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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体育征文·跳水

我的故乡绿水环绕。每年盛夏，小屁孩们的天堂就从球场转移到了河里，一个一个晒得黑乎乎油亮亮，瘦得就象烂泥里钻出来的泥鳅。

在江河里扑腾，最普遍的玩法与咱们西西河许多大虾常玩的把戏一个样：跳水。这会儿不定会有人说，大虾们还会挖坑哪，你等小屁孩也会？

小屁孩不会挖坑，难道就不会跳坑？故乡的河里出产上好河沙，河底让挖沙船挖了个千疮百孔，遍地是坑。有些坑有五六米深，正好成为跳水的最佳选择。

跳水是个技术活儿。如果跳水没有一点花样的话，难免会让现场观看的美女们起哄。通常来说，识别一个人是不是菜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观察他跳水的姿势。兄弟我从前刚刚开始跳水生涯的时候，使的是大鹏展翅四脚朝水式。但见一人仿佛象泥瓦工脱手甩泥浆似的凌空飞起，然后以一片比蛤蟆还要白的肚皮先入水者，此人必是当年傲视群雄的我。

只不过，我出水之后算不得芙蓉一朵，雪白的腹部在与水面亲密拍打之后，变成了红彤彤的油炸螃蟹壳，引来周围无数同情的目光。这一跳下去，犹如当年李玉和，震得全身筋骨都被松了一道，真个痛澈心肺。

几番学习，总算学会了初级入水动作：起跳，然后在空中保持立正姿势，然后挺直全身，象根棍子似地直挺挺地插入水中。这个动作不复杂，没有别的什么“转身翻腾三周半”等复杂的称谓，大伙管它叫“冰棍”。

跳了一个星期的冰棍，心里腻歪得慌。这动作不难看，可也好看不到哪儿。入水的时候动静太小，没有水花也没有声音。哧溜一下，泥鳅钻烂泥还比我利索一点。水里的鱼鳖虾蟹都吓不跑，要吸引众人目光，难！

那就继续进修，总之要学会一能够招引美女注意的动作。于是我花了一点工夫，学会了“炸弹”式。“炸弹”这个动作名声颇响，专靠入水时溅起大片水花来招惹是非。起跳之后，人体在空中挺直，张开双臂，接着收起一条腿（左右腿任意），在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候再收起另外一条腿，全身蜷缩，抱腿，宛若胎儿在母亲腹中一样抱成一团，以腰臀部入水。这样保证能够溅起最大水花。只要动作正确，通常来说，水花和体重之间并无太多联系，反正够大够响，方圆五米之内，断断无法避开。我们就凭这一手给周围的江州司马来了个衣衫尽湿。

这个动作形态优美，特别是在空中收腿那一下，绝对会给跳水者带来一种专业跳水者才能够体会到的成就感。当某个美女在岸边的礁石上顾影自怜的时候，你偷偷地摸上去，不声不响的从她身边弹出，挺身，收腿，入水。接着，当你从水里冒出，抖掉头上的水花，发现石头上尖叫声依旧如珠入玉盘，声声动耳，那简直是一种享受。随后，最难听的语言从朱唇中滔滔涌出，这就更给人以受虐的快感了（不许抡板砖砸我！）。

随着形式的一片大好，人口不断增长，来河边扑腾的人也越来越多，结果极大地限制了我的炸弹游戏。礁石周围常常被大妈们霸占来洗衣服。跟她们玩炸弹，这不找抽么？人家拎着个洗衣筐向我头上一扣，坏了，龙游浅底遭虾戏……

那就再学一种更cool的动作。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终于学会了“锅铲”式。别看这个动作名字如此难听，这可是跳水运动员的专业入水动作：头部向下入水。这个动作做得好，有如蛟龙入水，波澜不兴但是却霸气十足。一旦练成，小泥鳅从此脱胎换骨成为小白龙，自动升级为导弹少年们的带头大哥。无奈我们都是业余选手，几乎没一个人能够以垂直角度头部入水，大部分人的进入角都是45度，所以这个动作称为“锅铲”式倒也名副其实。水平稍逊一点的，入水的时候双腿绷不直，这简直是在练蛤蟆功了。

学会了“锅铲”式，大家开始在美女面前纷纷展示自己的优美动作。那些练蛤蟆功的弟兄们也不例外，一定要有个抢眼的表现。一来二去，跳水成为男子汉之间的大较量。技术上不好说，大家互相比试的是勇气。岸边的礁石高低错落，高低从两三米到十来米不等。比试的内容就是——你小子敢在哪个高度跳“锅铲”式。兄弟我试到十米跳台的时候，看着下面的水潭，已经吓得骨软筋酥。虽然起跳的时候摆着头朝下的“锅铲”式，临到半空，居然鬼使神差地翻腾180度，然后以完美而僵硬的冰棍式入水。刚刚从水里冒出来，周围的弟兄们就扑通扑通地跳下来，以若干个超级炸弹表达了他们心中的不屑。

还有更不要命的。十米跳台的一侧，建着一座凉亭。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爬到凉亭顶上跳“锅铲”，看得我在水里都直冒冷汗。跳水的故事年年演，到底在这个凉亭处演出了一起悲剧。一位小兄弟在凉亭上跳水的时候，起跳前没站稳，一个倒栽葱出去掉在岸边的浅水中。他以生命的代价为凉亭跳水画上了绝笔。十米跳台上的跳水也成为绝响——都让铁丝网给封起来了。

就在那一年，我结束了少年时代，开始负笈求学的生涯。

• 【征文】非典型体育运动