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魔鬼的标签 - 英国电影名作《魔鬼们》（1971） -- 翼德

我们已经看到路易十三的时代背景，看到路易和黎歇留之间的关系，看到卢顿城发生的魔鬼附体事件的真实历史框架。影片为这一切提供了有血有肉的视觉效果，给观众带来冲击。

影片开始是着三点式的路易在大贝壳中站起，开始一场芭蕾表演。是的，现代芭蕾来自法国宫廷。路易十三父子出力很多。面露厌烦的黎歇留恭贺路易表演成功，可以和维纳斯的诞生（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波提切利之名画）相比。路易恶狠狠地看着黎歇留。黎歇留接着说我们应该庆祝新法国的诞生。路易高颂阿门。这段镜头把路易和黎歇留的关系描绘的言简意赅。路易受黎歇留的摆布。对卢顿城墙的处理即是如此表现。卢顿魔鬼附体事件是一个借口。

卢顿魔鬼附体事件的一个中心人物是修道院院长珍妮，男爵之女，从小有病导致终身残疾。影片中即是以她为女主角。导演沿用了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的构思，将珍妮设定为一个后背畸形的形象。演员是英国国宝凡妮莎·蕾格烈芙Vanessa Redgrave,很知性美的一位女性。

在电影中观众看到尽管院长歪着脖子的残疾人样子，但是掩盖不住美丽的面庞。院长也自认美丽，还偷藏一个镜子自娱。电影中有两段珍妮以葛兰第埃为对象的性幻想，和实际上她沉醉其中的场面。尤其第二次的幻想过于猛烈，她手中的十字架把手都扎破了。她是自怨自艾。对葛兰第埃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失望之余，遂诬告葛兰第埃是魔鬼同谋，夜晚进入高墙之后的修道院和她性交。

珍妮在性幻想中与葛兰第埃化身的耶稣交合

正常人都会认为她是一个疯了的女人。电影里黎歇留派来拆毁城墙的Laubardemont男爵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他请来驱魔的巴瑞牧师认为她是被魔鬼所惑。药剂师和医生被叫来给她验身。观众听到女人的惨叫，看见女人躺在地上，下身出血。医生手上也有鲜血。通常这是处女的证明。但巴瑞牧师问，有通奸的证据吗？药剂师点头称是。这个荒谬的场面让观众怀疑巴瑞牧师是不是疯子，因为药剂师和医生两人在影片前期已经出现，表现出无廉耻的敛财以及被葛兰第埃制止后的蓄意报复心。这三人接着给珍妮驱魔，用一个喷射桶之类的东西在不明液体中吸取，在女人疯狂地哀求和挣扎中，反复将液体注入她的身体。珍妮进入恍惚状态不再挣扎，旁边观摩的司法官看着表宣布，某某时刻魔鬼离开她的身体。被葛兰第埃始乱终弃的司法官的女儿，狠狠在表上啐了一口。Laubardemont男爵凑近珍妮，问谁对这一切负责？恍惚中珍妮提到葛兰第埃的名字，这正是Laubardemont男爵想要的。电影中，Laubardemont男爵来拆毁卢顿城墙时，被葛兰第埃召集民兵以性命阻止，这使他怀恨在心。在与黎歇留商议后，成为陷害葛兰第埃的主要推手。

珍妮在修道院地下室窗子里看到的葛兰第埃

影片中有一段镜头是葛兰第埃夫妇之间探讨为何珍妮要诬告。葛兰第埃一席话是对宗教和人性的洞见。他说女孩子们发誓侍奉基督。深更半夜醒来难免想起往事。按照戒律，这是罪。她们就拿起小鞭子抽打自己。产生痛觉。痛导致幻像。爱恨就在幻象间。她们平日里或许听说到名字。电影开始的镜头就是葛兰第埃率领全城为总督送葬的场面。修女们挤在一起观看他的庄严形象。珍妮就是在此时产生第一次性幻想。

影片安排了Laubardemont男爵和巴瑞牧师一文一武，对修女们的逼迫和诱导。Laubardemont男爵说修女们不肯和院长一起指责葛兰第埃，是对国王和上帝的背叛，应与处以死刑。巴瑞牧师大喊停。他走入修女们中间，说你们要站出来指证葛兰第埃和魔鬼们对你们玷污，要发疯喊叫，不会论罪。历史记录表明当时卢顿有很多人认为修女们的行为是假冒的。影片给出一个了合理的解释。

巴瑞牧师以为孔代公爵（路易十三）给他的宝物可以驱魔

回到修道院，修女们裸露身体大喊大叫，就如真的魔鬼附体。巴瑞牧师和他的手下试图捉住修女们，给他们驱魔，但是整个场面看着就是一场闹剧，很多人在观看这个场面。这时模样酷似路易的贵人，自称孔代公爵，带着男宠们来到现场。他饶有兴趣地观看，送给巴瑞牧师一件装着耶稣的血的小盒子，问是否会帮助驱魔。巴瑞说当然，接住这个盒子大声念出祈祷文，珍妮在内所有的修女都安静下来。珍妮匍匐到孔代亲王身边亲吻他的手，说她被（从魔鬼手里）解救了。公爵（应该是路易本人）拿过盒子，打开后空空如也，笑着对巴瑞牧师说，你看。巴瑞牧师怒问，你对我们玩的这是什么把戏。公爵笑道，你在玩的又是什么把戏。遂起辇离开。修女们重新陷入疯狂状态，做出性交的各种动作，把教堂里一座耶稣像放倒，坐在塑像上面。一直在辅助调查的米农牧师无法抑制自己，跑到教堂内高处站着观看，观众可以看到他在手淫。这段镜头是本片中最为人诟病的。

葛兰第埃在阻止Laubardemont男爵拆墙后前往巴黎觐见国王，要去保留城墙。他带着国王的同意，回来后发现对修女们的驱魔还在继续。他大声斥责了巴瑞牧师和Laubardemont男爵一伙的行为。双手被吊起的珍妮看不到葛兰第埃但是听到他的声音，遂大声喊道，葛兰第埃和魔鬼一起要了她。葛兰第埃的身体被扎不会出血，就是与魔鬼结盟的证据。

Laubardemont男爵命令逮捕葛兰第埃，有两个中产阶级的市民（面包房和酒店的业主）大声抗议，也被逮捕。葛兰第埃被固定在刑架上，舌头被医生用针扎出鲜血。医生对Laubardemont男爵说，没有血，男爵点头同意。在修女院，珍妮良心发现，上吊自杀被救起。Laubardemont男爵对修女们说，这是葛兰第埃造的孽。珍妮表示要收回供词。巴瑞牧师对米农牧师说，前面的驱魔失败了，要用其他的手段驱魔。观众看到米农牧师的眼睛发出吃惊的目光，听到女人的呻吟。成年人都知道发生的事情。

在法庭上Laubardemont男爵提出诉讼并出具各类证据。葛兰第埃为自己辩护，被法庭制止。法庭判决葛兰第埃有罪，处以死刑，即日执行。死刑前要处以肉刑。

肉刑的场面已经成为对中世纪以来宗教裁判批判的经典镜头。观众知道葛兰第埃无罪然而被处以残酷肉刑，巴瑞之流的目的是让葛兰第埃认罪。痛苦中葛兰第埃拒不认罪。巴瑞说魔鬼给了他力量。这时Laubardemont男爵手持国王同意拆墙的新诏书走过来，问葛兰第埃是否热爱教会，是否希望教会壮大。说葛兰第埃拒不认罪是对教会和上帝的坏影响。你如果是个好的基督徒，就认罪。葛兰第埃无法反驳Laubardemont的逻辑，说你真乏味，快走开。这一段对我而言，是本片中最有力的。我想到苏联大清洗时代，还有中共早期在苏区的肃反往事。认罪是对组织存在的支持，是对自己存在的否定。认罪还是不认罪？用Laubardemont的原话，你不要骄傲，比起组织，你什么都不是。这确实无法反驳。见仁见智吧。

葛兰第埃被活活烧死，与历史记载相符。电影安排了3千人在观看死刑的热烈场面。这使我想起鲁迅先生对中国人观看死刑执行的反感，可能他也是过激了。在烈焰燃烧的同时，城墙被炸毁。看死刑的人们四处奔跑躲避炸飞在空中的砖石碎块。这是一个具讽刺意义的镜头。

最后的场面，珍妮若有所失。

电影最后的场面是珍妮在修女院用注射筒手淫，被Laubardemont打断了。珍妮说她在等候巴瑞牧师。Laubardemont回答巴瑞牧师去另外地方驱魔了。珍妮问米农牧师怎样了。Laubardemont说米农目睹葛兰第埃最后的场面，疯了。他祝珍妮愉快，静静陷入深渊，扔给珍妮一段烧焦的大腿骨做纪念，就走开了。珍妮拾起大腿骨，慢慢插入自己。

镜头很结棍吧。我看的时候就想，这样电影不被禁，教会算是白存在了。

乌尔班葛兰第埃Urbain Grandier(1590 – 18 August 1634)

卢顿是个历史名城，保存有数量众多的古代街道，建筑和纪念碑。从地图上看，它位于巴黎和拉罗谢尔La Rochelle之间。在法国宗教战争期间，卢顿城里有很多胡格诺教徒。黎塞留说服路易同意拆除卢顿的城墙。1632年5月的时候，巴黎来的Jean de Laubardemont在卢顿主持拆墙。工作被卢顿的民兵制止了，没有记录谁是主导。Jean de Laubardemont回到巴黎向黎塞留汇报。

乌尔班葛兰第埃仪表堂堂，修养深厚，能言善辩，喜爱世俗生活，类似罗马教廷中的腐败教士。他和众多女性有染，其中有一位卢顿城的司法官的女儿。这为他制造了一个严重的对手。更严重的是，葛兰第埃曾出版一本小册子讽刺黎塞留的天主教教士虔诚生活方式。

1632年5月卢顿发生瘟疫，死人众多。在高墙之内，乌瑟拉女修道院的一个年轻修女声称见到死去的牧师，随后几天内其他修女纷纷讲述类似的幻想。修道院的导师米农决定进行驱魔。在驱魔过程中，修女们谈到被魔鬼上身。被询问魔鬼如何进入修道院内时，修女们给出若干名字作为魔鬼的协助者。一周之后，她们提到乌尔班葛兰第埃的名字，尽管她们谁也未曾见过乌尔班葛兰第埃。米农将此事报告给地方法院。葛兰第埃对此发表上诉，说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害，要求惩罚修女们。卢顿所属教区的波尔多大主教干预，命令将修女们分散到不同场所以安定她们。

修女们的骚动，连同Jean de Laubardemont对城墙拆除失败的汇报，给黎塞留一个机会。1633年11月，Jean de Laubardemont被委任调查卢顿魔鬼附体事件。葛兰第埃被逮捕。证人们出具的证言被整理送往巴黎的法院。支持葛兰第埃的卢顿议会发出公函给巴黎法院，然而被截留了。1634年5月Jean de Laubardemont带着新指示从巴黎回到卢顿，禁止卢顿议会为葛兰第埃辩护。8月，地方法院对此案审判，判决葛兰第埃有罪，与魔鬼交易。对葛兰第埃处以火刑。作为他不肯认罪的额外惩罚，要在火刑前执行肉刑。

据信是葛兰第埃和魔鬼们的签字交易文本。

葛兰第埃要求从轻处罚。de Laubardemont说从轻的唯一途径是葛兰第埃坦白从犯是谁。对此葛兰第埃只能拒绝。在火刑台上，葛兰第埃被允诺慈悲，先绞死后再点火。一个教士被葛兰第埃坚持无罪的态度所激怒，直接点燃了柴堆。刽子手试图绞死葛兰第埃但是火势太猛，将绞索烧断。葛兰第埃因此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