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虎到绝路 -- 中将吕公良之死 -- 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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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谢谢萨兄的资料

      大嘴在几年前曾专程去许昌,为的就是查询当年许昌激战的一些资料,当时仅知将军是在突围途中遭日军机枪扫射牺牲,萨兄的资料正可是当时将军牺牲的细节。

      再次感谢。

    • 家园 这等功德无量的事一定要好好献花
    • 家园 萨兄功德无量,俺顶一下的说……

      汤恩伯是昏得厉害,这不是俺说的,是俺听那边老兵讲的,还说了要用白崇禧一定比他强的多。

      国府抗战胜利后忙于内战,很多遗留问题也确实没搞清楚,不过也没有机会了,不过在台湾,吕将军一定会被供奉在忠烈祠里面。

      国军打仗总是在和日本硬碰硬,这个就不引申了。挺关心的是那些俘虏,前几天看了些日本人拍的国军孩子兵得照片,唉……很痛心那!

      不知道这些人的命运如何呢?日本军对俘虏一直很苛刻。可在抗战中俘虏那么多,不会都让处决吧?希望是这样,给他们一条活路。

    • 家园 先花。前段时间见到死守桂林的阚维雍将军之子

      阚先生也70来岁了,曾经下放北大荒好几年,现在正在从事收集抗战歌曲的事情,已经搜集了3600多首了,那天听他唱了几首,挺有意思。

    • 家园 先献花。严格说来,第二十七师团还算不上纯种关东军。

      二十七师团(极兵团)是从中国驻屯军第2联队基础上于七七事变前夕在天津成立的, 是老牌儿侵华部队。首任师团长是后来大败美军而被称为菲律宾之虎的本间雅晴中将。二十七师团驻扎在天津,其中不少还驻在南开大学。例如第27师团的搜索队(队长宫胁侃藏中佐),第27师团病马厂(包括病马血清研究所),第27师团通信队及第二中队(装甲车编制)都曾长期驻扎南开大学。接下来第二十七师团被划归日华中派遣军参加武汉会战,属第11军。1938年11月29日,第二十七师团又被调归华北方面军, 属司令部驻济南的第12军,算是归了队。 同年12月29日,日军大本营下令变更华北方面军序列,二十七师团又被划归驻蒙军,属方面军直辖兵团,仍然驻天津。当时同属驻蒙军还有那个倒霉的110师团。

      八路军冀南1939年春季反扫荡作战, 冀中军分区1940年夏季反扫荡作战,1941年夏冀东军分区反击日伪军大规模扫荡的作战,1942年冀中军分区“五一”反扫荡战役,都是和二十七师团打的. 27师团在河北参加了三光作战, 双手沾满俺们河北老乡的鲜血,血债累累。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关东军被大批调到南洋,为填补日军在东北的真空,27师团在1943年7月被划归关东军,移驻锦西。一号作战时二十七师团第二次被划归12军,大概和它这段历史渊源有关。日本在45年投降时候,二十七师团正在江西南昌,向中国第九战区的滇军58军投降。

       

    • 家园 老萨真是厚积薄发呀,上花!

      没想到,张访朋先生的回忆,能让老萨综合出如此多的东西,佩服佩服啊!

      对那段历史,还真需要需要萨兄这样严谨的工作来一点一滴的烘托出全面貌来.

      向萨兄致敬!

    • 家园 【文摘】寻访抗战老兵张访朋:“日军轻取许昌”违背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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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访朋身后是黄埔校训及孙中山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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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访朋在七十八军时曾被驻地女学生评为三大美男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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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门用来对付日军战车的英制BOYS ANTI-TANK RIFLE战车防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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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访朋正在认真阅读南方都市报寻访抗战老兵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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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7月初,一战区代司令长官胡宗南(图中)到重阳店一线看望西峡口之战有功官兵(资料图片)

      老兵档案

        张访朋

        1918年4月 生于广东揭西县河婆镇溪角村。

        1938年 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六分校(校址桂林)。

        1939年 毕业分到第十二集团军总部(广东韶关)。

        1940年 参加粤北会战。同年7月 调任河南省第三十一集团军新编第一师辎重营第四连上尉连长,参加豫南会战。

        1944年4月 参加中原会战(河南会战)的许昌保卫战。同年九月调任七十八军战车防御枪中队任少校中队长。

        1945年3月 参加豫西会战。

        1946年 考入南京美军顾问团执教的联勤学院教官班受训

        1947年 毕业分到上海联勤学院任中校教官。

        1948年 考入上海暨南大学。

        1951年春 考入广州南方大学第二期,毕业后回到揭西当夜校教师。

        1952年 到广州创办曙光中学。

        1959年 因历史问题,下放到白云山农场劳动。

        1977年 获正式平反恢复中学教师职务。

        1983年 退休后任电大中文教师,中新社编辑。

        现为广东省黄埔军校同学会宣教委员。  

        2005年6月26日午饭时分,广州市站前路西村三约大街一栋老楼中一个白天也必须开着灯的房间里,原国民革命军老兵张访朋的侄子正在大声地用客家话念一封张当年的对手——日军老兵薮下熏的来信。张访朋认真地听着,擂茶也忘了吃。这个日本老兵既是他的老对手,也是他的老朋友,先后在中国见过九次面。

        1944年,张访朋的部队与薮下熏的部队交手时,张是战车防御枪中队的中队长。他对记者说,抗日战争中,他与日军战车(坦克/装甲车)两度交手,一胜一败,非常具有戏剧性。  

        许昌城首遇日军战车

        孤师坚守20小时五将领殉国  

        老人至今仍对高中历史课本上的一句话耿耿于怀——“日军轻取许昌”。张访朋提高声调说,这是违背史实的,这污辱了抗日先烈。张访朋说:“死去的战友已经不会说话了,我要把历史的真相讲出来,每讲一次,我心里就宽慰一些。”退休后的二十多年,他九次到许昌和其他抗日战场,了解抗战史实,并在广州、许昌等地对大中学生演讲,宣讲先烈的抗战事迹。  

        修防御工事预备死守许昌城

        1943年,张访朋所在的新二十九师(师长吕公良中将)担任中牟县新黄河(今贾鲁河)河防,同年十一月,该师奉命归属第一战区第二十八集团军暂编第十五军(军长刘昌义中将)序列,参加了军部在新郑县组织的整训。

        张访朋带的连成了师里的最出色的连队。全师军事训练比赛、军容和内务比赛全获第一。除了成为模范连,他们连还是师里的仪仗队,不时接受军长刘昌义和军训部视察团的检阅。

        1944年3月,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下令新二十九师守卫许昌。

        许昌位于中原腹地,是平汉铁路线上的一个重要据点。城墙在讨冯阎战争后被拆除,只留下土围子。唯一可称道的是城四周有护城河,比一般护城河宽大,是良好的防守屏障。日军要打通平汉线,必须要拿下许昌。

        但实际上,防守许昌的只有一个师:新二十九师,兵力不过三千人,装备几乎可说得上是国军中最差的。新二十九师进入许昌后,在残存的城墙根上修建明碉暗堡。张访朋的第一连由于是精锐部队,被布置到估计会正面迎敌的许昌城北面。张访朋带着部队驻扎到了城外东北方向的河湾与赵湾之间。

        张访朋还记得当年是怎么修筑防御工事的。首先,在两个村之间挖一个半圆形的工事,包括机枪掩体、步枪掩体,两边有交通壕。防御阵地前120米左右由工兵布铁丝网。铁丝网外是地雷群,地雷群外就是鹿砦。离防御阵地四五百米的地方,挖深4米、宽4米,长达400米的防堑壕,主要是为了防止日军战车冲锋的。为防止战车压塌壕沟,还在里面装上钢板。花了大约二十天,全部工事完成。张访朋骄傲地说,“真是深沟固垒,已准备好死守许昌城了。”

        日军于1944年4月18日渡过黄河。至4月23日,日军相继攻陷郑州、新郑、尉氏、汜水、密县。然后偷偷地把第三十七师团、第六十二师团与独立第七旅团南调,将许昌团团围住。又调来战车及装甲汽车近百辆。张访朋说,日军明显要用“牛刀宰鸡”的战术,要在极短时间内拿下许昌。

        张访朋向记者展示了一封师长吕公良四月二十日写给妻子的亲笔信,字极漂亮。那是他今年到深圳拜访吕公良的儿子时得到的。信上说:“今天敌人围攻郑州,恐怕敌人攻了郑州之后,一定要南下新郑、许昌的,但是我已充分准备,打仗是军人的本分,希望他来一拼。恐怕此信到手时,我已在与敌人拼命了……当军人不打仗还有何用。”

        4月23日下午,守军在城内草棚搭的临时剧社“牗民社”召开誓师大会。访朋当时坐在条凳上,听到吕公良在戏台上慷慨陈词:“日本人大兵压境,许昌必有一场苦战,我们身为军人,守土有责,誓与许昌共存亡。城存予存,城亡予亡!”动员完毕后大家一起举手宣誓。散会后,张访朋在回阵地路上看见大街上刷满了标语:“死守许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派同仇敌忾的氛围。

        由于北门为国军布防重点,工事修得很好,日军决定不直接攻北门,而是分为东西两翼,对许昌城作钳形包围运动。三十日晨,日军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开始进攻,重点是西、南两个方向。  

        十二飞机轮番轰炸 七百米打了数小时

        日本史学家伊藤正德所著《帝国陆军之最后》一书,对许昌之战有详细的记载。《大陆打通作战》一节称:“四月三十日,三十七师团开始攻城,敌人顽强抵抗。城周围有六十米宽的一道护城河,乃以工兵的舟艇准备强行渡河,但因敌人抵抗猛烈,未能成功。”

        张访朋说,攻击一开始,整个阵地就被枪炮打得犹如沸腾一般。他努力想了一个比喻:就像过年时放炮仗一样,到处都是枪炮声,一直到半夜,响个不停。

        当时的师部参谋孙浩后来告诉张访朋,守卫南关思故台的一个营打得非常顽强,日军从中午起连续发起四次冲锋,均被击退。战斗最紧张的时刻,吕公良来到城南指挥所坐镇指挥,士气更为旺盛。南关一带阵前日军遗尸遍地。最后,日军调来大炮对着思故台猛轰,守军全部阵亡。吕公良当即抽调预备队,增援南关,与日军展开巷战。在逐街逐房的争夺中,预备队官兵与日军反复进行白刃战,营长何景明、胡光耀先后牺牲。

        下午,日军出动十二架飞机轮番轰炸许昌城。据记者采访过的老兵黄润生说,查史料发现,这是日军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轰炸机,可见日军对此役的重视程度。

        傍晚,敌军战车开到,轰开南城,随即冲入城内对周围目标猛烈炮击。四门中仅余北门、东门未失。天黑后,北门与师部电话联系中断,传令兵无法穿越日军封锁线。在城东北防守的张访朋与师部联系中断。

        据当时是新二十九师师部参谋的孙浩告诉张访朋,吕公良曾急电汤恩伯派兵增援,但此时邻近仅有的一个主力军第二十九军也在与敌人拼杀,无力增援许昌。入夜,整个许昌城内已陷于混战状态,战局已无法挽回。日军约于晚上十点左右打到城中心的十字大街。张访朋退休后重访许昌城,几次用脚度量从南门到十字大街的距离,大约700多米。这七百多米,让日军从傍晚一直打到晚上十点多。双方皆伤亡惨重。  

        穿越重机枪扫射 辗转率部回总部

        5月1日凌晨零时,吕公良召开营以上军官会议决定立即突围,并研究了突围计划。为了不让军旗落入敌军手中,吕公良含泪将军旗焚烧。

        凌晨3点左右,辗转接到撤退命令的张访朋率部往没有枪声的北边走。路上碰到一些从城里撤出来的几十人的小股部队,全都加入他的队伍。

        走了不到两里地,就发现日军的探照灯亮了起来,重机枪也跟着光柱来回扫射。张访朋马上命令全部卧倒。机枪子弹从离地八十厘米到一米的地方扫过,由于全连非常听指挥,无一伤亡。日军打了十几分钟,见没什么动静,灯也不照了,枪也不打了。他们爬起来又向前走。同样的遭遇有三次左右,他们全都平安过关。一直走了三四公里,到尚集附近。这时转头向西前进。走到平汉铁路附近几百米的时候,发现日军战车和装甲汽车亮着灯,浩浩荡荡由北向南开进。“眼睛看得到的地方都是灯光。”怎么过铁路呢?观察了一阵,发现两队之间有三四百米的间隔,他们埋伏在铁路边上一百多米的地方,等前队过了后队未来之时冲过铁路。万幸安全通过了。

        又走了三天,他们终于走到师留守处所在的南召县留山镇。张访朋说,这真是漫长的三天啊。全连在他带领下基本没有损失。师部一个上校主任认得他,说,这下好了,你们留下做警卫连吧。

        在留守处,从前方撤回来零零散散的士兵带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此役国军伤亡惨重,师长吕公良、副师长黄永淮、团长李培芹、杨尚武、刘耀军五位将领殉国。最后收容的残兵仅五六百人。八年抗战中,为保卫一个中等城市,殉国将领如此之众,绝无仅有。张访朋说,“许昌几乎无险可守,如果我们不坚决抵抗,日军一个小时即可占领许昌。即使在日军派来战车,开来飞机的情况下,我们仍坚守了二十小时。这难道是某些历史书中写的‘一触即溃’吗?”  

        西峡口再遇日军战车

        战车防御枪打它个丢盔弃甲  

        新二十九师残部五六百人以一个团的建制,编入了七十八军,番号为一二九团。张访朋此时被提升为少校附员(相当于储备干部,手下无兵)。大约到了七月,张访朋调到军部干部训练班到石河寺受训。  

        美男子当上了战防枪中队队长

        这时从重庆空运到三十一集团军八挺英国造的新式武器:战车防御枪。张访朋从干训班毕业后,就被分到七十八军战防枪中队当队长。这一过程也颇为有趣。当时,部队驻地军人与百姓杂处,军人打球时常有附近的女学生围观。她们评出了七十八军三大美男子,张访朋就名列其中。七十八军特务营营长尹瑞鑫与张访朋很熟。七十八军军长赖汝雄正为刚组建的战防枪队队长犯愁。尹在闲聊时对赖说,那个张访朋就很不错嘛。赖汝雄曾见过张访朋代表部队致辞,很高兴地说,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吧,不错。于是,张访朋就这么当上了战防枪中队队长。

        三十一集团军参谋处中校科长徐润之被派到重庆学习新式武器的使用方法,徐回来就教给张访朋。1944年11月,集团军战防枪大队成立。徐润之任大队长,张访朋奉调担任副大队长兼第一中队队长。

        他们分到的是英制BOYSANTI-TANK RIFLE,1937年才开始装备美国军队。该枪专用于毁伤装甲目标,在600米内可击穿6厘米厚的装甲,钻入车内后可杀伤乘员,毁坏机件。虽然威力有限,但对付装甲厚度仅为4厘米的日军轻型战车已是绰绰有余。而且重量轻,一人即可扛着走,转移方便。这在当时的中国军队中是相当先进的。日军横扫中国战场的战车遇到了克星。

        张访朋学会使用之后,就由他训练士兵操作。由于子弹珍贵,训练时,所有的人都只打过一发实弹。靶子是三百米外装着石灰的铁桶,张访朋一枪打去,立即炸出白烟。张访朋说,这枪确实好用,非常准,大家都很容易地击中了目标。

        经过三个月的第一期训练,每人打了一发子弹后,大队就举行结业前的战斗演习,张访朋奉命担任指挥。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王仲廉亲临检阅,甚感满意。

        1945年春节刚过不久,大队正准备进行第二期训练。这时传来了日军来犯的消息。大队取消原定的第二期训练,所辖两个中队分别编为第七十八军战防枪队(张访朋任队长)和第八十五军战防枪队。虽然叫“中队”,实际上是一个连的兵力。三月中旬,张访朋带队来到七十八军军部,随即奉命开到内乡县重阳店镇配属新编第四十三师。

        三月下旬,日军发动了豫西鄂北会战。为了阻挡国军第八战区部队通过南阳盆地增援鄂北,日军第十二军司令官内山英太郎派其王牌部队战车第三师团(师团长山路秀男中将)以及110师团向内乡县西峡口中、淅川一线突进。该路日军连陷镇平、内乡,三十一日攻占西峡口,然后继续向重阳店、西坪镇方向进犯。  

        漆黑夜埋伏隘道口 日军战车完蛋了

        张访朋说,西峡口之战是中国军队在抗战中运用口袋战术最成功的一次。内乡县地处伏牛山脉,县境北部层峦叠嶂,沟壑纵横,河道交错,地形复杂,只有一条曲折起伏的公路连接着西峡口中、重阳店。西坪镇和陕西商南县,是打阻击战的理想战场。为了充分利用这一有利地形,王仲廉决定在此布下一个口袋阵:利用隘路正面阻击,依托两侧山地进行侧击、夹击,待日军全部入袋之后再断其退路,实行尾击。重阳店至八庙一带为袋底,由新四十三师防守(张访朋的战防枪队即配属该师),担任正面阻击。

        战斗开始前,新四十三师在奎文关(旧称魁门关)前举行了誓师大会,众人宣誓要把魁门关变成日本人的“鬼门关”。四月三日,新四十三师由奎文关转移到重阳店以西的马鞍桥附近。张访朋的战防枪队阵地就设在一个蜂洞的隘道口。他们挨着公路修筑工事,背后就是绿油油的麦田。

        1945年4月4日,敌军部队千余人向新四十三师的阵地发起进攻,激战至晚八时许,日军损失惨重,却毫无进展。于是调集骑兵一部,以战车开道,沿公路西进,企图突破国军主阵地。

        4月5日零时过后,在山脚的掩蔽部里休息的张访朋接到防守南面芦山寨阵地的赵仁团长电话,得知日军战车开过来了。他凝神一听,果然隐约听到战车的隆隆的马达声。张访朋当即命令战防枪队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

        当天晚上,没有月光,一团漆黑。进入阵地后不久,山脚公路拐弯处突然亮了起来。日军战车开着耀眼的车灯,绕过山脚向着战防枪队的阵地开了过来。每前进四五十米便熄灯停车,用机枪扫射一阵。见没什么动静,再继续往前开。张访朋说,按军事学的术语,这叫“威力搜索”。战防枪队按预先布置,不动声色,让日军战车一点点向他们靠近。

        停停走走,如是四五次,日军战车越开越近,离阵地快两百米时,张访朋下令:“放!”霎时间,四挺被战士们昵称为“鸭子枪”的战防枪“咣、咣、咣”地怒吼起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夜空。日军战车立即熄灯开火,以平射炮和机枪还击。但他们还搞不清楚对手的位置,尽向着四周的高地打。密集的炮弹子弹呼啸着在张访朋的头上两三米的地方划出一条条火线。战防枪队的士兵们继续沉着地射击,“每发必中”。过了十分钟,日军战车的枪炮全哑了。虽然没听到爆炸声,也没看到战车起火的火光,但张访朋判断这些战车全完蛋了,于是下令停止射击。

        随后,张访朋操起电话通知步兵团团长,建议步兵出击,点燃公路北侧的破茶寮,观看战果,并趁机消灭战车兵。但当时步兵阵地的战斗也很激烈,该团长回话“坚守阵地要紧,无力派兵出击。”一小时后,公路上隐约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张访朋估计是日军修理战车,他们立即以轻机枪扫射。两点多,日军的骑兵赶到,张访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牵引车把战车拖走。

        回到西安后,一位指导员跟张访朋讲,当晚日军有四五十名骑兵跟着战车一起冲锋,在山头阵地的一营营长贺一凡组织了五六十人的敢死队,拿着手榴弹冲下山头。这一冲把敌人骑兵打死了一部分,使骑兵跟不上战车。张访朋想起来有点后怕,“要是骑兵和步兵跟上来,冲到我们阵地前面,那就麻烦了。”正是由于贺一凡的敢死队,才使得战防枪队得以从容地击毁日军战车。  

        获令嘉奖 战防枪队立了首功

        对抗战史很有研究的老兵黄润生告诉记者,他研究日本出版的战史发现,当晚冲过来的那几辆战车里,其中有一辆坐着日军第三战车师团的师团长山路秀男中将。张访朋听记者这么一说,大叹起来,怪不得他们那么紧张,不惜代价要把那几辆战车拖回去呢。

        当时他也不知道打坏了几辆战车,不久后看西安的《战阵报》,才知道,当晚战果辉煌,共击毁了九辆战车(注:据《陆军第七十八军豫西会战战斗详报》,当晚日军战车九辆向重阳店突进,国军以战防枪击毁两辆,以野炮击毁一辆)。第一次出征就打得这么漂亮,官兵全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有的士兵却在一个劲埋怨射手,“训练时只打了一枪,你怎么不给我也打打?”射手说“我自己还没打过瘾呢!”张访朋自己也是激情满怀,当即吟诗一首:“夜色如磐雾气升,前车引导独开灯。我凭利器歼倭寇,卸甲丢盔敌胆惊。”

        5日天刚亮,战场上一片宁静。张访朋此时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就走出阵地,跟着一两个士兵去看战场。昨晚战车被击毁的地方,公路两侧的粗大的树干上尽是弹孔,有家里舀米的筒子那么大,离地约两米左右。地上满是履带印,血迹斑斑,散落着许多被撕烂的日记本、照片、书信,还有印着“武运长久”的旗子,三角形的红色护身符等等。张访朋拾起十几件较为完整的作为战利品留念,其中还有全家为出征者饯行的照片。可惜,这些战利品在文革中全被抄走,不知下落。

        当天下午,国军发起全线反攻,新四十三师为中路,暂五十五师为左路,二十三师为右路,分别向重阳店、王家营线追击前进。沿途不时可见日军遗尸。这些尸体中,相当大一部分是面带稚气的青年。还有一些是独臂,而且明显是被刀砍下来的,这让张访朋奇怪。原来日军无法运走尸体,只有斩下一肢,火化后给亲属一个交代。后来,张访朋与日军此役中一位负责收尸的老兵会面,对方告诉他,斩下一臂算好的,越到战争后期,日军越是狼狈,有时仅斩一掌,再往后甚至只能取一拇指充数。

        他们的部队追击到半川时驻扎下来。6月,接到军委会的嘉奖令。张访朋记得内容大约是说:豫西会战取得光辉战绩,战车防御枪队首先在重阳店歼灭来犯之敌军战车,我军得以扭转战局,乘胜追击,此役战防枪队立了首功,传令嘉奖。落款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7月初,一战区代司令长官胡宗南来到西坪镇召开豫西会战总结会议。与会的八十五军炮营营长冯尧和后来告诉张访朋,会上胡宗南特地表扬了战防枪队。

        参加过此役的日军163联队老兵室田贯次和土田正利到中国访问时告诉张访朋,对战防枪的出现,日军“惊如神兵天降”,还专门派特务去调查是什么新式武器。当时在110师团139联队任军曹长的薮下熏对张访朋说,他们被国军围攻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被炸,不是飞机就是大炮,惨不堪言。还特地用动作表演了一下当年走投无路的情形。

        1946年元旦,不想打内战的张访朋借口到西安治病,从驻地回家乡广东揭西县。一路上到处是鲜花,到处是欢笑的中国民众,所有的日军士兵都向他立正敬礼。心里许多年的郁积之情一下全都消散了,张访朋说,很多战友在部队里没有看到这一幕,我有幸真正地体会到了胜利的喜悦! 

    • 家园 顶!

      抗战史上有很多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们的形象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被人淡忘. 老萨用自己的笔和心, 让那些光荣的人和光荣的日子,在国人心中重新灿烂起来.辛苦了,萨兄!

    • 家园 汤恩伯坐视29师不救,就凭这一条也死有余辜

      多少好汉子都倒在内部倾轧、派系斗争中... 死在自己人手里,被借刀杀人死在日本人手里...

      军人守土有责,汤恩伯玩敌养寇,真不知道为何有人要为这种人擦屁股...

    • 家园 沙发?

      ??不是啦

      • 家园 哇塞,就比兄台早发了一秒,抢到一个沙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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