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四十六)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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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四十六)

    关于女人(一)

    四四年十一月底,骑兵团从山东返回九分区,四连担任前卫。这一趟外出作战小半年,如今要回豫北根据地了,大家都挺高兴。

    当初开拔的时候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连长有点担心放在留守处的一窝小鸡会不会已经成了鸡骨头,指导员却挺乐观`,计划着回去以后“打牙祭”。

    二排长大刘很久以后都还记得,在行军途中、在那个景色优美的傍晚,他们一帮年轻人——连长周开树(46年牺牲)、指导员蔡修仁(45年牺牲)、副连长王元力(45年牺牲)、一排长高奎先(45年牺牲)、三排长赵玉亭(45年牺牲)……从鸡肉的烹饪办法谈到办婚宴酒席,最后再讨论到成家过日子,个个兴高采烈。当时,这伙人中的周开树已经有“对象”了,大家一边听连长“介绍经验”,一边憧憬着美好未来。

    走着走着,快到吃饭时间了,远处的村庄升起了炊烟。王元力说:“你们发现没有,河北农村吃饭,端着大碗满处跑;这次到南边去,他们坐在门口吃,把好菜堆在碗口上;而在河南这里,家家吃饭关着门,吃好吃孬全看不见”。大家都说没错没错、有趣有趣。

    正说着,队伍进了村。忽然看见道路两旁蹲满了吃饭的村民,面前又是碗又是碟的,一伙八路都愣了——这才出去几个月,怎么当地人吃饭就改规矩了?

    原来,各村都成立了村委会,搞减租减息和“讲理运动”。以前,冬天打场垫土、通渠修路都是白干活没报酬的,现在经过协商决定:穷人出力干活,富裕人家管饭,还规定要有四碗(炖菜)四碟(炒菜)。为防止地主耍赖,干活的人都在路边吃饭,干部们来回检查:“张家的,怎么只有碗没有碟啊?”,“老李家的!你家的碗这么小,太抠门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地主富农也顾及面子,赶紧回去补足补齐,于是碗越来越大,碟子越来越多……把骑兵们看得直乐。

    正乐着,人群里出来个村干部,拉住连长问“你们是军区骑兵团的人么?”。

    “是啊”。

    “你们的人马都还好吧?”

    “都好啊”

    “那……十月间,你们去哪里了?”

    “我们去南边打仗了,怎么啦?”

    “前些日子,鬼子骑兵来了,听说九分区八路牺牲了一个团,不是你们就好……”

    一听这话,四连的干部全惊呆了。牺牲了一个团!是哪个团?由于怕影响部队情绪,大家没敢多问,揪着心继续前进,直到第二天才知道情况。

    44年8月,冀鲁豫军区主力集中到湖西作战,滑县、长垣一带我军兵力空虚,邵鸿基、何冠三和王泰恭等顽固派民团就乘机进行反扑,各村地主也闻风而动。当时,滨河(共产党在滑县、长垣交界处设的一个县)民主政权建立不久,基层干部缺乏经验,一些村委会被反动分子破坏得几乎瘫痪。

    44年10月,日军以第一一七师团和第四骑兵独立旅团为主力,对滨河抗日根据地发动了大扫荡,而就在这时,冀鲁豫军区又接到新四军四师参谋长张震以“彭雪枫”的名义发来的求援电报。为顾全大局,杨勇、苏振华首长毅然抽调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南下支援,但这样一来,也给向自己的反扫荡作战增加了困难(张震的回忆录中,对冀鲁豫军区的这个举动是很感激的)。

    九分区兵力不足,为加强震慑作用,长垣县大队挂上了正规八路的牌子,对外号称“独立支队”,辖三个大队(团),其实每个大队只有三四百人。

    刚升格的部队战斗意志很旺盛,他们遇见一伙穿着破破烂烂的敌人,就以为那是“皇协军”(通常,“皇协军”是拣日军旧衣服穿的),于是没做什么准备就发起了进攻。等打起来以后才发觉不对劲——对方战术娴熟枪法很准而且十分顽强,原来,这帮叫花子一样的人马是鬼子的一个步兵中队——独立支队缺乏应变经验,慌乱之间想攻冲上不去、想走又脱不了身,结果被闻讯赶来的日军骑兵第四旅团包围,支队副司令员阵亡,一大队的两个连全部牺牲。

    独立支队的失利使反围剿的局面迅速恶化,疯狂的日军随即对根据地展开大屠杀。

    小渠村现在属于长垣县,但在当时,这里按根据地的范围属滨河县、按国民政府的县治属滑县。村里有共产党的村委会和民兵,而国民党顽固派也乘八路军主力南下之机频频活动,搞得老百姓既拥护村长又怕得罪保甲长。

    不久之前,民团拉村民出劳役,被共产党村委会挡住了,现在鬼子来扫荡,村长根据上级指示组织群众转移,地主就跳出来捣乱。

    44年10月17日清晨,敌人离得还远,村干部动员群众外出避难,老百姓却有些心存侥幸、舍不得丢下房子和家当。这时候,地主在后面嚷:“他们都是光棍,骗我们拖家带口的去挡枪子,大家不要上当!”。乡亲们一想:是啊,村委会的人都是些穷光蛋,说走就能走,站着说话不腰痛……于是就更不肯挪窝了。

    民兵连劝带吓唬,好不容易哄着群众离开家,刚出村口,就遇到民团打冷枪,两下一起哄,许多人又转身抱着坛坛罐罐返回去了。

    整整一个上午,民兵一边和民团打来打去,一边把老百姓往外拖。村长喊:“乡亲们,鬼子要来了,留在村里危险呀”,地主就嚷:“别听他的,八路在外面打仗,出去就是送死啊”,而村民则关紧房门,提心吊胆、半信半疑,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中午,鬼子来了。地主这才开始后悔,民团也赶紧往外跑,但已经晚了——除了少数跟随村委会转移进道沟的村民全部脱险以外,大部分群众未能及时撤离。仅在小渠村周围就有六百九十多人被杀害,遇难者中有无辜群众、有民兵,也包括了那些捣乱的地主和民团队员——这就是震惊华北的“小渠惨案”。

    实事求是地说,九分区的这次反扫荡作战打得不好,根据地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很大(指挥这次扫荡的铃木启久是抗战期间多起大屠杀事件的制造者,他45年被苏军俘虏,50年引渡到中国,56年判徒刑20年,59年获特赦)。

    日军撤走之后,邵鸿基专员无理指责八路军“保护地方不力”,国民党县长王泰恭更是要求共产党交出滑县地方政权,各路顽军也不断挑衅县大队、民兵,给正在进行的减租减息土地改革造成了很大困难。

    11月底骑兵团回到九分区,驻扎在长垣县,何冠三的六支队立刻就老实了,不打不闹不挪窝。

    长垣南边有日军警备队和伪军一个团,他们也躲在据点里不出来,日伪军是想吸引八路去攻打据点,再由西南(封丘方向)的日本骑兵第四旅团来合围,八路军当然不肯上当;而八路想把敌人引出据点,鬼子也不愿意干,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44年底,冀鲁豫边区的面积比43年扩大了一倍,军区腹地的清丰、内黄、濮阳、范县、观城等10个完整县(包括县城)都已被八路军所控制。长垣县和滑县虽然属于敌、我、匪、顽争夺的地带,但这里是传统的“豫北粮仓”,农业基础好、粮食产量高,老百姓生活能得到保障,供养人马上千的骑兵部队也不成问题。

    到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日本鬼子快完蛋了,虽然不能确定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但很多人已经开始考虑今后的生活。一些政治觉悟高的还明白“革命的任务仍很艰巨”,可象刘大爷这样“扛枪打日本”的,则认为打完仗就可以回家了,于是, “找对象”就成了很现实的事情。

    据刘大爷说,冀鲁豫八路军找对象结婚虽然也要经过组织批准,但并没有“二五八团”之类的明确规定。

    以前,打游击环境艰苦,年轻女子一般也不愿意嫁给当兵的,特别是象八路这样又穷又玩命的干法,的确很难成为结婚的对象。可现在不同了,战争眼看要结束,冀南、豫北都建立了共产党的政权,八路军战士纪律严明、待人和气、打仗勇敢、做事勤快、不抽大烟不赌博没有坏习惯,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特别是骑兵团的年轻老八路们,功劳大名声响,背短枪挎长刀,来去一阵风,浑身上下透着精干和帅气,更是好女婿的不二人选。

    当时,干部们找对象的不少,骑兵团的大刘排长当然也不例外,回到长垣驻地没多久,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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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杀一人偿命,杀万人三年牢

      实事求是地说,九分区的这次反扫荡作战打得不好,根据地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很大(指挥这次扫荡的铃木启久是抗战期间多起大屠杀事件的制造者,他45年被苏军俘虏,50年引渡到中国,56年判徒刑20年,59年获特赦)。

    • 家园 【原创】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四十八)

      关于女人(三)

      骑兵驻营比较分散,所以一般不会象步兵一样集合。每当开拔令下达之后,通常是由各连队从各自驻地出发,在行进中陆续加入队列。

      清晨上路,战马很兴奋、战士们也很活跃,九个连加一个团部,一千二百匹战马、六七十辆大车,人马欢腾的,总是惹得老百姓驻足观看

      行军队列连绵十多里地,听见后面喊“辛苦了!”,那意思是需要超越前队;于是前面的连队一边让道一边回答“加油干啊!”;有时候听到喊“敬礼!”,那是领导的战马过来了,当排长的要赶紧把手搁到帽沿上;如果嘻嘻哈哈的吵闹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保持队列,注意纪律!”,或者是“四连二排!报告情况”……则肯定是遇到了戴红袖箍的政治处值勤组——政治处从主任副主任、到总支书记特派员以及股长干事们,个个都不好惹。他们笑嘻嘻的时候没啥事,但若是有谁军容不整、军纪不严,借了老乡针线忘记还、损坏东西没赔偿,那可就要倒霉了——刘大爷说,平时跟团长营长打打闹闹的人多了,可他就没见过有谁敢和政治处开玩笑。

      这次赴滑县作战,一排的行军位置应该在二排前面,可走了三十多里地,刘大爷才看到高奎先垂头丧气地带队赶上来。原来,一排早晨临出发时,寄住在附近的贺娟子突然堵住马厩,拽住高排长的战马死活不让走,组织股长李选贤带值勤组去检查“住宿纪律”,发现部队还没动身就发了脾气,未曾想,李股长刚训斥高奎先几句,就被贺娟子抓了个满脸花。政治处领导在战士们面前很有权威,可对付贺娟子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家都束手无措,一直到副连长王元力赶来才解决问题。

      王元力在39年的王小楼伏击战中缴获过鬼子军刀(参见前文),但在拼刺刀时他的脸部也受了伤,从此面目狰狞。一般人都挺怕他的模样,泼辣的娟子也不例外。老王虚张声势吼叫一通,唬得贺大姑娘惊慌失措,四连一排这才得以“突围”,赶上大部队。

      骑兵们向滑县方向挺进,刚进入卫南(这是共产党在滑县与长垣交界地带设立的一个县),突然传来消息说卫南县大队正在与敌激战,上级命令火速增援。当时,分区方面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搞得骑兵团也紧张起来,连忙派了四个侦察分队出去摸情况。侦察兵们来回跑了几趟都没发现敌人大部队,团长还不相信,赶到焦虎集战场一看——可不是么,哪有什么大批敌人?不过只是三百来个土匪,正撅着屁股和县大队对打呢。

      这伙土匪是李小孩的人马。李小孩本名李荣卿,因为头大个子小,看上去象个小孩,所以得了这个绰号。李土匪平时守着自己的“根据地”瓦岗寨(就是当年程咬金的地盘),日军伪军来了他打、共军国军来了他也打,是个遇鬼杀鬼见佛灭佛的角色。有时候土匪性格就发作,他就派人到外面抢粮食,结果这一次正遇上县大队,两边就打了起来。

      李土匪的手下都是些老兵痞,单兵技术比较高,卫南县大队虽然有五六百人,却是第一次打正规战,民兵越打心中越没底,赶紧向八路军求援,还把情况说得挺严重。

      就这么些个土匪,还不够骑兵团塞牙缝的。二营三营没动手,一营没费多大力气就抓了二百多俘虏。骑兵们不觉得这一仗有多大意思,县大队却兴高采烈,他们自己夺了三十多条枪,还想讨要老八路缴获的三挺机枪和两百枝步枪。骑兵团表示要先请示军分区才能决定,民兵立刻说“好的好的,我们一起去何庄”。

      “我们骑马你们步行,能赶上么?”

      “没问题,刚才在冰天雪地里趴了半天,现在跑路正好可以暖和暖和”

      何庄离焦虎集战场三十多里地,卫南县大队跟着骑兵一路狂奔(这支游击武装日后逐渐发展成为卫南县基干团,冀鲁豫独2旅4团, 8纵22旅64团,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0军178师532团,是参加和平解放成都的部队)。

      刘大爷这时还弄不清等一会要和谁打仗,县大队的人边跑边说:“到何庄还能打谁?王泰恭呗!这个坏东西,我们早想收拾他了”。

      王泰恭是国民党滑县县长,还是所谓“冀鲁豫边区军政联合指挥部指挥官”,他的独立一支队下属三个团和一个训练大队(团),大本营就在何庄。

      骑兵团急匆匆赶到何庄附近,却看见好些步兵蹲坐在路边啃干粮,步兵见到骑兵就笑:“四条腿的现在才来啊,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一问才知道是新四路:“你们怎么在这里吃上了?仗是不是打完了啊?”

      “打没打完都一样,人家十六团包圆了”

      原来,最先到达的十六团已经趁敌人防备松懈,收拾掉王泰恭的骑兵队和迫击炮连,把寨门堵上并包围了整个村子,另一支“主攻部队”新四路来晚了一步,只好在路边休息啃干粮了。

      新四路没事干,骑兵团就更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十六团团长杜海林(1964年的少将,后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司令)对况玉纯直打哈哈,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况玉纯和李庭桂去找领导汇报情况,分区张国华政委听说卫南县大队也跟着跑来了,十分感动,就吩咐把缴获李小孩的那些枪都给了他们,并命令县大队归骑兵团指挥,任务是围点打援,消灭王泰恭部顽军。

      骑兵们埋伏在冯付集到何庄之间的路上,准备打伏击。

      冯付集驻扎着王泰恭部第三团和训练大队,其中训练大队长王三祝是王泰恭的儿子。本来估计小王不会丢下老王不管的,谁知道等到凌晨两点,也没看见冯付集方向的援军出来。侦察员回来报告说:训练大队住在冯付集里面,而三团并不集中宿营,稀稀拉拉分散在周围的几个村子,从夜里十一点到现在,没见他们有什么大动静。

      敌人不出动,八路就干脆直接攻坚了。二连和四连打冯付集的王三祝,其他连队负责对付周边分散居住的三团。

      凌晨四点左右战斗打响,四连没费什么力气就突破了寨墙,可进村以后却遇到了难题。冯付集里面只有两个小碉堡和一个矮炮楼,其它的建筑全是民房,敌人到处乱跑,刘大爷他们就挨着屋子搜索。训练队的官兵穿的是便装,把武器丢掉以后还真分辨不出是兵还是民,加上这里是国民党顽固派经营多年的老窝,老百姓对共产党不了解,他们不敢对八路军讲实话、还帮着掩护顽军官兵。

      明知道有敌人,却不晓得是哪一个,只好看见脸蛋白净、身材肥胖的就先抓起来。一路搜查过去,搞到天快亮才逮了十多个人。一帮人正忙活着,况玉纯团长突然从后面跑过来,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原来,况团长看见部队打进去一段时间了,就带着警卫员进村来看情况,没想到正好和漏网的顽军碰了头,对方看见穿军装的就开枪,团长的警卫员当场牺牲。幸亏况玉纯有经验,没有往回跑而是翻过院墙向前冲,这才遇到了正在“观察脸蛋和身材”的刘排长。

      挨了一顿骂,刘大爷慌了,赶紧回头重新搜索,这回无论胖瘦,看见年轻的通通关起来再说。

      天亮以后,骑兵们解决了战斗。各连清点战果,共缴获机枪12挺、长短枪600余支;伤亡方面,除况团长的警卫员牺牲外,三连也阵亡一个战士,另外还有十七人受伤。

      刘大爷正忙着和指导员蔡修仁甄别俘虏,听见战士们讲一排长不见了,接着又有人报告说井里面有具八路军尸体。大家心里咯噔一下,捞起来一看,果然是高奎先。高排长的身上没有伤,显然是淹死的,但那口井并不深,当时也没人听见他呼救,所以估计是夜里癫痫病发作,失足摔落下去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王泰恭和他的副司令、参谋长都被击毙,王部顽军也被全歼。这一仗打得挺容易,但大家却不大高兴得起来。

      骑兵返回长垣,在离驻地三十多里外的路口,四连的战士们忽然发现了贺娟子的身影。谁也没想到她会跑出来这么远,大家心里都有些发慌。

      贺娟子张望了一阵,没有找到高奎先,就径直拦住了王元力的马头,王副连长只得老实承认:“死了,埋在滑县了”。

      这一次,泼辣的贺娟子没哭没闹,她只是盯着王元力,一字一顿地说:“你害死了他,是你!”

      这之后,贺娟子就回家乡去了。王元力十分郁闷,见人就唠叨:“怎么能说是我害了老高呢?这妮子讲话没道理嘛”。

      战友们劝慰王连长:“她那是急糊涂了,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多年以后,刘大爷分析道:女人的心思是很敏感的。贺娟子照顾过生病的高奎先,或许她已经察觉到未婚夫有可能犯病,所以才会在部队出发前努力阻止他参战。可惜,王连长和高排长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即使意识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高奎先的死和贺娟子的离去带给“定亲干部”们很大打击,刘大爷当时的感觉是:自己一旦见到了那个妹妹,也许就会顾不上什么纪律立刻成亲了。

      但是,组织上也显然考虑到了这种心理状态,立刻采取了措施。

      骑兵团没有回到原驻地,先是驻扎在卫南,然后就转到滑县、封丘……刘大爷从此再也没有去过赵村,也再没有见到过那个“妹妹”。这之后转战各地,战场越来越远,刘大爷也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直到1953年,他才意外得知那女孩竟然一直没有出嫁。

      “妹妹”和老刘曾经订过婚约,这在农村是很严肃的事情。虽然当时不能结婚,但部队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刘大爷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机会进行说明。于是,在村里,女方家长为了避免重蹈大女儿的尴尬,坚决禁止小女儿“越轨”;后来,解放区的地方组织又因为她是“军属”,更进行了严格的“教育和保护”……这使得这位不幸的女子一直背负着莫须有的虚名、做着无望的等待。直到 53年刘大爷给当地政府写了一封信,说明了当时的历史背景和自己已经结婚的情况,这才使得这女子有可能得到解脱。

      几十年过去了,刘大爷最终也不知道那曾经订过亲的“未婚妻”的归属是什么样。

      “当了一回陈世美,害人呵……”,记得说到此事时,刘大爷自嘲地笑了笑。在那笑容里,马甲隐约地看到了些许歉意。

      可是,怎样才能真正表达出这其中的歉意呢?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应该道歉的,到底是人?还是那段历史、那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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