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毛泽东“火烤”刘少奇 -- 温相

毛泽东在1970年12月18日对斯诺的谈话时谈及何时打倒刘少奇，他是这么说的：“那就早??。一九六五年一月，二十三条发表。”而毛泽东同胡志明谈起此事时，毛泽东又说：“大约就是在1964年年底吧。”那么，到底是1964年年底还是1965年1月呢？

中共中央决定在1964年12月15日到1965年1月14日召开工作会议，总结四清的经验，其中还套着几个经验汇报会，由中共中央书记处召集开会，是一般性的会议，所以，会前邓小平因为知道毛泽东身体不好，就提议毛泽东可以不来参加，会后常委统一向毛泽东汇报情况。毛泽东当时很不高兴，随后到会以后拿出《宪法》和《党章》，说了一些过头话。【注1】

这件事发生在1964年12月中下旬。这是毛泽东和刘邓的一次严重冲突。毛泽东随后对陶铸、曾志说：“有人就是往我的头上拉屎尿。”【注2】在12月26日的毛泽东的生日晚宴上，毛泽东公开说：“有人搞独立王国，尾巴翘得很高。”【注3】

从这些个事实看，毛泽东同胡志明说的1964年年底决定打倒刘少奇和对斯诺说的1965年1月决定打倒刘少奇基本是一脉相承的，只有时间上的一点差距，而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陈丕显回忆说江青在1963年批判《有鬼无害论》时已经露出要搞运动的苗头，而这次批判是党史公认的文革运动在文学艺术界首开先声的标志。然而，1964年11月，也就是在毛泽东和刘少奇、邓小平冲突之前，毛泽东突然讲了一番不同寻常的话，这个非常的举动再联系到一个月以后毛泽东的思考与言语，不禁令人沉思不止。

1964年11月，毛泽东对刘少奇说：“还是少奇挂帅，四清、五反、经济工作统统交给你管，现在就交班，你就做主席，做秦始皇，我有我的弱点，我骂娘没有用，不灵了，你厉害，就挂一个骂娘的帅，你抓小平、总理。”刘少奇随即推辞说：“我搞不来这么多，四清我管，五反还是富治、彭真多管，经济由小平、总理管。”毛泽东说：“还是你挂帅，小平做秘书长。”【注4】

这番对白中关键的地方有几处：一是毛泽东说他骂娘也不灵了，而让刘少奇挂上一个骂娘的帅，让刘少奇做秦始皇。二是，毛泽东提议让邓小平做刘少奇的秘书长。而谁都知道邓小平早在五十年代中期就是毛泽东的秘书长。

然而，就在毛泽东要刘少奇接班的短短一个多月以后，毛泽东又对刘少奇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动一个小手指头就可以将你打倒。”【注5】

刘少奇是毛泽东三十年的战友，一个月就让毛泽东改变了主意了吗？一个月就从接班人变化到一个手指头打倒的对象了吗？

更值得深思的是，毛泽东在1964年10月，也就是所谓交权的前一个月就对中央和一些地方领导人说：“北京搞了修正主义，你们地方怎么办？”那么，北京都是谁在搞修正主义呢？如果认定刘少奇等人是搞修正主义的，那么，为什么11月还要把大权交给刘少奇呢？【注6】

无独有偶的是，1969年4月1日下午五点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推举大会主席团主席时，毛泽东突然说：“我提议林彪同志当主席，我当副主席，大家同意不同意。”林彪当时就慌了，马上站起来说：“伟大领袖毛主席当主席。”【注7】如果这是一起玩笑的话，那么显然开的不是地方；如果不是一起玩笑的话，那又是什么呢？联系到毛泽东对刘少奇的这次意味深长的交权，毛泽东想对林彪表达什么意思呢？

【注1】薄一波著《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1129页－1134页。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6月第一版。

【注2】曾志著《一个革命的幸存者－曾志回忆录》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第一版，432页。

【注3】同上，433页。

【注4】国防大学丛进著《曲折发展的岁月》，602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注5】安子文和另外一位中央领导人当场听到的，中纪委1980年报告收录。载《你所不知道的刘少奇》118页。

【注6】《曲折发展的岁月》604页。

【注7】金春明等编著《文化大革命简史》203页，中共党史出版社1996年版。

文革起来以后集中批判刘少奇的所谓罪行，内中最为主要的一条就是毛泽东说的“大捧王光美”。那么，到底是谁在指示全党学习王光美的经验呢？

刘少奇在1966年同他所在的党小组会议上说：“说到四清时，毛主席说请光美同志来讲讲吧，毛主席说就请光美同志做四清的顾问吧。”这时，刘少奇的司机站起来做证说，是他当时听到现接王光美到毛泽东所在的人民大会堂的。【注1】

何家栋的《四清疑团》中说：“毛泽东看了桃园经验很欣赏，将这份总结批转全国，以示推广。还推荐给江青与身边的工作人员看，毛泽东多次鼓励王光美，让她到各地去讲，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要刘少奇根据王光美的桃园经验修改《前十条》”【注2】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出版的《刘少奇年谱》中这样记载了某个过程：“刘少奇致信毛泽东：“王光美同志的这个报告，陈伯达同志极力主张发给各地党委和所有工作队的同志们。王光美在河北省委的记录稿上修改了两次，我也看了并修改一次，现代中央拟了一个批语，请中央审阅，如果中央同意，请中央发出。”刘少奇同时认为“桃园大队的经验只能作为参

考，不要把它变成框框，到处套用”而后我们看到毛泽东是这样批示的：“我是同意陈伯达和少奇同志意见的”【注3】

现在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大捧王光美呢？王光美在四清运动开始以后每月回来北京一次，都向毛泽东汇报。没有毛泽东的批准，王光美的所谓桃园经验何敢推广、宣传？

【注1】刘振德回忆，载《实话是谁福禄居》229页，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年9月北京第一版。

【注2】何家栋等著《四清疑团》载《你所不知道的刘少奇》，110页，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7月第一版。

【注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刘少奇年谱》下卷，600页、601页。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

肖思科的《超级审判》一书中提供了原总参作战部副部长雷英夫揭发刘少奇的一个材料，内中有两段是这样写的：

“近多年来，每逢十一、五一等节日，报纸上都是刊登毛主席、少奇同志两张一样大小的照片，从未见少奇同志有谦虚的表示。 九评中提出，“以毛泽东同志，刘少奇同志为代表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此事由来如何？不清楚。 ”

雷英夫谈了一个主席照片的问题和另一个毛泽东与刘少奇并列的问题，其实，这已经不仅仅是雷英夫一个人这么看，在文革起来以后，造反派也质问过刘少奇。

根据刘少奇的秘书吴振英回忆，刘少奇曾经说过，在党内有三个人可以称呼官衔，一个是毛泽东，一个是周恩来，一个是朱德，因为这都是习惯了，至于他自己，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员都一律称之为少奇同志。秘书杨俊在刘少奇当选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以后就叫了他一句委员长，刘少奇就不高兴的问杨俊：“你怎么突然叫这个，不感到别扭吗？”【注1】

对于刘少奇照片和毛泽东的照片并列的问题，刘少奇自己后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作为了解这一段历史来源的一个佐证。刘少奇说：“当初报纸上登我的照片，我是不同意的，我们是党领导一切，毛主席是党的主席，就登他的好了，毛主席说一定要登。有人提议登我的照片是否可以比毛主席照片小一些时，毛主席说为什么要小一些，一样大。这件事当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现在断章取义的传出来，不知道是何用意？”【注2】刘少奇这里说的有人就是周恩来，周恩来当时建议刘少奇的照片应该比毛泽东小一些。而讨论这件事的诚如刘少奇所说，只有在常委范围内议论的（还有彭真），文革初期突然被捅了出来。所以，雷英夫的揭发信中也只说：“从未见少奇同志有谦虚的表示。 ”实际上刘少奇的照片的刊登哪能不经过毛泽东的批准呢？而且，也不可能存在刘少奇一个第二号人物执意刊登自己照片主动把自己照片和毛泽东的照片搞的一样大的行为，这从党内的组织程序上说刘少奇也要通过毛泽东的同意才可以。而刘少奇的这个说法，在查阅了毛泽东的有关批示以后，我们知道，这恰恰是毛泽东主动提出来的。【注3】然而，这件事以后又成为刘少奇的一条罪状，不知道理由何来？

至于那一条“以毛泽东同志，刘少奇同志为代表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的话，也不是刘少奇等人的发明创造，而是毛泽东自己亲笔加上去的。当时原文送审时是“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看后亲笔加上一段话：“以毛泽东同志、刘少奇同志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注4】在增加这段话以后，刘少奇曾经提出把自己的名字去掉，毛泽东不同意。

【注1】吴振英回忆原文载《实话实说福禄居》，34页，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年9月北京第一版。

【注2】同上，该书227页，刘少奇对秘书刘振德的谈话摘要，刘振德回忆。

【注3】中共中央党校编辑《1960年－1966年毛泽东文存》，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内部参考本，1998年5月第一版，该书25页。

【注4】《共和国部长的挽歌－张霖之传》，48页，香港高文出版社2003年3月第一版。

我们都知道，在文革时期无中生有的批判刘少奇同志的时候，刘少奇曾经找到毛泽东请求辞去他的国家主席职务、中央常委和《毛选》编委会主任的职务，毛泽东不置可否。以刘少奇在党内第二号人物的身份兼任毛泽东著作编辑委员会主任，可见党和国家对于编辑毛泽东生平著作是何等的重视。而毛泽东著作编辑出版委员会办公室也就是今天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的前身。

1960年，毛泽东忽然提议党中央要编辑一部《刘少奇选集》，刘少奇当时就表示不同意，他认为除了编辑毛主席著作以外，其他领导人就不要编辑个人著作了，一定要编辑的话，就编一本《中共中央文集》，把其他领导人的文章都收集进去。但是，毛泽东并没有同意刘少奇的意见。『注2』

这件事放下以后，不料毛泽东以后再度提及，并且责成中共中央书记处做了决议，还专门成立了小组。刘少奇在湖南蹲点搞调查研究时，编辑小组还跑到湖南征求刘少奇的意见。刘少奇的原话是：“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不能不把精力放在解决当年的问题上，没有时间看自己的稿件。”『注3』

到了七千人大会以后，毛泽东又一次提及刘少奇选集的事情，还问了书记处的有关领导布置了没有？刘少奇的秘书刘振德回忆，从1961年到1962年，康生多次到刘少奇那里谈编辑刘少奇选集的事情，康生说：“毛主席提出编辑少奇同志德选集以后，我是毛遂自荐当主编的，我还主张先发表少奇同志的《论共产党员修养》。”『注4』原中共中央党校常务副教育长、编写这部著作的当事人之一的吴江也做了如是的回忆，不过，他指出怂恿刘少奇编辑再版《修养》的人中还有邓力群，而刘少奇本人的态度则是犹豫不决。『注5』

这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毛泽东曾经给予高度评价，他说：“少奇同志的文章我看了，写的很好，这篇文章提倡正气、反对邪气。”『注6』他还说：“刘少奇是很好、很老的群众领袖。”『注7』然而，就是这篇修养，当1970年12月18日，毛泽东和斯诺谈及时却又这么评价道：“在那以前，他出的黑书《修养》不触及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国民党。”在这里，曾经被毛泽东点名列为整风重要文件之一和建国以后党课中的主要课程的修养成了“黑书”。当斯诺问及毛泽东修养是新版还是老版时，毛泽东又如是说：“老版。说不要夺取政权，共产党不要夺取政权。当个共产党不夺取政权干啥啊？所以他是混进共产党里的反动分子。”『注8』可是，我们翻开党史资料，看到1939年8月，《解放》周刊编辑吴黎平（也就是吴亮平）给毛泽东的信就是否刊登《论共产党员修养》以后毛泽东的答复是：“应当快登。”『注9』而毛泽东在和薄一波长谈之际谈到刘少奇的《修养》时说：““少奇同志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写得很好，你读过没有？他讲‘修养’，我讲‘整风’，意思是一样的。”『注10』一篇曾经被毛泽东和整风并提的文章在文革前后的待遇竟然是如此的天壤之别，难道是毛泽东过了三十一年才明白刘少奇的那篇文章是“黑”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