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三月，再见西安 -- 我不知道

三月，再见西安

我现在就在你的春天里，可这个春天的女主角却缺席了…

（一）

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去西安的，约过几次，都没有当真。那时候想，时间长着呢，机会多着呢，但最后终于没有能一起成行。

我第二次去西安，独自一人，再见西安。

（二）

来西安是临时起意，机票是Standby的，酒店是到了机场现定的，在酒店的房间里放下简单的行李，才想到居然手里连张西安地图都没有。懒了，我倒在床上，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沙尘暴，满天的黄沙，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风就要停了，等落了沙，明天应该会是个艳阳天吧。我没有什么计划，来西安，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践约，身处在她曾生活了10多年的故乡城市，嗅着空气里飘荡的淡淡的黄土的味道，感觉似乎离她更近了，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地址或者邮箱，只有她的ICQ号码红红的停留在那里证明她的存在。后悔那次去Chicago怎么没有多照几张照片呢。将近2年的时间，705个日日夜夜，曾经那么亲密的人，就是这样没有了下落。

最喜欢的是西安的城墙，宽阔而结实。我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阳光斜斜的照过来，是那种淡淡的黄色，就像这个城市到处可见的黄土。春天的斜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城墙下卖纪念品的小贩不紧不慢的吹着埙，呜咽而动听。有风轻轻吹过，在城墙上打着转，抚摸着苍老的城砖，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如果再回到从前，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会，我希望，但也许没有。命运都是注定的。谁又能够回到过去呢？我想，我不能。

我开始想念她，本来嘛，这次旅行就是因为她而来的。想着以前一些对谈时候可爱的细节。

“我们是在网上游荡的虚无，握了一下手，变成了人”

“拜托，大白天的，鬼故事不好听的”

她的文笔不象是出自一个做计算机的女孩子之手，总是能很容易的打动人心。我喜欢她跟我讲花店的故事，讲那些花儿的含义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我喜欢听她讲她在那个炎热的南方城市求学时的趣事。还有那天夜晚，我们坐在古寺的回廊上，什么都不干，一起看星星和银河，听风在松林里吹过的声音，听溪水在曲桥下哗哗的流过，记忆中她的手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温暖。

“中秋了，一起看月亮？”

“你那里几点？”

“晚上8点，外面的月亮很大也很亮”

“这里太阳刚刚出来啊：）”

“是啊，因为我是你的未来嘛。”

“我要去另一个秋天了”她很久以后在游记中写到。那是哪一个或是谁人的秋天呢？我猜测，但注定了没有答案。我现在就在你的春天里，可这个春天的女主角却缺席了。我靠在厚实的城墙上，错过，我想，我错过了这个开始，等待，于是除了等待，只剩下了等待。

“时间带走的日子会相信

我所交给你的心

过去的温柔让我颤抖

我还想着从此以后”

（三）

麦什街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明其意，但那可真的是一条热闹的街道。买了几个她说过很多次的柿饼，边走边吃。柿饼是甜的还带着点微微的涩味。相比之下，三家灌汤的灌汤包子更适合我。她总说我是个“食肉动物”。叫２笼包子１碗八宝粥，惬意。我点燃烟，烟雾在眼前慢慢飞舞，好像是往事。她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抽烟的女孩子。她抽烟的样子很张扬。就是那种喜欢一边抽烟，一边架着二郎腿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很有点江湖的样子。上次她来北京，把烟忘到了我的车里，后来很是被哥们儿们奇怪：戒了这么久，又抽上了？怎么还是坤烟啊。我们分手的方式也很传统，就像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一样，Chat里开始用的是中文，后来慢慢的英文就多了，最后很久才发个消息，说话越来越客气，最后就是悄无声息。我在很长时间没有在ICQ上看到她之后，就又开始抽烟了。我喜欢手指上残留的烟草的味道，也喜欢看呼出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的扩散，那种时候，我通常会比较的怀旧。

“我以前没有看过海”她曾对我说。

“Chicago的湖和海也差不多”

“不一样的，湖水是淡的，海水是咸的，就像眼泪”

那年的夏天，总是心神恍惚，认不清人，所以我不得不辞掉了工作，住进那个著名的北方海滨城市的一所疗养院。每天在海滩上晒太阳，看海鸥在山崖边优雅的飞舞。在疗养院的晒台上，可以看到海水从脚下的悬崖向远方伸展，淡蓝色的是浅海，深蓝色的是深海，错落有致。那时候真希望她在旁边，一起看海，一起吹风。我会寂寞的用手轻轻抚摸我旁边空空的椅子，椅子被夏日的阳光晒的热热的，仿佛她就在那里。喜欢上了海子的诗句“春暖花开，我面朝大海”，会傻傻的笑，让焦急的家人知道我还是对外界有反应的。间或也会上上网，看到她一般都是不在。我知道有事情在慢慢的发生了，但连自己都无法支撑，如何再让别人来依靠？

那天傍晚，红霞如火，在海天交接的地方跳动，西方，那是她的方向。有风吹过，掠过了我的发稍，嗅着风里海水的味道，我面朝大海，那么，聪明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一定会有未来？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那么一只手，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海风的吹拂中，我哭泣了。如果可以留住现在，那我宁愿不要那不可知的未来。面朝大海，夏日的海水那么的温暖，一片纯洁的蓝色扑面而来，淹没，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无关紧要 --- 海水的确是咸的，但和泪水还是不一样，泪水还有些淡淡的苦涩味，有点像没有加奶的黑咖啡。

傻事，做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四)

“答应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我猜。”

这是第二次来西安，再见西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站在高高的钟楼之上，雕梁画栋的重檐让我目眩。我俯视着这个千年的古城：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正是黄昏回家的时间。我试着分辨行人的面容，他们看上去行色匆匆，满腹心事。是去赴约会吗？是去买东西吗？还是惦记着家里的人往家里走呢？我猜测。“如果有一盏灯为我而点亮而守候，我就称之为爱情”她曾如是说。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朋友，她走了，那我和这个城市唯一的联系也就消失了。放眼望去，灯光如海，但我知道，这里除了酒店那个空房间里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点燃的。在这里，我是一个没有过去，更也不会再有将来的人。觉得自己象一个神仙，是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再见西安，是来践约的，也是来告别的。

我在街上穿行，有人从身边经过，隐隐一阵香水的味道。我想，我觉得，那应该是COCO的香味。因为是她最喜欢的香水之一，所以牢牢地记得了它的味道。那种弥漫的巴洛克的风华让我记忆犹新。那一年，她说新年她会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海。于是我预备了一份COCO打算在机场给她一个意外，但女主角最后却失约了。我把一瓶COCO都喷在了车的顶棚上，两个星期，车里都是一股浓郁的COCO的味道。仿佛她就在车子里，为什么会不在呢？--- 那真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失望。

未央大道的灯影婆娑，人影晃动，小贩的叫卖声和嘈杂的人声混织在一起，热闹非凡。从前的回忆纷至沓来，眼前的街景似曾相识的熟悉。我本想告别，但周围却是一片陌生。陌生的环境和模糊支离的记忆慢慢的重合，这种新的熟悉让我突然有种迷失了的感觉：我在哪里？为什么而来？要做什么？未来呢？我在这个纷乱的街道突然找不到了方向。想起她曾经教过我的一个心里测验：先写上五个你心中最最重要的，不能割舍的东西，然后你再一个一个的选择，选择放弃的顺序。那是个残忍的测试，放弃是要勇气的，而有些东西，不要说失去，就是想想也是痛的。我绕着地球飞了一个半圈，想来告别，却终于在这最繁华的大街上，在这滚滚的人流中迷失了。不论是告别还是放弃，发现心里还是一如当初的痛，我真的有这个勇气吗？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的词句涌上了心头

　　是谁在风中 念我的诗

　　是谁在深夜 看落泪的言语……

　　是谁的故事 点点成真

　　是谁的往事 在风中悄悄散去……

是谁？是谁一直在年轻的梦里不停的寻找着你？

（五）

咸阳的天空，一晴如洗。昨天，去了长安路上的大学城，在幽静的林荫道上漫步。西安，终究是我心里的梦。

我在侯机大厅默默的等待我的班机。我看了看表，我一直没有调时间，上面还是在Vancouver转机时的西部时间，那也是她的时间。心理蓦的就想起了齐秦的那首歌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我思念时你正入眠

戴的手表是你的时间

回想着你疼爱我的脸

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

当你醒时我梦里相见

昨天夜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买的埙和碑林的字帖留在了房间，曾经拥有过就很好了，走了，就不想带走什么。来和去我带着一样的行装。唯一不同的是心。我来过了，看过了，感受过了也心痛过了。如果可能，如果能再来一次，不想再留下遗憾。

飞机缓缓的升到了空中，我从舷窗遥遥的向西安的方向张望，大地消失在一片滚滚红尘之中。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希望我的一生是最最乏味的一本书，没有波澜，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大喜大悲，就要那似水的流年，就要那平平淡淡的从容，因为据说，那样的生活通常比较的，幸福。”

第二次来西安，独自一人，再见西安。再见，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