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356- ContraPoints:J.K.罗琳的猎巫审判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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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356- ContraPoints:J.K.罗琳的猎巫审判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mT0i0xG6zg&t=15s

    【本篇译文原译者为B站网友LetMePetYourCat,译制视频地址为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ch4y1u7Ds/?spm_id_from=333.337.searchcard.all.click&vd_source=7dc6bf346dff91a8da8e7cd1e4774353。感谢他/她的工作以及允许修订并转载此文。】

    【可参看336-ContraPoints:论罗琳】

    行吧,我又来谈J.K.罗琳了。但是在说她之前先讲个故事。

    第一章:安妮塔

    在美国LGBT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位偏执狂是一位叫安妮塔.布莱恩特/Anita Bryant的女性。以下是她的故事:

    1977年不是一个做同性恋的好时代——话说回来又有什么时代算的上是做同性恋的好时代?——1969年的石墙暴动迫使国际社会意识到了同志权益;1970年美国举办了史上第一次骄傲游行;1973年美国精神疾病中心宣布同性恋不再被认定为精神疾病,但这都是同志平权活动家们反复干扰他们的会议之后的事情了——“性取向扭转治疗是酷刑!”“我们有非同常人的需求!”“我们不会甘于沉默!”——因为在美国无论想要实现什么诉求首先都得抱定“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的觉悟。1977年1月18日, 弗罗里达州戴得郡——以热门城市迈阿密而闻名——通过了一份将“感情或性偏好”加入非歧视条例中的法律条律,有效地禁止了基于性取向的住房和就业歧视。然而就在此时,正当情况看似好转起来时,安妮塔.布莱恩特登场了。

    【安妮塔.布莱恩特,俄克拉何马小姐!——主持人】

    安妮塔.布莱恩特是个土生土长的俄克拉何马人,曾是一位流行歌手,选美冠军,还是弗罗里达柑橘委员会的代言人。

    【佛罗里达橘子树,长在阳光下。

    我家双胞胎最爱弗罗里达的百分百橙汁。

    弗罗里达橙汁,不仅仅只是早餐。

    橙汁富含天然维C,来自阳光下的佛州柑橘。——安妮塔.布莱恩特的广告词】

    她因为这些电视广告而知名,她的著名台词是:“没有橙汁的一天就像没有阳光的一天。”

    当安妮塔从她的牧师那里听说非歧视条例之后,她由衷感受到了“一种神圣的不适”。

    【根据上帝所说,同性恋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安妮塔.布莱恩特】

    作为一位母亲,她无法容忍这种事,所以安妮塔给郡委员会写了一封信:

    【身为一名忧心忡忡的、四个孩子的母亲,我坚决反对这项条例。我从未纵容或者教育过我的孩子去歧视任何人,但是如果这则条例被修订进法律,那么你就是在践踏我的权益,就是因为我作为一位公民和一位母亲的身份、因为我用上帝的道德准则教育我的孩子而歧视我。——安妮塔.布莱恩特,写给立法委员的公开信,1977年1月18日】

    当修正案通过后,安妮塔组织了一场呼吁重审的运动,名曰“拯救孩子联合会”。他们资助了多个挑衅性电视广告,暗示同性恋都是摧毁社区与引诱儿童的堕落者。

    【他们的抗议来势汹汹。通过电视广告的方式,拯救孩子联合会诉诸于家长的焦虑,声称同性恋会在懵懂的孩童面前大肆宣扬同性理念。——播音员】

    【橘子杯游行,迈阿密献给美国的礼物,原本是一场健康向上的娱乐活动。但是在旧金山,走上街头的则是一场同性恋游行,男人拥抱男人,向小男孩调情。——播音员】

    拯救孩子联合会引发了美国第一次有组织的反同志权益运动,使得冲突升级成了全国性的争议。一方是同志权益活动家,坚称反歧视事关人权;另一方的代表安妮塔.布莱恩特则认为非歧视条例为同性恋带来了“特权”:

    【我们都相信人权,但是我们不相信那些会毁掉我们的孩子、或者给予某些人群特权的“人权”。这将会违背正常美国人的宪法权益。只要他们不大肆宣扬他们的同性恋理念,他们获得的权益和其他任何人没有什么不同。——安妮塔.布莱恩特】

    换句话说同性恋早就已经享有了平等权益。只要他们不出柜,也不做任何同性恋行为就行了。我真是谢谢你啊安妮塔,谢谢支持我们在隐秘的角落偷偷摸摸地当同性恋。

    【只要他们认真工作而且不出柜,不在商界与学校将他们的同性恋倾向强加于我,他们想怎么过都行。我们又不会剥夺他们的工作,不会让他们丢了教书的工作,不会夺走他们的住房。——安妮塔.布莱恩特】

    但是同时安妮塔也说,让”招摇的”同性恋教书等同于允许同性恋招募新人。

    【生理上上帝创造了母亲让我们繁衍后代,同性恋生理上不能繁衍后代,所以他们扩张的方式只能是招募我们的孩子。——安妮塔.布莱恩特】

    将同性恋与恋童癖混为一谈直至今日仍然是右翼政客的惯用话术。

    【别拿你们这些恋童癖的性别意识形态来毒害我们的孩子!——Lauren Boebert,科罗拉多州众议员,2023年3月】

    【这本邪恶的书《我和厄尔以及将死的女孩》强行灌输邪恶的性观念。这本毒书的作者号称相信传统一男一女的婚姻观念,但是书里又描述了“两位母亲”!——Dale Walker,田纳西州牧师联合会主席,2022年3月】

    【离孩子们远点你们这些变态,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认为人们的确需要武装自己——Tucker Carlson,福克斯电视台主持人】

    【民主党是恋童癖的党派,民主党由一群想要怂恿小学生变性的小学老师组成,他们想要说服小孩子们相信自己其实是另一个性别。——Marjorie Taylor Greene,佐治亚州众议员】

    【他们就是一帮恶棍。他们想要败坏小孩子,他们在招募孩子。——Chaya Raichik,右翼网红,账号Libs of TikTok】

    【如果你不知道福瑞是什么,福瑞就是一帮学龄前幼儿把自己装扮成猫或狗,在学校里喵喵叫又汪汪叫。——Bruce Bostelman,内布拉斯加州参议员】

    总而言之,美国的同志社群奋起反抗安妮塔.布莱恩特与拯救孩子联合会。当时曾有过一场针对弗罗里达橙汁的全国抗议。许多同志酒吧都在酒单里去除了螺丝起子鸡尾酒,转而用另一种由苹果汁和伏加特调的鸡尾酒取而代之,起名为安妮塔.布莱恩特,不为别的,就为泄愤。有一则轶事说是建立了认同同性恋的大都会社区教堂的特洛伊.特里牧师/Troy Perry有一次乘坐跨州飞机,当乘务员为他端来一杯橙汁时他说:“我不喝这个,我是男同。”在1977年至1978年的同志骄傲游行现场,反安妮塔.布莱恩特的标语赫然展现在了T恤、标牌和纽扣上,例如“舔橘子的安妮塔.布莱恩特”,“一日无女同一日无阳光”。与此同时,安妮塔的活动也促动了更多的反同法律条例的签订,其中包括禁止同性恋者领养孩子和禁止同性婚姻,两者都在弗罗里达参议会上得到通过。还有一份在加利福尼亚州没通过的布里格斯倡议,如果通过了将会强制学校开除同性恋教师。所以安妮塔.布莱恩特不仅仅是一个偏执狂,她是一个有影响力的偏执狂。

    但是安妮塔也从侧面促进了同志权益阵营的团结与活跃,因为她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按照历史学家莉莉安.费德曼/Lillian Faderman的说法:“安妮塔.布莱恩特促使那些原本满足于新近获得的自由的同性恋者变成了热切的活动分子。”费德曼引用了Eric Hoffer的观察结论:“一场大型运动就算没有神也能正常运行下去,但是没有恶魔则肯定运行不下去。对于全美国的同性恋者来说,安妮塔.布莱恩特就是那个恶魔。”(《同性革命/The Gay Revolution》,2015年)

    【我认为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促使我们团结起来。我认为光靠我自己是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的。——Bob Kunst,同志权益活动家】

    安妮塔.布莱恩特一开始确实达成了反对反歧视条例的最初目标,不过长期来看她却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失败者。在她余下的短暂职业生涯当中,同志权益活动人士不断抗议她的各种活动,迫使取消新书巡回签售,书中描述了她如何受到激进同性恋的迫害。最终他们成功扭转了公众舆论,以至于让她无法继续从事娱乐行业。甚至比较嬉皮的异性恋都想与她割席,因为她的形象逐渐蜕变成了评头论足、谈性色变的老古板。

    【今晚头条新闻:安妮塔.布莱恩特,前十八线小演员兼橙汁代言人,昨日公然在光天化日下性交以宣扬异性恋理念。——《周六夜现场》】

    【我们不再提供橙汁了!——《莫德》】

    安妮塔曾经在接受《花花公子》访谈时表示:

    【你觉得为什么同性恋也被叫Fruit?因为他们吃了生命之树的禁果。上帝称男人为树,同性恋吃了禁果就是吃了男人的精液。——安妮塔.布莱恩特,《花花公子》访谈,1978年】

    这女人已经成为了异性恋的笑柄,像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打法难怪会输掉文化战争。

    【让我们都为安妮塔挤挤水果,互相传递果汁—— Anni O’Brien与Rosey Carter歌唱组合】

    当然还有那起著名事故:一位同志活动者在安妮塔接受电视采访时直接将一份香蕉奶油派砸在了她的脸上。

    【安妮塔:我们来到了维吉尼亚州一个叫诺福克的地方,与抗议者见面并且面对各种问题(一份香蕉奶油派砸在了她的脸上)——

    记者:保安!保安!

    安妮塔:好吧,至少这是个水果派。】

    迈阿密戴德郡最终在1998年重新承认非歧视条例,并于2014年将性别身份认同加入了条例的保护范围内。2021年,安妮塔.布莱恩特再一次出丑:她自己的孙女Sarah Green不仅出柜为女同,不仅宣布自己将与女性伴侣举行婚礼,而且还公开承认不确定应不应该邀请自己的奶奶参加婚礼:

    【你真的很难去跟一个认为你的身份认同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一种病态幻觉的人展开讨论。——Sarah Green】

    所以这就是LGBT历史学生所了解的安妮塔.布莱恩特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会不会过于偏袒一方?双方是否都有偏激之处?

    【安妮塔.布莱恩特一方号称自己掌握了绝对真理与道德,同性恋领导者同样也在人权问题上十分武断。——CBS记者】

    对安妮塔恶语相向难道就不残忍吗?骂她“偏执”“恐同”难道就不残忍吗?有一说一,安妮塔.布莱恩特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 家园 第七章

      第七章:J.K.罗琳为甚么变成了这样?

      罗琳喜欢引用极端女权主义者安德丽娅.德沃金/Andrea Dworkin的言论,我在此前的视频里也曾经多次提及此人。

      【德沃金:我支持暴力。我极度支持暴力。】

      德沃金极端否定性爱并且因此而闻名。我不赞同她的观点,但是她确实是个有趣的作家,类似于某种半疯的天才,一旦钻进你的脑海里就扎根下来。我认为德沃金最好的书是1983年出版的《右翼女性》,这本书与“美国夫人”菲利丝.施拉夫利以及安妮塔.布莱恩特发声于同一个时代。《右翼女性》分析了为何这么多女性会受到传统政治思想的吸引,哪怕这些思想违背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任何人只要对性别批判运动感兴趣,并想要了解为何其本质是藏在女权外衣下的反动运动,都应该读读这本书。德沃金这样分析道:

      【美国的政治右翼对女性做出了某些形而上的以及物质上的承诺,这些承诺利用并且同时也消除了女性内心深处的恐惧。没有人能忍受过无意义的生活,女人为意义而战就像为生存而战一样。——《右翼女性》】

      保守派的政治承诺为女性提供了意义。

      【右翼为女性提供了一套简单的,固定的,预先确定的社会、生理和性秩序。形式征服了混乱,形式驱散了困惑。——《右翼女性》】

      性别批判性运动给女性提供了一种关于性和性别的极其简单的理解:女人就是成年的人类女性。右翼反跨活动家Rosie Parker将这句话当成了性别批判运动的座右铭。“成年的人类女性”出现公告牌上、T恤上、横幅上、标语上、推特上,带着词典一般的权威。这条标语是刚性的,是有序的,是不可变的,没有例外,没有模糊的界限,将来也不会改变。标语缓解了性别批判人士对于概念流动性和混乱的恐惧,正是这份恐惧促使了安妮塔.布莱恩特的恐同。

      【安妮塔:生理上上帝创造母亲来繁衍后代,同性恋无法繁衍后代。】

      【罗琳:消除了性别的概念,即是消除了人们有意义地讨论他们生活的可能性。——《K》】

      德沃金进一步指出:

      【在男性统治的框架内,女性有充分的理由去恨同性恋,不管是男同还是女同。因为在这个框架下女性无非是可以随意替换的性客体,唯有成为母亲才不那么容易被抛弃。妇女实现尊严和价值的唯一途径就是成为母亲,生育是女性能为社会做出的唯一贡献,这是女性社会价值的基石。女人们知道她们如果不生育 就会一无所有,因此同性恋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一无所有,意味着灭绝。——《右翼女性》】

      用“跨性别”取代“同性恋”,你就可以理解性别批判运动的本质了。别忘了J.K.罗琳对女人的定义:

      【罗琳:女人是大配子的产生者。——《K》】

      她对年轻跨男的主要担忧则是他们会丧失生育能力。

      【同性恋在公众视野中的崛起,以及他们在社会当中获得合法性或者保护的尝试,使得女性彻底成为了消耗品。女性唯一的任务与价值从此失去了意义。男同尤其可怕,因为他们暗示了一个完全没有女人的世界,一个女人遭到灭绝的世界。——《右翼女性》】

      这种恐惧时常出现在性别批判的修辞当中:跨性别活动人士正在抹杀女性,他们在抹去生理性别,他们会说我们是“会怀孕的人”,困惑的女孩被剥夺了宝贵的生育能力,跨性别女人将会取代生理女性。

      【作为一名女性我感受到了威胁,因为生理上的男性正在取代女性。你们休想取代我们。——Marjorie Taylor Greene,共和党参议员】

      有时这种偏执会上升到痴狂的程度,导致非常抽象的结果。2022年9月,玛雅.福尔斯泰特——就是那位J.K.罗琳站出来保护的反跨活动家——在推特上大肆发疯,因为赫特福德郡图书馆宣布他们要更改儿童读物区的吉祥物,从读书明星小熊改成了一个明亮多彩、名叫Tala的无性别娃娃——你气抖冷了吗?如果你没生气,说明你没上过妈妈网/mumsnet。玛雅作为一位愤怒的母亲愤然怒斥Talia是“一只跨熊,人称代词是they/them”。她把这个吉祥物描述为宣扬意识形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PUA:“我简直无法表达我有多难过。”图书馆立刻澄清说新吉祥物的名字是Tala而不是Talia,不是跨性别,而是外星人。玛雅立刻追问外星人是怎么生出来的?“是卵生的还是胎生的?”

      有些网友试图和玛雅讲道理:“吉祥物不被定义为男性或者女性其实很有好处,这样对于任何性别的孩子来说都更容易共情,还能避免促进性别刻板印象。”但是玛雅依然梗着脖子不服气:

      “一个进化出显而易见的脊椎动物身体结构的外星人却不进行有性繁殖似乎很不可能。这是个可共情的拟人化角色而不是什么史莱姆。”

      我翻译一下她的话:“我要知道外星人怎么艹!我说我要知道外星人怎么艹!不然我怎么给我孩子看!”当推特用户们理所当然地开始群嘲玛雅时,她还是不停发推,而且愈战愈勇。在她的长篇抨击当中,玛雅描述了新手妈妈的痛苦:

      “你需要负责一个新生儿,你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你几个月来都没法睡好觉,甚至几年都不能睡好觉。每个人都会对你的育儿方式评头论足,渐渐地你会变得透明。你曾经有政治立场,有自己的工作,有兴趣爱好,还有性生活。可是现在你只有一个完全依赖你的生命。你的世界被缩小了。这些男人以及为他们加油的女人认为这一切很搞笑,只能说明这个社会多么蔑视母亲。正因为如此,女人才不是一种感觉或一种穿衣方式。正因为如此,抵抗跨性别运动的中心才会成为妈妈网。”

      我觉得这篇长文真的很有趣,堪称性别批判历史上最具启发性的文本之一。因为我觉得玛雅这次的担忧确实很合理,但是她的合理担忧和跨人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与卡通外星人更是没有一点关系。说实话,我在读这篇文章的时候也很担忧。我的担忧是:玛雅的丈夫跑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她肯定得有个丈夫。难道养育孩子不应该是共同工作吗?没有人应该在育儿时感到如此孤独。这确实是个合理的担忧。有没有可能玛雅在育儿中感受到了压力与轻视,然后她又将这些感受的源头指向了跨人?性别批判运动吸引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这场运动为沮丧的女人提供了泄愤对象:这一切的根源不是来自丈夫的忽视,不是日益原子化的社会,不是伴随衰老的耻辱,而是Tala这个非二元外星人,是它身上那条显然不男不女的工装裤。妈妈网是抵抗运动的中心!

      政治右翼还承诺女性安全与保障。用德沃金的话来说:

      【对于女性来说世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右翼承认危险的存在,承认恐惧的存在,然后利用了这种恐惧。——《右翼女性》】

      女性害怕且憎恨男性暴力,而她们又最有可能从最亲近的男性那里遭受暴力,例如男友、丈夫和父亲。

      【罗琳:她们最有可能被自己的性伴侣杀害。——《K》】

      但是在男性主导的社会当中生存的需要意味着女性的合理恐惧和怨恨往往不能针对掌权的男性。

      【不可避免地,与女性朝夕相处并且虐待她们的男人在女性心中引发了愤怒与蔑视,而女性又将这份怒火投射到了其他人身上,那些遥远的、陌生的、不同的人们。——《右翼女性》】

      这种愤怒的投射明显正是J.K.罗琳的所作所为。在她的《性和性别问题》一文中,罗琳推测跨男想要转变成她的父亲原本想要的儿子:

      【安妮塔:我真的感受过来自我父亲的拒绝,这可能是导致一些人走向同性恋的原因之一。】

      罗琳还描述了她第一次暴力婚姻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创伤,

      【罗琳:这场婚姻此时已经变得非常暴力并且充满了掌控欲。——《K》】

      她说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公开反对跨性别运动。如果你试着从理性层面来理解,这个结论看起来完全不合理;但是如果你动用感性去理解,似乎又很有道理。

      【危险局外人的存在对于女性来说同时充当了自我欺骗的手段,转移注意的对象,缓解痛苦的药物以及挥之不去的威胁。女性死守这种不理智的愤恨,关注这些陌生的局外人,这样她们就不必杀死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兄弟或爱人,那些与她们亲近的男人,那些真正伤害她们的人。——《右翼女性》】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保守派女性将这种愤怒转移到了女同身上。身为当时最具威胁的局外人,德沃金参加了1977年全国女性大会,并且在会上探讨了女性对女同的恐惧:

      【右翼女性总是对我说起女同,好像女同性恋是强奸犯一样,好像她们是专门强奸女人与女孩的持证性骚扰专员。对于她们来说,女同生来为怪物,几乎是盘旋在她们头顶的恶魔般的性力量。她是一个危险的闯入者与侵占者,她的存在本身就动摇了经不起审视与挑战的性秩序。——《右翼女性》】

      读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因为这与性别批判人士描述的跨女太相像了。

      【人称代词就像迷奸药,它削弱你的防御力,改变你的禁忌。这就是它的作用。——Barra Kerr】

      确实,排斥跨性别的激进女权或者说TERF最初是极左翼女同分离主义的一个分支。学术女权主义者Janis Raymond在1979年写道:“跨性别应该从道德层面上彻底消除。”但是性别批判运动总是注定要从左翼倒向右翼,因为它天然具有右翼运动的结构,也就是将女性对熟悉的男性的恐惧和愤怒转移到不熟悉的局外人身上,而保守派不可能放弃这个现成的机会。用德沃金的话来说:

      【因为女性如此轻易地转移了她们的愤怒,所以她们很容易被控制和操纵。女人需要恐惧的对象来合理化她们的恐惧,而右翼通过将明确界定的局外人群体指定为危险来源提供了可供她们恐惧的对象。——《右翼女性》】

      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反跨性别已经成为了世界各国保守党政纲的基石。在英国,保守党副主席Lee Anderson预测下届选举的获胜关键在于“文化战争和跨性别争论”;在美国,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目前记录在案了450多项反LGBT法案,其中包括130多个性别肯定关怀禁止令,51个跨性别运动禁止令,40个变装皇后禁止令,29个跨性别友好厕所禁止令,还21个将跨性别非法化的法案。共和党人已经将反跨性别言论升级到了斩草除根的极端,致使大多数美国跨人长期生活在对未来的恐惧之中。

      【跨性别主义必须从公共生活中彻底根除。——Michael Knowles】

      【左派正在攻击我们的孩子,在学校宣扬性话题,宣扬跨性别极端主义和有害的政治。我们必须拒绝这种对无辜孩子的攻击,并且坚决反对左派对他们的身体和思想的摧残。——Tom Fitton】

      【别再用你那炼铜的性别观念毒害孩子了!——Lauren Boebert】

      【我将撤销每一项拜登名下的、旨在推广对孩子进行化学阉割与性绝育的政策,并要求国会给我一份资金,以禁止在所有50个州对儿童进行性阉割,从我上台的第一天起我将撤销拜登残酷的法案,撤销他所谓的“性别确认关怀”,这太荒谬了,我将签署一项新的行政命令,指示所有联邦机构停止所有,在任何年龄层推广性概念和性别转换的项目。——唐纳德.特朗普】

      与此同时,依然有一些性别批判人士坚持认为他们的立场不同于右翼的反跨偏执,比方说Helen Lewis。

      【Helen Lewis:我觉得TERF基本上就像女巫一样。——《K》】

      她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当中试图区分极端右翼和“女权主义者”在恐跨问题上的不同:

      【Helen Lewis:我认为对于旁观者来说最难理解的是其实存在两个反跨阵营,一个是反LGBT的保守派右翼,一个则是来自左翼的一部分人,他们只想说有时雄性人类与雌性人类具有不同的利益,不管“雄性人类”是什么意思。——《K》】

      但是作为一名跨人,不管你是以“保护女性”或者“保护儿童”的名义恐跨,还是像极端女权Janice Raymond一样主张应该从道德层面上彻底清除跨性别,又或是像保守派天主教Michael Knowles一样宣称跨性别主义必须从公共生活中彻底消除,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偏执。更有甚者,性别批判运动最近还达成了一项共识:她们不再打算伪装成女权主义者了。该运动的明星Kellie-Jay Keen-Minshull——本名Rosie Parker——全面否定了女权主义。

      【问:你现在会称呼你自己为女权主义者吗?你曾经自称为女权主义者吗?

      Rosie Parker: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的。

      问:但你不是Julie Bindle那样的女权主义者。

      Rosie Parker:不——我是说有些女权主义者确实像她那样。Julie Bindle过去一直对母亲持批判态度,我认为这是贯穿女权主义的一个主题。我不是女权主义者,我不是。】

      这可不是安德莉娅.德沃金,这是菲利丝.施拉夫利。顺便一提,Parker的活动目前由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CPAC这一右翼组织资助。

      【Rosie Parker:CPAC找到我说他们会资助我们的活动并且支付我们整个旅途的保险费用。他们真的十分慷慨,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是表达诚意,表达我们愿意为他们工作, 同他们一起工作。】

      她毫无顾忌地与极右翼民族主义者合作。

      【Rosie Parker:我想跟你们谈谈Marjorie Taylor Green,让我告诉你们她说了什么。她是共和党人,但是我全心全意的同意她的观点。她反对让青少年堕胎或避孕。为什么我们会允许青少年服用对身体不好的避孕药甚至允许他们堕胎?我认为我们真的应该好好考虑这个事情,我认为家长们应该争取回孩子的控制权。】

      她说跨人是“傻瓜和变态”。

      【Rosie Parker:跨性别主义疯了,只有傻瓜和变态才会加入。】

      她否认跨性别是一个真实的概念。

      【Rosie Parker:这不是真的。不存在什么“出生在错误的身体里”这种事。跨性别女性不存在,跨性别者不存在,没有这种事。有些人他们自称是跨性别,或许是出于其他目的才会这么想。但是这不对。我们得停止使用“跨性别”这个词。也许我们可以用其他词汇称呼他们,我们可以说跨性别理念。当指代一个人时,我们可以说他们是跨性别理念追随者,但是跨性别是不存在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能够变成男人或女人以外的东西。】

      她说跨女都是炼铜癖。

      【Rosie Parker:如果一个男人对于女装有性反常症状,与性反常最有可能联系的就是恋tong癖,我们知道这些男人有多种性反常症状,他们不会满足于一种怪癖的。】

      她还说任何一个阻挡她的女性都会被消灭。

      【Rosie Parker:任何一个阻挡阻挡在我面前的女人,你们每一个人—— 我直话直说了,你们会被消灭的。】

      她甚至呼吁男性携带武器进入女厕所,攻击每一个他们认为不是女人的人。

      【Rosie Parker:男性们,就这一次我向你们呼吁。我向携带武器的父亲呼吁,或许你认为你是女性的保护者,或许你有女儿、母亲或妻子,或许你有姐妹,或许你只是有女性朋友,或许你只是认为女人也是人。总之你未必一定要与她们有什么联系也依然可以保护我们,我认为男人应该开始使用女厕所。】

      至于她主张“那些自称为男性的女人应该绝育”的言论似乎违背了她的盟友J.K.罗琳对“困惑的女孩们”的生育能力的“担忧”。我们可以来看看罗琳和Parker之间的观念差异:支持女权 VS 反女权,左 VS 右,支持堕胎 VS 反堕胎,对跨男生育能力的“担忧”VS 呼吁强制跨男绝育,反对消灭阻碍你的女性VS 支持消灭每个阻碍你的女性。看到这些不同,你多半会认为这两位女性会站在对立立场,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因为传播反跨偏见对于她们俩来说压倒了一切分歧。2020年Parker买下了爱丁堡某火车站的公告栏:“我爱J.K.罗琳”,罗琳则在推特上多次为Parker说话,为她的T恤做模特。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由女同分离主义者发起的性别批判运动最终落入了“打折促销版爱娃.布劳恩”的手中,正如性别批判女同Julie Bendle所深刻描述的那样。反跨是一场没有信仰的运动,唯一的共同目标就是减少跨人的数量。

      【罗琳:我觉得有理由怀疑我们目前看到出柜为跨性别的年轻人的数量是否属实。——《K》】

      【Helen Joyce:与此同时,当我们试图与决策者沟通时,我们也应该控制被害人数。这意味着减少或控制跨性别人口的数量。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残缺的人,二是可以说他们每一个人基本上都是存在于这个正常世界上的大问题。如果有这样的人,不管是他们正在跨性别,还是已经成功跨性别了,还是没成功跨性别,或是正在停止跨性别,不管他们以什么方式脱离了他们原本的性别,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特殊照顾。在这个正常的世界上我们需要重新认知真正的性别。】

      总而言之,针对J.K.罗琳发动反击是否构成猎巫审判?当然不是。她现在的遭遇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政治运动没了恶魔就难以持续,但是在从左到右的整个政治光谱上都存在着选择女性充当恶魔的厌女倾向。从安妮塔.布莱恩特到希拉里.克林顿,从玛丽.安托瓦内特到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再到J.K.罗琳,总会有人抓住各种机会来厌女。所以我建议所有跨人以及我们的盟友记住以下事实:J.K.罗琳不是恐跨的关底BOSS。她不是我们的恶魔。真正的恶魔是共和党,是保守党,是父权制,是那些用暴力来实践性别批判理论的右翼男性。安妮塔.布莱恩、Rosie Parker以及J.K.罗琳只不过是——借用TERF们的术语——使女。她们是有用的白痴,用担忧的女性面孔来掩盖最终将由右翼男性执行的反跨父权暴政。

      【我呼吁所有那些认为自己足够正直的男性,揪出他们当中的异端,并从社会当中消除这些恶魔。——某TERF发言人,在Rosie Parker组织的集会上】

      梅根.菲尔普斯.罗珀和其他像她一样认为和平讨论能解决上述论调的中立派是错的。例如Michael Knowles、Ron DeSantis以及特朗普这样的人无法被说服,他们只能被打倒。至于我们应该怎么处理J.K.罗琳?把她屏蔽了就行。打开你的推特,点到她的主页,然后拉黑她,问题解决。不要去骚扰她,因为这样做于事无补。而且我也不会等她回心转意,因为她已经陷入了我所谓的“偏执漩涡”,陷得越深越不可能逃出来,就像一般人很难逃离邪教和诈骗组织。借用油管播主Dan Olson的观点:

      “长期骗局最阴险的因素之一在于投入最多的受害者往往是骗局最积极的捍卫者,因为羞耻感是强大的心理力量。他们无法忍受承认自己被骗的耻辱。”

      改过自新的偏执狂不仅要面对被欺骗的耻辱,还要面对多年来一直伤害弱势群体的内疚。有一说一,梅根在这方面确实值得称赞,因为她选择了面对内疚迎头而上:

      “如果我们是错误的,那么我此前人生的每一天都在有计划地向这么多人播撒厄运,争执和愤怒,不是尊从上帝的旨意,而是遵从我祖父的旨意。我浪费了我的生命,只为给别人带来痛苦和不幸。”

      大多数偏执狂无法忍受这种道德沉没成本。例如曾经的知名喜剧编剧Graham Linehan这样的偏执狂,对于跨人的强烈仇恨毁了他的生活,毁了他的婚姻,让他孤单一人在圣诞前夜还要发推宣讲摧毁性别意识形态。他在心理上不得不更加坚定地坚持认为跨性别者不仅是妄想狂或者危险人物,而且还全都是恶魔一般的变态,是如此夸张的邪恶敌人,因为只有这样他这场自焚式圣战才有意义。

      【Graham Linehan: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他们夺走了我的家人,只因为我说“等一下,不要将这些女人称作TERF,不要再网暴她们了,让她们说话。”就因为这个,他们毁了我。

      主持人:你真的感觉自己被摧毁了吗?

      Graham Linehan:不。因为还有一件事支撑着我坚持下去。我知道我是正确的,你知道吗?我就是正确的。】

      只要他还在呆在漩涡的底部,他就不用面对他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这一事实。他浪费了多年的生命只因为他不愿放手。如果J.K.罗琳依然一意孤行的话,日后这也很可能是她的下场。

      总而言之,我做这个视频真正想说的话就一句:我退坑《哈利波特》了,今后我要改看《暮光之城》。

    • 家园 第六章

      第六章:非自由主义的方法

      J.K.罗琳对跨权运动最核心的不满之一在于她认为这场运动采取了“非自由主义的方法”,

      【罗琳:那时候我第一次了解了这场运动并且感到深深担忧,因为这场所谓文化运动采用了非自由主义的方法。——《J》】

      那么“非自由主义的方法”指什么?

      【罗琳:如果你说这个人被取消了,这就是独裁者的论调。——《J》】

      没错,取消文化正是纳粹德国的肇始源头。一开始他们取消了社会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话题热度很高。或许我们应该看看真的独裁者说了什么:

      【普京:臭名昭著的取消文化已经彻底取消了文化本身。不久前儿童作家罗琳就遭到了取消,因为她这位全世界畅销上亿本书的作家没能取悦所谓“性别自由”的粉丝。】

      我真想知道,如果罗琳认为赫敏抗议奴隶制都太过激,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可以接受的运动方式。

      【罗琳:我在与一场在我看来强大、阴险且厌女的运动做斗争,我不认为这场运动是温和无力的。——《J》】

      罗琳似乎认为跨权运动比以往的任何运动都要专制,这让其区分于所有过去的解放运动——真的吗?“非自由主义方式”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跨权运动不同于过往的运动?“取消”?安妮塔.布莱恩特比J.K.罗琳被取消得更狠。抵制?抵制一直都是现代每一次进步运动的重要环节。干扰女权会议?干扰女权会议是女权运动的传统。你没听说过“薰衣草威胁”吗?

      1969年,《女性的奥秘》的作者、全国妇女组织创立者以及第二波女权主义浪潮的发起者Betty Friedan创造了“薰衣草威胁”一词,以此描述她认为女同给女权运动带来的威胁。Friedan担心女权和女同的联系容易让人们将女权运动斥为一群仇男者的集合体,这一立场理所当然地激怒了很多女同。她们不请自来地参加了1970年的第二届女性团结大会,发起了一场破坏性公共抗议,旨在引起人们对同志权益问题的关注——当时这类抗议被称为“扎破”/zap而不是“取消”。具体手段包括亮片炸弹以及奶油派糊脸,既古灵精怪又富有攻击性。比方说罗琳的朋友Nicholson男爵夫人的住宅就曾在1995年被要求她辞职的女同抗议人士扎破过。总之,第二届女性团结大会刚刚开始,就有十七名女同抗议者穿着写有“薰衣草威胁”字样的T恤冲进会场,强行关灯并且拔掉麦克风的插头,笑着叫着冲过过道。她们的领头人Rita Mae Brown拿起麦克风喊道:“这场会议将不能继续开展,直到我们开始讨论女同在女权运动当中的地位。”会议组织者之一当场回呛道:“我反对你进来接管这个会议!你们表现得像男人一样!”Betty Friedan后来推测女同是中情局的诡计,目的是为了打压抹黑女权运动的形象。

      紫色威胁用非自由主义的策略扰乱了女权主义者的会议,不是因为她们反对女权运动,而是因为她们希望把女同排除在外的女权能够接纳她们。同样的事情今天仍在发生。当J.K.罗琳说跨人抗议“女权会议”时,她有意忽略了究竟是哪些女权会议遭到了抗议:

      【罗琳:我看到激进分子在女权会议门外表现得非常咄咄逼人,在一场女权主义会议上他们砸门踢窗户 非常有威胁性。——《J》】

      罗琳的想法显然忘记了历史,她居然认为跨人的手段比过去类似的运动更加激进。她转发了条名叫Dennis Noel Kavanagh的恐跨男同的推特:“在过去所有同志权益和艾滋患者权益抗议活动中,我不记得有哪一次我们曾经恐吓或者压制过任何一位女性。”——有哪一次?有哪一次?有哪一次?有哪一次?Dennis同时也说他宁可得艾滋也不要参与跨性别运动:“因为你对这些孩子做的事情,我他妈的要把你钉在墙上!你们因为这些孩子是同志就残害他们的行为比起我要用在你们身上的‘合法手段’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以为自己是食尸鬼?等着我干掉你们吧王八蛋!”我倒是好奇了,Dennis威胁要把人“钉到墙上”算不算非自由主义方法?我想罗琳大概认为不算,因为她从来没有谴责过他。事实上当Dennis推特禁封结束后,她在评论里欢迎他回来并且随后继续转发他的推特。

      我个人倒是很乐意承认有时候推特上的愤怒跨人也很过分,也会发出死亡威胁和厌女辱骂。我本人从来没有支持过、并且曾经公开批评此类言论。像左翼直播主Vaush——警告,此人不是跨人——曾经转发罗琳推特并且评论道:“女人闭嘴并开始道歉挑战”。而我则公开谴责了他:“一边发表厌女言论一边维护跨人只会让TERF更加坚信跨性别运动是一场厌女的运动。”我转发他是因为我意识到,如果自称为你说话的人们公然厌女并且你对此不加谴责,总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加入了一场厌女运动。Vaush很大度地接受了批评,解释说我只是“不理解这个复杂的战术论点”,不理解针对罗琳进行厌女攻击的必要性,然后又说我“取消”了他,并且同时呼吁他的粉丝们公开羞辱我。

      【Vaush:我们应当发动更多人在她的评论区留言:“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们需要公开羞辱她直至她改变想法。】

      然后他又提到了我过去与药物成瘾的斗争:

      【Vaush:要把她从这个平台赶出去,逼得她再次——我不想写她嗑药的事。】

      这让我更加确信Vaush实际上并不在乎支持跨人,只是用“跨性别权益”为借口来表现得像个混蛋罢了。我不会叫你们去公开羞辱他。不像Vaush,我永远不会堕落到这个地步。我想说的是,我会毫不犹豫地谴责“我方”做得不对的人,不管是他们做得太过火还是越过了底线,又或者是发了条愚蠢的推文然后试图教育我,说我不理解战术性厌女。但是罗琳并不像我这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指责性别批判运动当中猖獗的偏见与虐待行为。我推荐一下油管播主Shaun制作的视频 “J.K.罗琳的新朋友”。这个视频揭露了性别批判主义针对这场冲突的虚伪定义:一边是温柔与关切的女权主义者,另一边是虐待的跨性别暴徒。《J.K.罗琳的猎巫审判》不加批判地接受了这个定义,引用了许多来自跨性别倡导者的死亡威胁和虐待言论:

      【梅根:这位Killturfs2014这么说过:“不如用《电锯惊魂》里的道具和陷阱慢慢折磨TERF致死”——《J》】

      我确实不觉得《电锯惊魂》的陷阱可以拿来玩笑,但是这个威胁能有多切实?它只是个2014年被发到Tumblr的帖子而已。让我们进行一下批判性思考:你认为《电锯惊魂》里的反派真的可能会开一个Tumblr账号威胁TERF吗?或者这可能只是个十四岁小孩发的泄愤帖子?这个播客没有引用任何来自反跨偏执狂的死亡威胁和虐待言论,而且这种发言根本不难找,光是翻翻J.K.罗琳公开支持并有互动的账号就可以找到铺满整个屏幕的这类言论:

      “我会把你拉到沙漠并把你埋到九英尺之下。”

      “我要在你身上点火,然后在你半死不活的身体上撒尿。”

      “CNM的跨性别运动。”

      “CNM的性别意识形态。”

      “CNM的。”

      这个账号的另一条推文实在过于色情暴力,我都不确定油管是否允许我读出来。但是性别批判运动的这些言论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里从未得到过提及。

      罗琳和梅根似乎都很乐意挑选威胁性的推文与大喊大叫的抗议者——

      【去你的!你这丑陋的一坨答辩!你看上去像被打掉大牙了一样!去你的法西斯】

      以此作为证据来声称跨性别运动的核心既危险又阴险。但是世界历史上所有进步运动几乎都被这种方法攻击过,比如“夺回夜晚”运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英国的反对性暴力抗议运动——也是第一次让罗琳对女权感兴趣的运动。以下是没长脊梁骨的中间派报纸《卫报》对于1979年夺回夜晚抗议活动的报道:“高呼反对强奸的口号以提高人们的意识似乎很合理,但是针对全体无辜男性发出嘘声与咒骂并且高呼‘阉割男性’难道也是合理的吗?我们都赞同妇女解放运动的原则,但是我们还是离开了这些怒喊的、高举火炬的女人,因为如果我们留下,我朋友的兄弟将面临被肢解的危险。”据说抗议者们高唱:“我站在这,手持利刃”,“开放阉割就现在!”这就是英国媒体报道的女性运动:愤怒的疯女人举着火炬高喊着“阉割男人”。那么这篇报道是否公平展现了女权运动的全貌?我们是否应该根据最激进的极端分子来判断每一场运动?这公平吗?如果我们说射杀了安迪.沃霍尔、并且在《肢解男性社团宣言》当中主张要阉割所有男性的Valerie Solanas是女权主义的代表——许多反女权人士这些年来一直这样对外宣传——这似乎并不太公平不是吗?所以为什么J.K.罗琳认为用跨人在网上发的几条糟糕言论来评价跨性别运动就很公平呢?

      【罗琳:“我希望用我的跨老二噎死她。”——《K》】

      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的第四集,梅根采访了纽约时报专栏作家Michelle Goldberg,她曾经写过一篇同情恐跨女权人士的文章。有趣的是,采访中Michelle偶然袒露了一个诚实的观察结果——

      【Michelle:我想你经常可以听到人们说,“我不想跟你争论我的基本人性。”我们确实会通过某种共识集体决定某些话题不该得到辩论,但是困难之处在于有些人认为这种共识可以被强加,而不是有机地发展出来。他们几乎有点急不可耐地试图确立这样的共识。我们确实通过共识决定了某些群体的权益具有充分合理性,因此无需进一步辩论;而这些人则希望自己的权益也能够获得同等程度的保护。问题在于我们还没有达成这样的共识。——《K》】

      Michelle观察到跨人不愿意争论我们的基本权益是因为我们希望像已经通过共识考验的其他群体那样得到保护,希望我们的利益的合理性不再成为辩论的话题。但是Michelle又认为跨人依然需要继续争论我们的权益是否合理,因为目前社会还没有形成保护我们的权益的主流共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很好奇了:在Michelle Goldberg看来,过去的进步解放运动是怎么成功的?她认为女性投票权是自然发展出来的吗?妇女参政者难道仅仅针对“女性是否具备投票所需的智力”这个论题进行了冷静文明的对话,直至所有厌女人士被理性说服吗?不!她们强行要求获得投票权,不惜动用暴力——特别是在英国——有时她们甚至还会像恐怖分子那样闹出人命。她们砸窗户,炸教堂,烧剧院,1909年一位妇女参政支持者抡起马鞭抽了丘吉尔一脸,另一位Mary Leigh差点用飞斧爆了时任首相阿斯奎斯的头。当然,我的出发点不是呼吁恐怖袭击或者洗白过往运动的恐怖袭击,毕竟我也认为恐袭策略只会适得其反,促使更多人反对进步解放运动。但是我们不能以为过往的运动都是在全社会达成共识之后才提要求。因为从古至今,全体社会成员都对社会变革做好准备的情况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将来也不可能发生。毕竟Mary Wollstonecraft在1792年就出版了《女权辩护》,可是厌女至今依然猖獗。从1792年至今,社会从来没有就女权问题取得共识,或许往后永远都不可能。

      边缘人群如果一开始就拥有权益的话,那就根本不会费力呼喊。呼吁权益的原因就是为了抵挡那些认为你不配拥有权益的人。所有人都能被和平说服的想法确实很美好,可惜现实并非这么美好。爱辩论的中立派认为美国奴隶制是怎么结束的?莫非是在1861年至1865年间发生了一起史称美国公民辩论的小事?我手里就拿着一个高水准的论点,是我从马内萨斯和平辩论场上捡回来的。为什么现在美国的学校不再按照种族招生?莫非因为我们说服了南方白人种族隔离不太好?还是因为艾森豪威尔派遣了第101空降兵师将黑人学生强行送进了校门?我的观点并不是想要将LGBT权益运动和黑人民权运动等同起来,我知道作为一个白人酷儿的生活与活在奴隶制阴影下的黑人群体的生活不能相提并论。但是人们确实倾向于洗白历史,倾向于想象平稳且不流血的社会进步,认为“共识可以自然发展出来”,但是从来都不是这样。至于认为现今的运动比过往的运动更加暴力激进则完全是胡说八道。

      【罗琳:我在与一个我认为强大、阴险、厌女的运动做斗争。这场文化运动的方法是非自由主义的,并且我相信这场运动暗藏某种威胁,因此必须受到抵制。——《K》】

      唉!为啥J.K.罗琳是这样的人呢?

    • 家园 第五章,辩论

      第五章,辩论

      梅根的观点是轻蔑和谴责永远不可取。我们必须用共情和同情来应对每次冲突,就算是在与世界上最坏,最具破坏性的人打交道时也不例外。

      【梅根:我的名字叫梅根,我的异端信仰是即使是世界上最坏、最具破坏性的人也是人,我们应该给予他们共情与同情,如果我们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的话。】

      在她的书中,在她的ted演讲中,在她的公开露面中,梅根一直在表达这样一种观点:社会最近正在以某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变得两极化,我们都变得极端了——换句话说我们都变得越来越像威斯特布路浸信会了。

      【梅根:我在我们的公共争论中看到了许多同样的破坏性冲动,这些冲动主宰着我以前的教会。】

      梅根识别出了一些极端思想的要素,包括确定性、丑化妥协行为、己方VS他者的理念、压抑共情以及庆祝他者死亡的与不幸。她认为正是这些要素使得社会变得越来越像威斯特布路浸信会,而且这一趋势令她十分困扰。用梅根自己的话来说,十几年前当她在推特上大肆发推声称上帝憎恶同性婚姻的时候,是那些愿意与她心平气和地交流的人最终帮助她放弃了威斯特布路的理念。我想说我并不完全否定梅根的观点。如果你想改变他人的观点,从共情和同情的角度去接触他们通常确实是最好的做法,她在这一点上完全正确。但是我不同意梅根的另一个结论:如果心平气和的交流最有可能说服他人,那么我们就不应该“取消”任何人,就算他们是可恶的偏执狂。“取消”这个词如今几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梅根想说的是我们不应该刻薄对待偏执狂;我们不应该抵制偏执狂、抗议偏执狂或者在偏执狂面前提高嗓门;我们不应该回避或排斥任何人,因为这样做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

      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梅根会这么想,去极端化是她人生经历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而且她显然还希望她的家人能够离开威斯特布路并在教会之外建立新的生活。她在推特个人简介当中引用了她母亲的话,她的《取关》的最后一行也是直接面向家里人的呼吁:“我想告诉他们我爱他们,但是我想我得寻找其他方式来表达我的爱。”这确实是一句十分感人且充满人性的宣言,但是同时也体现了不同目的之间的冲突。问题在于梅根的观点要想成立,除非你认为梅根是现实世界的主角,除非你认为改进偏执狂的道德观要比保护边缘群体免于他们的攻击更重要,除非你认为促使偏执狂回心转意是促进社会进步的唯一方式——只不过现实并非如此。据我所知安妮塔.布莱恩特今年高寿83岁并且仍然一如既往地恐同。但是就算没有得到安妮塔的祝福,同志权益仍然自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跌跌撞撞地前进到了今天,因为同志群体不需要说服安妮塔,他们需要打倒她,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我们必须认识到说服所有偏执狂回心转意并不现实。我们当然应该说服尽可能多的人,但是不可救药的偏执狂总会一直存在下去,而且嘲笑、羞辱或者抵制他们确实是有效的策略。这是否意味着当我们取消偏执狂时就会沦为威斯特布路浸信会的一丘之貉?当然不是,只有彻头彻尾的道德相对主义者才会这么想。我的观点可能颇有争议,但是我觉得偏执很可耻,偏执狂活该遭到羞辱。如今如果你有些种族歧视的想法,你很可能会因为恐怕丢人而不敢表达出来。莫非这是因为我们目前生活在一个奥威尔式的反乌托邦,说出不正确的思想就会被惩罚吗?不,因为种族歧视确实既危险又可耻,你确实应该感到丢人,而且羞辱你的人有权让你感到丢人。

      当然,确实有一些很有耐心的人在感化偏执狂的战线上贡献了一生,他们的工作确实很高尚。比方说Daryl Davis先生身为黑人与三K党的一些成员做了三十年的朋友,并且声称他说服了二百多人离开了这个群体*。他做得很好,去极端化也确实是个非常可行的策略,但是它不能是我们手中唯一的策略,甚至不能是我们主要的策略。如果我们仅仅告诉黑人要对种族歧视者友善一点,那么我们根本无法打败种族歧视;女权主义者试图说服Andrew Tate要尊重女性也只是在浪费时间。我认为你要是有这闲工夫去说服偏执狂,还不如用这些时间说服其他人不要听他们胡扯。

      *【可参看235-Daryl Davis:身为黑人怎样与三K党谈效丰声?——译注】

      同时我还得指出,去极端化通常是一个混乱且难以完善的过程。比方说有一位二十岁的白人种族主义者Peter Cytanovic,2017年成为了法西斯团结右翼集会的代言人,当时他的一张举着火炬呐喊的照片登上了全国各地的新闻媒体。集会结束后彼得在接受采访时表现得毫不后悔,但是在结交了一位穆斯林女性之后他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根据《时代周刊》记者Charlotte McDonald Gibson所说,这位女性在并未羞辱他的前提下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理解了他曾经为人们带去的伤害。如今的Peter已经不再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了,但是这不代表他完全摆脱了偏执。在2019年接受伦敦经济学院学生报采访时,Peter说:“我不认同跨性别什么的,你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女人。”所以他可能还有些功课要做。当初我还在油管上做去极端化视频时曾经收到一些有色人种观众的批评,因为他们不希望我把一群还没彻底洗心革面的种族主义者带进左翼阵营。我能理解他们的沮丧,引用油管主Ian Danskin的话,或许多元化左翼群体并不是“有点相信纳粹主义但是正在努力掉头”的人们的最佳容身之所。

      说回梅根,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些许偏执的想法,但是她确实对任何她认为是“意识形态”的东西都抱有高度警惕的怀疑态度。这种态度在曾经信奉过宗教原教旨主义的退教人群当中很常见。他们曾经如此确信自己是正确的,最后却发现他们对世界的理解是错误的,所以他们变得不信任任何强烈的道德信念,因为这让他们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狂热:

      【梅根:来自威斯特布路,我曾经如此肯定自己在做对的事。直到离开教会之后我才认识到我的所作所为多么有害。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我怎么还能再次相信自己的理念。】

      这种怀疑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有益的冲动,但是把冷静的理智主义看得高于一切也可能会导致别的问题,尤其是在关注社会正义的话题时,因为它可能会让你成为有害的中间派。这些中间派会询问边缘群体为什么我们不愿意就我们是否有资格拥有权利的话题进行冷静的哲学辩论——难道他们害怕危险的想法吗?

      无神论哲学家萨姆.哈里斯曾经在他的播客讨论了梅根的播客。他抱怨道,跨性别运动以及许多其他社会运动正在受到精神疾病和歇斯底里的侵蚀:

      【萨姆:我认为活动者群体存在着相当程度的精神不稳定——甚至可以坦诚地说,存在某种精神疾病。任何活动人士群体都是这样的,这种程度的险恶和歇斯底里,我找不到其他可以用来比拟的事物。】

      多元化的胜利!男人说跨女都有歇斯底里!可是这真的可以算歇斯底里吗?你只是在争取基本的社会接纳时感到情绪激动罢了,在某些情况下情绪激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让我想起某一集糟糕的播客,Ben Shapiro做客Joe Rogan。小本尼用他惯常的抱怨和狡辩来争论同性恋婚姻不道德,而Joe只是温和地提出反对意见跟他绕圈子。

      【Ben Shapiro:人类的性欲是为了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中繁衍后代而产生的,任何形式的性冲动滥用,无论是自己手活还是同性恋行为都是对性冲动的正当用途的亵渎。自然法则是反对同性恋行为。】

      这个视频下面的热门评论大抵是这样的画风:

      “在谈论不同的信仰的同时还能进行富有成效的对话,当你不妖魔化别人时社会就会进步。”

      “这场讨论很精彩,两个观点相反的人冷静而理智地交谈,没有骂人 没有大喊大叫,或是互相贬低对方,辩论就该这样,向他们俩致敬。”

      “Joe是个很棒的采访者,他可以在不同意他的观点的人前保持冷静且有条理的对话,辩论就该这样,两个人分享想法,互相学习不同的观点,这就是为什么Joe是第一播客。”

      “Joe Rogan问出了困难的问题,而Ben诚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的信仰坚定。我爱这场辩论,如此截然不同的观点竟然碰撞出如此文明的讨论,学习到了。”

      我想说:是的,对于两位直男来说进行一场关于同性恋“道德”的和平辩论是不难,因为他们辩论的不是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些人不理解边缘人群需要维护自身权益时面临的情绪负担。身为异性恋的你难道很乐意公开辩论你的婚姻是否合理吗?女权作家Andrea 德沃金认为异性恋插入式性交本质上是一种暴行,而我注意到很多直男并不愿意就此进行和平辩论。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场强大的政治运动打算将插入式性交当成犯罪并且因此否决直男的婚姻权,他们会作何反应?再加上贯穿一生的歧视,来自家人的排斥,来自学校的霸凌,来自社会的偏见,就算是赳赳直男恐怕也难免像酷儿那样做出“歇斯底里”的表现。

      【Ben Shapiro:以我认为对我孩子好的道德方式养育我的孩子是我的权益,Beto O'Rourke不能养育我的孩子。如果他打算试试,我会带着枪在门前等他。】

      好家伙,Ben Shapiro暴力威胁别人,因为他破防了。在我看起来这就挺歇斯底里的。Beto O'Rourke不过就是想要让你的孩子变性而已,为什么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就这一话题展开讨论呢?

      【Ben Shapiro:我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这个国家,二是举起武器,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二选择。】

      Dave Rubin是一名保守派男同,他的职业要求他说服他的右翼听众相信他是个“好同性恋”,这意味着他愿意坐在他所谓的朋友——也就是恐同者Ben Shapiro——面前,听后者声称自己永远不会参加他的结婚纪念派对,因为这等于支持罪恶:

      【Ben Shapiro:我只是Dave的朋友,这不等于积极参与罪恶活动。】

      然后他们俩祝贺自己仍然可以做好朋友——

      【Dave Rubin:为什么我们能做到这一点,而大多数人却做不到?这是我最好奇的一点。

      Ben Shapiro:因为我们各回各家,各过各的生活。】

      Dave还与保守派名嘴Glenn Beck进行过一次同样文明的谈话——后者把同性恋比作酗酒——然后夸奖自己能够进行这样文明的谈话——

      【Glenn Beck:我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我的宗教信仰指明了男女结合是家庭的基本组成部分,这就是我的信仰。但我也知道上帝创造了你——就像他创造了我一样——并且让我们身负这样那样的缺陷。我相信我携带着某种人们还没发现的基因,致使我很容易酗酒,因为这是我家的遗传。酗酒很不好,但确实是我家的遗传。】

      而Dave全程只是微笑点头,可能是因为他在回想他有多喜欢酒的味道。

      【Dave Rubin:通常我只要拿出我和DeSantis的合影照片,就能与反对我的人们和解。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我的州长。】

      哦耶!我想有很多直人看到Dave Rubin的时候都会想:“终于有了一个不会碰到反对意见就骂‘偏执狂’的理性同性恋,这人有能力进行文明谈话。”不过我看到的Dave Rubin却是一个没长脊梁骨、趴在地上用舌头给人擦鞋的窝囊废,自己的丈夫被别人骂到脸上都不敢说一句硬话。

      我还注意到这些所谓的“文明谈话”没有改变任何人的想法。说服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复杂、更不理性的过程。梅根经常说她在推特上完成了去极端化,但如果你仔细阅读她的书就会发现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导致梅根信仰危机的主要事件是她母亲受到了越来越厌女的教会领导层的虐待,这让梅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教会的受害者。她这样形容教会的教律:“生来第一次,教会的谴责对象成了与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人……我知道教会长老的决策是错误的……我再也无法盲目相信这些男人的判断了。”换句话说,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受害者是怎样的体验。以往都是她率兽食人,如今野兽掉过头来咬她,她这才觉得野兽吃人不对。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当时和梅根在推特上进行和平讨论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同志,不是那些被她的家人的暴力话术伤害得最深的群体。她的讨论对象大多是直男,比如导演凯文.史密斯就开展了#拯救梅根#活动,因为——用史密斯的原话来说——“她很辣”。说服常常伴有情色的意味,梅根似乎就是这种情况。因为帮助她去极端化的人之一现在是她的丈夫,我认为如果我们试图理解理性与情感在去极端化当中的作用,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我认为去极端化通常更类似于宗教皈依而不是逻辑推理。

      此外,引导人们反思自己信仰的私人谈话与大庭广众之下的公开辩论之间也存在着天壤之别。Ben Shapiro永远不会因为直播了一场与Dave Rubin的文明谈话就变得不那么恐同,所以这场谈话到底是做给谁看的?——当然是做给观众看的。我认为这些谈话本质上是为了让恐同的观众安心:他们只是“不赞同”这种生活方式,不代表他们仇恨同性恋。看看Ben Shapiro吧,他还能和同性恋做朋友呢!公开辩论是我们界定话语窗口范围的一种方式,其作用是界定社会可以接受的信仰范围,所以一些想要宣传偏执想法的人会用“辩论”作为他们的踏板,以此来确定他们的偏见位于合理区间以及社会接受范围之内。比方说英国有一个执着的反跨偏执狂Graham Linehan,因为《神秘博士》里出现了变装皇后感到暴怒。他认为英国公众还没有“就这些问题进行适当辩论”,可是为什么我们有必要就“变装皇后能不能登上英国电视”这个话题进行“适当辩论”呢?毕竟,变装表演至少从莎士比亚时代就已经是英国娱乐的常见内容了。

      【因为我是个男人,我没有希望叫我的主人爱上我;因为我是个女人,唉!可怜的奥丽维娅也要白费无数的叹息了!——《第十二夜》】

      像Graham样的偏执狂想要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进行无休止的辩论,因为他们要用这种手段来美化自己的玻璃心。他们用这种手段来说服公众相信,“变装皇后上电视”是一个合理的担忧,而不是心胸狭窄的无聊抱怨。按照偏执狂定下的规矩进行辩论并不是说服人的好方法,除非你十分擅长破防对方辩手——而大多数时候迫使对方破防才是公开辩论的真正目的。罗琳显然不太理解这一点。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当中,J.K.罗琳在平台封杀的话题上采取了自相矛盾的立场。她提到右翼挑衅者Milo Yiannopoulos,认为同志活动人士试图在社交平台上封杀Milo是一个战略性错误,反而“给予了Milo力量”,让他看起来“危险且性感”;但当跨人想要在社交平台上封杀TERF时,罗琳又将这种行为称作“消声”一整个群体。所以平台封杀到底是给予敌人力量的战略性错误还是消声群体的行为?我认为J.K.罗琳觉得我们应该和Milo Yiannopoulos礼貌辩论的想法完全与现实脱节,因为Milo Yiannopoulos不讲道理,只有一套激怒别人的策略:

      【Milo Yiannopoulos:我从我美美打理头发的计划里挤出里点时间,来为你们准备了一番演讲,我就想说一点,女权主义是人类之癌,谢谢大家的倾听~】

      再次引用Ian Danskin的话:你很难与一个认为女权主义是人类之癌的人进行辩论,因为你不能与癌症辩论,只能根除癌症。

      罗琳还强烈反对跨人群体的运动口号“不辩经/No Debate”:

      【罗琳:然后我们可以看到那个有名的标语,那个短句——“不辩经”,“不辩经”,“不辩经”,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耳边萦绕。这让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我想不出一个比“不辩经”更纯粹专制主义的例子。——《J》】

      我真的感觉很不可思议,有人会认为推特上的愤怒跨人体现了最纯粹的威权主义。我真心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足够的社会特权,从而能够拥有如此清奇的视角。

      在继续论述之前我想澄清一下:我确实认为我们可以针对某些跨性别问题与并非偏执狂的人们开展合理辩论,比方说跨女和女子运动的关系。不过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首先我们讨论的是哪种运动?花样滑冰还是中学曲棍球?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让青少年跨女参与这些运动。另一方面,职业举重又是另一回事,因为经历过男性青春期的跨女可能保有某些群体优势。不过话又说回来,并非所有的跨女都经历过男性青春期,因为跨性别疗法的干预年龄正在提前。我并不反对辩论这些问题,我只是希望人们在讨论这些问题时采取包容友善的态度。至于目前大多数反对跨女参加女子运动的人们听起来则是下面这副德性:

      【特朗普:我们会让男人远离女子运动!太荒唐了!我上台第一天就要执行这个政策!】

      我不想和这些人辩论,我只想给他们脸上糊一个香蕉奶油派。

    • 家园 第四章

      第四章:罗琳的恐跨

      接下来我要斯莱特林模式全开了。在《J.K.罗琳的猎巫审判》的第五集,罗琳将跨人活动家们比作食死徒,也就是《哈利.波特》当中的虚构法西斯——

      【罗琳:我的立场是,现在这种激进主义运动的形式呼应了我在《哈利.波特》当中警告要反对的东西。食死徒们声称:‘我们曾经被迫谨小慎微地生活,但是现在我们的时候到了。’在我看来,我目前的斗争对象是一场强大、阴险且厌女的的运动。——《J》】

      接下来有一篇文章指出罗琳将跨性别者与食死徒画等号,然后该播客的公关公司出面要求更正,因为“她只是将(跨性别)运动比作食死徒,而不是一般的跨性别者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我并不仇恨边缘群体,我只仇恨他们竟敢提出自己的纲领与主张。”所以我的措辞必须非常谨慎,因为我不想被猫头鹰送律师函。

      有关J.K.罗琳是否抱有偏见的争论让人精疲力尽,因为她表达观点的方式是一系列无休止的所谓城寨式论证/Motte-and-bailey arguments,这个名词源自早期城堡的建造方式。“城”是位于土丘或者小山上易守难攻的塔楼,“寨”则是山脚下用栅栏围起来的、难守易攻的居住区,两者之间有步道联通。所谓城寨式论证就是两个相关论点共同构成的论点(“道德并不真实”),其一是显然站不住脚,纯粹为了挑衅的主张,也就是所谓的“寨”(“天下无事不可为。”);一旦遭到驳斥,立论者就抛弃寨,撤退到争议更少且更容易辩护的第二个论点,也就是“城”(“道德价值无非是文化的产物。”)。举例来说,罗琳会提出一个模棱两可的主张,比如“性别是真实的”。她提出这个主张是什么意思?她想要暗示什么?在播客中她解释道,她认为美联社的时尚指南关于跨性别的提法十分阴险。这份指南认为,与其将跨女称为“一位自我认知为女性的男人”,记者们应该直接称跨女为“一位女性”。

      【罗琳:美联社的这个做法影响太大了,他们的表达已经从“自我认同为女性”——也就是一个将自己认知为女性的男性,我想我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变为了“这就是女性”。这就是我所说的令人毛骨悚然之处,我们正在利用语言使得性别差异的准确定义变得难以形容。——《K》】

      而这段论述当然是错误的,因为“跨”和“顺”这两个词的存在就是为了更简明地表达性别差异。这个播客里有一整段都在暗示,跨性别者是一个在Tumblr上被发明出来的概念——我都懒得说这段,因为我们没时间了。罗琳还发推说她认为所有来月经的人都必须被称为女人,所以跨男或者具有男性气质的跨性别的都是女人并且必须被称为女人,因为J.K.罗琳要求这样做。称跨性别女性为“自认为是女性的男性”,称跨性别男性为女性,这就是罗琳的“寨”——“跨女是男性,跨男是女性”,这是对“性别是真实的”的争议解释。一旦面临恐跨指控与强烈反对,罗琳就收回了“寨”的观点:“我遭到迫害只是因为我宣称女性应该被允许讨论身为女性的身份怎样塑造了我们的生活。”“女性应该被允许讨论作为女性如何塑造了我们的生活”,这是对于“性别是真实”的明显且毫无争议的解释,也就是“城”。

      老练的恐跨人士关于跨性别者的每一个论点都遵循这一模式,J.K.罗琳的朋友以及盟友玛雅.福尔斯泰特/Maya Forstater经常在推特上发表煽动性言论,诸如“男人不能变成女人”。但当她被批评时,她又会说她因为“批判性性别信念”而受到攻击——

      【批判性性别信念是关于性别的普遍信念,既你的妈妈和祖母都是女人,身为女性是一个客观事实。——玛雅.福尔斯泰特】

      “你妈妈和祖母都是女人,身为女性是一个客观事实,我只是想表达这种观点而已。”如果她真的只是表达这种观点而已,那就不该生气,不是吗?——不,还真就不是。“男人不能变成女人”是“寨”,“你妈是女的”是“城”。这就是为什么和这些人争论令人恼火:他们首先暗示跨女是危险的强奸犯、暴露狂和偷窥狂,一旦跨人理所当然生气时,她们又说“我由于说出了我作为女性的体验而被攻击”。这是不诚实的,她们说了一堆关于跨人的垃圾话,然后当跨性别者对她们回敬垃圾话的时候她们又假装她们因为发表无害言论而遭到伤害。我们可以将这种行为称作“寿星论证”:

      【我交往过一个一米六的男朋友,他会嘲笑他遇到过的每一个一米九的兄弟,直到他们忍无可忍地开始锤他,这时我的前男友就会说:“嗨嗨嗨欺负人啊,你们以大欺小啊,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我只是一个今天过生日的小男孩罢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招总能奏效。——推特用户roo】

      所谓寿星论证就是先煽风点火再告状:“老师老师,你看他们欺负我。”就算对方的反应只有一丁点不礼貌。

      在讨论到罗琳的恐跨时还另一种常见话术,总会有人跳出来说“那你说她说的哪句话是恐跨的!”——这里发这句推文的推特用户叫做Large Gamete Producer/大配子制造者——这些人坚持宣称“来月经的人”这类有点尴尬的包容性语言“是可怕的压迫和侮辱”,但她们却直接称自己为“卵子制造者”。顺便说一句,这也正是罗琳对于女性的定义:

      【罗琳:女人就是卵子的制造者。——《K》】

      罗琳的言论经常出现在性别批判的争论当中,这显示了她在反跨运动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她就像他们的女王,他们的领袖和校长,她的存在是他们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事,因为Sheila Jeffreys这样的学术派人士很明显没能说服很多人。大配子制造者说:“JK不是一个反跨人士,给我直接引用哪怕一句她说过的反跨言论——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一句都找不出来吧?好意外啊……”在我们把时间浪费在找证据之前,不妨先来看看这个大配子制造者的账号的过往言论:“跨性别女性不是女性,他们是男性;跨性别男性不是男性 她们是女性,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个事实。性别是二元的。”如果这个人认为“跨女是男,跨男是女”并不构成恐跨言论,那还有什么言论能让他们觉得恐跨呢?所以说面对这种人时首先应该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认为恐跨是一个合理的概念吗?你能举例说明你认为属于恐跨的言论吗?”因为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并不相信恐跨是一个切实的概念,更不相信跨人是一个合理的少数群体:

      【世界上没有跨性别的女人,世界上没有跨性别的男人,世界上没有跨人这种东西;有些人可能这样称呼自己,但他们可能是遭受了不良影响才会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应该停止使用像跨性别者这样的词;也许我们需要更多的语言来表达这个概念,也许我们可以称之为跨性别意识形态,一个人可能遵守跨性别的意识形态,但他们并不是跨性别者。作为男人或女人,他们不能成为为男人或女人以外的任何东西。——Kellie-Jay Keen-Minshull,本名Rosie Parker,英国反跨活动家】

      所以当他们说给“我举个罗琳发表的恐跨言论的例子”时,他们只是给你挖坑而已。罗琳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会让他们觉得恐跨。

      反过来说,如果你相信恐跨是一个合理的概念,跨人是一个合理的群体,只是不知道 J.K.罗琳在这个话题上曾经发表过什么言论,那么我推荐你去看我之前做的有关J.K.罗琳恐跨的视频,这里我就不再复述了。你只需要知道在做完那个视频之后她的症状越发严重,看看她的推特就知道了。没错,她确实没说过类似于“我恨跨性别者”这样的话,因为她还没有蠢得透顶,但是安妮塔.布莱恩特也从来没说“我恨同性恋”,她只是说“救救我们的孩子。”顺便说一句,我很确定大卫.杜克从来没说过“我恨黑人”,只不过分享了很多有关反白人犯罪的统计数据。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判断谁是偏执狂的好标准。我们都能看到的是,J.K.罗琳确实在推特上一遍又一遍地发布跨性别强奸犯的新闻以及跨女威胁顺女的内容,她暗戳戳地将包容性的语言与奥威尔在《1984》当中所描述的语言现象挂钩;她详细地描写了一个由内分泌学家和理论家组成的神秘的邪恶小集团,生成他们正在“说服”脆弱且困惑的女孩们走上变性的歧途。引用《华盛顿邮报》评论作家Monica Hesse的话:“我不知道罗琳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的推特确实造成了以下影响:她的推特并不要求读者进行思考,只是让他们恐惧。这些推特创造出了针对跨性别人群的恐惧症,创造了恐跨人群。”

      罗琳还攻击了支持跨性别者的政客Nicola Sturgeon,并将她称为“女性权益的破坏者”。她还穿过她从反跨仇恨者Rosie Parker那里获得的T恤。如果我只能让各位理解一件关于罗琳恐跨的事实,那必须是下面这一件:这不仅仅是一个人发表了几篇麻木不仁的推文又遭到夸大。罗琳是一个非常直言不讳地反对跨性别权益的人,这是她这几年来最主要的议题。而由于她太出名了,事实上她已经成为了反对跨性别者权益的全球领军人,实至名归的跨性别界的安妮塔.布莱恩特,而且更有过之,因为她比安妮塔当年更有名且更受欢迎。罗琳还赞扬了自称神权法西斯主义者的Matt Walsh的反跨宣传电影,她称跨性别女性为“跨性别认同男性”,也就是已经将反跨当成不良嗜好的女性们所谓的TIMS。她还在推特上转发了遭到涂抹的彩虹旗图片,抹去了代表跨性别者的颜色以及代表有色人种酷儿的颜色,所以你懂的。罗琳经常假装她是出于捍卫女同性恋这个有原则且勇敢的目的才变得反跨的,她对这种人设的迷恋让我觉得特别恶心,因为这种人设附和了“女同都恐跨”的恐女同言论,而事实上她们是最不恐跨的顺人群体。根据一项针对英国年轻人的调查,女同是最有可能在现实生活当中认识跨人的群体,而且在“是否支持或非常支持跨性别人群”这一项的占比也最高,达到了96%。我可以摸着良心说,大多数女同都不会在“女同性恋捍卫者JoRo”这个标签上线时感到格外兴奋。我本人的伴侣就是一位顺性别女同,我问她是否因为罗琳从跨人的魔爪下保护她而心存感恩,她说:“这让我想像俄狄浦斯一样挖出自己的眼睛。”

      顺便一说,画面上是J.K.罗琳在和她的朋友Emma Nicholson男爵夫人开玩笑,此人同时也是罗琳的慈善基金会Lumos的联合创始人。Nicholson夫人是上议院的保守派成员,她曾在2013年投票反对同性婚姻,然后又于2020年在推特上为自己的投票辩护,声称同性婚姻“会导致妇女和女孩的地位下降”——还真是女同的好友军呢——而J.K.罗琳则在在2022年跟Nicholson夫人开玩笑:“好问题,艾玛!将女同性恋定义为‘被同性吸引的女性’排除并压迫了所有群体中最边缘化的群体,就是那些长着阴茎和胡子还想和女人上床的家伙。但是在你说‘这难道不是直男吗?’之前,他们还画眼线呢!偏执狂!”试着暂时把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怀旧留恋放在一边,好好看看这段互动是什么:两个直女——其中一个还公开恐同——在一起嘲笑跨女是画了眼线的男性。这就相当于当事人认罪了,可以结案了。

      我不会再争论J.K.罗琳是否恐跨,因为所有相信恐跨这一概念的人都能看出她明显恐跨。现在的问题在于恐跨是不是进步人士可以谴责的对象,至少就像我们应该谴责种族歧视、厌女和恐同那样。这才是当我们讨论J.K.罗琳时的关键——“取消”罗琳究竟算不算公道?这也是《J.K.罗琳的猎巫审判》的主题。更进一步,对罗琳的争论代表了更大的问题:恐跨是一个合理的观点吗?值得在一个自由的、人性化的社会当中得到友好讨论的吗?又或者它只是一种丑陋的偏见,我们可以理所当然地加以蔑视与谴责?这甚至还会引出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否当真存在可以理所当然地加以蔑视与谴责的问题?“取消”有必要吗?我们应该谴责种族主义、恐同和厌女吗?还是我们应该让这些偏见的代言人在自由思想的市场上获得一席之地,让我们都能坐下来讨论同性婚姻的合法性或者白人民族国家的可能优点?“最终解决方案”是犹太人在国际上宣传出来的神话吗?性暴力该归咎于瑜伽裤吗?如果没有那么多残疾人纳税人不是可以省下很多钱吗?鬼知道!这些都是开放问题,让我们双方或者多方的人都坐下来进行一场冷静文明的对话——然后一辈子就过去啦,芜湖起飞!

    • 家园 第三章

      第三章:《J.K.罗琳的猎巫审判》

      去年我同意做客一档关于J.K.罗琳的播客,由梅根.菲尔普斯.罗珀/Megan Phelps-Roper主持。她曾经是威斯特布路浸信会的一员,后来逃离了这个组织。威斯特布路浸信会位于堪萨斯州托皮卡市,是一个臭名昭注的仇恨团体。他们的出名事迹包括在阵亡士兵的葬礼上高举“天灭美军”与“上帝恨基佬”的抗议标语。威斯特布路浸信会是世界上最出名的恐同仇恨群体之一,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他们的忠实粉丝。我看完了路易斯.塞鲁克斯关于这帮人的纪录片,还在2010年参与了一场针对威斯特布路浸信会唱对台戏的反抗议游行。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威斯特布路浸信会是唯一个保守派与自由派都讨厌的团体,因为他们既不喜欢军人也不喜欢同志,而2006年的美国只有这两个性别。

      当然我也不能说威斯特布路浸信会只有败事有余的本事。当年梅根还在威斯特布路的时候曾经翻唱过Lady Gaga的《Telephone》,宣称同志都会下地狱,时至今日这首歌我听着依然超级上头:

      【你说什么,你以为上帝会听你祈祷;

      他恨你的所为,因为你只会胡乱又滥搞——

      胡乱又滥搞】

      太完美了,我希望将这首歌当成我的葬礼配乐。

      【住口吧,住口吧,上帝不听胡说八道!

      你教男孩教女孩当贱货还满心骄傲!

      烧——烧到永久!

      魔崽子在地狱里使劲往前走

      走到头跳火坑被火烧到永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oIZS8NP8WM】

      梅根于2012年离开了威斯特布路浸信会,原因在于她遭遇了信仰危机,与此同时教会内部的权力斗争则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她把这些经历都写进了她的书《取关》。这本书可以说是一个关于思想转变的有趣案例,让我们窥见了何种情境会驱使一个人主动离开仇恨群体。总之,梅根询问我愿不愿意参与录制这个播客,因为我曾在几年前的一个视频里评判过J.K.罗琳。你可能会想,为什么我会觉得一个大半生都在高举“上帝恨基佬”标语的人有资格成为引领听众们围绕LGBT的复杂问题开展国际讨论的正确人选?老实说,我之所以选择参与这个播客是因为这个邀请让我难以抗拒:一位前威斯特布路浸信会成员想要担当我与哈利波特作者之间的调解员,如果是你你会拒绝吗?——或许吧,如果你比我更聪明的话。

      上个月,梅根在一篇文章当中宣布了播客节目即将问世的消息,这篇文章的标题是“J.K.罗琳的猎巫审判”。显然,这篇文章倾向于将J.K.罗琳描绘成一场不理智的猎巫行动的受害者。文章引用了一句罗琳在博客上的抱怨,说自己“遭到了大众的严重误解”。文章的配图是愤怒的跨性别游行暴徒高举“烂在地狱里吧罗琳”标语,旁边并排展示了2000年前后保守派基督徒焚烧《哈利波特》的照片。这看上去不太妙,所以我在推特上公开否认了这个播客,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名字为一场无根无据的J.K.罗琳洗白之旅给予任何支持。梅根的母亲雪莉随后转发了我的推文,说我是一个“反对上帝的偏执狂”——要是这么说的话,上帝确实是最无助的少数群体,毕竟只有祂一个。我在推特上说我感到被利用了,这确实是我的真切感受。但是归根结底我还是得为我的参与负全责。参与这类纪录片的最大问题在于你无法知道最终成果会是什么样,所以每次选择参与就像一次信仰之跃。而且我也不能说梅根误导了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我选择了忽略这些预感,因为当时我对于这次合作还抱有一丝希望——这将会是个多么有力的故事啊。我喜欢这个故事概念:一个有名的前偏执狂可以或多或少地说服一个有名的现偏执狂。我们都喜欢反面角色改过自新的剧情,而且我的职业道路就起始于针对另类右翼进行去极端化劝导。虽然现在我不再尝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但是我心里还有一部分希望看到每个人最好的一面,想要相信人人都能改变,只要你愿意与他们交流并且呈现足够合理的观点。或许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梅根既然离开了威斯特布路浸信会,那么她肯定对于反LGBT偏执这一复杂问题具有最基本的理解,对吧?尽管没有任何支撑证据,我还是希望梅根能作为一名友跨同伴,与她一起对峙J.K.罗琳,讨论罗琳过往的恐跨言论,对吧?——大错特错。

      【梅根: 我是梅根.菲尔普斯.罗珀。这里是《J.K.罗琳的猎巫审判》。——《J.K.罗琳的猎巫审判》(以下简称《J》)】

      《J.K.罗琳的猎巫审判》是一部时长超过七个小时的罗琳辩护词。播客将罗琳描绘成了一个复杂且富有人性的英雄角色,还有一个十分励志的女权主义背景故事——

      【梅根:J.K.罗琳的成功道路好似一个女权版本的灰姑娘故事。——《J》】

      如今她却遭受到凶狠的跨性别活动家们的围攻——

      【示威者:TERF滚回家!TERF滚回家!——《J》】

      只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有一丝丝担心跨性别强奸犯。

      【罗琳:我现在越来越担心女性将会继续被捂嘴。我认为这些女性有着非常切实的担忧。——《J》】

      梅根不加批判地接受了罗琳用来描述这场冲突的框架,也就是“女权”与“跨权活动人士”之间的矛盾,后者用罗琳的话来说就是——

      【罗琳:一场强大的、阴险的、厌女的运动。——《J》】

      在这个播客的前五个小时里,批判罗琳的人们被描绘成了一群不理智的暴徒,一群愤怒尖叫、痴迷于性暴力的狂热分子——

      【你在杀害跨性别孩子!TERFs滚出我的城市!——《J》】

      【罗琳:一堆人大喊“我想让她被我的跨老二噎死。”——《J》】

      播客里面有一段似乎来自Antifa超级战士的刺耳尖叫,这段音频每集都要放一次。

      【去死吧你这丑陋的狗屎,你这个牙都被打掉了的法西斯分子!没人知道你是谁也没人在乎,你就一个人老死吧!——《J》】

      接下来播客通常会切到阴郁僧侣吟唱某种中世纪挽歌的声音,以防你光从标题看不出这帮人正在猎巫。然后这些不理智的暴徒,这些愤怒尖叫、痴迷于性暴力的狂热分子被梅根拿来反衬了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讲得是J.K.罗琳如何逃离家暴丈夫并且出版了最受我们这一代人喜爱的小说。

      【罗琳:我对于这些在我黑暗时期创造的角色们十分执着,因为他们身上有某种真理,有某种力量。——《J》】

      跨人这边的反对意见出现在全七集里的第六集,也就是整个播客的第五小时左右,仅仅包括两个发言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一位名叫诺亚的青少年。他给人的感觉只想得到别人的喜爱与理解,并且希望他最喜欢的作者不要继续对他说这么偏执的话——

      【诺亚:我是《哈利波特》的超级粉丝——或者说我曾经是一个超级粉丝——尤其是因为我的现实生活如此痛苦。我无法描述它(《哈利.波特》)对我来说曾经多么重要。三年级的时候我曾经从教室里偷偷拿走罗琳的自传回家自己看,并且保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太喜欢这本书了,我实在太崇拜她了。——《J》】

      说实话,这段陈述让人听着心疼。在我编辑这个视频的最后一天,我联系了诺亚,问他对这个播客有什么想法需要我传递给我的观众,他是这么说的:

      “我想要强调这个话题所关系到的利害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言辞辩论。交谈、对话和辩论确实重要,但是对于这个社会上许多弱势人群来说,这场谈话的结果会显著影响他们的健康、社会福利乃至生存能力。比起关心如何对待J.K.罗琳或者如何与她这样的人沟通,我们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争取并且保障所有需要性别关照的儿童和青少年都能得到医疗保险、社会支持以及其他一般资源。”

      这个播客最令人气恼的地方在于它不愿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的本质。梅根花费了七个小时,几乎不加掩饰地明示J.K.罗琳是一场猎巫行动的受害者。

      【发言人Helen Lewis:我想说TERF基本上就是女巫。——《J》】

      但是如果你指出这点,他们就咬死不承认:

      【你们把我说的话放出来啊,你们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跨性别组织的猎巫被害者了。——罗琳的推文】

      【你都参加了名叫“针对J.K.罗琳的猎巫行动”的播客,差不多得了。——用户gay dog的回复】

      【是的。而我在播客上从来没有说过我是跨性别组织的猎巫被害者。——罗琳的推文】

      “你们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跨性别组织的猎巫被害者了?你这个骗子,你疯了吧?——话说回来,欢迎大家踊跃购买我的周边,‘这个女巫烧不着’T恤。”

      梅根也没好到哪去。第二集当中她花了一大部分篇幅来采访在1990年焚烧《哈利.波特》的基督徒,显然是为后面内容做铺垫,

      【梅根:回头看看,你是否觉得当时的基督徒父母陷入了某种道德恐慌?

      大卫:是的,当然,外面的世界十分可怕。——《J》】

      梅根不会直接宣称她认为反对J.K.罗琳的跨性别抗议者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基督教徒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会强烈暗示这个观点——

      【梅根:罗琳的推特招来了剧烈的反应,以至于很多人——包括她的作品的忠实粉丝——都开始谴责她,要求她的书被禁,被抵制,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被焚烧。——《J》】

      当反对者指出她的播客标题明显带有倾向时,梅根这样回答:

      “这个标题很模糊。当我们的对话来到尾声时,我花了很长的时间与J.K.罗琳讨论洞察力,讨论了一个人如何知道自己是否站在正确的一方,又或者只是加入了一场道德恐慌。我想你会因为她的想法而感到惊喜的。”

      不,梅根。我一点也不惊喜。

      【罗琳:我知道我不会后悔站在现在的立场,永远不会。——《J》】

      播客每周会发布一期新的内容。每当有人指责播客的显然倾向,梅根总会回复:“那是因为你没听完这个播客才会这么想,或许你应该保留你的意见,我们会有更多新的观点。”欢迎你下周继续收听,更多重磅启示即将到来!我确实听完了整个播客,而且我真的不相信任何一个具有基本的媒体理解能力的人听完之后会认为这个播客的目的不是将J.K.罗琳描绘成殉道者以及惨遭猎巫迫害的受害者。这就是该播客的明显意图,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并不意外的是,梅根用罗琳的话总结了这次播客。在最后一集罗琳这样说:

      【罗琳:这个世界上有比受欢迎更重要的事,受欢迎对我来说并不比站在正确一方更重要,并不比做正确的事更重要。——《J》】

      为什么要这样结尾?如果梅根并非从根本上认为J.K.罗琳是正确的一方,这个播客怎么可能会这样结尾?

      【我不会因为做了正确的事而后悔。——安妮塔.布莱恩特】

      真的没有其他理性角度可以阐述这样的安排了。所以我希望她能诚实一点:如果你认为J.K.罗琳是一个被误解的猎巫被害者,那你就直接这么说好了。直接提出你想提出的论点,不要藏在否认后面,不要藏在“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的模糊面纱后面,不要依赖暗示、铺垫与悲伤的格里高利圣歌来表达你的观点,同时还油滑地否认你除了“相信交流的力量”之外还有其他用意。我觉得这样的辩论方式过于鸡贼,但是如果你就喜欢鸡贼的手段,那么接下来你就要走大运了——

    • 家园 第二章

      第二章,安妮塔.布莱恩特的猎巫审判

      主流媒体想要说服我们认为安妮塔.布莱恩特是所谓的“恐同人士”,某种可恨的偏执狂,但是这难道不是一种专制的策略,用来压制合理的担忧吗?美国的母亲难道没有权利担心她们的孩子可能在学校接受变态的教育吗?我们怎么能确定好斗的同性恋不是真正的偏执狂呢?有没有可能安妮塔.布莱恩特是取消文化乃至觉醒文化的第一个受害者?——当然不是,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蠢的话。但是假设你是个笨蛋,假设这就是你想要宣传的故事,那么你的论点是什么?如果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逼我提出论点,那么我可能会这么说:

      安妮塔.布莱恩特的生平非常艰苦。她出生在俄克拉何马州一个极度贫困的村庄,她的父母在她两岁就离婚了。在同一年她在她的浸信会教堂第一次登台歌唱。

      【我的一部分童年记忆被我自己屏蔽了,因为实在太痛苦了。我想我最快乐的时候是八岁那年,因为我父母复合了,而且我接受了洗礼并且相信基督是我的救主。——安妮塔.布莱恩特,《花花公子》访谈,1978年】

      安妮塔十二岁时父亲再次抛弃了这个家。

      【那时真的很痛苦,我母亲也差点因此丧命。她是个低眉顺眼的妻子,她太顺从了,这让我非常愤怒。她允许我父亲随意践踏她。因为他(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仇恨所有的男人。——安妮塔.布莱恩特,《花花公子》访谈,1978年】

      根据安妮塔的说法,她最强烈的青春期记忆描就是某种强烈的抱负,

      【……一种为了把我喜欢的事情做好而不懈努力的冲动。——安妮塔.布莱恩特,《我曾见证荣光/My Eyes Have Seen The Glory》,1978年】

      但是安妮塔的抱负与她身为传统基督教女性必须扮演的顺从角色发生了冲突。1960年安妮塔嫁给了迈阿密顶级音电台乐节目主持人鲍勃.格林/Bob Green,他几乎是逼着她选择了婚姻。

      【给大家看看异性恋都该干啥!(亲吻安妮塔)——鲍勃.格林】

      据说格林是一位控制欲极高且十分暴虐的丈夫。女权主义者安德丽娅.德沃金/Andrea 德沃金表示:

      【格林操纵布莱恩特的残忍程度在现代爱情故事可谓无出其右。——安德丽娅.德沃金,《右翼女性/Right-Wing Women》,1983年】

      而安妮塔合理化了他的虐待。

      【尽管我们有时会发生暴力冲突,但我还是爱他。————安妮塔.布莱恩特,《我曾见证荣光/My Eyes Have Seen The Glory》,1978年】

      尽管她不仅需要服侍她的丈夫,还需要养育四个孩子,安妮塔仍然设法开创了她一直想要的事业。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她为大型橙汁公司工作,每年挣50万美元,足以让她的家人搬进比斯坎湾的一座二十七室西班牙豪宅。安妮塔.布莱恩特为她的成功奋斗了一生,她真的活该因为坚持自己的信仰而失去一切吗?

      【安妮塔.布莱恩特在反对同性恋运动中的领导角色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橙汁销售活动。——CBS主持】

      【记者:你现在在受到封杀了吗?

      安妮塔:看起来是这样,而且比封杀更糟。我们受到了威胁还有各种各样的骚扰,甚至影响到了我在弗罗里达橙汁的工作。】

      【我被列入黑名单,只因为我行使了我作为母亲的权益,抵抗同性恋招募我的孩子。——安妮塔.布莱恩特】

      【记者:她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系列的灾难,她不再是橙子种植园的代言人了,她不再是奥兰治游行的评论员了,她失去了电视节目的合约,她写的书销量急剧下降。】

      【这摧毁了我从小就有的梦想,为美国带去更多积极向上的娱乐节目的梦想,只因为我敢为异性恋正常美国人发声。——安妮塔.布莱恩特】

      【记者:与安妮塔.布莱恩特相比,没有人因为自己的公共立场而付出过更高的代价。】

      【我记得我曾躺在我娘家的床上,蜷缩起来,一心想死。——安妮塔.布莱恩特】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同志运动人士并没有把反抗策略局限于自由思想市场上的礼貌辩论。

      【阻止安妮塔就现在!阻止安妮塔就现在!——抗议者】

      【同性恋者开始反抗,同性恋者成立了新的团体,在她公开露面时设置纠察线,迫使她取消了几场演讲。——ABC电视台记者,1977年7月】

      同志活动人士经常将安妮塔与希特勒相比较。他们改编她的橙汁广告语,谴责她激发仇恨犯罪,烧毁她的肖像,破坏她参与的活动,把她的脸印在厕纸上。有人给安妮塔发了死亡威胁,有人给她寄了烂橙子、死蟑螂以及人类的排泄物——这就是在手机出现前的取消文化:发帖骂人不算本事,通过不分寒暑昼夜的美国邮政服务寄送人粪才是硬核做派——以至于安妮塔的丈夫向支持者们求助道:

      【你们会作何感想?如果你打开一封信,看到一张你妻子的头像和另一个女人的头像重叠在一起,做着你能想象到的最淫荡、最令人震惊的性行为?——鲍勃.格林,《不计代价/At Anybody Cost》,1978年】

      可以想象,当时同志社群攻击安妮塔的很多言辞肯定包含厌女成分。莉莉安.费德曼指出。女同——特别是奉行女权主义的女同——十分憎恶那些男同用来描述安妮塔.布莱恩特的性别歧视字眼,例如“婊子”和“荡妇”。骚扰升级到安妮塔不得不因为同志活动人士的示威和炸弹威胁而取消她的巡回售书活动。当然,还有那个糊在她脸上的派。走宽容路线的马太辛协会也就到此为止。*

      *【美国最早的LGBT平权组织,创始于1950年——原译注】

      同志活动人士称他们是在为人权斗争,但是安妮塔的言论自由权怎么办?公民自由主义者奈特.亨特霍夫/Nat Hentoff在他1992年的著作《我的言论自由不是你的言论自由》里表示,橙汁抵制运动让他联想到麦卡锡主义。你有没有想过挺同和反同其实很相似?两者都只是一种观点。正如安妮塔所说,她和她的“上帝的士兵”是邪恶的同性恋北方佬的受害者:

      【这些“士兵”是家庭主妇和母亲,是宗教和公民领袖,对抗一个组织良好、资金雄厚并且政治激进的同性恋活动团体。我们被贬为偏执狂,仇恨者,偏见者,基本人权的否定者,只因为我们真心为我们的孩子和社区感到担忧——安妮塔.布莱恩特,《安妮塔.布莱恩特的故事/The Anita Bryant Story》,1977年】

      按照安妮塔的说辞,她和一些善意的基督徒母亲被一个资金雄厚的同性恋极端分子黑手党“贬为偏执狂”,因为她们有一点点担心暴力同性恋会向小男孩调情。将这个女人称作偏执狂真的公平吗?要知道,在戴得郡反歧视法令颁布之前,安妮塔一直是一名注册的民主党人,并且自认为是自由主义者。她从未说过她讨厌同性恋者或想让他们死,事实上她甚至说她爱同性恋。

      【我是爱同性恋的,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如此爱他们,以至于愿意跟他们述说真相,因为我知道他们还有希望。他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洗去他们的罪恶,他们可以成为前同性恋,就像其他人可以是前杀人犯、前盗窃犯或者前任何人一样。——安妮塔.布莱恩特】

      她爱同性恋!因为他们就像杀人犯一样可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偏执狂会这么说吗?安妮塔善良到甚至说她能理解同性恋。

      【我可以理解同性恋,因为我曾经也受到感情的伤害,我曾经也受到父亲的拒绝,而这是让人变成同性恋的原因之一,我不恨同性恋,这是事实,不管他们怎么理解我的动机。我常说我爱罪人,但是我恨罪恶本身。——安妮塔.布莱恩特,《花花公子》访谈,1978年】

      好一个圣母!我非常佩服,她能够一边用自己的情感创伤投射边缘群体,一边剥夺他们的权益。

      好了,我们已经考虑了双方或者说多方的角度,我们也过了一遍证据。现在假设没有枪指着我的脑袋,再问我安妮塔.布莱恩特被派糊脸是她罪有应当吗?——当然了,显而易见。但是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人们有时可能会把宽容、共情、中立公正之类的美德扭曲成可恶压迫行为的辩护借口。如果你擅长语言游戏,你甚至可以重新定义“偏执”这个词,最后得出合理结论: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偏执狂,只有童年不幸、成年之后又遭到极度误解的人,LGBT团伙残忍地妖魔化了他们的合理担忧。他们的声音遭到静默,他们本人还被套上了“恐同”的污名。

      各位观众们都是熟悉媒体的聪明人,想必都知道以上的垫话要引出什么内容——我准备用安妮塔.布莱恩特来对比J.K.罗琳。如果你不太清楚的话:J.K.罗琳是位畅销小说作者,曾经的主业是创作古灵精怪的巫师学校的故事。但是目前她的小说主题是异装癖杀手如何为了打手冲而盗窃女式内衣——因为她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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