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的初恋故事 -- 重庆老牛

最近看了几篇关于自己当年暗恋或初恋的故事，诱发了我的一些思绪，似乎年纪大了几岁，开始怀旧了。故写下本文，作为自己的青春纪念。

我的初恋应该说是在大学里发生的，尽管在中学时曾经暗暗喜欢过我的同桌，但从来没有开始过，也就没有什么结果。到今年才和当年的这位同桌联系上，原来清纯、秀气的女孩已经经历了诸多岁月的磨难，成了商海的一个小小富婆，在广东经营一个制衣厂，上次通话时还提到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城市还有商家在她那里订货呢，还开玩笑说以后回国我就不用花钱买牛仔裤了。这是题外话，压下不表。

还是回到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吧。我当年高考失败，没有如愿考上父亲的母校去学师范，而是进了一所本地的一般大学学管理。记得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都已经在准备复读了，因为我并没有填报这所学校，只是因为当时这所大学生源不足，我的分数又比他们的录取线高出许多才被调配过去的。本来想要放弃等待来年重考的，但在家人的劝说下还是接受了现实。但从入校的那一天起我就对学校非常不满意，因为条件实在太差，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不太情愿说到我的大学母校是它，于是从一开始就下决心要考研究生。当时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位中学同桌，只是因为没有考上好大学，觉得没脸向她表白，总想着等到考上研究生以后再提这件事吧，结果没想到大一的时候就又对另一个女生产生了好感。

说是好感一点没假，因为这个女孩外表平常，身材单薄，对于当时的我并没有多大吸引力，但她的成绩却非常好，大学第一学期大家基本上都因为刚刚脱离高中那种压抑的环境，在撒了野地尽情享受，这个女孩却是安安静静地在认真学习，第一学期结束后，尽管我也有两门功课拿了全班的最高分，但她却拿了全班总评第一，得了个一等奖学金，让我们这些高考时分数比她高得多的人刮目相看。我当时感到特别惭愧，心想像我目前的状态，连这个女孩都比不上，怎么能够考得上研究生呢？寒假中好好反思了一下，决定在新学期要以她为榜样，好好学习了。

开学后我们搬了教室，我居然和她分到了同桌（说来好笑，我们这所大学实在太小，每班还是像中学一样实行固定教室，固定座位的），于是与她的交往慢慢多了起来。因为是本地的地方院校，所以我们同学大都是本地人，许多人像我一样没有住在学校，每天回家，她因为家离得远，住在学校，周末才回家。我每天到学校都很早，为的是到学校上自习，她也有这个习惯，也是很早就到教室。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都是自己看自己的书、背单词等等，后来熟悉了，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从自己到家庭，从学校到社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慢慢地发觉我们成长的环境非常相似，对许多问题的看法都比较一致，心里的好感就更增加了，到后来每天早上见面不聊几句好像反而不正常了一样，以致一些同学都开始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来看我们了。这时候我自己的心理已经有了比较大的变化，慢慢开始淡忘了中学时的那个同桌，尽管时不时还想起。

就这样过了一年，那一年是虎年，好像其他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由于我家在高考前就因父母工作调动而搬到那个所属的大城市了，已经离开了中学所在的那个小县城（我们班的毕业照上都没有我，让我耿耿于怀），所以大一的那个暑假在家里呆了一个半月，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回中学时的那个县城与同学聚聚。除了几位中学的好朋友因为上学乘火车需要从我所在的城市出发而见了面以外，其他人都没见到，包括那位同桌。不过当同学告诉我说他们曾经一起去过本地的一个风景区游玩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嫉妒。但这种感觉到开学时见到她时就基本上没有了。她在暑假期间去了北京她姨妈家，开学见到她时发现她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原来很宁静、内秀的女孩变得开朗、大方了，还说一口普通话，一开始的时候还很有些不习惯，但慢慢也觉得没什么，我们还是那样经常在一起聊聊。这两个学期，她都考了第一名，而我始终是在她后面两三位，但这时的我已经没有大一时的那种非要超过她的想法了，自己安慰自己说考研要考的英语、高数我始终都比她考得好。在这时我心里已经开始接受她了，那时的日记里记了许多我和她交往的琐事，自己感觉已经开始把她当恋爱对象看待了，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感觉她至少也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只是我从小缺乏与女孩子交往的经验，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元旦放假后上学的第一天，我和她依然是很早就到了教室，那时她已经换到我后面一个座位了，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其他人在，像往常一样，我和她聊了两句，就开始自己看书了。一会儿，感觉她在后面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背，回头一看，她递过来一张漂亮的节日卡片，我有些意外，打开一看，在一丛竹林的图案背景上，她写了这样几句话，印象之深刻，以致时隔18年后，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虎年即将过去，兔年即将来临，在这新的一年里，愿我们的友谊像竹笋一样节节升高。”再回头看她时，她却是红着脸低头在看书，我笨口拙舌地说了句“谢谢”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就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走到教室外去了。整个一天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心里总在想这是不是她的暗示，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应该节节升高到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我又应该怎样回复呢？放学后，去书店也买了一张卡片，心情所至，写了这么几句话在上面：“有情尽在不言中，却看垂首颜绯红，寸纸滴墨不嫌少，心有灵犀一点通。”但马上又觉得写得太露骨、自以为是，于是又重新买了一张，写了什么话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把它忘了，因为并没有表达出我的意思，只是重复了她的话而已。她收了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很快就又是寒假了，在假期里我天天都在想着她，想着我应该做点什么，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提笔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委婉地把希望能与她发展到恋人的话说了，但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信。那个假期我过得特别糟糕，每天在希望中醒来，在失望中入睡，天天上午下午两次跑到传达室去看信，直到开学。开学后又见面了，但明显感觉到她与我有隔阂了，问她收到我的信没有？回答是收到了，但不知道怎么答复所以就没有回信，然后就是沉默。我心里难受极了，没有一点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都在想我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但又想再与她谈个明白，得个准信，还总想从她的言谈笑貌来看她的态度。那个学期，我甚至搬到学校去住了，每天早晚都去教室，总想着寻找机会与她单独谈谈，但她一直回避我，再也不提早来教室了，即使偶尔早来也是与其他同学一起，不给我单独相处的机会，甚至晚上都不到教室看书，到宿舍也找不到人。最后，在期末考试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在另外一个班的教室里见到了她，原来她是躲到了这里了。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谈了很多，但给我打击最大的只有这么几句：“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家里对我要求很严格，我自己对自己也要求很严格，在大学期间我是不会谈这个问题的”，我的心情一落千丈，虽然得到了结果，一块石头从心里掉下来了，却一直掉到了深渊。那天晚上谈完后已经很晚了，我情绪非常低落，于是就回了家，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的日记全部用订书机订死，生怕自己翻看到以前的东西更难受。那个学期结束时，我经历了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补考，差点让我失去了继续努力学习的动力，最后还是我在另外一所大学上学的弟弟给我写了一封信，谈了他和家人对我的期望以后我才重新振作起来。

在这以后，我没有再接触过其他任何女生，严格说，所有其他同学都很少接触，每天都是在教室和图书馆度过，用心如死水来形容也不算为过。自那次谈话以后，我也再也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平时见面也不多说话，彼此都觉得有些别扭，不像以前那样自然、融洽。尽管如此，我还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实习时暗暗希望与她分在一组，每周一上学时都期盼着能在路上遇见返校的她，但往往都事与愿违。这段时间我学习上进步比较大，毕竟是心无旁骛，相继顺利地通过了第一次开考的英语四、六级考试，以后又顺利地考上本地另一所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她也考了北京的一所学校，但没上线。就这样，在其他同学都毕业工作的时候，我从一个校门进到了另一个校门。记得刚和她谈完话那阵还曾想等我考上研究生，她也工作了之后再从头开始的，但真到了这一步又觉得自己实在猜不透女孩的心事，也不敢再面对一次拒绝，所以即使是在毕业那天晚上全体同学在一起玩了个通宵，我也有好几次和她四目相对但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平静地分开了。

本来以为与她的这段感情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研究生头两年也都没有再和她联系过，尽管也有她的电话和地址（那时我们学校的学生毕业后基本上都还是在本地工作）。偶尔从同学那里听到她的一些消息，但都没有放在心上。研究生二年级时，学校从深圳接了个项目，让我导师去负责，我导师就要我跟着一块过去。那时是90年代初期，深圳对于内地来说还是有着几分神秘、新奇，经济也充满活力，环境也不错，让人充满向往。在走之前，我给我大学时的好友打了个电话告别，他隐隐约约知道一点我和她的事情，就把我要去深圳的事告诉了她，她知道后托我好友转告了她的祝愿，并希望我去深圳后能够保持联系，于是在深圳那些独处的日子里，我们又开始了通信联系。但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以前的事，只是介绍自己的生活、学习、工作等等。中间休假的时候回了家一趟，找机会与她见了面，但都没有单独相处，每次都是和其他同学在一起。我那时对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加上休假时家人介绍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于是回深圳后不久，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谈了一下这次回家见面的感受后，就回忆起我以前对她的感情，我曾经的心痛以及现在的惆怅，我说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她，但时至今日，我已经不能再把握这段感情，所以只能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做最好的朋友了。没想到信刚发走就收到她一封信，信里有一张她的照片，还用关切的口吻叮嘱我一个人在外要注意身体和安全，并说这次见面发现我变化挺大，也许以前她是错的，不应该人为地给自己加些条条款款，还说有同学在开玩笑说我们俩都还没有恋爱，是不是彼此在等着云云。看完后我追悔莫及，马上再给她去信，收回前一封信所说的一切，但已经晚了，她很理智地、礼貌地回信说她不应该写上一封信来打乱我已平静的心情，希望我谅解，并说她愿意做我永远的朋友。

就这样，我的初恋彻底结束了。后来我毕业留校那年她结婚了，丈夫是另外一所大学的老师，青年才俊，的确与她非常相配。她只邀请了很少的几个同学参加婚礼，在婚礼上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还是有点隐痛和懊悔。我深深地感觉到，我和她之间真可以说得上是“有缘相知，无缘相爱”了。在我和她的交往中，我本来可以有许多机会来发展或者挽回我们的友情或恋情，但我都没有把握住，反而还犯了不少错误。当年的我们都太年轻、太幼稚而不懂得怎么去爱和被爱。而我自己性格中的急躁、优柔寡断、自卑而又敏感等等也暴露无遗。好在后来认识了我妻子，她的温柔和贤惠渐渐愈合了我心头的创伤。

这就是我的初恋故事，也许这还算不上真的恋爱，因为我连她是否曾经喜欢过我都不得而知，相对于现在流行的那种快餐式的爱情和滥情，这种精神恋爱一样的初恋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觉得它还是值得让人珍惜和怀念，是值得放在自己心灵的一个角落供奉起来的东西，所以我写下这些，聊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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