战后,越军见行踪已然暴露,不便恋战,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遭遇战中法军没有取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战果。午夜时分,一架2/64“Bearn”运输机群的C47运输机在再次故伎重演,在夜暗中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机场上,在装满了伤员正准备起飞的时候,好死不死被越军渗透进机场的人员发现,他们向飞机射击,击中了飞行员阿伯利中尉的腿,这下可好,这位倒霉的飞行员不得不和已经上飞机的伤员一同返回了野战医院。23时,法军一支由1名下士和2名外籍军团士兵组成的巡逻队在于盖特7高地附近的无人地带失踪,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当然在大难临头的当口,也没人关心这些人的死活了。

      1954年3月22日是星期一,新的一周开始了。一大早比雅阁的第6殖民地伞兵营出击的部队就遭遇到了越军猛烈的火力,他们在多米尼克据点附近陷入了越军堑壕组成的火网,被打的动弹不得。如果晨雾散去越军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的话,那必将遭到严重的伤亡。营属迫击炮很快就投入了战斗开火压制越军,第4殖民地炮兵团第2连的155榴弹炮也开火了,靠着炮火的掩护,比雅阁小心翼翼地将部队从越军的火力网中撤了出来。

      在西面,第5越南伞兵营第1连报告说越军部队占据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安妮?玛瑞据点1号和2号高地,于盖特7高地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越军面前了,越军在奠边府据点北面的包围圈已经开始逐步合拢了。越军在南面的包围圈的进展则要在当天晚些时候才能做出判断。

      在晨雾散去之前,昨晚腿上挨了一枪的飞行员阿伯利中尉在做了紧急包扎后一瘸一拐地登上了他的C47,冒着越军的零星火力强行驾机起飞,飞机满载着伤员顺利返回了河内。南边的伊莎贝拉据点则接收了15名来自第35空降炮兵团的炮兵,Yziquel中尉带领这些炮手伞降在据点里,他们是来增援第10殖民地炮兵团第3炮群的。

      上面提到的德卡斯特里准备的大规模出击行动始于当天早上7点半。第1殖民地伞兵营最初推进相当顺利,一路畅行无阻,连越军的影子也没看见,但是当先头部队抵达班溪莱(Ban Kho Lai)越军控制区时,立即遭到了越军的顽强抵抗,越军在这里构筑了迷宫般的堑壕网,密集的交叉火力形成的火网使得第1殖民地伞兵营即使在内伊军士率领的坦克排支援下也无法突破,在战局陷入僵局之际,从伊莎贝拉据点出动的阿尔及利亚部队和泰族部队也在坦克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法军企图对据守在此的2个连的越军实施强有力的前后夹击,将其一举粉碎。但越军寸土不让,法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直到奠边府把作为预备队的4辆坦克也派了出去,在10辆坦克和2个营部队的猛攻下越军的抵抗才最终被击破。中午12时,两路法军在班溪莱会和。越军损失很大,其中一个连仅剩下9人,但法军的损失同样沉重,15人阵亡,其中包括外籍军团的3名伞兵中尉,另有72人受伤,1人失踪。这算是奠边府战役爆发以来法军赢得的第一次胜利---虽然对整个战局来说无足轻重,而且代价高昂,不过对普遍低落的守军士气来说却不啻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奠边府的战局由此进入了拉锯战阶段。

      奠边府德卡斯特里的指挥所和河内科尼将军的指挥部里愁云密布,2人面对着一大堆航空侦察照片一筹莫展。这些照片勾勒出了越军对奠边府堑壕包围网的大致情况,第80侦察机中队每天拍摄这些照片,清晰地记录了越军堑壕的进度,这些密密麻麻的堑壕网正像癌细胞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死死地困住了奠边府守军的手脚。年纪较大的法国军官已经悲观地想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战,科尼命令德卡斯特里立即着手准备进行反坑道作业,德卡斯特里在22日下午回电科尼说奠边府既缺乏专业人员也没有足够的设备进行传说中的反坑道作业。不过在次日,他还是向河内方面索取了4份关于地形防御组织条令和其他的堑壕战文件,然后在当天也就是23日德卡斯特里命令所有的据点都必须挖掘相互连接的交通壕,夜间出击的小部队必须在越军新挖掘的堑壕布雷,设置陷阱等。

      3月22日深夜23时05分,伊莎贝拉据点的第3空降手术队电请河内紧急给他们空投3加仑的血浆制品,50双手术用手套,100套手术用缝合肠线以及其他医疗器械,连日大战已经使得暂时未遭到越军全力猛攻的伊莎贝拉据点医院也人满为患了。

      3月23日一大早2架来自老挝孟塞基地的直升机冒着越军的零星炮火降落在伊莎贝拉据点,奉命接走一批伤员。第一架直升机直接降落在野战医院的顶部,因为飞行员有一封给Rezillot医生的信,为了避免被越军炮火击中,他被告知信一送达即可起飞,不用等待接运伤员。他起飞后,第二架直升机又立即着陆,飞行员亨瑞?巴尔捷准尉(Warrant Officer Henri Bartier)飞奔进野战医院的地下室里,抬出了Gimbiez中尉(前文里提到的纳瓦尔的参谋长Gambiez将军的儿子)。这时越军炮兵已经发现了目标,并且完成了试射,在巴尔捷刚刚准备升空的时刻,一排炮弹在直升机起降场地四周爆炸了,当即将刚刚拉起,还未爬高的第一架直升机炸成碎片,爆炸的弹片也同时击中了巴尔捷座机的后机身,直升机立即急速下降猛烈地撞击在地面上,炸成了一团火球。巴尔捷准尉,这位在印度支那战场飞行超过1000架次,先后从奠边府里运出250多名伤员的直升机飞行员大难不死,被人紧急拖出了已经着火的直升机,但是不幸的Gimbiez中尉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不过当天另外一架直升机比较幸运,成功地着陆在奠边府,为法军运来了温涅特中校(Lt. Col. Voinot),他将负责接手奠边府西部于盖特和克劳迪娅据点的防御。当天晚些时候,朗格莱斯亲自陪同刚刚抵达奠边府的Lemeunier上校和Voinot中校视察了伊莎贝拉据点。掩护他们的是伊莎贝拉据点的阿尔及利亚步兵,越军304师57团没有进行阻拦,看起来昨天的大战对越军也是一次重创(法军事后收纳了175具越军的遗体)。

      当天下午,应守军的一再要求,法国空军大举出动,实施“海王星行动”(Operation Neptune)对奠边府周边的越军堑壕网进行了猛烈的凝固汽油弹攻击。空袭过后,奠边府据点四周燃起的冲天大火和滚滚浓烟给守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私下里不少人对这种对亚热带雨林进行火攻的效果是持怀疑态度的。空袭刚刚结束几分钟,地面观察所就报告说尽管四周还在燃烧,但是火头并没有扩散。第二天,奠边府的指挥部致电河内,电报简洁明了,空袭“未能产生明显的效果”。法国空军没有被地面部队的报告给唬住。再次集中兵力对通往奠边府的41号公路沿线进行了代号为“进化行动”(Operation Eole)的大规模空袭,当然这次努力也没能产生什么效果。

      法国空军的空袭一再失利除了丛林茂密,越军伪装出色外,这里不得不提到越军的高射炮部队的努力。早在1954年1月份,法国侦察机在对奠边府周边地区进行反复空中侦察时就已经从拍到了地面的深深的车轮痕迹,从而判断这是越军的152毫米的重炮部队或37毫米高射炮部队留下的,甚至有人还不无夸张地认为是越军的苏制装甲车辆的轮辙,这份报告本应引起高层的重视,但是由于越军的堑壕正从四面八方向奠边府大举推进,法国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了,加上和37高炮陪衬的另外两个货色压根不可能出现在奠边府,所以这报告就被无视了。

      之前笔者已经简单地将越军高射炮部队在中国境内组建和训练的情况做了介绍,这里就再花些笔墨谈一下此次参战越军的367高炮团。该团组建于1953年1月4日,首任团长是阮光璧(Nguyen Quang Bich),该团下辖6个高炮营,分别是381, 383, 385, 392, 394, 396营,全团共72门苏制M1939式37毫米单管高炮和72挺12.7毫米德什卡高射机枪,全部由中国方面提供。直接参加奠边府战役的部队为383营和394营,每个营下辖3个高炮连,营共配备12门37高炮和12挺高机。383营率先于1月25日进入纳溪(Na Hi)和班奏(Ban Tau)一带的预设阵地。阮光璧亲自指挥这个营,史国强担任主要顾问,另外还配属了3名中国顾问,分别是马德贞,袁汝世和郭墨林(都是排长),他们作为史国强的副手,协助他指挥。383营815连在奠边府大战的第2天就首开纪录,3月14日上午8时,一架法军的M500“蟋蟀”侦察机在奠边府上空沿着西南方向进行侦察飞行时接近了815连阵地,815连在侦察机距离己方阵地约3000米时即已发现目标,全连隐蔽待机,一直待侦察机接近到1000米左右时,4门37高才同时开火,侦察机立即起火坠毁,这是367高炮团的第一个战绩,815连为此赢得了一面“旗开得胜”的红旗。

      为了侦察越军的高射炮阵地,法军专门抽出6架侦察机对越军可能的高射炮阵地进行长时间的侦察,一旦发现可疑目标就立即大举出动实施猛烈轰炸,交替使用凝固汽油弹和高爆炸弹攻击。同时地面炮兵也会根据侦察机提供的参数实施炮击,在3月18日韦国清向中央军委做的报告中就提到了越军的2门高射炮被法军的榴弹炮击中。事后越军吸取了教训,进一步强化了伪装,并且设置了假目标迷惑法国飞机,同时布置了好几个阵地,高射炮部队就在几个阵地之间来回调动部署迷惑法军。

      367高炮团的其他部队并未在战役期间无所事事,在战役的第二阶段,381和396营也投入了战斗,负责保障通往奠边府的后勤运输线的安全。其他2个营则负责保卫越军后方的物资囤积点和越共中央等重要部门。整个战役期间,越军共击落和摧毁62架敌机,其中高炮击落52架(包括2架直升机),对空最高战绩是一门编号为510681的高炮创下的,该炮原是394营827连的,共击落3架,击伤13架法国飞机。现在这门炮被保存在河内的博物馆里供人参观。

      1954年5月7日清晨,经过58天的大战,奠边府的法军已经油尽灯枯,除了少量新补充的生力军还在做最后一搏外,其他的守军已经麻木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最后命运的裁决。能给这些在垂死挣扎的部队提供支援的就只剩下法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了,在(Hong Liu),2架法国海航的美制F4U-2“海盗”式战斗机出现在空中,越军817高射炮连迅速反应,4炮齐射,仅仅5分钟就击落了这2架战斗机,这也是法军在奠边府战役中损失的最后2架飞机。这是后话不提。

      3月24日早7时10分,趁着大雾还未完全散去,已经在战斗中丧胆的德卡斯特里的参谋长Keller中校脚步轻快地登上了一架救护机飞回河内。德卡斯特里现在得靠着一批全新的副手来协助自己指挥作战了。当然这里的“指挥”有点名不副实,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再直接指挥战斗了,他不再和手下接触,甚至和指挥官也很少往来。以至于后来有些人声称他和已经撤走的Keller中校一样,成天躲在严密防护的半地下掩体里,带着钢盔无所事事---原因就是他极少离开那个掩体。战后当朗格莱斯中校出席法国政府于1955年进行的关于奠边府战役的听证会时,他对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的描述是“他负责把我们的意见转达给河内方面。”这个令人玩味的描述并不是什么讽刺,而是真实的情况。就在当天,按照某些法军高级指挥官事后的描述,威风凛凛的朗格莱斯在一批全副武装的伞兵营指挥官的前呼后拥下,闯进了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在那里朗格莱斯直截了当地告诉德卡斯特里从这一刻开始由他接管奠边府的指挥权,但是对外德卡斯特里则仍然保持名义上的总指挥头衔,负责在朗格莱斯和河内之间充当一个传声筒。

      自3月24日起,奠边府就形成了这个奇怪的局面。朗格莱斯负责掌握全盘指挥,大家也都直接向他汇报工作,然后朗格莱斯如果有什么要求要和河内乃至西贡联系,则知会德卡斯特里发电。当然朗格莱斯接管指挥权的确有一定迫不得已的成分,而且德卡斯特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奠边府指挥部大家也都对此睁一眼闭一眼。但是私下里部分高级军官还是将这些以大逆不道的行为接管了指挥大权的伞兵们(第2伞兵战斗群)称为“伞兵黑帮”或“朗格莱斯的心腹”。但是鉴于战况危急,大家也就默认了。

      不开眼的人不是没有,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企图对这种行为说“不”。这就是刚刚抵达奠边府的温涅特中校,他打算抵制朗格莱斯接管和重组指挥机构的行为。然后接下来的一幕就颇有几分黑色幽默了,如同许多黑帮片一样,朗格莱斯怒气冲冲地走进地图室,直接把一杯威士忌泼在温涅特的脸上,然后大声地告诉他以及地图室里的其他人,如果有人不同意自己的重组计划的话,那么他可以和这个人单独“出去聊聊”,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朗格莱斯的气场镇住了,没人敢从牙缝里迸出半个“不”字。事后朗格莱斯找到温涅特向他道了歉,两个人算是恢复了关系并且一直继续合作到战役结束。当然后来温涅特也的确为朗格莱斯的能力所折服,算是心悦诚服地听从朗格莱斯的命令。后来德卡斯特里,朗格莱斯,温涅特和勒默尼耶算是成了不错的朋友,经常晚上一起打桥牌。

      朗格莱斯在接管指挥权后,将奠边府防区划分为2个部分,以楠云河为界。东部分区包括多米尼克和艾琳据点,直接由朗格莱斯指挥,指挥部设在原第9机动群的指挥部内;温涅特中校指挥西部分区,主要负责奠边府的低洼地区,指挥部设在原特朗卡尔上校(Col. Trancart)的北区指挥部,特朗卡尔上校本人因为连丢加布里埃尔和安妮?玛瑞据点而被朗格莱斯骂的狗血喷头,现在正在等候德卡斯特里的处置。塞金?帕齐负责指挥第2伞兵战斗群,能干的第6殖民地伞兵营营长比雅阁少校则担任朗格莱斯的副手,主要负责指挥诸如实施反冲击。朗格莱斯将坦克和四联装12.7mm高射机枪的控制权抓在自己手里,另外所有的反突击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西部分区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低洼地带据点群的完整,白天尽量保持攻势,夜间则提高警惕转入防御以确保机场和着陆飞机的安全。

      德卡斯特里在这份文件上签了字,这是最后一份送达河内的由他亲笔签署的文件。此后越军就严密地封锁了奠边府的一切对外联系,除了通过无线电,再也没有只言片纸可以送到包围圈之外。科尼将军在收到这份文件后,对朗格莱斯的权力突然变的如此之大也感到吃惊,但是既然这份文件符合一切程序,大家也就含含糊糊地接受了。

      法军重新调整了防区和指挥机构,一定程度上强化了防御,一批能战之士也被提拔到了关键的岗位上,这给越军在此后的围攻中增加了很多麻烦,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们将会在以后看到。

      在奠边府之外,法国人正在拼命争取更多的美国援助。法军总参谋长埃利于3月20日飞赴华盛顿面见美国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雷福德海军上将。在稍事休息后,雷福德陪同埃利在22日拜会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指示雷福德尽量满足法国方面的要求。于是2人在会后即奔赴五角大楼展开工作会谈,在五角大楼里,法国人列出了一份长长的要求援助的清单,排在首位的是降落伞,由于飞机已经很难直接降落在奠边府机场,物资补给主要靠空投,降落伞的用量大的惊人,每天至少要100多顶;此外法国还需要美国紧急提供75架飞机,其中包括24架B26轰炸机和14架C47运输机。另外法国人还直截了当地询问美国人能不能帮助把在西非殖民地的2个伞兵营空运到印度支那,能否将部分舰载机直接拨给法国海军航空兵使用,可否立即向印度支那飞机提供18架C47运输机以保证奠边府的空运,可否提供6架C119大型运输机给法军等等。埃利拿着这份清单,很坦诚地告诉雷福德说奠边府现在只有50%的希望。雷福德建议他出动地面部队去援救奠边府,埃利避而不答,心里却不禁大骂,要是能出动数万大军解围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到华盛顿找你么?他硬着头皮说如果靠挖肉补疮的方法抽调部队去救援奠边府没准会使得局势更加恶化,他还死鸭子嘴硬地告诉美国人说奠边府的部队只占印度支那法军总数的不足5%,哪怕全军覆没也不会对局势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奠边府完了,必然对法军的士气产生巨大的打击,对法国国内政局的影响也是巨大的。特别是在日内瓦会议上,恐怕法国就只能看越南的脸色了。雷福德安慰埃利说,除了大型的C119运输机可能要缓一缓,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满足,此外他还建议法国人出钱组织一支类似二战“飞虎队”性质的空中志愿者部队以解燃眉之急。这是美国军方第一次赤裸裸地提出要直接介入印度支那战争的企图,埃利不敢直接答应,只好答应回去“考虑”一下。

      23日埃利又拜会了国务卿杜勒斯。在他的连轴转忙碌下,对华盛顿产生了一定的效果,25日白宫讨论了印度支那局势,虽然杜勒斯和军方的强硬派都主张武力干涉印度支那战争,但是艾森豪威尔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介入战局,只向法国提供物资援助。最终美国人答应给法国再提供一批飞机。埃利总算不虚此行,回到巴黎交差了。

      在奠边府第一阶段作战完成后,越军转入休整和补充,正在积极准备发起第二阶段的攻势。由于第一阶段的进展比想象中的顺利,韦国清,梅嘉生,茹夫一和新华社越南分社社长杜展潮一同讨论了下一步作战的预案,然后与越方协商。中方的计划是趁热打铁,将奠边府东部的5个山头作为主攻方向,以312和316师实施主攻。这5个山头是奠边府盆地的东部屏障,一旦攻下,整个奠边府就一览无遗,距离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的距离也就只有1000多米了。308师负责夺取机场,首先解决机场西北的几个山头,304师则继续围困航岗据点(伊丽莎白据点),切断法军南逃的退路并且伺机夺取。

      多米尼克据点的2个突出部分别是D1和D2高地,海拔高度是530米和560米,但是与奠边府盆地的相对高度不到100米,坡度也较缓,便于仰攻。41号公路从这2个山头之间通过,一直通往奠边府盆地。除了这2座较大的山头外,多米尼克还有另外4座较小的山头,也都有部队驻守。

      多米尼克据点是南边是艾琳据点,据点的北端与41号公路相连,是公路进入奠边府平原的最后一道关口,艾琳据点内一共有5座山头,重要的是这些山头普遍都比多米尼克据点的山头高数十米乃至更高,居高临下,各种火器可以完全覆盖多米尼克的各个山头,只要艾琳据点能够守住,哪怕越军攻下多米尼克也无法立足。艾琳据点中最重要的山头是E2(越军称之为A1高地),原先法国在奠边府的行政官官邸就在E2山顶,相当坚固,并且配有地下室,法国人利用原来的防御体系,进行了强化。更重要的是,东部分区现在是由朗格莱斯亲自指挥的,精锐的伞兵部队,坦克和四联装大口径机枪都部署于此,法国印度支那远征军里最能干的军官和最能打的部队将直接怼上中国军事顾问团,这是强者的对决!

      这些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山头,将成为两军反复争夺的焦点,并被各国的新闻媒体长篇累牍地报道,被载入史册。奠边府战役的第二阶段,即将展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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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围攻(八)

      在芒清的核心据点里,恐惧和慌乱的情绪在蔓延着,虽然大家口头上不敢说,但是每个人,甚至包括德卡斯特里的高级军官心中的都生出了难以名状的惊恐。第一个垮掉的是炮兵指挥官皮罗上校,这位大言炎炎的指挥官在战前各种牛皮,各种吹嘘自己的炮火可以把越南人杀的尸横遍野,轻易地化解越军的攻势。而在战斗爆发后,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炮兵是如何把法军的工事一个接一个炸上天的,自己的炮兵对此却无能为力,相反,2门105榴弹炮连同炮组人员却被越军炮火打掉,仅有的4门155榴弹炮有1门失效,加布里埃尔据点的整个重迫击炮连也全军覆没。法军的炮兵已经证明无法有效压制越军炮兵,目前能做到就是实施拦阻射击,尽可能杀伤越军步兵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法军的反炮兵火力哪怕击毁了越军1门火炮。从战前的趾高气扬到现在彻底绝望,皮罗突然就苍老了许多。他冒着越军的火力,步履蹒跚地从一个指挥所到另外一个指挥所,挨个向里面的指挥官道歉:“给您添麻烦了,让您失望了。。。”北区指挥官特朗卡尔(Trancart)上校(这位大难不死的上校未来将升至将军)是皮罗的朋友,他回忆皮罗当时向他告别的情景,这个绝望的老人眼里含着泪水说:“我已经是彻底名誉扫地了,我向德卡斯特里保证敌人的炮兵不会打中我们—但现在我们输了。我要走了。”心事重重的特朗卡尔没有细想皮罗话中的含义,他只是焦虑地注视着业已失守的加布里埃尔据点,顺便有口无心地安慰了皮罗几句。当皮罗走到朗格莱斯中校那里说类似道歉的时候,朗格莱斯已经担负起整个奠边府的防务重担,他哪有心思听皮罗那絮絮叨叨类似祥林嫂般的话,他态度极为严厉地命令皮罗必须马上采取有效行动重整炮兵部队,以便投入接下来的大战。

      点看全图

      皮罗上校

      皮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朗格莱斯的指挥部,回到了自己的掩体。他已经万念俱灰,决心以死赎罪。虽然他因为独臂没有配备手枪,但是他想办法弄了个手榴弹,3月15日清晨,皮罗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用牙齿咬掉了手榴弹的保险针,然后把手榴弹放在自己的胸部,自杀身亡。

      德卡斯特里第一时间收到了皮罗自杀的消息,震惊之余,他一度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本来他必须立刻通知河内方面皮罗自杀的消息,然后请求河内再派一个炮兵指挥官来接替皮罗。但是有意思的是,也许是怕给已经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吧,德卡斯特里和奠边府的法军指挥部一开始企图掩盖皮罗之死的真相,他们拖到皮罗死后的第三天,才向河内发报丧电声称皮罗已经身亡,皮罗和之前不幸阵亡的Gaucher中校一样,被越军炮弹击中掩体而阵亡的。可是在编谎言的时候德卡斯特里和他的幕僚们没想到这谎言实在太长越盟的威风,要是越军炮兵都打的那么准,那奠边府咋守捏?于是很快奠边府方面就又发出了第二份电报,这次改口声称被英勇战死的皮罗其实没死,他是作为一名军使派去和越军谈判,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至于去谈些什么,实在是编不出来,只好在电报里只字不提,总之这位上校就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失踪了,法国人认为这下子就把屎盆子结结实实地扣到越盟头上了,无论是杀害还是扣留军使,这不仁不义的罪名可就让越盟坐实了。

      这个谣言编的是如此出色,有没有把河内的科尼将军和西贡的纳瓦尔将军忽悠瘸了我们不得而知,反正不管他们信不信,奠边府的多数守军都信以为真了,甚至包括了一个法军中央情报部门的军官,这哥们虽然压根就没见到皮罗是怎么死的,但是仍然用自己的无线电在3月20日绘声绘色地向上级报告说皮罗在3天前坐着1辆吉普车出去然后一起失踪了,而且这事只有3个军官被告知此事云云(看到这里在下不得不佩服法国人编故事的本领,简直是一个赛过一个,这份功力要用在打仗或者其他正道上该多好啊)。当然最终纸包不住火,法国官方不得不承认皮罗是自杀的。

      抛开这个死后还被继续折腾的炮兵上校不提,德卡斯特里的参谋长凯勒(Keller)中校也精神崩溃了,他戴着钢盔,躲在掩蔽部的最深处,啥也不干。没办法,德卡斯特里在与河内的科尼将军讨论后,决定把这个吓破了胆的废物解除职务并且送回河内向上级去“报告情况”,这一通谎言主要是为了照顾这位老兄的面子,以免影响到他的前途(这是德卡斯特里在电报中提到的)。就这样,开战仅仅2天,法国人不但丢了2个据点,而且战前组建的为德卡斯特里出谋划策,协助指挥部队,强化防御的指挥机构也已彻底瓦解。

      在河内,科尼将军的指挥部里,战前对情势的过分乐观同样也已经被沮丧和绝望所取代。当听完部下向他报告向加布里埃尔据点的反攻已经失败的消息后,他情绪完全失控,竟然当着一群部下和2个记者的面说他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提醒纳瓦尔奠边府是个陷阱,当然即使是在失控的状态下,他也没有提到自己当初对奠边府的作战计划是如何乐观的。同一天他给自己的参谋长发了一份紧急绝密电文,电文说从现在起就要为奠边府出现最危急情况的可能性加以考虑。同时科尼以北部战区司令官的名义向印度支那远征军指挥部要求向红河三角洲增派3个机动群的部队,其中2个群要在8天内抵达。因为科尼收到的报告说现在红河三角洲现在已经是遍地狼烟:文进勇指挥重组的320师和6个独立团的部队已经潜入红河三角洲地区,这些部队一共拥有39个团的兵力,其中24个团是正规部队,地方上还活动着100多支连级规模的游击队,估计总人数超过5万!虽然科尼现在手里是兵力多达80个法军和越南伪军的营,还有另外20个所谓的“轻步兵营”,但是这100个营的庞大部队一点也不能给科尼提供多少安全感,这些部队绝大部分被用于守备据点,塔西尼防线,桥梁,城市等等重要目标。可以用于进行机动作战的部队仅有27个营,而其中又只有16个营可以组成战斗力较强的机动群和越军正规部队进行常规战。在他的电报里,科尼甚至直截了当地要求纳瓦尔终止“亚特兰大计划”以节省人力物力,全力以赴迎接越北的大战。

      值得玩味的是,纳瓦尔3月15日就在河内,而且当天刚刚和科尼讨论了战局,在这种情况下科尼发出的这份电报与其说是一份建议不如说他是打算留下一份记录以便在事后洗白自己。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纳瓦尔在收到这份简略的电报后过了整整15天才予以回复:“我理解您的建议,但是我无法接受。”于是,这2位法军高级将帅之间的矛盾,已经完全公开化。这对正在奠边府苦战的法军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越军的前指,此时却是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屡战屡胜使得越军士气高涨。当天晚上,韦国清再次致电中央军委:“第一阶段的2次战斗,13,14两日晚上连续攻占奠边府以北和东北集团据点2个,全歼2个外籍营,这是越军首次使用重炮火力,对压制敌炮兵,配合攻击起了决定性作用。3天内击毁敌机16架,使敌机不敢在机场着陆和低飞。3月14日中午敌于奠边府南面及西南面平原空降了1个伞兵营。战斗中因强调了迫近作业和步炮协同,故伤亡不大,部队继续围歼奠边府之敌的信心比以前提高一步。”

      有句中国的古语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954年3月15日这天注定对法国人来说是一个不详的日子。15日20时许,驻守在距离加布里埃尔据点以南约1000米的安妮?玛瑞据点3号高地的泰族伪军第3营12连(连长吉耶米诺(Guilleminot)上尉)的士兵丢下武器,穿过环绕据点的铁丝网和雷区,向着最近的大山逃去。这些伪军都是来自山萝省和义路地区的,他们的老家早就被越军占领了,如果说之前他们还被奠边府那“固若金汤”的防御所迷惑,想和他们的法国主子并肩作战,从中捞取好处的话,现在2个据点的连续失守,已经严重动摇了他们之前的信念。谁都知道,越军下一个攻击目标肯定就是他们了!越军早在几周前就对这些伪军展开了政治攻势,现在这些宣传奏效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逃亡,安妮?玛瑞据点(越军称为“板桥”据点)只剩下法国籍的军官和士官,以及为数不多的泰族士兵,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越军可能发起的进攻,以现有的兵力,越军只要一次冲锋就可能拿下他们的阵地---幸运的是,当晚越军没有发起攻击。

      3月16日凌晨1时9分,奠边府向河内发报,说机场南部已经被辟为空投场,并且要求河内方面空投一整个炮兵连的人员连同全部装备以补充损失—在过去的48小时中,法军有至少6门105榴弹炮和8个炮兵班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4时48分,奠边府再次电告河内天气有中到大雨。到6时30分法军已经定下了当天空投的顺序,首先空投人员,然后是一台新的甚高频无线电信标机,接着是医疗物资,这些都将空投在主空投场。比较笨重的榴弹炮部件和炮弹会优先空投到伊莎贝拉据点以西的Octavie空投场,随后是步兵武器弹药和食品。不到3天的战斗,法军消耗了战前预期5天消耗的弹药,因此补充弹药成为当务之急。战前囤积的27000发105榴弹炮炮弹打掉了12600发,23000发120重迫击炮炮弹打掉了1万发,3000发155榴弹炮炮弹则打掉了600发。同时奠边府的电报也警告河内方面“任何企图压制越军高射炮火力的行动都无法保证效果”

      法军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如何保证空投人员和物资免受越军炮火的打击,而且还要防止空投物资落入越军控制的地区。这对Octavie空投场来说尤其重要。伊莎贝拉据点的法军一部于上午9时控制了整个空投场,越军在发觉了法军的动向后,察觉法军很可能有大规模的行动,于是铺天盖地的炮火立刻覆盖了2个空投场,持续了一整天。11时05分,久违的阳光终于穿透了覆盖在奠边府山谷上空那厚厚的积雨云云层,驱散了山间的雾气。运输机群来得很及时,第一波次的运输机立即下降高度,开始空投比雅阁少校的第6殖民地伞兵营—--这是该营第2次空降到奠边府了。之前该营在夺取奠边府后又一度负责对周边进行扫荡,加固防御等,待防御初步稳固后,法军指挥部就立即将第6殖民地伞兵营从奠边府抽出,派往老挝,以抵挡越军308师部队在那里发起的凌厉攻势,第6殖民地伞兵营也的确没让老大失望,无论是掘壕固守,组织集团据点群守住要点,还是利用飞机空投伞兵优异的机动性主动出击,都表现出色,尤其是该营多次侧击越军部队,并且频频袭扰越军后方,给越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越军最终结束在上寮的行动,一方面是奠边府大战即将开始,需要集中主力打攻坚战,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上寮的法军不好啃,后勤又无法跟上,只能收兵。在越军撤退后,第6殖民地伞兵营因为其优异的表现被调往红河三角洲,充当预备队,同时兼任河内和海防的卫戍部队,在此期间,也就是3月7日还与明庆(Minh Khanh)上尉率领的204营的特工部队爆发了一次战斗。当夜这批越南特工潜入海防吉碑机场,炸毁了1架B-26轻型轰炸机,炸伤3架,并且炸毁了另外6架蟋蟀式侦察机。随后第6殖民地伞兵营执勤的部队对越军特工进行了追击,虽然打死打伤了对方几个人,但是对方主力已经安全撤退,且不说还炸掉了几架飞机,使越北法军原本就不多的空中力量更是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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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殖民地伞兵营营长比雅阁少校

      现在第6殖民地伞兵营这支精锐部队又重新回到了奠边府!该营齐装满员,共有兵力613人(其中越南裔伞兵332人),这支援军的抵达给已经士气低落的奠边府守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除了第6殖民地伞兵营的伞兵,另外100名伞兵也一同空降在奠边府,他们是第1殖民地伞兵营和第8突击伞兵营的补充人员,紧随其后的是第35空降炮兵营的3个炮班。法军今天的空降行动堪称完美,尽管越军的炮火试图轰击空投场,但是收效甚微,由于同时在2个空投场空投,越军无法集中火力实施全面封锁,而且第6殖民地伞兵营的伞兵们对此地的地形相当熟悉,因此越军的炮火只造成了一死一伤的轻微损失。另外有2人在跳伞着陆的时候不幸摔伤,其中有1个正是营长比雅阁少校,另外一个是营部军医Rivier中尉,他们两人的踝关节都扭伤了。比雅阁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蹒跚走进了附件的伊莎贝拉据点,在那里守军指挥官派了1辆吉普车送他去芒清核心据点。为了避开越军火力,吉普车一路沿着S形的路线行驶,顺利地把他带到了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16时30分,法军已经收拢了全部空降的部队,第6殖民地伞兵营和那些补充伞兵在Hervouet上尉的坦克连掩护下,顺利抵达了奠边府据点里。

      该营和前一天抵达的第5越南伞兵营一样,被迅速派去各个地区填补缺口,1个连被派去因守军大量逃亡而已经摇摇欲坠的安妮?玛瑞据点,其余部队则冒着越军炮火穿过了楠云河,进至艾琳1号和4号阵地,担负起该地的防御。18时58分,夜幕降临奠边府,当天的空投行动全部成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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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殖民地伞兵营的伞兵们在机舱里准备在奠边府实施伞降,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将一去不复返

      越军的炮兵没有因为法军的空投收摊了也就此收兵,他们重新将炮火转回机场,摧毁了机场上最后2架可以运作的蟋蟀式侦察机,一发炮弹还直接命中了法军储存凝固汽油弹的仓库,引发了大爆炸,爆炸后的冲天大火照亮了整个据点,烈火中蘑菇云升腾而起,使得守军的情绪更为低落。

      越军的步兵则分别从西面,北面以及安妮玛瑞据点的东面向法军阵地持续施加压力,进行渗透。到黄昏时分又向加大了向多米尼克据点的压力。尽管如此,精锐的第6殖民地伞兵营还是给了守军不小的鼓舞。当天下午德卡斯特里签发了一份向全军发布的通告,通告中他说正在进行的奠边府大战是决定印度支那命运的决战,尽管法军遭到了几次严重的打击,损失了不少人,但是空投的2个伞兵营已经完全弥补了损失,此外,更有多达5个(!)伞兵营也在准备随时空降增援奠边府。而越军却无法补充他们的损失。虽然大家这几天没见到轰炸机出击,主要是因为天气因素。一旦天气转好,空军就将大规模出动以援助奠边府。现在是万事俱备,法军已经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这些牺牲不能白费,云云。通过这份豪气冲天的通告德卡斯特里一方面是想提振法军的士气,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想让越军也听到这份通告,用以提醒越军,现在离胜利还远着呢!

      在牛皮哄哄的通告后面,德卡斯特里的恐惧在另外一份于当天17时30分发给科尼将军的密电中表露无疑,电报只有2行:“科尼将军亲启。现在的情况要求您立即准备1个伞兵营在机场24小时待命以便随时增援奠边府。”科尼于22时25分复电德卡斯特里,也是同样简短的两行, 说他现在手里只有1个伞兵营,而且整个印度支那地区恐怕也就只有2个伞兵营可以动用了。

      德卡斯特里的烦心事恐怕还不止援军的事情,因为在夜幕降临之前,一名越军军官打着停火的旗子走到了安妮玛瑞据点,递交了一份给德卡斯特里的信,信里越军提议在3月17日晨将会把86名加布里埃尔据点的伤员带到距离安妮玛瑞据点2号高地北面约600米的地方,交给法军方面予以收容。这事情搅得已经心神不宁的德卡斯特里是愁上加愁,不收吧,对自己部队的士气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只怕是比丢了个把据点还要严重,收吧,现在奠边府的野战医院早就人满为患,医护人员和医疗器械都很不足,而且越军的炮火已经严密封锁了机场伤员又没法转运出去。德卡斯特里在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长叹一声,决定还是把伤员接回来再说。

      1954年3月17日清晨,按照约定,一名法军中尉带着一群泰族士兵到指定地点接运伤员,一个名叫“大武”的越军政工人员抓住机会对着泰族士兵进行当面宣传:“奠边府已经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嘉琳机场和吉碑机场都受到袭击,已经有六七十架飞机被炸毁。如果不及时投降,你们就会被消灭!”“板桥据点就要被消灭了,你们想逃出死路,就应该及早和大家一起离开据点,跑掉越南人民军这里,你们就会得到自由,回到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团聚。”在他高声宣传的时候,那个法军中尉一言不发,大武就越说越有劲,最后他索性直接煽动泰族士兵兵变“你们尽管朝独立山方向跑,人民军的大炮会掩护你们的!”

      担架队返回安妮玛瑞据点3小时后,那里的泰族士兵果然发生了哗变,向军官提出了2点要求:一是发给口粮,二是就地解散部队。由于群情汹汹,法国军官和士官不敢直接开枪弹压,事态已经无法控制,264名泰族士兵在一名中尉的带领下首先持枪离开阵地,他们中有的向越军投降,有的则逃入远处的大山,消失的无影无踪。逃亡一旦开始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无法遏制了。其他阵地的泰族士兵也开始有样学样,阵地上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法国军官,士官和所剩无几仍然忠于法国的泰族士兵面面相觑。安妮玛瑞2号高地的一个法军炮兵观察所紧急电告核心据点:泰族士兵正在大量逃亡。1,2号高地的守军绝大部分人都跑了,剩下3,4号高地的守军虽然军心动摇,但是军官还能勉强压住情势。

      当天下午2时许,1,2号高地残存的守军全部撤离阵地,退入3,4号高地。至此,在泰族第3营部分逃亡后,第2营的士气也彻底崩溃。这些部队,尤其是泰族第3营是从莱州撤出的那些轻步兵的残部,之前他们曾经有人在1952年底参加了那产战役,也曾在几个月前在和越军320师作战,而现在仅仅只用了2天时候就全完蛋了。。。越军甚至没放一枪,几乎占奠边府守军五分之一的力量就土崩瓦解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是越军在心理上和宣传上的全面胜利。

      德卡斯特里不得不又面临着一个让他头疼两难境地,要不要派出新抵达的援军去重新占据1,2号高地呢?他和朗格莱斯讨论后,认为现在有明确证据显示越军将对楠云河东岸的高地发起进攻,而那里的阿尔及利亚人和摩洛哥人已经丧胆,手里的预备队还是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入。而不是在这种争夺战中被一点点消耗掉。最终在当天20时,法军指挥部决定撤销安妮玛瑞据点,放弃其1,2号高地,将3,4号高地并入于盖特据点,重新命名为于盖特6和7号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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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伤兵望眼欲穿地等着飞机将自己带出包围圈

      3月17日的天气也非常糟糕,使得当天法国空军对奠边府的空投数量只能维持最低的数量。越军的炮火则进一步加强了对机场的封锁。任何试图着陆的飞机都会遭到猛烈的炮击。法国人悻悻地记录下越军对标着红十字的飞机开火和飘扬的红十字旗的汽车射击的情况,不过对己方飞机和伞兵攻击越军后方医院(比雅阁的第6殖民地伞兵营在老挝曾经伞降攻击越军后方医院,迫使越军不得不抽调大量部队防御医院)的情况就只字不提了。现在每架降落在奠边府的飞机都会有一大群人等着涌上飞机—甚至包括啥事也没有的正常人,他们只不过打算逃离奠边府而已,仅仅开战4天,守军的纪律和秩序就已经开始瓦解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天有2架C47成功地降落在奠边府机场,一架由Cornu上尉驾驶的C47瞬间就塞进了32人,而不是通常规定的24人。另外一架由Darde上尉驾驶的C47于19时冒着越军密集的炮火强行着陆,在等了5分钟后不得不起飞,因为没有1辆救护车敢于冒着如此猛烈的炮火开到机场上,这架飞机最后是空机返航。

      其实在当天中午,另外一架运输机差点就着陆了。科尼将军就在这架飞机上,他在飞机上围绕着奠边府来回盘旋了半小时以观察双方的战况。心急如焚的科尼看到奠边府守军正在遭到越军的四面包围,而且越军的火力一刻不停地无情杀伤着守军,科尼一度燃起了要飞机着陆在奠边府,他准备亲自指挥这次大战的念头—--就好像是1951年1月塔西尼将军亲自坐飞机飞到永安指挥作战一样,科尼身边的幕僚们一拥而上劝说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有位老兄甚至不无诛心地说现在奠边府这个烂摊子是归纳瓦尔负责的,但是要是他亲自到奠边府指挥战斗,那么一切责任就是他的了。好说歹说科尼总算是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原机返回河内。

      越军在当夜拿下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安妮玛瑞1,2号高地,至此胜利地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韦国清也轻松地给北京去电报告这一喜讯:“在越军歼灭兴兰和独立山据点后,靠近独立山西面板桥据点的守敌泰族步兵第3营处境孤立,经我围困及进行敌运工作后,该营伪军200人及非洲兵,外籍兵各1人向携械向我投诚。缴获该营全部弹药,余敌溃散。逃入奠边府仅有30余人。至此奠边府北面屏障的3个据点群兴兰,独立山和板桥全部被越军占领。首战胜利大大鼓舞了士气。”

      未完待续。。。

      通宝推:红军迷,阴霾信仰,foureyes,胖老猫,星海潮生,三笑,和平共处,桥上,mezhan,红茶冰,豹子头,北纬42度,归雁入胡天,可爱的中国,青颍路,柏林墙,从林法则,乘波而来,铁手,秦波仁者,
    • 家园 围攻(七)

      担任主攻任务的越军165团115营部队在炮火支援下缓慢地一步步向前推进。逐步延伸射击的越军炮火在攻击部队前面有条不紊地将铁丝网和雷区一一摧毁。爆炸的火光将整个据点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靠着爆炸和燃烧的火光,115营尖刀排迅速接近法军布设的障碍物前,准备实施爆破破障。战士阮巴突首先上前安放炸药,但法军以猛烈的交叉火力组成绵密的火网,他不幸中弹,在阵亡前他拉响了炸药。。。随后杀红了眼的其他人陆续跟进冒死实施连续抵近爆破,包括董副班长在内许多人都抱着炸药自爆,在炸开障碍物后,又有人接连抱着炸药滚入堑壕自爆,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大约40分钟后,突破口被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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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军机枪手向法军阵地射击

      另外一个方向的88团走错了地方,他们刚刚从老挝撤回来才3天时间,之前只进行了一些侦查性质的小战斗,对地形什么的还不是很熟悉,他们偏离了原定的突破口数百米,最终是战士阮文泰发现情况不对,他立即告知上级,随后88团的部队这才重新找到了突破口,阮文泰在随后的战斗中表现英勇,他实施连续爆破,9次将炸药送上突破口,炸开了口子。(阮文泰在奠边府战役结束后被授予越南人民军英雄的光荣称号,他最终牺牲在越南南方战场)

      激战中一发越军的炮弹准确地命中了第1连的连部,当场炸死了连长Narby上尉,并且炸伤了另外一个指挥官中尉Roux。到凌晨3时55分,越军炮兵停止了炮击加布里埃尔据点,此时越军步兵已经深深地楔入了法军的核心阵地。4时许,越军步步紧逼,第1连就只剩下2个排了还在抵抗。从西南方向切入的越军115营在纵深发展顺利,501连的尖刀班在麦文和陈玉端的带领下,利用2个俘虏带路直扑法军的炮兵阵地,他们随后把法军炮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举摧毁法军所有的81毫米迫击炮和4门120重迫击炮。加布里埃尔的炮兵指挥官Colin中尉在无线电里呼叫核心据点炮兵向第二道防线前面实施拦阻射击,以挡住越军的猛攻。这时外面已经是炮火连天,喊杀声四起,越军已经快打到第7阿尔及利亚步兵营的营部了,de Mecquenem少校这才被惊醒,他听取了简短的战况报告,大吃一惊,立即通过无线电与德卡斯特里联系上了,德卡斯特里向他保证将集中所有炮兵火力,包括4门美制155榴弹炮支援加布里埃尔,他还保证坦克和步兵组成的援军天一亮就将出动发起反击,将越军打回去。在听到了上级的保证后,de Mecquenem少校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无线电,走入营部。此时越军已经快攻到营部了,Kah少校正在指挥战斗。

      就在他进入营部,第7营的全体指挥官和参谋,无线电话务员济济一堂之际,一发带延时引信的炮弹直接击中营部,猛烈的爆炸把Kah的一条腿炸断(身负重伤的Kah少校被俘后因伤重不治,3月27日死于战俘营),de Mecquenem少校身中多处弹片,昏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副官和负责与炮兵联系无线电报务员也被炸成重伤。第7营营部与前线所有连部,与后方核心据点的联络同时中断。(题外话:阿尔及利亚人在战前已经把指挥部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防止像前一晚一样出现整个指挥部被炮火一锅端,可是为什么这事还是发生了呢?九年后,大难不死,已经是上校的de Mecquenem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这一事件纯属偶然,当时全营的指挥官集中在营部的时间极短,前后不过几分钟,可就是在这几分钟里,营部被越军炮火直击命中,这在冥冥之中难道真的有天意?)

      4时30分阿尔及利亚人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本该接替指挥全营的de Mecquenem少校的副手,一个上尉已经完全丧胆,幸亏第3连连长Gendre上尉主动接过了指挥权,在凌晨5时前恢复了对全营的指挥。被炸伤的炮兵指挥官Clerge中尉也自告奋勇,接替被炸重伤的无线电报务员与核心据点的炮兵恢复了联系。Gendre上尉在3连连部和核心据点联系上后,他立即要求炮火支援,并且出动援军对越军实施步坦协同反击。核心据点只是一遍遍干巴巴地重复着德卡斯特里之前对de Mecquenem少校说过的话:“。。。不惜一切代价,坚定守住,就有办法。。。”与此同时,第1连残存的2个排继续遭到越军的正面进攻,在越军开始迂回法军侧翼的时候,2名残存的中士决定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在他们的努力下,剩下的人员还算比较有秩序地撤入了第二道防线,但1排的大部分人员已经随着他们原先的阵地被越军的炮火轰成了齑粉。Abderrahman中士在发现自己和营部失去无线电联系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接收到了来自德卡斯特里指挥部的无线电信号,他的指挥部现在正在拼命地试图和各个连部联系,企图恢复指挥。在无线电里,Abderrahman中士听到了命令:“坚定守住,就有办法。。。由坦克和伞兵组成的援军马上就到。。。”云云。(大家对这段子应该也很熟吧,电影大决战之平津战役里,坐镇北平的傅老先生就是这么忽悠在天津苦熬的陈长捷的)

      在奠边府的核心据点,德卡斯特里和他的参谋们正满头大汗地围着地图指指点点,此时加布里埃尔已经是一片火海,但是这些人对越军的主攻方向,却仍然犹疑不决,这帮人脑补了越军的“计划”—--越军以部分部队对加布里埃尔实施佯攻,而主力则隐蔽待机,一旦法军把预备队投入加布里埃尔的反击,越军的生力军就会立即向预定的主攻方向发起猛攻;即使越军对加布里埃尔的进攻是真的,或者越军的另外一支主力正虎视眈眈地准备对法军另外一处据点展开进攻。

      在攻击加布里埃尔的同时,越军还趁夜暗向法军东部据点克劳迪娅,多米尼克和更远处的伊莎贝拉据点实施小规模渗透袭击,与守军展开了断断续续的交火。法军指挥部的无线电里到处传来惊恐万分的呼救,这更加深了这帮人的错觉。凌晨4时许,最终法军指挥部错误地将越军在东部据点的袭击判断为是另外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前兆,认为今夜越军很可能以一次决定性的钳形攻势将狭长的奠边府一分为二(法国人在战时如此高估自己的敌人和他们在战前对敌人的轻视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形势彻底明朗之前主力预备队不动-----加布里埃尔守军苦苦期盼的最后一线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当然反击还是要进行的,刚刚抵达奠边府的第5越南伞兵营接到了朗格莱斯的命令,要他们立即整装待发,准备配合坦克发起反击。但第5伞兵营的状况实在不怎么理想,这些人刚刚奠边府,挖好了掩体,结果又遇到下雨,因为掩蔽物不足,不少人被淋得和落汤鸡没什么区别,而且还遭到了越军断断续续的袭扰,整夜没法合眼。现在朗格莱斯一声令下,他们就要以急行军横穿几乎大半个核心据点群,在迷宫般的铁丝网和雷区中找到通向火光冲天的加布里埃尔据点的路。战后部分法军军官腹诽做出这个致命决定的-朗格莱斯中校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是因为他出于“私心”,他是伞兵群的前指挥官,且一天前刚刚接手整个核心据点的防御的重任,现在最精锐的伞兵群又是由他的副手,文质彬彬的高个子休伯特少校(Major Hubert)指挥。他们指责朗格莱斯虽然身为总揽全局的指挥官,但是却不想将“自己的”部队投入到可能会导致巨大伤亡的反突击。所以他下命令让越南人去投入战斗。当然无论朗格莱斯是否出于自己的私心下了这个命令我们无从知道,不过朗格莱斯也清楚第5越南伞兵营的状态不佳,所以他又命令第1外籍军团伞兵营抽1个连(连长是“露露”马丁上尉)加强第5营,反击部队由Seguin Pazzis统一指挥,Hervouet上尉亲自带领坦克部队支援。

      凌晨5时30分,反击开始了。打头的坦克是Hervouet上尉的座车,几天前他坐着吉普车仔细地勘察过阵地,所以心里对地形多少还有数。但是其他坦克的车长就不行了,他们压根就没走过这段路,更别说在夜暗中冒着越军的炮火向前推进了。而且越军在班希曾(Ban Ke Phai)附近的河滩上设立了障碍物,法军也是完全没注意到。法军的反突击部署是,坦克打头,然后是外籍军团伞兵1个连,第5越南伞兵营主力随后跟进。

      负责指挥反击的Seguin Pazzis在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听取了最后的命令,所以迟到了。最终他不得不坐着一辆吉普车飞快地驶过被越军炮火封锁的机场,追上了自己的部队。

      此时的加布里埃尔据点的守军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越军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正全力清剿第一道防线上残存的守军,同时向纵深发展,攻击第二道防线。凌晨6时许,越军切入了第4连和第1连的结合部阵地,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到天色微明的时分,越军步兵已经进逼到了距离中心指挥部很近的地方。这时1连已经快撑不住了,他们不但弹药即将耗尽,而且由于越军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法军的炮火已经不时地落在阿尔及利亚人的头顶,造成了一些伤亡。一个勇敢的阿尔及利亚军士用无线电和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取得了联系,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要求炮兵重新修正坐标,他的无线电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发弹片。

      1954年3月15日早上7点,从芒清据点开出的法军反击部队已经接近了越军在班希曾设置的障碍物,困兽犹斗的加布里埃尔据点残存的守军也听到了坦克前进时发出的隆隆的轰鸣声,他们不禁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挺过去了。然而就在这时,正在推进的法军部队左翼突然大乱,负责阻援的越军想法军猛烈开火,组织巧妙的越军的炮火也砸向河滩。熟知地形,且经验较为丰富的外籍军团的伞兵们立即加速拼命向坦克靠拢,他们没有幸运的没有遭到多大麻烦就通过了河滩。紧随其后的第5越南伞兵营第3连,营部直属连和第2连的部分人都顺利第冲过了河滩。可是第2连的泰中尉带领的部分人和第1,4连的主力都被炮火打的晕头转向,这次反击一开始就已经没指望了。此时的时间已经是7点半了。

      回到岌岌可危的加布里埃尔据点里,在勇猛地战斗了一整夜之后,Rouzic军士指挥的那支小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且面临着被越军完全包围,在3月15日早上7时30分了,他带着仅存的7个人撤出了阵地。此时越军已经从四面开始进逼围攻法军的最后立足之地。法军在山头的制高点已经丢了,越军居高临下向仍然占据着阵地的法军第1连投掷手榴弹,被铺天盖地的手榴弹砸的无处躲藏的阿尔及利亚在绝望中人开始一个个慢慢地从战壕里站起来,放下他们的武器,投降了。一名越军军官很快就站了出来,命令这些俘虏立即离开阵地,走向北面越军的防线。阿尔及利亚人一时没明白,因为在这个军官指的方向,仍然有铁丝网和雷区,于是这个军官向他们解释说,他们可以踩着越军阵亡者的遗体,这样子就安全了,看着阿尔及利亚人仍然在犹豫,这名军官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这些人(阵亡者)已经为人民军队做出了贡献,现在你们踩着他们(的遗体)过去吧。”就这样,这批俘虏就踩着越军阵亡者的遗体乃至伤兵的身体慢慢地向越军阵地走去。

      尚在困兽犹斗的第2和第3连也快支持不住了。一开始他们知道援军业已出发的消息时,满心欢喜,士气也一度高涨,而且无线电里不时传来总部的命令,要他们准备和援军里应外合,一举解除越军对加布里埃尔的围攻,把这些黄皮猴子打回到进攻出发阵地;可是没高兴多久,当援军在班希曾受挫的时候,总部的命令又改为援军尽力推进到距离加布里埃尔尽可能近的地方,以接应守军突围;再后来总部给援军又发来一道含混不清的命令,要援军尽可能接近据点然后再决定是坚守据点还是接应守军撤退。

      早上8时,已经无力继续战斗的第2,3连也陆续撤出了阵地,并且向援军的方向突围。在混战中,de Mecquenem少校独自一人沿着交通壕向南狂奔,他时运不济,2个越军堵住了他的去路,他被俘了。他再也没机会痛饮那些留在指挥所的香槟酒了。在加布里埃尔据点的制高点,外籍军团的重迫击炮连的残部虽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迫击炮,但是仍然加入步兵的行列继续战斗。Clerge中尉和其余15人带着无线电和其他设备向2连的方向边打边撤,2名外籍军团的战士普施(Pusch)和齐默尔曼(Zimmermannn)在前面以手榴弹开路,Clerge打算呼叫奠边府的炮兵继续压制越军的进攻,但他发现无线电的电池已经快耗尽了。他又匆忙和其他2个人赶回原来的阵地取来了备用电池。他们刚刚撤离,越军就接踵而来,紧随其后的越军一路撵着他们,到了原3连北部的一个阵地,这些外籍军团士兵胡乱蹲下,守将起来,刚才大显身手的普施和齐默尔曼捡起2支自动步枪向围追而来的越军猛烈开火,由于地形狭窄,越军无法展开兵力,很快连续2次进攻都被击退,伤亡颇大。铁丝网上横七竖八躺着越军的尸体和伤员,但是越军退的快来的更快,很快这寥寥无几的外籍军团就支持不住了。最终他们几个人决定向核心据点方向突围,他们连续投出了8枚手榴弹,企图杀开一条血路,就在此时,大约7时45分,一发弹片击中了Clerge中尉的无线电,他们失去了与据点和援军联系的最后一个手段!而他们已经可以看见援军的坦克和步兵出现在在硝烟和雨水中,但一切到此为止,没等他们开始突围,四处围上来的越军向他们猛投手榴弹,这支小小的部队很快就被火光和硝烟吞没。

      8时30分,从加布里埃尔撤出的第7阿尔及利亚步兵团第5营2,3连的残部在据点山脚下与坦克和伞兵会和,援军此时也遇到了越军的猛烈火力,部队伤亡很大,而且动弹不得。其中1辆坦克,第3坦克排排长的座车被越军火箭筒击中,排长Guntz军士阵亡。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垂头丧气的法军在收容了加布里埃尔逃出的残兵败将后,不得不掉转方向,沿着原路退回核心据点。天色已经大亮,他们的撤退行动始终处于已经占领了加布里埃尔的越军火力之下,重新穿过那条小河的浅滩变得异常艰难。哪怕是核心据点法军炮兵的猛烈火力也没能产生明显的效果,让越军的射击停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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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坦克掩护伞兵部队发起反攻

      3月15日上午9时,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法军援军部队和守军残部分别撤入了安妮?玛瑞据点和于盖特据点。远处的加布里埃尔据点在清晨的雨雾中若隐若现,只是偶然还能传出一声或者几声枪响,那是垂死挣扎的法军仍然在负隅顽抗。但是他们的已经无法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了。

      一夜的激战,法军遭到了巨大的损失,整个阿尔及利亚第5营全军覆没,2个营指挥官都被俘了,损失不下500人,援军也遭到了惨重的伤亡,第1外籍军团伞兵营的那个连损失四分之一,连长马丁的胳膊也挨了一枪;1辆坦克被火箭筒击中,严重受损;刚来的第5越南伞兵营士气和建制已经完全崩溃。总计法军损失接近1000人。而且加布里埃尔据点,正如上文提到的,是奠边府据点群中防御阵地最严密的据点。而且守军也不像第一仗时被过多的“狼来了”唬得已经神经麻木,是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的。在这种情况下,越军仍然一夜而下这种坚固设防的据点,这给法军的士气以巨大的打击。尤其是第5越南伞兵营的营长博泰拉(Botella)上尉因为救援不力挨了朗格莱斯一通狠批,他在盛怒之下把全营部队按照军衔集合起来,然后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唾沫横飞地地责骂每个人,在他骂完后,这些越南人才灰溜溜地解散,像营地中的苦力一样躲了起来,以避开这位营长大人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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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军高射炮兵在使用测距仪,后面就是著名的苏制37高射炮

      给当天法军的惨败添上最后惨淡一笔的是法国空军。尽管当天的奠边府云层低,能见度极差,2架2/22”隆格多克(Languedoc)”中队“萨瓦--蓝色”小队的F8F战斗轰炸机仍然冒险飞临奠边府上空企图加入加布里埃尔的战斗,这2架战斗轰炸机几乎立即就陷入了越军准确而猛烈的高射炮火力之中,蓝色小队的长机投下的炸弹距离机场足有6.5公里之遥,僚机也好不到哪里,把炸弹投到了距离机场约5公里的地方。就在长机完成投弹企图拉升脱离之际,越军的高射炮给了这架飞机致命的一击,F8F当即坠毁,阿尔及利亚籍飞行员阿里?撒哈拉(Ali Sahraoui)军士当场阵亡;蓝色小队2号机幸运地摆脱了高射炮火力的追击,但是来自海军第11飞行中队的飞行员莱斯皮纳中尉本人也受了伤。至此,法军当天针对加布里埃尔的一切军事行动都以惨败告终。

      一直在密切关注独立山战斗的韦国清在得知法军的援军已经败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立即命令前指向北京发报:“晨4时,越军308大团(师)经过4小时激战,突破奠边府芒清中心区北面的独立高地据点群。全歼阿尔及利亚第7步兵团第5营,无一漏网,并打退由奠边府向北增援的1个营,歼灭1个排,击毁坦克1辆。俘敌300余人。”连续2天连战连捷,法军损失超过1300人,超过了其守军总数的十分之一,更重要的是极大地动摇了守军的意志。奠边府还能守得住么?三色旗到底还能在奠边府打多久?这个现实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了印度支那每个法军官兵的心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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