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擒龙记 -- 履虎尾

（中）

一连几天的瓢泼大雨终于停止了。

俺们哥几个吃完晌午饭，正头朝“脚底下”躺在知青点的大炕上吹牛，二驴子振家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光棍堂”，说道：

“春生啊，柳河涨水了，长大发了，鱼也大发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冲下来几个水耗子。继林正蹲河沿上，准备捉呢！你们去看看去不？”

“水耗子？什么水耗子啊？”

俺们几个在炕上正躺得穷极无聊，听振家这么一说，知道有热闹好瞧了，立马跳下炕，随着二驴子到河沿去卖呆。

爬上柳河大堤，放眼一看，喝，好家伙！柳河变样子了！涨水之后的柳河，气势竟然是如此的磅礴，原来两堤之间的那条一脚就能跨过去的涓涓细流，竟然演变成了充塞于两堤之间、宽达几百米的一片汪洋。浑浊得河水卷着漩涡向下游滚滚流去。原来的沙滩啊，柳趟子啊，草棵子啊，统统被大水淹没了头盖了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几只洁白的水鸟，“呀呀”叫着，在河面上飞来掠去。河面上还冒出了几条不明来历的“双体”小船，船上的打鱼人颤颤微微地站在船板上，把渔网抡圆了，用力向前方水面上撒去。

我们几个革命知识青年，意气风发地站在大堤上，面对着祖国的壮丽山河，正在抒发着“望洋向若”之无限感慨，不经意间，看见了几十米远处蹲在柳枝上的继林。

情况是这样的。在河堤拐弯之处，本来就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大水来了，树干被水淹没了一半，那根“歪脖子”横枝斜伸在水面上。只见小能人巴继林，头上顶着一顶酱缸盖子似的草帽，光着一双脚丫子，稳稳地蹲在斜枝上。继林的手里头掂着一张旧鱼网，黑黝黝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继林抿着嘴，两只眼睛紧盯着水面，一声也不言语。

俺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伸着脖子问道：“继林呐，这水耗子到底是个啥动物哇？”

继林说：“啥动物？水耗子就是水耗子，还能是啥？”

“逮它有什么用？”

“能有啥用？啥用也没有！”

俺又说：“继林呐，象你这样守株待兔似的，能逮住它吗？”

继林说：“瞎猫碰死耗子呗！”

身边的振家突然大叫起来：

“快看，那不吗？那就是水耗子！”

俺们顺着振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斜枝下不远处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灰点，那就是水耗子的小脑袋。水耗子钻出水面，四处望了望，不慌不忙地向前游去去。这水耗子是游泳的真正高手，游得是又快又稳，就象是在水面上滑行。水耗子游过之后，在身后划出两道越往后越宽的波纹。就见水耗子游着游着，想停住的时候，猛然间来一个急刹车，就在河中央停住了。就见水耗子的脑袋往下一压，一个肥硕的大屁股撅出了水面，一双长蹼的后脚也露了出来。由于地球引力的作用，再加上两脚的向上划动，水耗子的屁股在上，脑袋在下，往下一沉，一眨眼的功夫，水耗子就钻到了水面之下不见了，大概是捉鱼吃去了吧。

俺问道：“继林，刚才这么近，你怎么不撒网呢？”

继林说：“撒网？等你明白过来，黄瓜菜都凉了。你以为水耗子是傻狍子呐，会在水里傻等着你？”

俺说：“那，那得等到啥时候才撒网啊？”

继林说：“干耗着呗，要不咋说瞎猫等死耗子呢？”

靠，就这么一张破鱼网，这就能逮住水耗子了？振家和俺们几个对继林都失去了信心。振家陪着我们在河堤上转了几个圈，就回家了。俺们几个呢，也打道回青年点了，把继林一个孤零零地留在了河堤上。

后晌大约四点钟，几个孩子闯进了青年点，大声报告着：“逮住了，逮住了！逮住水耗子啦！”

我们哥几个大吃一惊，简直神了，继林居然真能逮住水耗子？俺们哥几个急忙爬起来，跳下炕，往继林家跑，都想看看这水耗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进继林家的大门，就看见院子里围着十几个卖仰脸呆的人，正七张八嘴地议论着。俺拨开人群走近去看，只见地上放着一只铁丝编制的方笼子，一条破鱼网丢在一旁，水耗子呢，就装在这铁丝笼子里。

俺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笼中的水耗子。这水耗子的后背是深灰色的，肚皮是浅灰色的。身子的大小跟野兔差不多，屁股肥肥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小小的，眼睛跟黑豆似的，一张三瓣嘴，嘴里露出一对大板子门牙。水耗子的两只小圆眼睛一眨一眨的，浑身上下哆哆嗦嗦，心里应该是很害怕。水耗子的四只脚都长着蹼，水耗子想往后退，躲起来，可是，笼子里就那么钉点儿大的地方，你往哪里躲藏啊？

“嘿！到底让你捉住了，继林哪，是怎么逮住的？”

俗话说，“得胜得猫儿欢似虎”，继林望着自己的战利品，心里的那股子得意劲，全摆在脸上了。听俺一问，继林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原来，继林双手攥着鱼网，脚底板踩紧了树干，在柳树叉子上一动不动，死死地等了好几个小时。有好几次，水耗子就在树下不远处探出头来，又立即钻进水去，等继林听见水声，水面上只剩下了越来越大地水圈。继林发了狠，嘿嘿——你不在我的正前方钻出来，我就不撒网，看谁耗得过谁！等啊等啊，功夫不误苦心人，终于，水耗子露头了，一只水耗子就在继林的正前方把脑袋钻了出来。继林时机拿捏的正准，鱼网抡圆了，唰地一声，罩了下去，把水耗子裹在了鱼网之中。

等鱼网从水中再浮起来，喝，落网的水耗子正在网中挣扎着呢。水耗子的脑袋水淋淋地裹在网中，被网绳勒得紧紧的，一动也不能动。水耗子的头不能动弹，脚却能动，就见水耗子举起了前脚，用两只前爪吃力地将网绳扒到了三瓣嘴边上。水耗子张开嘴巴，用它的大板子门牙啃起渔网来。水耗子的那对大板子牙可真够锋利的，只听得“咔咔”的几声轻响，本来就破的旧鱼网被它啃出了一个大窟窿，水耗子顺着窟窿就从鱼网里往外爬，爬得好快，眼看水耗子就要逃掉了。呵呵，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河里打鱼人的小船正好从旁边经过。打鱼的可能是觉得挺好玩的，一看水耗子要逃，立即出手相助，“唰”的一声，把自己的鱼网撒了过来。这么一来，被两条渔网缠住的水耗子，就再也无计可施了，只得乖乖的当俘虏。

俺问继林：“那，这水耗子怎么打发呢？”

继林嘿嘿一乐，说：“要不怎么说赶早不如赶巧了呢！五队正好大车要去鞍山，闲着也闲着，我和振家正好要进一趟城，就事把水耗子送动物园去。”

“人家要吗？”

继林一脸的高兴，一脸的自信，可是嘴里呢，却在跟俺打马虎眼：“那谁知道？走哪算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