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皇帝轮流做（一） -- 桃李不言

（十七）

李克用封王之后派人入京谢恩，同时奏请顺势攻打李茂贞，可皇上对李克用也不十分放心，怕他再拿下凤翔之后尾大不掉，于是不准，并且不要他入朝晋见。李克用接受心腹智囊的建议，为免引起更大的猜疑，率军回师，朝廷上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想到半年之后皇上不得不再次出逃。

几乎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战场上，朱温也没闲着，趁着李克用腾不出手来，把泰宁节度使朱瑾、宣武节度使朱瑄打得苦不堪言，因为战场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的土地无法耕种，无论人力还是财力都要撑不住了，只好再向李克用求救。

唐昭宗乾宁三年（公元896年），李克用派他干儿子李存信率骑兵一万向魏博借路去增援朱瑾和朱瑄。本来魏博节度使罗弘信还抱着在朱温和李克用之间骑墙的态度，可李存信军纪败坏，在人家的地方一路烧杀抢掠，而朱温一向对罗弘信十分尊敬，虽说也只是场面上的功夫，可相比之下就是天壤之别。罗弘信一怒之下率军三万趁夜袭击，大败李存信，从此跟河东绝交，彻底倒向朱温，而李克用先前派出去的援军从此跟大本营隔绝开来，等到二朱兵败他们也没有再回河东。

朝廷的几个宰相撤的撤，死的死，朱温推荐张浚再度担任宰相。上一次李克用逼宫就是因为他，这次听到消息，李克用十分不爽，虽然他这些日子一直扮演忠臣的角色，可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立刻现出本色，他向皇上要求讨伐朱温，并且撂下话来，张浚早上上任，我晚上就杀过来，一时长安人心惶惶。

李克用咽不下被魏博偷袭这口气，起大军攻打，斩首万余，朱温把主力调过来迎战。宣武军喜欢在阵前凿出很多坎，这一手让李克用的骑兵吃了大亏，李克用的儿子李落落的坐骑摔倒，落马被擒，李克用爱子心切，亲自出马救援，结果也摔了，他靠着自己的无敌神箭才得以幸免。李克用向朱温求和，请求赎回儿子，心狠手辣的朱温不准，把李落落交给罗弘信杀掉，李克用军事上心理上都元气大伤，不得不撤军。

挡住了李克用，朱温转过头来继续打他的两个义兄，大破天平、泰宁、河东联军，将二朱所辖的各州全部占领，朱瑾和朱瑄多次向李克用求援，可他们的地盘和河东被魏博隔开，李克用又跟罗弘信翻了脸，干着急无法进军，从此没了外援的天平、泰宁一蹶不振。昭宗乾宁四年（公元876年）正月，朱瑄兵败被擒，随后被杀，十几天后，朱瑾兵败，跟河东的几个来帮忙将领带着残兵投奔了杨行密，可他的老婆没能跑掉，被朱温欣然笑纳。从此，河南和山东地界的十几个州都归了朱温，朱温实力大增。

李克用这一退兵，原先被他镇住的李茂贞、韩建尾巴又翘起来了。经过一系列的变故，皇上也知道这些诸侯没有一个完全靠得住的，还是得自己抓着枪杆子，于是朝廷招募了数万人，交给自家的亲王们统领。李茂贞觉着皇上这一手是针对自己的，于是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昭宗乾宁三年（公元896年）六月，率军再次逼近京城长安，朝廷的军队抵挡不住，大半个月的功夫就兵临城下。昭宗皇帝不得不再次出逃，准备东渡黄河逃往太原去依靠李克用，半路上被镇国节度使韩建接（劫？）了去。

李茂贞没逮着皇上，杀进长安，把刚修了没到一年的皇宫以及街道民宅再次烧为灰烬，这已经是十五年内的第四次了。皇上没了京城，杨行密、王建等势力强大的诸侯们都想把皇上请到自己家里来，朱温甚至重修了洛阳的宫殿打算把皇上接过去，皇上自己没了主意，各大臣们在韩建的地盘上也不敢乱说话，韩建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命令各地把进攻朝廷的东西都运到他这里来。

虽然皇上在自己手里，可韩建还是不太放心皇上和众亲王手里掌握的禁军。他派人诬告众亲王意图杀掉他劫持皇上，不断上疏要求查处，并派兵包围行宫，皇上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彻底解除了禁军的武装，亲王们都被软禁，上次逃亡时护驾有功的大将李筠也被诬谋反砍了脑袋，所有韩建看着不顺眼的官员都被安了个罪名遭到贬斥，皇上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李克用打算起兵勤王，向他的手下大将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征兵，刘仁恭早有反心，百般推搪。李克用很不爽，写信去骂刘仁恭，刘仁恭被逼急了，囚禁使节。李克用大怒，出兵讨伐卢龙。

韩建看李克用暂时无法出兵，更加变本加厉，先斩后奏把被软禁的十几个亲王全部杀掉，然后才奏报皇上各亲王意图谋反。

朝廷危难之际，各家诸侯打得更加热闹。

【土鳖扛铁牛】

（十六）

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不敢把诸侯怎么样，可诸侯们却不放过他。这时候出了两件事，连累得昭宗皇上不得不又逃出了京师。

其一，护国节度使王重盈死了，底下的将领们推举了他哥哥前任节度使王重荣的养子王珂继任。这一来王重盈的亲儿子不干了，保义节度使王珙、晋州刺史王瑶上疏给皇上说王珂不是他们家的人，以前只不过是个奴才，没有资格继承他们王家的家业，并且发兵攻打王珂。王珙还买通了静难、凤翔、镇国三家节度使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一起帮他说话。而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李克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上疏皇上替王珂说话。两派互掐起来，李克用的胳膊比较粗，朝廷批了他的奏章，驳了另外几家，于是这几位诸侯都觉得丢了面子。

其二，当朝宰相崔昭纬与李茂贞、王行瑜过从甚密，就像这两位在朝廷里的卧底一样，什么机密情报都往外传。王行瑜想当尚书令一直没得到朝廷批准，而在宰相韦昭度的推荐下，皇上任命李溪为宰相，崔昭纬怕自己地位被削弱，于是告诉王行瑜说他没能升官是韦昭度从中作梗，挑唆得李茂贞、王行瑜两人一再上疏弹劾韦昭度和李溪，皇上顶不住压力只好把两位宰相免职，可王行瑜的气还是没出干净。

这两件事叠在一块儿，就构成了一条导火索。王行瑜找茬儿，要求把靠近他辖区的神策军交给他掌管，韩建也跟着提出类似的要求。神策军是朝廷直属的部队，当然不可能交给地方诸侯，于是他们以此为借口发难，王行瑜、李茂贞、韩建各带本部人马进军长安，宣称要去晋见皇上。皇上被逼急了，放下狠话斥责他们：“你们没有奏请批准就带兵进京，想干什么？要是不想当我的臣子了就直说，我给你们腾地方。”这几位暂时还没敢公然对皇上下手，只是请求杀了韦昭度和李溪，皇上不批准，可他们还是私自动手把已经两个离职的宰相给宰了，另外还杀了枢密使等一批宦官。

这三个节度使原本想废了昭宗，把他弟弟立为傀儡，可这时候听说李克用也已经发兵了，怕被抄了后路，赶忙班师带着大部队回了驻地，只留下部分人马看着京城。李克用上疏指责王行瑜、李茂贞、韩建武装侵犯京城，擅自杀害重臣，请求讨伐，同时已然发兵南下。

说起打仗的本事，李克用比这老几位强得太多了，跟他们搅在了一起的晋州刺史王瑶首先城破被杀，王行瑜的弟弟匡国节度使王行约也迅速被赶出了老巢，王行约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京师跟他的弟弟神策军左军指挥使王行实会合，在长安西城大肆劫掠。这个时候的皇上已经掌控不了局面了，自己脚下的这块地方都失去了控制，连自己都成了一颗受人摆布的小棋子。枢密使骆全瓘和李茂贞的义子神策军右军指挥使李继鹏密谋把皇上胁持到凤翔，而王行实和神策军中尉刘景宣则密谋把皇上胁持去邠州（静难节度使王行瑜的大本营）。于是利益不同的左右神策军率先在京城大打出手，杀声震天。皇上登上承天楼想劝阻他们的厮杀，可是自己差点被流弹，不对，是流箭击中，赶忙狼狈下楼。李继鹏急于抓到皇上，大怒之下放火焚烧宫门，朝廷紧急调遣驻扎在京城的盐州六都兵救驾，左右神策军才退兵，而此时城中已经大乱，民众互相剽掠。

这时候又传来谣言，王行瑜、李茂贞打算亲自来“请”皇上，皇上怕得要死，在李筠、李居实两个都头护卫下再次踏上逃亡之路，逃向南山（秦岭），数十万官民随行，大家倒不是对皇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实在是因为待在京城里太过危险。这时候是农历七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好容易走到谷口就已经中暑死了三分之一。这段时间以来就连京城附近都遍地是盗贼，先帝们的陵墓也不得幸免，胆大的甚至有人试图翻墙进皇宫偷东西。这山里就更不用说了，向来是贼人喜欢的所在，到了晚上虽然凉快了，可又被盗贼劫掠，哭声震动山谷。皇上在南山躲了十几天，从上到下每天都提心吊胆，怕贼更怕兵。

昭宗下诏要李克用和王珂等讨伐叛军，李克用先进攻韩建，振振有辞地指责韩建逼逐天子，这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他忘记了几年前他也干过这么一次。正在这时，消息传来，王行瑜、李茂贞各自率军“迎接”皇上去了，李克用赶忙撤军转去保护皇上。李克用派出几个义子太保痛扁了王行瑜的人马，李茂贞虽然嚣张，可也不敢惹李克用，他拿放火烧皇宫冒犯皇上的干儿子李继鹏当了替罪羊，砍了他的脑袋上疏请罪，并向李克用求和。昭宗赦免了李茂贞，下诏免去王行瑜的所有官职爵位，要李克用集中力量打王行瑜。

李克用派他十一岁的儿子李存勖去晋见皇上，李存勖也非寻常人，是他母亲梦见神仙之后生出来的，出生的时候窗户冒出紫气，古话说“紫气东来，瑶池相望”，这是个大大的祥瑞。他从小BABY的时候起就体格相貌奇特，长大后十分勇猛，后来朱温曾学曹操的话夸过他：“生子当如李亚子！我儿子跟他比起来简直就跟猪狗一般。”这时候的李存勖虽然还未成年，皇上见到他也觉得惊异，嘱咐他说：“你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一定要对我们皇家尽忠。”昭宗可能想不到，这个孩子确实成了国家的栋梁，不过不是大唐，而是他自己创立的后唐，李存勖是为后唐庄宗。

李克用的兵马稳住了局面，昭宗逃亡一个多月之后得以回京，崔昭纬的宰相职务立即被罢免，后又被处死，而李克用的亲信王珂和刘仁恭都由候补升做了正牌节度使。虽然回了京城，可从皇上到文武百官全都狼狈不堪，大小官员没了官服、笏板，更加没有马匹、轿子、仆从；皇上更惨，皇宫被烧，皇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寄居在尚书省。

此时的李克用成了昭宗唯一的依靠，皇上不仅把他的手下大将各个加官进爵，还把色艺冠绝后宫的魏国夫人陈氏送给了李克用。不知是不是美人刺激了李克用的肾上腺素，公元895年十一月，李克用攻克邠州，王行瑜想投降可已经来不及了，他这个飞机搞得太大了，李克用不受降，王行瑜只好带着家眷弃城逃走，在路上被手下杀掉。李克用立了如此大功，被封为晋王。

【土鳖扛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