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枭雄韩复榘[更新中] -- 野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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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枭雄韩复榘(三十二)

        火车进了汉口站,韩复榘与二夫人纪甘青一前一后刚走出车门,军乐便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站台上人头挨着人头,花花绿绿各色旗子摇得正欢。有人喊起口号来:“欢迎韩主席!”“欢迎韩总指挥!”

        韩复榘心中正问这是唱的哪一出时,见众人簇拥着蒋介石迎了上来,蒋介石军装笔挺,大沿帽,武装带,腰挂指挥刀,下着高筒马靴,满脸带笑快步走上前来,老远便向着韩复榘伸出手道:“向方兄!”纪甘青在身后戳了一下韩复榘的腰眼,韩复榘才醒过神来,也快步迎上去,叫道:“蒋主席。”敬礼。握手。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将蒋介石和韩复榘簇拥在中间。蒋介石握住韩复榘的手,脸上笑出花儿来,先是问候几句,然后走去几步来到一个小台子上站了,蒋介石指了韩复榘高声向众人说:“此位想必大家早闻大名,未识其面,这便是常胜将军、北伐名将——韩复榘!”

        众人又都鼓起掌来,有人高声喝彩。

      蒋介石又道:“韩总指挥北伐时,亲历血战,锐不可挡,横扫直奉,功勋卓著,飞将军天下闻名。现在,又亲率大军十万,讨伐李白叛逆,于党于国,勤勉忠诚,尽心竭力,实为国家之栋梁,革命之功臣。”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喝彩。

        让人举到头顶上去的阵势还是平生头一遭遇到,韩复榘只觉得浑身热腾腾的。自己在冯先生手下,何曾有过这般风光?出了许多气力,何曾得过这般夸奖?冯先生只把孙良诚挑在舌尖儿上,开口闭口都是孙良诚是北伐功臣,什么时候给过咱韩复榘好脸色!瞧瞧人家蒋中正,做事多可人意,一开口便暖心窝子,让人打心底儿受用。

        蒋介石又请韩复榘讲话,韩复榘说:“复榘多谢蒋主席褒奖,复榘惟有继续尽军人之天职,效力于国家。”

      众人连声喝彩。

      说罢,两人携手上轿车出了车站,蒋介石挨着韩复榘坐了,说:“向方兄,今天下午汉口各界在济生路召开欢迎讨逆军将士大会,请您参加。晚间,我在住处备下薄酒,中正想讨教向方兄一些治国方略,请向方兄与夫人务必赏光。”

      韩复榘说不出的舒坦,立马连声答应下来。

        纪甘青被蒋夫人宋美玲接到住处说话去了。韩复榘随蒋介石到了欢迎会上,蒋介石当着众位将领和汉口各界人士的面,对他极是尊敬, 韩复榘更觉与蒋介石亲近了许多。

        蒋介石的住处就安在杨森公馆,晚上,韩复榘到了时,蒋介石与财长宋子文满面含笑迎出来,一通寒暄后,进了屋子,宋美玲跟纪甘青正笑嘻嘻地站在客厅当央,见了韩复榘,伸出手来,笑道:“常胜将军来也。”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常听中正说起,有一常胜将军,北伐时天下有名,是李广赵云一样人物,今天终是见着了。”

        韩复榘觉得脑袋瓜儿有点儿发木,以前他耳朵眼里也有不少蒋夫人的事儿,今日一见,比说的强了百倍。手儿随意动动,随口说句话儿,淡淡笑一笑,便透出说不出的漂亮,说不出的风度,说不出的高贵,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随意自然又中规中矩,让人不觉得拘束但又不能不肃然起敬。韩复榘身量高出蒋夫人一个头去,但站在夫人面前,却觉得自己矮了半截,不禁心里暗挑大拇指。再看看纪甘青站在蒋夫人身后,简直就是只老母鸡站凤凰身边了。

        韩复榘握了蒋夫人的手,舌头也不大听使唤了,只是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过奖了。”

        客气一番后,五个人都坐了,一边吃茶,一边说些闲话。纪甘青拉着蒋夫人的手挨着坐了,很是亲呢。

        话儿自然说到北伐时的诸多事体,蒋介石扳了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着韩复榘打过的硬仗,立下的战功。不知怎的,韩复榘听了,只觉得眼窝儿有些发潮。

        宋家姐弟也是无限敬仰,一口一个常胜将军,韩复榘觉得身子飘了起来。

        说过一会儿闭话,饭菜已是布置停当,看来是用了心的,酒席极是精致讲究,几个人落了座,边吃边说,蒋介石夫妻不住地往韩复榘夫妻碟子里夹菜。

        喝过几杯,蒋介石说:“向方兄,今天粗茶淡饭,简慢了,请向方兄凉解。”

        韩复榘恭敬地说:“蒋主席真是客气了。咱西北军大小将领,冯先生还从没这么请过一个呢。”苦笑了一下。

        蒋介石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从嘴角一闪而过,叹口气说:“久闻向方兄戎马数十年,生活极是艰苦节俭,兄弟甚为钦佩,不过……”把话咽了下去。

        韩复榘也叹了口气说:“什么样的日子过惯了都一样。”

        “噢。”蒋介石起身进了内室,一会儿,又回到桌旁,把一张纸递给韩复榘。韩复榘接过了一看,却是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

        韩复榘有些吃惊,蒋介石说:“这是表达中正对向方兄北伐殊功的敬意,请向方兄笑纳。”

        韩得榘站了起来,说:“这怎么好呀,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蒋介石一脸真诚,说:“向方兄北伐名将,生活竟如此艰苦,中正于心不忍。如果推辞,便是瞧不起中正了。”

        韩复榘想了一起,慨然道:“好,复榘再不收下,便是不识抬举了!感谢主席。”

        纪甘青对韩复榘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夫人听说我还没到过上海,送了上海一处住宅给咱们。”

        韩复榘又站了起来,声儿颤着,说:“夫人,叫我韩复榘如何……”

        宋美玲一边摆手让韩复榘坐,一边笑道:“我们姐妹虽说只是刚刚相识,却觉得极是投缘,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儿见面礼吧。”

        韩复榘说:“复榘感激不尽。主席、夫人,有机会再报答吧。”

        五个人说着喝着,都觉得畅快,直到天色不早,韩复榘与纪甘青才告辞回去。蒋中正与夫人和宋财长三人一直送到大门口,看到车子去得远了,蒋介石对宋美玲说:“达令,记着提醒我,等韩向方回到河南,要派人去劳军;另外,石友三那儿也让人去走动走动。”

        在回住处的车上,纪甘青兴冲冲地,对韩复榘说:“平日里老听你们说人家蒋主席的不是,我还以为他长着碜人毛呢,见了之后觉得人家挺好的呀。人家都是主席了,说话还是那么有礼数,也没一句高声儿。”

        韩复榘说:“成大气候的人都这么着。”

        纪甘青捶了韩复榘一下,笑道:“蒋主席倒给你戴了不少高帽子。”

        韩复榘哈哈大笑,神情却是极为得意:“你满嘴跑舌头,这是戴高帽子?我看人家蒋中正这才叫眼珠子管事儿,说的那些功劳桩桩件件都是咱老韩立下的,没一份是不着边儿的,不像冯先生……”

        纪甘青笑着说:“冯先生没给你灌过迷魂汤?”

        韩复榘长出了口气,靠在车座背上,说:“冯先生只会给我灌辣椒水!对俺韩复榘,蒋先生与冯先生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纪甘青说:“我从心底儿佩服人家蒋夫人,一个女人那么有学问,有本事,站在你们跟前,并肩齐,一点儿也不输给你们爷们。”

        纪甘青不住嘴地夸起宋美玲来,韩复榘却把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一闻问:“蒋夫人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水?到现在我手上还留着那股香味儿呢。”

      • 家园 晕倒... 最后一句把个老韩兜了一路的心窝子话给掉了出来

        写得好啊写得好...

        记得有人说过老蒋摆平全国大大小小军阀的手段之一就是摆把兄弟,逮谁拜谁,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后来真刀真枪地跟把兄弟们过招...

        老蒋居然没有跟老韩拜个把兄弟什么的?可能老韩还是不够资格吧...

        • 家园
        • 家园 老蒋同冯老大是拜把兄弟

          老韩的级别还差一大截呢。

          能跟老蒋结拜兄弟的,都是超重量级的人物,阎锡山、李宗仁、冯玉祥、

          张学良。

          • 家园 【文摘】蒋介石和他的拜把兄弟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而交友之道莫过于“桃园三结义”式的拜把兄弟。在这方面,体会最深、精于此道者恐怕要数蒋介石了。蒋深谙此道,他将结拜盟兄弟的手段同政治目的相结合,使其把兄弟们成为他实施独裁统治的工具。这在政治人物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一生结拜的干哥们够一个排 蒋介石的盟兄弟人数多、成份复杂,谁也难以算清他究竟有多少异性兄弟。蒋介石自己也承认,一生中最喜“异性兄弟之交”,蒋可能是中国现代政治人物中结拜盟兄弟最多的一位。大致说来,自1903至1929年是他一生拜盟高峰期,这一期间,他先后结拜10多次,人数总计30余人。其结盟可分为3个不同时期:青少年时期结拜的以老家奉化的同乡同学为主;出山至未当权时期在日本、上海订交的多是闻人名士;大权在握后,为了政治和军事上的需要而与有权有势的人物结盟。

            蒋介石的奉化帮兄弟,当年号称“10个盟兄弟”,实际上不止此数。这些人年龄参差不齐,但多为奉化一带学子,约计有22人之多,其中包括出身凤麓学堂的职员、同学,主要有周淡游、胡朝阳、刘祖汉等10人;因志趣相同又系同乡的有江怀卿、何禄山、竺绍康等12人。

            进入社会尚未当权时期的1911至1921年11年间,蒋介石先后与8位友好“义结金兰”。其中有军人也有文人,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的文武关系群。他们是:张群、陈其美(陈英士)、黄郛、张静江(张人杰)、许崇智、邵元冲、戴季陶(戴传贤)、吴忠信。其中最有钱的要数张静江,有学识谋略的要算戴季陶,有一定政治地位的当属陈其美、黄郛。(未完待续)

            (本文系由台《中外杂志》月刊1993年3月号,1997年6、7月号及《传记文学》1994年8、9月号,李若松、周谷及周慕瑜、黄振世、杨耀健分别所著相关文章改编而成,编辑时进行了删节并对文字做了处理,重拟了小标题。)

            《台湾周刊》2003年第43期

    • 家园 【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枭雄韩复榘(三十一)

      七、汉口会蒋

        民国十八年三月的风,一阵阵吹在武胜关上。

        武胜关闻名天下,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关东边是大别山,关西边是桐柏山,湖北在关南,河南在关北,地势极是奇崛险要,但关南关北都是一马平川,确是一个咽喉地段。古时中原逐鹿,准汉兵争,这关都是紧要去处。

        讨逆军第三路总指挥韩复榘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皮打盹儿,远处,他手下的几个师旅长一个个像笼子里的狼,有的在焦躁地打圈圈,有的正互相争得唾味星子乱飞,时不时嗓门高起来,话音真真地传到韩复榘耳朵里。这几个都沉不住气了,直想杀出武胜关,一股作气夺下武汉。

        韩复榘翻起眼皮,对着手枪团团长吴化文说:“去,让他们都给我滚远点儿,别在我耳朵边儿上长尾巴雀儿瞎吵吵!”

      说罢又闭了眼,睡过去一般。其实他心里边也像有一匹马撞得胸脯子嗵嗵作响,只是有一条缰绳牢牢地将这马栓个结实。

        冯玉祥委他做了讨逆军第三路总指挥,指挥十万大军兵发湖北。

        冯玉祥问他:“这仗你寻思怎么打?”

        韩复榘兴冲冲地说:“兵贵神速,我昼夜兼程……”

        冯玉祥摇起头来。

        韩复榘停了声,一脸不解地看着冯玉祥。

        冯玉祥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说:“当疾则疾,当缓则缓。你这次出兵,顶要紧的是要沉得住气。就像张弓放箭,张弓时要稳要缓,放箭时要猛要快。”

        韩复榘听出冯玉祥舌头后边藏着半截话。

        冯玉祥又问:“进了湖北你打算如何布置?”

        韩复榘伸出一个指头,在地图上一个位置摁了下去,说:“直取武汉,再……”

        冯玉祥又是轻轻地摇头,伸了一个指头在地图上从郑州划进湖北,在一个地儿重重地点了两下,说:“你开到武胜关给我安稳扎营,等我号令。没有我发话,一兵一卒也不要动。”

        在西北军打仗多年,冯玉祥下命令从来都是一斧子到墨,从没这么不脆快过。韩复榘眼睛眨了几眨,登时明白了冯玉祥的意思,用了探询的口气说:“坐山观虎斗?”

        冯玉祥心中暗道:韩复榘这小子就是机灵,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却并不接韩复榘的话茬,只是说:“我已分头支使人到了武汉和南京,两边的信儿随时报来,往后如何行动要看事儿走到哪一步。给我记牢了,没我的号令,你不能胡来,要是不听招呼给我撩蹶子,我饶不过你!”

        出得门来,韩复榘细一掂量,在心里一迭声叫起好来,佩服老长官这招儿使得高明。先让蒋介石与李宗仁拼个你死我活,等他们打得少胳膊缺腿,踩着尾巴也唉哟不出声来的时候,二集团军再下手,费不了多少气力就利索就把他们都收拾熨贴,再往后这二集团军跺一下脚,地皮也要哆嗦一阵了。

      依了这个主意,打着讨逆军的旗号,韩复榘带了大队人马,轻松出了郑州,到了武胜关,便驻扎下来。任蒋总司令连电催促,只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地找借口搪塞,脚下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一心等着看蒋介石与李宗仁的好戏。

      ????韩复榘依了冯玉祥的嘱咐,嘴上上锁,实情并没对部下透过,因此,部下都按捺不住,只想立马杀出关去,韩复榘也是个急脾气,也有些急挠挠的难受,可心里却是有数,这李宗仁跟蒋介石的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了分晓的,得沉住气,稳住裆,安下心来等着,因此,他竖着耳朵等着冯玉祥的号令,只等号令一到,挥兵杀出,这几万人立马就像大坝开了口子,一口气便把武汉荡平了。

        这时,李树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说:“冯总司令急电。”

        韩复榘像火烧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两只眼里闪出光来。

        李树春说:“命咱们加速向武汉进兵。”

        韩复榘露了有点儿意外的神情,眼珠子转了几转,连连跺起脚来。说“坏了坏了,我看坏了,冯先生的算盘十有八成要落空。”回头对李树春厉声说“快快传令,全军出发,加速前进,直取武汉!”

        人马早有准备,听了号令不多时,便行动起来,不长时间,出了武胜关,过了广水,韩复榘心急火燎,只恨不得长了翅膀立马杀到武汉,不住声地传令催着队伍快走。眼看孝感已是近了。过了孝感,武汉便不远了。

        这时,李树春跑了进来,递过一封电报说:“蒋总司令命令我们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韩复榘一把夺过电报,急急看去,电报上说得清楚:武汉已被中央军拿下,蒋介石已进了武汉。

        电报纸飘到了地上,韩复榘觉得浑身的气儿眨眼间泄个净光。本想坐山观虎斗,没想到,两虎没斗起来,就是连点儿大动静也没闹出来,事儿就已结了。韩复榘又是懊恼又有些不明白。他李宗仁也不是个软蛋呀,桂系也不是豆腐渣呀?几十万人马,一人一泡尿,平地也是三尺水呀,顶不济也撑三月两月的吧,怎么拉泡屎的工夫,武汉就没了?他蒋介石使了什么法术?怎么不动不惊地就让李宗仁草鸡了?我这十万人马忙活了半天,到口的肥肉丢了不说,眼下连口汤也喝不上了!怕是还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两头不讨好。

        韩复榘不知,蒋介石的手段实在高明。就在冯玉祥喜滋滋地盘算做个得利渔翁的时候,竟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轻飘飘地将桂军点了穴位,大卸了八块。

        蒋介石与李宗仁动手前,先用唐生智使了个釜底抽薪之计,给了李宗仁一个窝心脚。唐生智是原是湖南省主席,民国十六年时,李宗仁把唐生智打败,收编了他的队伍五万人,由白崇禧带着屯驻天津、唐山一带,蒋桂反脸后,唐生智拿了蒋总司令的一百五十万元暗地塞到老部下的口袋里,鼓动他们“打倒桂系,返回湖南”,把旧部重又收回了摩下,可怜那脚指头上都有心眼儿的小诸葛白崇禧一时成了光杆儿司令,化了装才只身逃出,保了一条性命。李宗仁未曾动手,就先截了一个大跟头。蒋介石还使了一个笑里藏刀计,以调停争端为名,笑嘻嘻地把广东省主席李济深约到南京充当中人,李济深一到南京,蒋先生却阴下脸来,将他扣在汤山,然后派出胡汉民向李济深手下将领陈铭枢、陈济棠一通游说,策动他们反水归顺了中央,将桂系的另一个头儿黄绍竑撵跑了,广东与广西联盟就这么给折哗啦了,李宗仁又断了一条腿去。武汉的桂军失去了南北策应,陷于单独作战。蒋介石再使个离间之计,利用李宗仁手下湖北与广西将领的不和,从中多加挑拨,桂军师长李明瑞等阵前倒戈,李宗仁镇守武汉的大将胡宗铎、夏威下野。蒋介石一套武功还没施展出来,武汉便已握在手心里了。

        韩复榘却只为到了嘴边的肉让人抢了去着实不服,转了几转,咯吱吱咬得牙关直响,说:“传我的话,加速向武汉开拔,他娘的桂系趴窝了,咱爷们跟蒋介石走几招试试。”

        李树春道:“总指挥,这怕不妥。”

        韩复榘一只脚踩到坐位上,一只胳膊支在腿上,像戏台上大将摆个旗鼓模样,恨恨地说:“鸟毛灰!这口气咽不下去,我韩复榘生来就不会只眼巴巴地看着人吃肉,自己在一边只咽唾沫!咱们要趁着蒋介石在武汉立足未稳,对咱们又没有提备,突然杀过去,从他手里把武汉抢过来。”

        李树春有点迟疑地说:“总指挥,这事儿还是请示一下冯总司令吧?”

        韩复榘两眼闪出寒光来:“要是等冯先生有了回音,怕是黄瓜菜都凉了。再说夺下武汉,想冯先生也不会不高兴。进兵!天塌下来,有我韩复榘的肩膀扛着。”

        大军又进了不远,又收到冯玉祥发出的讨伐桂军的通电,接着,前锋又报过来,讨逆军第三路总指挥刘峙在前边等候,这时韩复榘心里透亮:蒋介石真是浑身都是心眼子,对他早已有了防备,煮熟的鸭子注定要飞了。

        韩复榘只得传令停了队伍,丢了魂似地高一声低一声地叹气。

        这时,蒋介石又一封电报来了,却是约他到汉口一晤,韩复榘立马准备起身前往。张绍堂劝他:还是找个缘由推了去吧,别中了蒋介石的计。

        韩复榘摇着头说:“他就是虎穴龙潭,咱也要去探探深浅。咱要是不去,还不让蒋介石看轻了?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有十万大军在我脊梁后边站着,他要敢动咱一根寒毛,也算他吃了豹子胆了。”

    • 家园 【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枭雄韩复榘(三十)

      果然,邵力子前脚刚走,后脚李宗仁的高参温乔生跟着便到了。

        在苏门山一个僻静去处,冯玉祥与河南省民政厅长邓哲熙一块儿见了温乔生。

        这事儿做得极是机密。山上各紧要去处都加了岗,巡逻的兵也多了起来。突然间,幽静的苏门山有了几分杀气。

        温乔生有点儿神不守舍模样,喝茶时,差点儿将茶碗打翻。冯玉祥倒一身轻松,东拉西扯地说些闲话。温乔生有些着急,说话便不再转弯儿,开口将事儿全部托了出来。

        原来蒋介石也是狠辣角色,拿定主意要把李宗仁打个脑浆崩裂,出手便是绝招。先是偷偷给湖南省主席鲁涤平运去不少武器装备,在南边打上个楔子,准备着一旦与李宗仁动起手来,鲁涤平便下手切断两湖与两广中间的交通。同时,暗地派人到武汉使出贿赂分化离间手段,拉拢李宗仁的手下,刨桂系的墙跟儿。李宗仁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便来个针尖对麦芒,先以武汉政治分会的名义,把鲁涤平湖南省主席兼第十八师师长的职务撸个净光,拔了这眼中钉、肉中刺,又令叶琪第九师、夏威第七军进兵长沙,摆出拼个死活的架式。蒋介石便以此为借口,撕开脸皮驱了大军向两湖逼过去。蒋介石与李宗仁的刀尖子都顶到了对方的肋条上,眼看就要见红了。

        冯玉祥问:“不知德邻如何应对?”

        温乔生决然说:“蒋介石之心,路人皆知。为政不以德,只以权诈为能事,中央此次是决意要消灭我们第四集团军了,第四集团军只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冯玉祥一拍大腿说:“好,勇气可嘉!只是第四集团军怕不是第一集团军的敌手。”

        温乔生神色黯然说:“是的,战事一旦发动,第四集团军极有可能落下风。这支在北伐中立下卓越功勋的队伍可能就要土崩瓦解。”

        “那德邻什么意思呢?”

        “临来百泉时,李总司令对我说,见了冯总司令,你只问一句话,还记得在汤山说过的话吗?只要冯总司令还记得那些话,第四集团军的腰杆子就不会软,就能跟蒋介石见个雌雄。”

        温乔生说的这事儿冯玉祥自然记得。

        前不久在南京开编遣会时,冯玉祥与李宗仁相约了在汤山洗温泉澡,两人袒露了身体时,也袒露了心事,在雾气蒸腾中咬着耳朵做了一番密谈。两个人看法一样:蒋介石野心勃勃,排除异己、实行独裁,对二、四两集团军不怀好意。两人悄悄约定:决不同意什么编遣会议决议,他蒋介石若是动武,二、四集团军就联起手来,给他个好看。

        冯玉祥明白,此时李宗仁让温乔生捎过话来问他,自是催他表明态度,便决然说:“请回去告诉德邻,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是我的部队太过分散,集中起来需要些时日。希望德邻跟蒋介石动起手来时,先撑持两个星期,我把人马集中起来,一定响应。”

        温乔生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说了些佩服冯玉祥革命精神的好听话儿。

        冯玉祥说:“我派个联络官跟你回去,有什么急事好联络。”

        温乔生临走时说:“有冯总司令点头,第四集团军的胆子壮了,李总司令可以放心与蒋介石见个高低了。”

        温乔生的身影消失柏树丛中时,邓哲熙在冯玉祥的身后低声问:“冯先生,咱们果然要帮李宗仁吗?”

        冯玉祥露出奇怪的表情,“嘿嘿”地笑了两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邓哲熙是冯玉祥的心腹,说话自然少了顾忌,又问:“先生该不会……帮蒋中正吧?”

        冯玉祥仍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邓哲熙满脸狐疑,一头雾水。

        “嘿嘿,让他们两家先打打看吧。”冯玉祥说着,抬脚将路边的一块小石子踢进了湖里,平静的湖面上立马一波一波的涟猗荡了开去。

         温乔生走了,邵力子又来了。

         这次,冯玉祥约了邵力子一块儿登苏门山,边走边说话。

         从山脚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过振衣亭,到了龙亭,一直走到山顶,冯玉祥与邵力子两人在山顶的石凳子上坐了。

        邵力子举目四望,但见远近或崇山险峻,或平原辽阔,或湖水荡漾,不禁心旷神怡,赞了一声。“好景致!”

        冯玉祥笑笑说:“邵先生举人出身,又办过报纸,天下有名的才子,对着这好景致,不做首诗来抒抒胸怀?”

        邵力子摇着头,说:“现在百事扰心,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呀。”

        冯玉祥也长叹一声:“刚太平了三两个月,一个安稳觉还没睡醒呢,又要开战了。”

        邵力子说:“冯先生革命前辈,此时当有所作为。先生只要与中央站在一起,那李宗仁纵有天大本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头来。”

        冯玉祥苦笑着说:“不是冯某人不想为国家出力,只是近来身体很不争气,再说我第二集团军眼下日子过得艰难,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实在是难当重任了。”

        在来百泉之前,蒋介石已把底儿交给了邵力子,所以,邵力子听出冯玉祥这话背后的声儿,却不感到奇怪,也不觉得为难,只露了大包大揽的神色说:“冯先生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

        冯玉祥摇头说:“没有任何要求,我冯玉祥胳膊上的字看到了吗?”冯玉祥指指那袖章,说:“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这便是我的要求。”

        邵力子说:“冯先生革命精神天下闻名,我也佩服得紧。正因为如此,当国家有难时,冯先生才不能坐视不管。”

        冯玉祥“哈哈”笑道:“现在我只想到外国留学去。”

        邵力子说:“现在像冯先生这样的中流砥柱,像二集团军这样的革命力量,国家全仗支撑,冯先生还是多劳吧。蒋总司令派我来之前发过话,把行政院院长交给你,青岛特别市也归二集团军,蒋总司令还说,这次打败李宗仁,湖北、安徽两省可由先生委派主席管理。”

        好大方!冯玉祥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骂这蒋介石忒不地道!前些时,他曾要求把青岛划归二集团军,可蒋介石推三阻四就是不松口。到了这时,却送上门来,真是不到佛前不烧香!

        冯玉祥说:“革命讲不得价钱。做事当以国家为前提,如果有利于国家,我决不计及私人利害。”

        邵力子说:“国家现在到了关键关头,冯先生自应当仁不让。”

        冯玉祥长叹一声,站起来道:“论公论私,我都不能让中正独任其艰,我冯某人当为国为民尽力。”

        “好。”邵力子眼睛放出光来:“冯先生答应出兵?”

        冯玉祥点点头:“出兵。”

        “好!革命成果能保证了,在下也不辱使命了。”邵力子说:“冯总司令打算出兵多少?”

        冯玉祥伸出一个指头一晃:“七个师,十万人马!”

        邵力子激动得脸红起来,说:“此次讨伐桂系,编军为讨逆军,蒋中正任总司令,朱培德为第一路,刘峙为第二路,第二集团军十万人马组成第三路。

      “好。”

      邵力子问:“冯先生要委派何人做第三路总指挥呢?”

      “韩复榘。”冯玉祥说。

      • 家园 拿老韩当挡箭牌

        肯定玩的是“打又不打,不打又打”的招数,回头屎盆子全部扣老韩脑袋上... 这个冯玉祥,是不玩死老韩不罢休啊...

        刚刚翻看了一下民国春秋史关于这一段的描述,真tmd乱啊,蒋冯阎桂四家打麻将旁边还有个搅局的张学良... 这四个人是看住上家防着下家,自己不糊也坚决不能让别人糊了... 最后到底是老蒋手里的带“中央”字样的大印和金条管用...

        日本人是扒着窗户往里看的强盗,随时要冲进来抢钱...

        谁都没想到,最终是那个不声不响的窝在宿舍角落翻红宝书的小子报告了管理科的老师,赶走强盗,没收赌具后,当了宿舍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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