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西西河英雄传】巴山探案之玉玲珑蓝宝石 -- 萨苏

土豆王老五明明看见了不周山下和巴山夜雨，眼珠乱转却是一言不发，不周山下更加错谔，便要开口相问。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着！”

叭的一声，那颗爆米花顿时被打入了土豆的口中，而一粒新的爆米花，则准确的嵌在了土豆王老五的上下牙之间，和自己用手放进去的一样。

巴山夜雨回过头来，才看见十太太正倒立在土豆对面那太师椅的椅背上，双脚撑着一张画眉弹弓，显然，那一声“着”就是她发出来的。

不周山下吁了一口气，点着王老五道：“好你个土豆啊，我们在查案子，你倒看起西洋景来了。”土豆王老五这才站起身来，恢复了常态，笑嘻嘻的吃了那颗玉米花，道：“哪里哪里，十太太说她是卖解班子的红角儿，本来我还觉得不大象，这回可是真的信了。”

十太太双手一弹，翻了一个漂亮的斤斗，像燕子一样落在不周山下的面前，双手叉腰，凤目含威，盯着两位刑部老总，道：“怎么样？两位小哥要不要试试？老娘当年在揭阳镇玩大变活人，空中飞仙的时候，一副弹弓把看热闹的小流氓打得屁滚尿流！打个爆米花没的埋汰了本事，要不和你们哪位比划比划？”

不周山下咽了口唾沫，他记得那起案子，凤阳班耍把戏的老板推出一只空箱子，红盖头一抖就能变出一个娇娇美人来，轰动一时，结果一帮小流氓一定要上来检查箱子，乘势轻薄，那美人竟然拉着一根索子一甩上了树，转眼间一张弹弓打瞎了十一只眼睛。原来这位十太太就是主角！

巴山夜雨笑道：“十太太好厉害！我们不敢。却也奇怪，好像那箱子真是空的，十太太当时躲在哪里？总不成真的化一阵清风就。。。那不就成了狐狸仙啦？”

十太太洋洋自得的说道：“敢情刑部的老总也就这么点儿水，你没看那箱子厚么？老娘我当时就掖在箱子板里头呢。”

巴山夜雨吃惊：“什么？”

十太太从桌子上抓过那袋爆米花，挑了几个大的来吃，又抓了一把，把其它的递给了土豆王老五，道：“味儿不坏呢，-- 你奇怪了？嘿嘿，俺们从小练得就是这个，别说人了，你看俺们上台一会儿变出鸭子一会儿变出兔子，那也都是掖在边边角角的，”她忽然顿住，似乎有些伤感，“要不是碰上居士，只怕现在还在吃这苦咧。”

土豆王老五看看不周山下，清清嗓子问道：“这个，言归正传，对这个案子你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么？”

十太太摇摇头，道：“老娘光顾打麻将了，注意个屁？昨晚上老头子睡我那儿时候，就说过这玩意儿值钱，只是没想到哪个没心肝的敢来偷，倒不如老娘去给他看着好了。。。”

送走了慷慨激昂的十太太，不周山下简要的说了刚才询问十四太太和索额图的经过，然后不无疑虑的看了一眼土豆王老五，问道：“老五，六姑娘和七姑娘。。。”他注意到王老五脸上有一个浅蓝色的唇印儿，而他记得刚才六太太正是涂的浅蓝色的嘴唇！

王老五不好意思的抹了一下腮边，叉开话题道：“是啊，这两个都问过了，没法办，一句人话都不会讲，幸好我脑子聪明，我们比比划划的总算把意思搞明白啦。”他拿过一张信签，说道，“六姑娘，七姑娘，十姑娘，十六姑娘，全都问完了，没有新的收获，打麻将的几个太太都看见老九和老十六在走廊上说话，听见老五和老十五在隔壁吵架。我怀疑过那个小十六装天真，你看她个儿不大，其实，该大的地方哪儿也不小，长腿细腰，就是。。。就是个迷你的小妖精。不过看来她的确没什么心眼，对我说索额图是个神秘的捕盗高手，其它就只知道问我以前探案子的故事。这个，还是她丢在这里的。”他把玉米花分给不周和巴山吃，道：“怎么办？再叫一个？”

不周山下道：“要是每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作案的嫌疑？那索额图和十四太太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

土豆王老五道：“反正准有人没说实话，要不宝石能飞么？找个老实的吧，我琢磨着，那个老五好象不会说谎的样子。”

不周山下点点头，巴山夜雨微微皱眉，抓了几个玉米花在手里揉搓着，陷入了沉思。

五太太进来后不声不响的坐在椅子上，沉静的看着这几个官员，不紧不慢的回答问题。她的祖先是孔门七十二贤，家教森严，所以看起来永远是端庄娴熟的样子。她所说的并无多少新鲜东西，但是画了一张图，画上水榭和海棠楼，把每个人的名字写在了上面，说得十分清楚有条理。她告诉不周山下，居士对娶蜜饯十分满意，前一天晚上说梦话还挂在嘴边呢。巴山夜雨看着她一笔漂亮的瘦金书，忽然想起当年有传说香山居士的奏章都是一位女才子誊抄，莫非就是。。。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看到墙上挂的条幅中有一张的字体正是五太太的手笔，字怕上墙，可五太太的字在墙上更显端丽，巴山夜雨暗自赞叹，他忽然看到，“扁鹊见蔡桓公”一句，却被写成了“扁鹊见蔡桓宫”，心想这样的通假从未见过，五太太家学渊源，过后当请教一二。

五太太走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土豆王老五目光闪动，忽然说道：“哈哈，好一个破绽，我险些放过了它。”

另外两个人都抬头看他，土豆王老五把手一摆，道：“等等，天机不可泄漏。”他推门走了出去，问道，“你们谁知道居士的生活起居是谁照顾？”

外间里香山居士等人正在吃夜宵，每个人面前都摆了四五个精致的荤素菜，土豆认得香酥鹌鹑，焦熘青鱼，芙蓉藕片，其他还有些古怪的菜肴就叫不上名字了。只有香山居士例外，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大银盘，满盛着大棵烫过的菠菜，居士只夹了菜叶来吃，菜梗就丢在了一边，已经装满了一个大紫铜钵盂。居士吃得津津有味，九太太守在一边，随时把新烫好的菠菜加到盘子里。

听到这话，九太太抬起头来，道：“是我啊。”

土豆王老五一招手，九太太叫十四太太来给居士添菜，自己走进了里间。

坐下后，土豆王老五和颜悦色的问道：“您是负责居士的起居？”

“是。”

“那么每天居士的行踪您也是最清楚了，对么？”

“是啊。他白天写字画画，会会朋友，有的时候听戏，念经，晚上看看邸报，和我们说说闲话，也就是这样。也没什么挑剔，就是一味的爱吃菠菜，很少吃荤腥。。。”

“那么他每天什么时候就寝呢？”

“那就是没有准头了，有的时候一宿睡半个时辰，最多一天睡八个时辰，不过，还算规律，一般是四五个时辰吧，昨晚是六个时辰。”

“噢，这个，”土豆王老五犹豫了一下，忽然问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问题，“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有几个女的陪着？”

不周山下吓了一跳，心想这样的问题怎么能问？被香山居士上一本调戏朝廷命官眷属可就不是面壁的问题。

九太太也是一样尴尬，紫涨了面皮，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土豆王老五忽然正色，把桌子一拍，道：“此事和本案大有关系，讲！”

九太太无奈，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老爷可不是荒淫之人，除了偶尔兴起把六姑娘七姑娘一块儿叫去，枕边都是只有一个。。。一个女人。”

“此话当真？”王老五身子前倾，严肃的问道。

“我不敢胡说，就算。。。就算六姑娘和七姑娘，也是居士自己的太太，这不犯刑律吧。”九太太脸涨得通红。

巴山夜雨递过了一杯茶，道：“放心，我们只是要问清真相，不会管居士的私生活。”

九太太感激得看了他一眼，笑道：“的确如此，居士说了，人要惜福呢。”

土豆王老五却不笑，道：“昨夜居士可到你那里就寝？”

九太太又羞红了脸，扭捏半晌，几乎觉察不到的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奇了，”土豆王老五冷笑一声，问不周山下，“采花老七刚才怎么说？”

不周山下略一沉吟，已经想起，学着十五太太的声调道：“她说：老爷昨晚睡我那里时讲道要把玉玲珑送人。。。”

土豆王老五转头问巴山夜雨：“十太太呢？”

巴山夜雨眨眨眼，心中暗暗佩服，难道我想的不对？“她说：昨晚上老头子睡我那儿时候，就说过这玩意儿值钱。”

土豆王老五点点头，双眼象锥子一样望定九太太，道：“刚才五太太还说居士在她那儿说梦话呢，赫赫，你们谁说的是实话阿？”

九太太脸色红得几乎发紫了，张嘴又闭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忽听门口有人说话了：“小九，别理他们，这几个孩子真不正经。”

不周山下等人抬头看时，却见八太太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玩世不恭的把头发一甩，道：“干吗欺负人家老实人？不就这件事么？问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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